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酒趁年華 - 第4章
我想吃肉
第7章
外婆神解說
蔣氏說完,又對姜氏道:「你阿家才是個有數兒的人呢。便是對女婿,也不是沒有交代,也是女婿年輕,否則有這等順從父親、讓職與弟的名聲在,縱他父親糊塗,親戚們一使力,還不是大好的前程嗎?真是太年輕!他親哥哥還是中書舍人呢!」
姜氏默。
蔣氏道:「好啦,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往後該怎麼做,自己有個數兒,還有,回去後他們道你過你阿爹周年,模樣兒不對是應該的。可過個幾日,你還要當成什麼都不知道!」
姜氏問道:「三房那個,是不是也知道這些個事情,是以……總在阿家面前掐尖好強,阿家也不狠管她?」
蔣氏冷笑道:「那個蠢貨,惹到了你阿家,自有她好日子過!什麼叫好強?什麼叫厲害?天天汪汪的那是狗!」
顏神佑正沉默在家族好大一盆狗血里,還在吐槽着皇帝和吳氏:【尼瑪這特麼是瑪麗蘇小說吧?!臥槽!皇帝給大將的小老婆送禮,真的呆膠布?!】聽到蔣氏最後一句,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是真沒想到,高大上的蔣氏會說出這樣貼切人民群眾生活的話來。
小孩子「咯咯」的笑聲,將蔣氏的面色也帶得柔和了起來,戲笑一句:「你笑什麼呀?你聽得懂麼?」才對女兒道,「天天擠兌來擠兌去,東啄一口西啄一口的,那是鬥雞!人又不是牲畜,哪有這麼淺薄?今天要個香、明天顯擺個衣裳、後天炫耀丈夫?你阿家當年才叫厲害,要便不動,要便做絕,一擊斃命。哪有那麼多精神陪着豬狗玩呢?且等着吧!我不與你說陰私事,就是怕你露出來,無意里叫你阿家難受了,到時候你也要難過。」
姜氏受教,顏神佑……受教得厲害!
MD!這才是斗神啊!
姜氏還說:「阿家與我,也是一樣的。」
蔣氏忙道:「你少擺出這種臉子來,哪裡一樣了?你哥哥還在京城呢,但有事,回來說!你婆婆也未必喜歡你同情她可憐她。」
姜氏默默點頭。
顏神佑:……她覺得外婆也很可怕!艾瑪,真是打破了她對「世家女子總是刻板無趣、一被算計就只能當個擺設」的認知了。臥槽!原來真正的名門淑媛是這個樣子的!給跪!媽媽,我再也不調皮了。
【原來所謂「宅斗」還可以這麼搞?!所以……三房那位「嬸子」這麼囂張,親娘這麼「忍讓」,其實……原來……所以……推而廣之……】
【不對,等等,原來對付小妾還能這樣?哦哦,明白了!宅斗對手從來不是可以碾壓的妾,而是婆母妯娌老公啊!】
顏神佑眼前豁然開朗,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就此打開!
正在說話的母女兩個並不曾注意到,這個小不點兒正在全神貫注地吸取着黑墨水兒,被她們薰陶成了個偽腹黑。蔣氏又問女兒:「你休要瞞我,你婆家人可還好?」
姜氏有些羞赧,她將將嫁人之時,家中又出了那些事情,出嫁女兒,回家見了親娘,生怕家人擔心,只說一切均安。不幸遇上趙氏這個宅斗中的戰鬥雞,戰鬥雞又有偏心的一家之主保駕護航,婆母面前尚且要出頭露臉搶個話兒,逼得姜氏不得不勞動親哥哥帶着孝登了趙家的門兒。此後姜氏再說「很好」,蔣氏就不肯信了。何況阿圓剛剛代主告完狀呢?
姜氏最大的難題就是跟丈夫相處,丈夫不靠譜,萎靡不振,不關心妻女、不討父母喜歡……可姜家能做其他的,這一件卻是無論姜氏還是蔣氏、抑或姜戎都沒有辦法的——不占理。哪怕阿圓嘀咕無數次「氣量狹窄」、「不務正業」、「冷落妻女」,也不能說姜家臨陣換人是對的,顏肅之不能生氣。姜家人一面覺着能娶着姜家女是顏家的福氣,一面也是對那自作主張病了的二娘氣得不行——顏家說不定已經猜出內情了呢。
除非鬧到不可開交,離婚了,一了百了,否則姜氏就得在顏家熬下去。哪怕離婚了,也談不上誰的損失更大些。姜家二娘的事情一旦被有心人猜出,或者乾脆就是胡言亂說,對姜家的名聲也是個打擊。
姜氏,就只能忍着、熬着。
姜氏倒也實在:「三房那個倒是老實了些兒,依舊是炫耀,我也不在意。阿家倒是一碗水端平……」
蔣氏冷笑道:「只是你那公爹心都偏到身子外罷了。」
姜氏低頭:「我尚能應付得過來。阿嫂倒是不多事,小姑也與我相得。」
蔣氏道:「那便罷了,那家,終歸是嫡長子的。呵呵。」
顏神佑被這一聲神呵呵瞬間拉回神智,悄悄啃着手指頭:【窩勒個去!秋後算賬啊這是?】此時把自己外婆往高大上方向去想的顏神佑已經神腦補出了一堆的台詞:男女平均壽命、道義壓制、孝字大如天……真是忍不住給三房點個蠟。
姜氏聽了,並不覺得開心多少,她的難題是丈夫,然而眼下不但是她,娘家、婆家兩頭的人,便是他親生父母,能壓着他讓了實職,也不能壓着他喜歡誰不喜歡誰不是?是以姜氏不動如山,依舊小聲說:「我也不指望那家裡供奉了,便動了自己嫁妝,阿家與阿嫂面上不好看,倒是一般待了。」
蔣氏這一天盡冷笑了:「她們就等着你這麼辦呢。」
姜氏輕舒一口氣,伸手把顏神佑的手指頭從嘴裡拉了出來,還輕輕拍了沾了口水的小肉爪子一下,拿出手絹兒來給她慢慢地擦了。要說顏神佑生得還真不賴,父母雙方基因都不錯,祖上也沒什麼醜人,就是祖父顏啟,做事蠢了點兒,長相也是上佳。這麼肉乎乎的一個小丫頭,粉妝玉琢的小模樣兒,一雙桃花眼像極了她爹,看起來要笑不笑的。這雙眼睛落顏肅之臉上,就是油滑,落顏神佑臉上,那就是靈動——至少,在姜氏心裡是這麼想的。
蔣氏也不忍喝斥她,只慢慢地說:「可不能吃手啊,不雅相,」又對姜氏道,「往她手上塗些咸鹽又或者有怪味的東西,啃不兩回,她就老實了,」轉臉兒又輕聲細語地對顏神佑溫柔地笑道,「囡囡記住了,外婆與你阿娘說的話,你聽到了,也不要告訴旁人,自己記下就成了,誰都不能說。啊~」
顏神佑看着手指頭,滿頭黑線地抬起頭,抽抽嘴角,菱形的小嘴抖一抖:「哎~」
蔣氏反而有些懷疑,心說不滿周歲的孩子,能聽得懂嗎?又想她學話快,想來比尋常孩童聰明,萬一真聽懂了呢?又重複了一回:「什麼都不能說,連外婆告訴你不許跟旁人說的話,也不能說啊。」
「啊。」
這祖孫倆一說一應的,姜氏背上反起了些汗,真是大意了,只想着要薰陶薰陶女兒,卻忘了小孩子會學話。萬一不幸叫小孩子說漏了嘴,叫旁人聽去了,委實不妙。所以說,但凡有個什麼秘密的事情,說的時候旁邊兒就不能有兩樣生物:一、鸚鵡,二、小孩子。
蔣氏淡淡看了她一眼,撂下一句:「你急的什麼?她再聰明,這會兒也說不成溜一句長句子!你先前就沒想過這事麼?自己小心着些兒,什麼該說什麼不該,什麼能叫她知道,什麼不能叫她知道。她喜歡什麼?」
【!!!給跪,真的說不了長句子T
T,不是不想,而是說到半截就要被口水嗆得直噎,再說下去都要斷氣了有木有?】
姜氏鬱悶地道:「這小的孩子,就是活潑好動些,近來喜歡扒着案幾想走路。」
蔣氏道:「那以後就告訴她,說漏了嘴,她喜歡的東西就全沒了,喜歡的人也要跟着遭殃!」
姜氏鬆了一口氣:「是。」
顏神佑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對着這一對母女了,只得無語地抬起手,又想啃手指頭了,毫無疑問地,又被姜氏拉住了手:「是得拿咸鹽齁她幾回了。」
顏神佑:「……」
蔣氏道:「行了,就這樣罷,做人家的兒媳婦,都是這麼熬過來的,你比你阿家當年,已好了太多了。什麼都是假的,自己不要灰心才是真的。好了,叫孩子睡一陣兒罷,這時候的孩兒,該多睡。叫阿圓看好孩子,咱們往前頭去。」
姜氏還想看看侄兒侄女,蔣氏道:「事畢再看罷。」蔣氏育有三子二女,長子姜戎,次子姜師,三子姜伍,女兒便是大姜氏與姜氏兩個。其餘的子女比姜氏大上數歲,姜戎的長子如今都好有十歲了,與顏神佑這奶娃也是玩不到一處,又是周年祭,容不得孩童一處吵鬧,故而各有專人看管,沒有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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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處時,女人們尚無事,男人里姜師險些想把妹夫給揍了。虧得兄弟姐夫攔住了,心裡都對顏肅之些不滿。再有偏見,何至於此時作出一副無賴狀呢?先前喪禮上便有些不妥,只是顏啟夫婦彼時親至,壓制了他。既然那個時候都老實了,此時又何必呢?且不說人死為大,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也該消氣了罷?怎地現在看來,倒像是氣性更大了?
這究竟是中了什麼邪呢?
第8章
中二初顯威
此邪名曰中二。
大概齊這年頭不流行什麼中二病童心理學,許多事情在眾人眼中看起來是相當地理所當然。小孩子鬧彆扭了怎麼辦?先講道理,講不通的話,就只好訴諸強權。一言以蔽之,揍!揍到老實了為止。也沒見着什麼跳河上吊的,什麼情緒都被揍飛了,也就這麼順順噹噹地度過了中二期,那是相當地簡單粗暴。等長大了,回頭一看,自己都覺得羞愧。所以大家不知道,顏肅之這貨究竟是發的哪門子瘋。
正如岳母蔣氏所說,你鬧的什麼彆扭呢?你爹偏心大家都知道,都看在眼裡呢,是非曲折自有公論。可你娘是個明白人兒啊,你哥也不糊塗,這麼安排,純是為你好,你這貨小時候明明很乖很可愛,怎麼到現在反而發起神經來了?你這不是中邪了又是什麼?
所以說你們都不懂一個被壓抑的中二少年的心!中二少年也是有尊嚴的!哪怕已經當了人家的爹,顏肅之還沒滿二十好嗎?高中都沒畢業的年紀好嗎?又不用高考,官兒也沒得做,閒極無聊,又沒個心理醫生,可不就鑽上牛角尖兒了麼。
老岳父一場周年祭,因為他這張臉上的表情,弄得大小舅子加姐夫都極不痛快。中二病卻不管別人的感受,待姜家事情一了,他又騎上馬,帶着老婆孩子走人了。姜家弟兄三個無言以對,雖則蔣氏對亡夫是有怨懟,弟兄三個對亡父還是保持着敬意的,只好感嘆一句造化弄人。為了周年祭的和諧與妹妹的將來,捏着鼻子認了。
蔣溪走得遲,因他的兒子與姜戎的兒子玩在一處斗棋,尚未分出勝負,便說:「隨他們罷,稍等片刻也無妨。」他原是想借這個機會與大舅子說些什麼、幫一幫顏肅之的,轉念一想,還是不要攬這個事情了,顏肅之看起來真不怎麼靠譜,還是再看看吧,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顏肅之在前面做了什麼姜氏並沒有看到,然而從送別是哥哥們的表情上還上能猜出一二來的,不由羞得滿面通紅,大庭廣眾之下,卻不能拿顏肅之如何。反恐激怒了他,鬧得更不好收場,只得暫且忍下。她卻不知道,顏肅之這已經算是客氣的了,這人真要放肆起來,只有更叫人難堪的。
顏神佑卻沒注意到這些個事兒,她被自己的交通工具驚呆了——牛車!臥槽!只有在傳說里才能聽到的牛車耶!真是高配置了!狐疑地看了看她娘,還想看她爹,沒看到,被阿圓擋住了!剛出門兒的時候,她還沒全醒,這一路只覺得平穩,竟沒想到能坐這樣豪華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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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年紀小,顏神佑的思想今天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一時之間感慨萬千,感慨得多了,就又睡過去了=
=!
所以她錯過了回到家之後好一場的雞飛狗跳。
話說姜氏忍着氣,帶着閨女回到了婆家去跟婆母匯報參加完祭禮回來了。顏肅之百般不情願也過來跟楚氏打一照面,一看他那張無賴臉,楚氏就憋了一肚子氣。要說顏肅之也不是真蠢,一看楚氏這樣兒,他更樂了!加倍無賴地笑了一下,楚氏恨恨地拍了一下身前矮案,連憑几也不靠着了。
姜氏一陣難堪,話也不肯說了。很快,她就知道了,顏肅之已經給了長輩足夠的臉面,對她也算是客氣了。顏大廚的正菜還沒上來呢!
要說也是趙氏自己上趕着找死,什麼時候生事不好,偏偏要在二伯子不痛快的時候上趕着炫耀來呢?
這裡不得不介紹一下趙氏的來歷,趙氏乃是顏啟的老戰友家的閨女。這位老戰友呢做到了衛將軍【1】,比顏啟序列低一級,也是跟着今上混的,沒有開府,卻也恩遇甚隆。只是他不但比顏啟沒節操,腦子也比顏啟少一大塊。比如顏啟開始差點跟老婆翻臉一旦老婆甩手走了,家裡亂成一團糟,他又忍了,把老婆迎了回來。
趙氏的爹趙忠不一樣——不用說,這名兒也是後來改的,原本的名字叫趙豬兒,沒錯,就是這麼個名字,後來跟了今上,被今上給改的名——他是比顏啟還要一條道走到黑、從不知反省的奇葩。人是生得雄偉丈夫樣,身高八尺、腰帶十圍,腦子卻不太好使。當初也是響應號召與世家聯姻的,娶的妻子雖不是什麼一等門第,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名門。結果,不過仨月,他把老婆的侍婢睡了個遍,他也有個老娘,那是比顏啟他娘更不講理的存在,坑爹的是他爹和他妹子也不比他娘講理多少。不出二年,一家人活把老婆氣死了,倆人一個孩子也沒有,跟岳父家成了仇人。
當然,這個仇人是岳父家記在本本上的,他自己還不知道呢。這蠢勁兒,實怨不得他跟着今上比顏啟早,官兒卻做得比顏啟小。
然後吧,好人家的閨女,怎麼能再嫁給他?再娶妻時,就只好胡亂對付了,他爹娘又瞧不起人家出身。這繼室也夠兇殘,不幸遇着個丈夫是腦殘,打死了三個寵姬也不能止住這腦殘的勢頭。這頭生孩子那頭他在抱着新搶來的美人飲酒取樂。家裡父母也不在意——趙忠姬妾成群,早生了一群兒女了,老趙家不缺娃。
一閃二閃,把個繼室弄得一屍兩命,趙忠徹底沒人敢嫁了。他也不在乎,就滿家小老婆地睡了過來,哪怕時有折損,還是生了一屋子的孩子,特麼全是小老婆養的。到了孩子要結婚的時候,可就壞大了!臥槽!兒女成群,家風不正,特麼沒人肯做親家!
趙氏的生母是他比較寵的一個妾,這個妾也夠伶俐奉承着趙忠、趙忠妹子、趙忠父母……端的是八面玲瓏,可恨只生了一個閨女,不然她能翻了天去。她倒是想把閨女嫁入名門,可連顏啟這樣大老婆還在掌家的人都不樂意聯姻、虧得楚氏左右調和才給兩個兒子娶了好妻,何況趙忠這個亂窩?此事任是趙忠如何努力,一聽到他要給兒女說親,大家全都退了。誰做媒都沒人肯應聲。
巧了,顏啟要給愛子找對象。原本他看着長子次子婚姻極順,便想三子也找那麼一個世家女,他總是不肯叫三子不如人的。哪知顏孝之、顏肅之兄弟兩個的婚事,與顏平之是不一樣的,嫡庶這種事情,從來不是你口上說說就能平等了的。顏孝之襲爵承家,柴氏方肯妻之以女。顏肅之有令名,且是楚氏親生,姜氏方肯與之聯姻,嫁的還是庶女,最後雖然換成了嫡出,那也不是初衷。
顏平之的生母,名聲實在是太響!雖則顏啟口口聲聲說顏平之是他愛子,最疼愛看重的那一個。可有兒女要說親的人,與他年紀都差不多,怎麼會不知道當年往事?寵妾寵得要逼走老婆,連皇帝都拉來給妾站街……這妾也不是什麼識大體的,這顏啟也不是什麼明白人,僅止比趙忠好那麼一點罷了。不不不,只能說,楚氏比趙忠的原配水平更高,生生把顏啟給掰了回來。
世家沒一個應聲的,顏啟想讓楚氏出面,楚氏也不推辭,只管放出風聲,要給庶子說親,言明了是庶出,但孩子不錯,有他二哥讓出來的實職,他也領了。於是原有些心動的就都息了心,米丞相說得好:「顏家三郎真是個實在人。」米丞相這絕不是在誇人,那是在損顏平之呢。翻譯一下潛台詞:見利就上,吃相難看。
顏啟還沒聽出來呢,可有人能聽得懂,聽得懂的人愈發不肯叫顏平之做女婿了。
就這樣,顏平之做了官兒,依舊沒有好女孩兒肯嫁。一拖二拖,姜氏都進門兒了,趙忠來喝喜酒,一想,嘿,這裡不是有個好女婿嗎?雖然不是世家出身,可是顏家知根知底兒,顏老哥疼這個三郎,怎麼看怎麼不吃虧。就他們家了!還有那個吳氏,當年趙忠這貨不講究,上趕着管個小老婆叫「阿嫂」,吳氏與他們這幫人處得都不錯,趙忠越想越滿意。
趙忠閨女也多,哪怕由着顏平之挑也行啊,好歹得嫁出去一個!
顏啟也不好推辭,實在是庶子要結婚,沒人肯應聲,他騎牆頭上下不來了,有個人搭梯子,還是閨女隨便揀,也就答應了。要說這麼荒唐的事兒,楚氏是勸過的:「委實過了,婚姻是父母定的,往衛將軍家中選女為妻,是天子做了都要被說輕狂的!請衛將軍家裡定一好女,咱們再往下聘才好。」
顏啟想要發作,到底不像趙忠那樣腦殘得徹底,一想,好像也對。就跟趙忠說了,趙忠還說顏啟厚道,不能叫他家吃虧。把閨女們拎出來宣布了消息。顏啟寵庶子是出了名兒的,更兼顏肅之「被」讓官,更是京中皆知。趙家的女孩兒們拿出她們母親爭寵的勢頭來競爭,手足相殘,一圈下來,趙氏脫穎而出。
在這麼個家庭環境下長大,沒有出身正派的嫡母教導,不但生母是婢妾,周圍全特麼是爭寵的婢妾,趙氏打小就知道,謙遜有禮是個P,不爭不能得利,凡事都要出個頭兒,有好事兒的時候上頭才能想着你。要抱緊了說話算數的人的大腿,其他的人,哪怕是手足兄弟,也特麼是競爭者。合作什麼的都是暫時的,合伙人也是可以利用的。什麼都是虛的,包括名聲,唯有權與利是實的。反正吧,哪兒哪兒在她眼裡都是叢林,這世界就沒有光明的地方兒。「把蛋糕做大」的理念她是沒有的,倒是對「如何搶到更多的蛋糕」深有體會。
無怪乎楚氏面上對顏平之是仁至義盡,對這個三兒媳婦卻是真喜歡不起來。
趙氏也不在乎,這家裡的大BOSS又不是婆婆!眼看兩個嫂子給閨女都起了名字,獨她,全家都是失學兒童,想不出名兒來。她素來好強,自己想了半天,都覺得不好,乾脆開動腦筋作弊,等丈夫回來,讓顏平之給姑娘起名字。顏平之一聽了兩個侄女兒的名字,不用多想,就給女兒起名「聖愛」。
趙氏也是一個做事踩點兒的人,看着姜氏父親周年祭,楚氏給面子地押着顏肅之過去,雖則不曾親至,也送了許多祭禮。趙氏的鬥爭精神又催促着她,必須在這時候顯擺一下。
於是,在顏肅之、姜氏夫婦參加祭禮回來,而顏啟等要往衙里去的人也回來的時候,跑到楚氏面前宣布閨女的名字。這也是經驗,比如,她姐要是做了雙襪子給她爹,她必須就做一雙鞋,還要饒上條腰帶……
這一回,她碰上了神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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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肅之生命中的前十四年,是個被壓抑、但是價值取向與主流社會相符、雖然爹娘都不偏疼但是依然對父母長輩保持敬意的好孩子,直到第十五年上,他有了工作的機會,試圖證明自己、讓父母的眼睛多看一看他的時候,一道巨雷劈下!一慣偏疼的父母壓着他把好不容易可以證明自己的工作機會,硬是以一個道貌岸然的名義給「讓」了出來,他分明不是這麼想的,還得裝成很快活。
顏肅之爆了!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曉得要如何反抗,只是生悶氣、喝悶酒而已。直到楚氏給他說親,說的是難得的世家女,他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撫——尤其是顏平之的想娶妻,世家完全不搭理,對比之下,顏肅之心裡好過了很多。然而姜家又臨時生了變故,顏肅之終於就找到了突破口。跟老婆相敬如冰是一條,跟父母對着幹,他更起勁兒。要不是他相當有「冤有頭債有主」的精神把火力都集中在這父母兄弟身上,姜氏的日子會更難過,而絕不是僅僅被漠視。
今天這事他本來就不情不願的,趙氏這娘們兒還一臉賤笑來顯擺她閨女的名字:「郎君給起的,叫聖愛。」
說來也巧,顏啟平素不到楚氏這裡來,今天是遇着了件不順心的事兒,要跟楚氏說一說,聽楚氏是怎麼分析的。順便就帶着其他三個兒子一道過來了,兒子們給母親請安,媳婦們自避至屏風後,姜氏讓阿圓把女兒抱去房裡睡覺。楚氏也不藏着掖着,直跟顏啟說了三孫女兒的名字。
顏啟順口就說:「好好,三郎起的好名字。」
顏肅之聽了,「嘿嘿」一笑,沖坐在對面兒的顏平之擠眉弄眼地直樂:「你還真曉得事,你生母聖上就喜歡,你閨女也要叫聖上喜歡?可不是,不知道你閨女什麼時候能再得二十匹天水碧?」
如果顏神佑還醒着,一準兒在心裡「臥槽」一聲:中二病,你直說你爹戴了皇帝給的綠帽子、你娘還不如個小妾,這樣真的不是在作死?
不錯「聖愛」二字本意是沒那麼猥瑣,可架不住顏肅之的神表情,那上面分明寫滿了曖昧的潛台詞。那擠眉弄眼的樣兒,要不是長得好看,都能被當流氓給抓起來揍。反正吧,仁者見仁,在場的人怎麼聽怎麼覺得他像是在說桃色緋聞。哪怕不是嘲諷顏啟帽子的顏色,也有可能是嘲諷顏聖愛將來要當小妾——總之,不會是好事兒。
一時間眾人腦補紛紛。
顏啟氣得要死,他雖然一時想不到顏神佑想的那麼多,也直覺得不是什麼好話。跳起來要打人,可顏肅之這貨吧,頭十幾年那真是個好孩子,文武兼修的那一款,就想着他爹是武人,如果武藝練好了,是不是能討爹歡心?結果爹不開心,可他也練出來了,顏啟哪裡打得到他?
顏肅之一面跑,還一面回頭做鬼臉兒,對顏啟道:「為不使父有殺子不慈之名,我先走了,父子之間,不用謝。」說完,跑得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1】「衛將軍」是職務,不是姓衛的將軍。衛將軍排序在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