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 - 第16章
煙雨江南
埃麗西斯依然是一襲黑色長裙,臉上卻蒙了一層輕紗。只是這輕紗遮得住絕色的面容,卻遮不住無盡的誘惑。往日那周身的黑焰卻不知道哪裡去了。埃麗西斯身後跟着四位神殿騎士裝束的騎士,正是十二圓桌騎士中的四位。
大衛看到奧菲羅克進來,眼中精光一閃。待得看到埃麗西斯,更是露出了狂熱的光芒;隨後進來的四位聖殿騎士則讓他臉色有點難看。
大衛身後那中年人冷哼一聲道:「魔女裝神弄鬼!」腳下輕輕一頓。
埃麗西斯腳下一道金光閃現,與地下翻湧而來的鬥氣硬拼一氣,勁風四溢,黑色長裙漫天飛舞,雪白修長的小腿和半截如冰似雪的大腿都露了出來。春光乍瀉之下,所有瞥了一眼的男人都是氣血翻湧,口乾舌燥。那無比優美的線條早已刻在眾人心裡。
埃麗西斯大怒,也不多話,雙手以曼妙的姿式抬起,在胸前交叉,雪白的十指綻放如百合,無數金色的小光點在這朵百合間生成,旋即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龍捲。
「忽」、「忽」、「忽」、「忽」,一道道金色的風刃突然在那中年人身邊出現,隨着那百合中的點點金星合成了小龍捲,這些金色風刃也同時形成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金色龍捲風,將那中年人裹在了其中。那中年人大驚之下,鬥氣全力發動,與那金色龍捲一撞,登時勁風四溢,廳中功力不到的人,一不小心挨上一點就是頭破血流。
剎時間大廳里一片混亂,鬼哭狼嚎,間中夾雜着數聲尖厲穿雲的小姐太太們的尖叫!
好容易混亂的局面才平靜下來,那中年人全身浴血,雖然傷口都不深,但勝在數量眾多。且他的衣服披風早已經粉碎,此刻幾乎是全身赤裸。有位小姐一眼望去,不禁一聲驚叫,那中年人那話兒早已露在外面,正在四處晃着。單以尺寸來說,水平倒是遠遠高於他的武技的。眾貴婦們紛紛掩面,卻都極有技巧的從扇縫指間裡偷偷的瞄上一兩眼。
法瑞爾一聲大吼,喝道:「哪來的雜種敢戲弄爺爺們?待我狂獅法瑞爾教你們點禮數!」說着抽出了一把長劍,就待衝上來。那劍如一泓秋水,寒意逼人,顯然這才是他平日常用之劍。
自埃麗西斯受辱,奧菲羅克臉上的笑意早已不見蹤影,這法瑞爾說話又不知分寸,把巴伐利亞大公甚至連奧匈帝國王室都給罵了進去。
羅格等人第一次看到奧菲羅克的臉上有如冰霜。
黃金獅子滿頭金髮無風自動,抬手一指法瑞爾,指尖上燃起了一朵黃金火焰,低喝了一聲:「碎!」
法瑞爾手中長劍突然通體泛起了金色光芒,整把劍越來越亮,彭的一聲,化作了漫天的金沙。他口噴鮮血,仰天倒地,早已人事不醒。
大衛盯着奧菲羅克,一字一句道:「黃金獅子真是名不虛傳!我管教手下不力,倒是勞您的手教訓了。令尊萊因哈特大人最近可好?呵呵,我問得多餘了,這神跡一降,人人都知道令尊大人是天命所歸,哪能不好呢?」
奧菲羅克淡淡回道:「這就不敢有勞大衛閣下費心了。至於您這個下屬,出言辱及了公國及奧匈帝國王室,我就是立刻殺了他,令尊羅歇里奧元帥也想必不會責備於我。家父一生忠義,人盡皆知。在有些跳樑小丑別有用心,散布謠言的時候,須得知道我黃金十字戰槍對敵之際,從來沒有心慈手軟之時。」
大衛低聲念了兩聲「黃金十字戰槍」,哈哈一笑,神色恢復了往日的瀟灑風流,道:「都說奧菲羅克閣下是目前教廷中最有希望晉身聖騎士境界之人,黃金十字戰槍至今為止尚未一敗。而且這位埃麗西斯小姐,風華絕代,又是實力超卓的大魔法師,再有教廷十二圓桌騎士輔佐,如此組合,豈是我們這個小小的騎士團能夠抗衡的?這就告辭了!」
經過埃麗西斯身旁時,大衛對這冰山美人來了一個標準得可以進入禮儀教科書的躬身禮,那本來就很悅耳的聲音又帶上了些許磁性:「這次我要在里爾城呆上一年的時候,好好的教育一下手下那些不成才的騎士們。不知道今後能不能有這個榮幸邀請到埃麗西斯小姐共進晚餐?」
埃麗西斯輕紗外那一雙黛眉毫不客氣的皺了起來,冷冷的道:「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大衛哈哈一笑,道:「沒關係,我在里爾城的時間還長,總還是會有機會的。」
經過奧菲羅克身邊,大衛淡淡地道:「再過兩個月,我弟弟安德烈也要到這裡爾城來。他可是一直很想向您討教一下呢。」奧菲羅克瞳孔一縮,沒有理會。
眼見大衛等人就要出門,羅格急急忙忙的趕上相送,雖然大衛身後眾人都虎視眈眈的,但有奧菲羅克在場,他也並不擔心這些人真敢動手。
羅格在大衛身邊低語幾句,大衛腳步立即踉蹌了一下。
羅格說的是:「那購店之事,是否可以再商量一下?小店另有一家分店,專營軍用品級刀劍,雖然不是魔法裝備,但量大利足,收入絕不比這戰神之錘差,不知閣下可有興趣?若是非戰神之錘不可,小人試試說服奧菲羅克大人讓出一部分權益來,小人等的權益也可出讓一部分來,只是這控制權,恐怕還得是奧菲羅克大人的。」
大衛盯着羅格上看下看,除了一臉媚笑之外,實在找不出半分強者的樣子。不禁長嘆一聲,也壓低了聲音道:「真不明白你是如何悟出力量本源之道的。這神也真不開眼了,還是說這世界上強者已經不再值錢了?唉,你好自為之吧,如此貪財,就是悟了力量本質,境界也不會有多高啊。」
大衛突然低聲神秘地道:「打個商量,如果我出錢足夠,你敢不敢把奧菲羅克賣了給我?」
羅格嘿嘿一笑:「命比錢重要,這可不成。不過價錢足夠,埃麗西斯的行蹤、愛好、常去的地方我倒是有些消息可以出讓!」
這二人上一刻還是生死對頭,這一刻卻相對奸笑起來。
大衛上了馬車,一個隨從道:「大人,這埃麗西斯來歷不明,值此多事之秋,可是招惹不得的。」那人說得含蓄,大衛早已經明白了,嘿嘿一笑道:「這女人嘛,就是拿來玩玩的。埃麗西斯不過是其中最精緻的一個玩具罷了,我是不會因為她誤了大事的。」
另一人突然道:「這幾個小子既貪財又好色,我們不妨收買過來,對大事多少有些幫助吧。」
沉默了片刻,大衛臉色陰沉得怕人。他突然怒喝道:「真是蠢材!要是這麼簡單就能收買得到他們,你以為戰神之錘會是現在這個規模?再說巴伐利亞公國近百年的經營,暗中又有多少勢力?眼前無數大事要辦,這幾個小傢伙還不是太成氣候,更可能是被人推了出來當靶子的,哪能打草驚蛇?哼,不知着眼全局,只顧得眼前這點事情,不是鼠目寸光,又是什麼?!」
幾個下屬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做聲了。
大衛閉目養神,平息了一下怒氣,緩緩地道:「這幾個小傢伙,若是在太平盛世,也許就是小富即可,偏安一方了。當此亂世之時,可就是如魚得水了。他們現在魔法武技無一足取,然而小小年紀,就心思毒辣、思慮周詳,做事絕不拖泥帶水,又足夠卑鄙無恥。我若有幾個這種人相助,早就不用這麼累了,也不會事事被大哥壓過一頭了。你們這些自以為手段高明、出身高貴的,真與他們相鬥,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從今天起,限時十日,每人把那本《君王論》給我讀一遍,十日之後,我親自驗看你們到底領悟了多少!」
哼了一聲,看着下屬都唯唯諾諾的樣子,大衛更是心中有氣,暗自嘆道:「這個羅格倒是個人才,若不是還足夠貪財好色,這次無論如何,非得殺了他不可。」
待得大衛一行人遠去,這戰神之錘中才又熱鬧起來。這開張第一天的諸多精彩故事,讓堅持到現在的貴族名流們覺得深有所值,茶餘飯後的談資不知道又多了多少。
奧菲羅克、埃麗西斯與羅格等人來到了三樓,在霧幻布置的小廳內坐下。奧菲羅克環顧四周,讚嘆道:「真是大師風範,清靜自然,全沒有人間煙火氣,看來大師這些年境界又有所進宜啊。」
霧幻給眾人倒了茶,嘆道:「老了,已經不比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埃麗西斯發現了那枚飄浮在半空中的戒指,立時大感興趣,玉手輕抬,向那戒指一指。那戒指就自行飛了過來,套在那纖纖玉指上。埃麗西斯反覆把玩,又細心探測了戒指上附着的魔法,越看越是喜愛。
倫斯輕咳了一聲,幾乎是本能的道:「既然小姐如此喜歡這枚戒指,也是小店的榮幸。何況也只有您這般容色,也才配得上這戒指。這戒指就打個六折,小店收回本錢也就是了,您看可好?價格嘛,九……」倫斯一番話說得既快且熟,那雙賊眼只顧盯着埃麗西斯猛瞧,猛然發現不對,才硬生生的把價錢吞入了肚中。
埃麗西斯惡狠狠的盯着倫斯,那倫斯一面冷汗直冒,不知何時就會被埃麗西斯修理一頓,另一方面又被看得飄飄乎乎的,心下只想:「她這樣看我,總比以前不理不睬要強得多,說不定還得多多少少有些情意呢,哈哈哈哈!」
倫斯雙眼無神,口流饞涎,要多醜陋有多醜陋,其餘敗類臉皮雖厚,此刻也都紛紛轉頭,裝作不認識此人。只是這廳中就這幾個人,硬充不識,實在是做作了些。羅格無法,悄悄凝起精神力,從椅角上扯下一根木絲。神念運處,那木絲利如鋼針,對準倫斯的屁股狠狠地扎了下去。
「嗷嗚!」倫斯一聲慘叫,一躍而起,反手從屁股上一陣亂抓,拔下一根木刺來。他一邊揉着屁股,一邊恨恨的道:「什麼破椅子,也不修乾淨了,到處都是刺!我早就說過,弄什麼清靜自然啊,還是來幾張檀木紅漆描金大躺椅是正經!」他這裡嘟嚷,那邊霧幻惡狠狠的哼了一聲,把倫斯嚇了一跳。霧幻現在可是戰神之錘的財神,對於財神倫斯是絕不得罪的。何況埃特那廝天天圍着霧幻的孫女轉,自己要是得罪了霧幻,埃特非拎他那把搞笑大劍劈來不可。說起埃特,他那劍是典型的戰神之錘早期作品,華而不實,但對於凸顯他魔武雙修的高大形象,則是必不可少的。
「哼!」埃麗西斯冷哼一聲,把倫斯又嚇了一跳,立刻擺出防禦架式來。「我好象記得,這戰神之錘中,奧菲羅克占了一半的權益是吧?這就是說,這戒指的一半是奧菲羅克的了?那剩下一半嘛,就算預收第一個月的分紅吧!他雖然吃點虧,但家大業大,也不在乎。奧菲羅克,你看可好?」
在埃麗西斯殺人目光注視之下,奧菲羅克含笑道:「正該如此!」
羅格等人目瞪口呆。
只有倫斯高聲喝彩,附和道:「佳品配佳人,正該如此!唉喲!」回手又從屁股上拔出一根刺來,怒道:「今天真是見鬼,這刺怎麼都會飛了?」倫斯一個一個的看過來,見人人一臉無辜,個個滿面聖潔,只得無奈作罷。
奧菲羅克喝了一杯茶,沉默了片刻,道:「這次神跡一事,想來你們也都知道了。事非福禍,現在還難以預料。過不了多久,這裡爾城可能就要成為動亂根源,幾位都是我推舉出來在公國任職的,難保不被卷進事非之中。今天這個大衛就是大有來頭之人,是同盟軍務大臣羅歇里奧元帥的次子。」
奧菲羅克頓了頓,見眾敗類們都聚精會神的取着經,續道:「這亂世保命之道,首要就是無能。這樣自然不會被人視作威脅,下手加害。其二是不拘一格,隨機應變。這就不用我說了。這其三嘛,就是實力。強大實力面前,一切小花招都不會再有用武之地。這所謂實力,千變萬化,魔力強橫,武技驚人是實力;知人善任,運籌帷幄也是實力;當然,人多勢眾、財廣權高也是實力一種。如何取捨,就看你們自己的了。過幾天我會要求父親頒給你們經營軍用裝備的特別許可證,要好好利用啊。好了,我言盡於此,好自為之吧,你們還有何要問的嗎?」
羅格沉吟一下,問道:「大衛曾提起過的安德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奧菲羅克嘆了一口氣,道:「這安德烈是羅歇里奧元帥最小的兒子,自幼就驚才絕艷,八歲那年被星空劍聖普羅西斯看中,收為關門弟子。自此苦修十五年,直到最近才聽說他藝成出師。這安德烈我倒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此人背後的普羅西斯才真正讓人頭痛。」說罷,奧菲羅克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起身告辭。
埃麗西斯則是毫無將戒指摘下來的意思。
月上中天,一身疲憊的羅格才回到了自己的小樓。
夜雖然深了,羅格卻毫無睡意,他燃旺了壁爐,裹了條毯子,靜靜的坐在窗前,看着沉睡中的里爾城。自離開家門,進入萊茵魔法學院起,如今已經有八年了。八年來的生活,此時一幕幕的在眼前閃過,特別是與死靈法師融合以來,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驟然波瀾壯闊起來。奧菲羅克、埃麗西斯、羅德里格斯、大衛·羅歇里奧等等距離自己足有萬里之遙的名字,現在也一個接一個的與自己聯繫在一起。
而神秘的風月、詭秘的異界、神跡天使以及躲在暗處的魔族,都是與原來自己的世界毫不相關的。現在的生活精彩了許多,但也逐漸身不由己,各大勢力風雲匯聚的時刻,自己就如一隻螞蟻一樣,一不小心就會被一隻巨腳踏得粉碎。可是螞蟻又怎麼會知道何時、哪裡會有一隻巨腳落下呢?說不定拼命逃逸的結果,卻正是逃到了巨腳的下面呢。
奇薇、菲拉,一在人世,一已命殞,她們一定都恨死了我吧?如果有機會,她們一定是毫不猶豫就把我給煮了烹了的。可是那些苦力們是一定不會讓她們這麼做的。一直以來,自己似乎只是在撈錢、爭權、玩女人,糊裡糊塗的,竟然也混得小有身家了。都說惡有惡報,自己怎麼都算個惡人了吧,怎麼報應沒來,反而越過越好了?
這世上的因果,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羅格正在胡思亂想,心中突然一動,猛地回頭,卻見一具骸骨立在自己身後,那骷髏身披黑袍,手執法杖,氣度雍榮,一副大師風範。
「羅德里格斯?」胖子驚得跳了起來。
「呵呵,」死靈法師特有的低沉笑聲直接在羅格腦中響起,道:「你既然已經窺見了這世間運行的本源,怎麼還會看不透這個簡單的幻術呢?這原因其實很簡單,你被自己的感官,被自己的心蒙蔽了罷了。」
羅格依然未從驚慌中恢復過來:「我們不是已經融合了嗎,怎麼你又弄這個幻影出來了?」
「孩子,」羅德里格斯的聲音蒼涼而平靜,「我本以為靈魂融合,可以使我躲過審判之光的追蹤,以及給這世界的秩序投下一點變數。可是審判之光追蹤的是靈魂的印記,當天我沒有想過光天使力量竟然如此強大,收拾她耗費的時間過長,以致於躲進靈魂法珠的時候,終於還是被審判之光追蹤到了靈魂的印記。你我融合之後,失去了靈魂法珠的庇護,我再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對抗審判之光的侵蝕力量,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試圖將審判之光的力量驅逐出去,但是很遺憾,我失敗了。所以我選擇了分離,如果我們仍是融合為一體的靈魂,這審判之光會將我們兩個都淨化掉。」
雖然骷髏是看不出表情的,但羅格仍感覺到羅德里格斯輕鬆的笑了笑。
「我的孩子,這次分離,我帶走的只是靈魂的印記,所以對你的力量不會有任何影響。每一個大死靈法師都是操縱靈魂的大師,這一點,大概就是神族追殺死靈法師的最重要理由。孩子,我的時間不多了,但有些東西該留給你的。我來問你,什麼是力量?」
羅格回憶起大衛那春花綻放的劍技,伸出了食指,轉眼間,指影幻化出了一個小小的骷髏頭。
第六章
破立
「這世上成為強者之路,無外乎魔武兩途。魔法分成八大體系,而武技更是流派繁多,職業複雜。我來問你,一個大魔導師與一個劍聖生死相鬥,最後會是誰勝誰負?」
羅格沉思良久,才道:「若是兩人單打獨鬥,劍聖可能會勝出;若是各帶一軍,則無疑是魔導會勝。這勝負關鍵,其實還在時間。」
羅德里格斯點了點頭,法杖一揮,一個小小的象棋棋盤出現在二人中間,微笑道:「來,先陪我下一盤棋再說。」
羅格雖然有些不解,但仍依言開局。老少兩個死靈法師很快就下了十幾手棋。
羅德里格斯邊下棋邊說:「單以威力而言,魔導師的魔法要遠遠強於劍聖的武技。然而一對一的戰鬥中,魔導幾乎必定要落敗,原因就是多了一個因素,時間。這時間根源於對力量的控制,劍聖的力量雖然較小,但是卻對這力量有着絕對的控制力。魔導師引動天地間的魔法能量傷敵,威力可以震天動地,但聚集魔法能量卻需要時間。所以,任何一個魔法師在作戰之前,所有的準備都是為發動強力魔法爭取時間!」
二人象棋造詣天差地別,老法師口裡解說,手下不閒,片刻之間,就連吃了羅格兩個小兵,破了他的兵陣。
「這世間之人,往往以為擁有力量就是強大。就象認為五級魔法師一定要強於四級魔法師一樣。比如我這隻後,在這棋盤之上,就要遠遠強過你的相。」說着,骷髏手一抬,後自陣中飛出,吃掉了羅格的白格相,並穩居盤中,一時之間,死死的壓住了羅格整個棋陣。
羅格苦思冥想起來,老死靈法師悠然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來。
「有些聰明的人,在力量達到了一定程度之時,發現強大的力量並不是一切,對力量的了解、控制和運用也非常重要。於是他們便開始向這方面鑽研,比如大衛·羅歇里奧的劍技,並不在於力量強大,而是控制精妙,所以能以巧破力,以弱勝強。再看那個霧幻,沒有幾斤力氣,卻能輕易破開堪比石塊的硬木,靠得就是對物質本身的透徹了解,以及力量運用的至高技巧。」
「啊,原來是這樣!」羅格靈光一閃,衝起一個小兵,重整兵陣,逼得羅德里格斯不得不收回了後。
「呵呵,領悟的很快嘛。其實魔法的道理也是一樣,致勝的魔法不見得是最強的魔法,而是最正確的魔法。這方面嘛,你天生就有這種本能的。」
聊着聊着,羅格的棋已經被吃得七零八落的,只餘三兵一後一馬對老死靈法師的五兵一後相馬車全。而且棋陣破爛,眼見過不了幾步,王就無路可逃了。
老死靈法師法杖一揮,棋盤轉了個圈,「來,我們現在換棋來下下!」
兩人接過對方的棋,又開始下了起來。羅格雖然棋力遠遠不如老死靈法師,但棋上優勢實在過於巨大,且整個棋盤要衝都控制在手裡,老死靈法師棋力再高,也沒有回天之力,勉強掙扎了七八步,終於山窮水盡,再過兩步,就要被羅格將死。
「孩子,我的棋力比你高得多,為什麼現在會下不過你呢?」
羅格思索片刻,道:「我明白了,絕對的力量是一切的基礎。這力量上的差距大到了一定程度,單憑技巧就再也不可能以弱勝強了。大衛的劍技漂亮是漂亮了,可惜中看不中用,根本稱不上是力量。有起這劍影的功夫,還不如一劍直刺,來得簡單直接。」
「嗯,你能了解這一點,非常好。其實以你對力量的了解和掌握,要遠遠超過了大衛,大衛這種層次也敢宣稱掌握了力量的本質,呵呵,真是可笑!不過這世界所謂的大陸強者們,絕大多數也只能停留在他那個層次罷了。單以對力量的掌控來說,現在就算是奧菲羅克也不見得比更加深入。假如把你們的力量限制在同樣程度上,他們是鬥不過你的。可是你們之間力量的絕對差距太過巨大,已經不是技巧可以彌補的了。這就好比一隻全副武裝的老鼠,在老鼠的世界裡是所向無敵的,甚至連貓都可以斗上一斗,但是面對猛虎,裝備再精良,技藝再高超的老鼠都是無能為力的。」
老死靈法師停了一會,給了羅格一點思索的時間,續道:「在對付魔界探子這類小卒的時候,就算是那個什麼劍聖普羅西斯親至,也不見得比你更厲害;但如果對手是奧菲羅克,你們的下場就會完全不同。所以你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首要就是增加自己魔力!」
長嘆一口氣,羅格有點垂頭喪氣的,本來他還以為可以不用象以前一樣努力了呢。現在看來,還是得天天冥想增長魔力啊,不過,有沒有速成的辦法呢?
當,胖子頭上挨了死靈法師重重一擊,雖然是幻影,可是打人倒是一樣的痛。「哪有這等好事?魔力的增加只有靠你自己努力,用功一分,就強得一分!」
羅格嘿嘿一笑,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我們再來看看,這技巧的本質是什麼?」羅德里格斯重新擺了一盤棋。
二人又對弈起來,這次不同的是,羅德里格斯一邊下,一邊指點羅格棋藝。羅格人也聰明,一點就透,十幾步過後,雖然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但和上一盤全無還手之力比起來,局面已經好得多了。
「這技巧的本質,就是規則!」死靈法師的聲音突然有如千均之重,每一個字都似有排山倒海之威,轟轟隆隆的在羅格腦海中炸響。
一盤棋有遊戲規則。
一個家族有家法。
一個國家有法律。
水往低流,樹向陽光,鹿馬逐水草而居,候鳥依天時而徙。
就是這天,也有雨露風霜,也有四季分明。這地,也有山川湖泊,也有地脈龍氣。
世界萬物,日月星辰,莫不依規則而行。
羅格腦中如雷轟電閃,但覺妙悟明思不絕而來,手下妙着頻發,頃刻間已經扳回了局勢。
「世人諸多強者,無非是由力量而技藝,再由技藝而力量。正有觀樹是樹,觀花是花;觀樹不是樹,觀花不是花;以及觀花還是花,觀樹還是樹三重境界。其實返樸歸真,萬流歸宗,依然是徘徊門外罷了。我既然曾為十大魔導師之首,而你是我選之人(當然了,當時也別無其它選擇),怎麼也不能給我丟臉!增長魔力之道,天長日久,急也急不得。可是如果眼光見識,還停留在觀花還是花,觀樹還是樹這一層上,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兩人棋局膠着。
「孩子,你那日所見的,是在所有規則之上的,這世界運行的最基本規律。只是你現在力量不夠,還不能全部領悟罷了。現在你看了,但沒有看到;終有一日,你會看了萬物為空,但你還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