嬉皮笑臉 - 第8章

跳舞

  石石忽然對我說咱倆躲起來,讓微微舉個牌子去接三爺,逗逗他!我說別鬧了,別回頭走岔了,微微又沒見過三爺。石石說反正我也沒告訴三爺我們要來接他,回頭我們倆從一邊跳出來一定嚇他一跳。

  三人說着就往裡面走,老遠見着一個短小精幹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了。三爺看着變了許多,人胖了兩圈兒,穿了一身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行頭,拎着一個小皮箱子昂首挺胸就出來了。我正要迎上去,又見三爺回頭往出口望了一會,喊了句什麼,裡面又走出一個艷麗的女子,小跑着從後面趕上三爺,那水蛇腰扭得讓邊上路過的男人眼睛都直了。她走到三爺面前,親昵的挽着三爺的胳膊,然後倆人有說有笑的就走過來了。

  我傻了,然後趕緊看石石。石石也傻了,臉色已經白了,看樣子腦子也空白了。

  三爺挽着田紅,迎面朝我們走來。看見我和石石,三爺立刻站住了,看樣子也愣住了,臉上陰晴不定。

  我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緒,石石已經率先回過神來了,臉色平靜朝三爺大步走了過去。我看着微微,小聲說,微微你沒事情的話就別走,待會和我們一起回去吃飯吧,求你了。

  微微的眼光在我們幾個人身上繞了一圈,笑得若有所思,說你放心,我不走。你忘了,你不是說讓我今天跟你回去麼。

第二十二章

機場

  無論任何情況下,田紅永遠是最先能冷靜下來穩住局面的,然後裝得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幾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田紅已經在瞬間變了好幾種臉色,就跟變魔術是的,我看了心裡都佩服死了。心想丫不會是學過川劇吧?後來一琢磨田紅正好就是個川妹子,心裡就跟加肯定這種假設了。

  石石和三爺互相看了兩秒鐘,然後倆人都沒有猶豫,狠狠擁抱在一起。我嗓子眼兒的心一下就落下去了。兄弟還是兄弟,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兄弟。

  我和三爺熱烈擁抱後,三爺沖石石微笑說不是不讓你們接麼,怎麼還是來了?石石說別廢話了,咱們趕緊回去吧,今天非把你灌爬下。三爺說那好,晚上我要吃鹽水鴨,還有十三香小龍蝦和東山老鵝。

  我們三個熱烈的交談,誰都沒有看田紅一眼,哪怕她就站在跟前,眼神都不沾她一下,就當她是一空氣。田紅一副毫不察覺的樣子,然後彬彬有禮的和微微說話。就在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田紅忽然指着微微的那輛M6一副小女生驚喜的口吻說你的車真不錯!我當時就奇怪了,就田紅這種女人,別說一輛M6,就放一BMW—Z8在這兒,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沒等我明白過來,田紅跟着就用一種更天真可愛的語氣對微微說,我上禮拜才拿的駕照,現在特有癮,你讓我開開成麼?那小聲音天真無邪嬌憨可人的樣子,就算是大風車裡的金龜子聽了也得羞愧得一頭撞死在這兒。

  三爺皺眉說你就別鬧了,南京的路你又不熟。微微居然沒有一點猶豫立刻就說沒關係,你就讓她開吧,我坐石石的車。路不熟沒事兒呵,你們就跟石石車後面就行了。說完就把鑰匙扔過去了。

  看着田紅和三爺上了微微的那輛車,石石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說,默默的打開自己的車門,才忽然冷不丁回頭對我說,陳陽你來開吧,我有點累了,坐後面歇會兒。說完把鑰匙就扔我懷裡了,扔得那叫一個乾脆,就跟微微把鑰匙扔給田紅一樣那麼乾脆。

  車子才上了機場告訴,石石就開始抽煙。我說你他媽不是不讓人在你車了抽煙的嗎?石石不理我,使勁的猛抽,煙頭亮的跟火星似的。我嘆了口氣,看着石石這樣子,我心裡還真挺難受的,一下一下的揪着疼。過了一會我小聲問他,石石,你沒事吧?

  石石從倒後鏡里看了我一眼,一臉平靜的說,你放心,我沒事。

  我沒再說話,專心開車。老實我說很久沒摸方向盤了,手有點潮,車子上路後就一直沒敢上速度。

  過了約莫一分鐘,石石在我身後忽然自言自語一樣小聲又說了一句,我能有什麼事呵。

  我從倒後鏡看石石,他一臉漠然的看着窗外一動不動,表情異常嚴肅,就跟一油畫似的。

  下車後我偷偷把微微拉到一旁問她為什麼那麼痛快就把車子讓田紅開。

  微微橫了我一眼,說你看不出來啊,她就是找藉口不和咱們一輛車。他們倆一路上肯定有話要說有事情要商量。我心想也對,要把石石三爺田紅三個人裝一輛車上,只怕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微微嘆了口氣說那姑娘根本就不是什麼才拿駕照,你看她停車那技術,比你可溜多了。我覺得她挺厲害的一個人,比你和石石聰明多了。我剛要反駁,轉念一想也對,田紅確實比我們聰明,要不當年在北京她怎麼一個人就把我們耍得團團轉呢。

  微微說看你們剛才那架勢好像不太對,他們之間沒什麼事吧?

  我沉默了一會,說你放心吧,沒事兒。頓了一下我轉過身嘆了口氣,說,他們能有什麼事兒呵。

第二十三章



  那頓飯吃得巨難受。

  從頭到尾就我和微微倆人說話,三爺還時不時給我個微笑,石石自打一坐在那兒,就沒挪動過一下,跟沉默羔羊似的。要不是冷不丁的他還伸筷子夾菜,我都差點忘了這兒還坐了一活人。

  田紅笑得特和藹,眼睛看着空氣,紋絲不動,連菜都不吃,笑得那叫一個溫文爾雅,跟蒙娜麗莎有一比。一頓飯下來,她就說了一句話。微微問她怎麼不動筷子,她說,飛機上顛簸得太厲害,在這兒一坐,看着就飽了。我當時就懷疑她是不是從北京坐過山車來的。

  最後我火了,微微一把沒拉住。我騰一下站起來,順手就把手裡的杯子扔了,說你們他媽在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呢!真要裝我比你們還會裝!一個一個都跟我裝雕像你們他媽跑這來玩兒行為藝術是吧?

  三爺抬眼睛看了看我,然後忽然笑了,他笑得特真誠,就像當年陪我一起給石石打飯,在廁所里等我送手紙的那時候一樣真誠。看着他的笑,我心裡的火一下就被澆滅了,滅的乾乾淨淨,整個心裡別說沒有點火星了,都濕漉漉的差點就成汪洋大海了。而且那大海還有往我眼睛裡涌的架勢。

  三爺看着我小聲說,陳陽你別發火,我們沒事兒,咱們之間永遠不會有事兒。

  說完三爺就把面前一杯酒給喝了,喝完了繼續笑,說你們不就是想知道我怎麼和她在一起的麼?有那麼複雜麼?我告訴你們,是為了錢。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就像是說別人的事情似的。

  你們腦子裡面不會想到什麼愛情之類的東西吧。那種東西永遠不會在我身上發生,因為我認為那玩意兒根本不存在。

  陳陽,當年你和蘭子好的那叫一個海枯石爛,那算是愛情了吧?我可聽說你們現在已經分手,什麼所謂的愛情,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石石,你當年為田紅的事情沒少吃苦頭。我想你應該在那會就應該看明白了,不然你大學後面兩年不會過得那麼瀟灑。

  至於我和田紅,真的,其實很簡單,就是錢的作用。我身邊需要一個女人,一個漂亮女人,而她需要錢。我們都不是對方的愛人。對我來說,身邊的女人就是一花瓶,是一裝飾品。你們明白了?

  三爺還是和從前一樣的驚世駭俗字字珠璣。

  田紅也一如既往的神色自若,臉上一點波瀾沒有。哪怕是在三爺說出花瓶這兩個字的時候,她也只是很優雅的夾起一小塊鹽水鴨,然後一小口一小口的咬進嘴裡。

第二十四章

車禍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着,腦子裡轉着北京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像團烏雲一樣在我腦子飄來盪去,揮之不去。

  我從枕頭下面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兩點了,想了一會,就給石石打了過去。

  石石接了電話一聽是我的聲音就特別來火,說你他媽又出什麼毛病了,半夜打電話騷擾我。我低聲說我睡不着。石石那頭一下沉默了,半天才說,我也睡不着,剛洗了個澡好容易培養出一點睡意又叫你給破壞了。

  我說那正好,咱們聊會吧。出乎意料的,石石拒絕了,他說,有什麼好聊的啊,就是那些事情,不想比想好,聊了也沒勁,還是睡覺。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愣了一會,然後又撥了一個號碼,迅速就接通了。

  微微在那頭特驚訝的說,陳陽你怎麼還沒睡呢。

  我笑得特奸詐,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為只有我睡不着,沒想到微微姑娘也沒有睡啊。

  微微說你當我願意呢。我趁我爸不在,把他藏的茶偷喝了一點,結果就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怎麼的,我聽着微微的聲音心裡就舒服多了。好多次都是這樣,我難受的時候她跟我說幾句話,就能立刻挽救我於水火之中。

  微微說要不咱們一塊兒喝酒吧,你家裡還有酒麼?我說沒了,上次給石石他們喝光了我忘了再買了。我說你家裡還有酒麼?微微說有呵,被我爸鎖他酒柜子里了,我可沒膽量開他的鎖。我說要不咱們去天堂隔壁吧,你開車來接我。說完我就搶先一步把電話掛了。

  微微最恨我這一點,每回都罵我說我沒風度,挺大的男人非要她來接我。我就理直氣壯的說誰叫你有四個輪子我沒有。

  我趕緊起來把自己穿戴好了,坐客廳里等微微。等了半個多鐘頭我心裡就有點心虛了。微微家裡距離我特別近,開車最多5分鐘就到。而且微微也不是那種出門前為了穿衣打扮能折騰個把小時的矯情女孩。

  我心裡越想越沒底,腦子裡冷不丁就想到前天報紙上報道的深夜搶劫單身女性行人的案子,想着我就嚇了一跳,趕緊就拿出手機給微微打過去了。

  電話一通了我就說你現在在哪兒呢?我都等半天兒了,你再不來天都亮了!

  電話那頭音樂聲音特別響,微微笑得極其詭異,說我早到天堂隔壁了,要了一瓶芝華士正等你呢。

  我一聽就火了,說我不是叫你接我麼,你怎麼自己就先去了!你叫我擔心半天,我還怕別是治安不好你遇上劫道兒的了!

  微微說別廢話了,你趕緊來吧。然後電話就掛了。

  我一肚子氣,穿了鞋子一路衝下樓,結果看見微微那輛M6停在不遠的路口。微微站在車邊上,對我甜甜微笑,笑得特別得意,眼睛在夜色下一閃一閃的,跟貓頭鷹一樣,冷風把她的頭髮輕輕揚起來。她穿的那件大紅色羽絨服在我眼裡無限燦爛。

  從那天晚上後我每當看到車展裡面那些站在車邊上的模特,都會想起那天晚上微微的模樣,我心想,如果哪家公司能把微微找來當模特往汽車邊上這麼一站,銷售鐵定打着滾就上去了跟玩兒似的,別說賣什麼汽車了,就是賣獨輪車都能立馬賣出個世界500強來。

  微微上來就把我往車裡拉,說要趕着去天堂隔壁聽SEVEN唱加州招待所。

  平日裡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天堂隔壁基本就是我們一幫朋友聚會的地方了。基本上南京市喜歡玩兒的人都喜歡往那裡湊,尤其是一些玩兒廣告的玩兒媒體的還有玩兒娛樂圈兒的。老闆SEVEN是一大齡帥哥青年,他是南京第一個把酒吧開在寫字樓裡面的,要說在南京,娛樂場所也多的跟野草是的,而且常常是一家才關門立馬就又有兩家開張,你來我往就跟開酒吧不用花錢似的,天堂隔壁開業後慘澹經營,靠着SEVEN努力硬是從南京眾多娛樂場所里殺出一條血路來。最後成為南京酒吧行業中的招牌性的地方。

  SEVEN有一點特別可愛,一喝多了就喜歡抱着吉他在自己酒吧里唱歌,而且特喜歡唱老鷹的Hotel

California。要說唱得還算不錯,可是因為SEVEN的英文太爛,我們都喜歡說他唱的是加州招待所——和飯店比要低了一個檔次。

  微微說你剛才是不是特擔心我,怕我遇上劫道的了?

  我說是吧,要真遇上劫道的也就罷了,要遇上人不劫道專門劫色,那就損失大了。微微眼睛一瞪,說剛才我還特感動了一會,覺得你還知道關心人,轉臉就又不說人話了。

  我嘻嘻笑,然後說微微你知道麼,你瞪眼睛的樣子特別好看。

  微微特嫵媚輕輕橫了我一眼,那一眼才真的是叫驚心動魄,差點我都失神了。

  然後她小聲說你知道這麼晚了外面多冷麼?還叫我來接你,叫我挨了多少凍。

  我說挨凍算什麼呵,我現在和你在一起。回頭要真遇上劫道的了,我還不得替你挨刀子?

  微微一生氣,就猛踩油門。

  我嚇了一跳,趕緊大聲叫喚,說你別瘋了,我服了還不行麼……嗨!你可闖紅燈了……嗨你又闖了一個!

  微微說沒事兒,晚上沒警察了,而且這一路段都沒有攝像頭,我心裡有數。

  話沒說完呢,前面一個交警站在路中間一臉嚴肅伸手示意微微停車。

  微微臉色一下就刷白,我以為她會靠邊停車,沒想她忽然就把油門一腳踩到底了。車速儀表指數刷一下就飛上去了,跟他媽高血壓似的。

  那交警一看不對,趕緊就往邊上閃。我在車裡大叫說你瘋了!想幹嘛啊你!我從倒後鏡清楚的看見那個交警因為躲閃不及,被車尾輕輕帶了一下,摔了個跟頭!我立刻大吼說停車!你撞着那警察了!

  微微一腳把剎車踩死。刺耳的剎車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嚇人,M6的輪子在馬路上劃出了一個老長的印子。微微喘息未定特緊張看着我,然後帶着哭腔說了一句話,我當時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微微說,陳陽,完蛋了,我沒駕照!

第二十五章

坐牢?

  當時一聽這話我差點沒噴血。

  這丫頭開車已經快大半年了,上高速狂飈到140碼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最嚇人的就是每回她高興了上高速飈車,都是把我帶在車裡的。每回我看着這丫頭在高速上狂飆猛進的樣子,壓根就沒想到過她居然會沒本兒!

  我也真算命大了,跟這丫頭折騰了這麼就我居然還四肢健全,別說出車禍了,連車子都沒劃花過一次。看來我前世不定做了多少好事情了,想起來就有種劫後餘生般的毛骨悚然。

  微微已經六神無主了。我當時真想罵她,沒駕照還敢開車上路,你開車上路也就算了,還敢闖紅燈超速,你闖紅燈超速也就算了,還把人交警給撞了。

  我知道,無照駕駛,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了,嚴重的是要拘留15天的,在加上超速闖紅燈衝撞交警,能安個什麼罪名,我也不知道了。微微估計也想到這些,差點都要哭了。

  車後那個交警已經站起來了,看樣子沒什麼事情,但看臉色鐵青好像氣得不輕。

  這我特理解,換我也生氣。這麼晚了不能回家睡覺,還在馬路上站着工作,受凍不說,結果還讓一小丫頭片子撞了一跟頭,而這小丫頭居然是一個沒駕照的愣頭青。

  那交警也顧不上什麼敬禮了,緊跑幾步上來就把車門拉開了,然後沖微微吼,你怎麼開車的!

  我不是第一次被警察抓,可看得出來微微是第一次。

  但我還是覺得冤屈,又不是我開的車子,憑什麼連我一塊扣着不讓走呵。我和微微被帶回了交警大隊後,就基本暫時被扣住了。當時我就想抗議,可微微卻出乎意料的緩過勁兒了,還特小心的給我分析:人家警察這麼做太正常了。你想呵,那麼晚了,敢開車飛飆,然後還敢衝撞警察意圖逃逸,一般人敢這麼做麼?換誰也得懷疑我們是通緝逃犯什麼的。微微這麼一分析,我就心平氣和了,然後就不抗議了。

  後來我還問過微微,怎麼那會她又不慌了,還能那麼冷靜的分析出那些道理。微微說其實她心裡特別慌,但是心裡最害怕的就是把我放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那兒。於是就想方設法的把我穩住,不讓我去抗議。就怕回頭我一抗議人家把我放了,她一個人就傻了。現在好了,有我在旁邊陪着,她心裡特別踏實——死也有個陪綁的。

  當時我眼睛一黑,心想這是一什么女孩兒啊!

  經過仔細的核查身份,等到警方確定我們確實是普通良民後,已經天亮了。事情再清楚不過了,微微無照駕駛,遇上交警檢查時意圖逃匿,然後開車衝撞交警。結果立刻就出來了,微微當時就要給送到看守所去。

  微微慌了,她一輩子也沒進過那種地方啊。她看着我眼睛一下就紅了,然後吧嗒吧嗒就往下掉眼淚,跟生離死別是的。我也沒辦法了,我打了好多電話給我那些有路子的朋友,可晚上幾乎所有的朋友都關機了。石石更乾脆,連家裡電話都拔了。

  本來當時我第一個想到是我一個在市局的姑姑,可我手機里沒她的電話。當時警察沒查清我的身份,又不放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