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 - 第20章
煙雨江南
幾杯老酒一下肚,傭兵們的神智就有些不清楚了。過不多時,傭兵就和騎士們找到了很多共同語言,廳內的氣氛也熱鬧了起來。山賊出身的羅伯斯基成了眾人嘲弄的對象,但他三大帝國軍院高材生的名頭並不是憑空吹出來的,口才伶俐,舌戰四方,不落下風。到得後來,傭兵們有些惱羞成怒了,看羅伯斯基面目清秀,身材單薄,就提議比武。羅伯斯基也不推辭,當即下場,以他七級戰士的實力,外加各種詭計,很快就打倒了六、七、八級百戰傭兵各一人。
龍與美人騎士們起先見那羅伯斯基膽小如鼠,被羅格輕易收服,都心有輕視。此刻看他大展了一番身手,才真正的尊敬起來。待想起羅格收伏此人的霹靂手段,都對胖子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下發誓定要追隨羅格大人,升官發財,指日可待。
月上中天,酒店的席才散了。克拉克商會讓出了一套高級套房給羅格使用。房中設施很雅致,看不出來這酒店老闆也小小有點才情,懂得附庸風雅的貴族們喜歡些什麼。羅格叫上羅伯斯基進來聊上一聊,羅伯斯基登時受寵若驚,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
進得房中,羅伯斯基搶先將房中所有的蠟燭都點上,動作之敏捷,倒似是個殺手一般。羅格搬過一張躺椅放在落地窗前,緩緩的解下了自己的全身甲,放在了桌上。看見羅伯斯基將房中弄得燈火輝煌的,微微一笑,手一揮,幾道寒氣放出來,將蠟燭撲滅了大部分,只餘下三根蠟燭,在房間裡投下跳動的光影。
羅格披上一件絲面棉裡的睡袍,輕輕提起戰斧「縛魂」,在房間內默默的來回走動着,握着縛魂的手指時松時緊。
屋內的氣氛沉重之極。
羅伯斯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心下不停的揣摩羅格的心意,試探地說:「大人是不是在煩那個女武士的事?」
「嗯!你來說說看,我該不該追上去把那個女人殺了?現在應該還來得及!」羅格不再踱步,只是靜靜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清冷的月亮。
羅伯斯基知道自己的表現,或者該說是考驗的機會到了,仔細想了良久,方才說:「大人,斬草要除根!這話是沒錯,但在目前屬下認為並不合宜。」羅伯斯基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羅格沒有回身,聲音飄渺,宛如從天外傳來:「無妨,只管說吧。」
「大人,奇薇一個小小女子,其實無足輕重的。當前局勢複雜,動亂的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了。道爾訓練的那兩百精銳士兵對大人您的霸業至關重要。這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殺了奇薇,說不定道爾就會知道。兩相權衡,自然是兩百精銳要遠為重要。為一個弱女子冒風險,並不值得。大人,亂世之時,實力是決定一切的啊。」
羅伯斯基見羅格不置可否,膽子又大了一些,獻計說:「大人,依小人之見,這女人恨起一個人來,是絕對不講道理,且糾纏不休的。所以雖然奇薇殺之不值,但也不能放任不理了。對付男人,無外乎恩威並施;對付女人,一個是拿住把柄,一個是征服她的心。當然了,大人您是對付女人的老手了,小的就不獻醜了。只是大人日理萬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征服這麼一個普通女人,是以小人以為,當以拿住她的把柄為主!控制了奇薇,也就拿住了道爾。」
「有道理,繼續說下去。」
見得了羅格的首肯,羅伯斯基精神大振,又獻計道:「大人,這道爾看來頗有潔癖,又深愛奇薇,那奇薇也對道爾深情款款的。我們就可從這點下手,想辦法擒住她,要了她的身子,再以告知道爾相脅,不怕她不從!」
羅格盯着羅伯斯基,直看得他冷汗直冒,才哈哈一笑,道:「嘿嘿,你到現在還敢來考教我!操你奶奶的,老子害人的時候,你還在學院裡讀書呢。再給老子下這種圈套,你覺得我殺你不容易是嗎?」
羅伯斯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哭道:「小人一心追隨大人,怎麼會獻計害大人呢?大人就是小人的前程啊!」
「那好!我來問你,你清楚奇薇與我到底有何過節嗎?你了解奇薇的身家背景嗎?你知曉她這三年來的經歷嗎?你明白她的性情脾氣嗎?」羅格每問一句,羅伯斯基就冒一次汗,咬牙道:「小人不知!」
羅格嘆了一口氣,說:「你平時智謀周全,又是德羅帝國軍事學院出身,定下計劃之前要儘可能的了解情報,這麼基本的道理你怎麼會不懂?你獻這計,漏洞百出,事先又不曾問我當問之事,你這居心,呵呵,嘿嘿。」
羅伯斯基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從眼角偷望出去,只見得那面戰斧在眼前晃來晃去,黑水晶深不見底,但又象一個眼睛一樣死死的盯着自己。
「哼,爭霸大業?人貴有自知之明,此次亂世,我不過是想發點小財,趁着亂局撈點好處罷了。爭霸?爭什麼霸?又拿什麼去爭?再者說來,我害害人,都是有些目的,要有所收穫的;你時時轉的這些害人念頭,又是所為何來?無緣無故的四處害人,損人而不利己,只會惹禍上身罷了。這就是我二十三歲就混到了騎士大隊長,而你只能落草當個山賊的原因!哼,我剛才猶豫不絕的,是要不要立刻動手斬了你!」
羅伯斯基如墮冰窖,大汗淋漓,突然從懷中拔出了一把閃着幽幽藍光的短劍!
羅格此刻背對着他,「縛魂」已經倚在了牆壁上。極為沉重的縛魂立刻沒了半個斧頭進牆壁去。胖子的全身甲已經脫去了,只着一身睡袍的後背離羅伯斯基只有二米遠。只要羅伯斯基一個縱躍,就可以刺到羅格。而他對短劍上餵的毒也極有信心,只要劃破一點皮,羅格必定小命不保。
羅伯斯基死死的盯着羅格,手抖了又抖,心內掙扎之極,短劍上藍瑩瑩的光映得他的臉孔猙獰無比。
終於,羅伯斯基長嘆一聲,短劍「嗆啷」一聲落在了地板上。
羅格轉過身來,臉上滿是笑意,道:「想通了?」
「是的,大人。我自小自負天資過人,卻始終事事不順。進了帝國軍院,又覺得論真才實學不遜於任何人,卻為何總無出頭之日?我日思夜想的,只是如何出人頭第!一直到被逼無路,當了山賊,我也沒想明白究竟是錯在哪裡了,只覺得老天為何待我如此不公?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不是上天沒給我機會,只是我自己把它推了出去罷了。我這等人,心胸太窄,恃才傲物,多謀無斷,又想坐等良機自天而降。苦無機會之時,只會怨天尤人。唉,我做個狗頭軍師則可,若想自成大事,是絕無可能的。適才我若是殺了大人,今後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有可能再遇到一個可以追隨之人。」
「很好,你能想通這個道理,也不枉我對你一番信任。你這軍師雖然狗頭了點,不過是有真才實學的,哈哈哈哈。人生在世,並不一定非成什麼大事,站在萬人之上。如我這般小人物,四處混混,左右逢源,也是一種樂趣啊。日後你就明白了。哈哈,來,這次你再來說說,咱們該如何處理奇薇之事?」
羅伯斯基這次才仔細的思量起計謀來。但他卻不知道,適才風月一直站在他的背後。
「女人是一個很奇怪的動物。你不能對她們太好,那樣她們就會騎在你的頭上。也不能忽視她們,那會比殺了她還要令她感到仇恨。」羅伯斯基仔細挑選着詞句,繼續說:「奇薇始終是個女人。我想對付她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不讓她給我們添麻煩,一個是利用她控制道爾。所以我們還不能殺她,這樣只會讓人懷疑到大人的身上。辦法一個是脅迫,一個是收伏。但不論哪種辦法首先要儘量讓她處於困境,再堅強的女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其次是攻心,要軟硬兼施。大人不妨暗中施些援手,再表示出傾慕之意,她說不定心一軟……」
羅伯斯基還要滔滔不絕的說下去,被羅格給攔住了。「停停!按你的方法,我就再也不用干別的事了。」
羅格沉思片刻,問道:「對百戰傭兵團,我們該怎麼處理?」
羅伯斯基一愣,呆了片刻才說:「百戰傭兵?大人不是對他們不錯嗎?啊,我明白了,大人是要點起一隻兵馬,攔在前方,殺人越貨?嗯,大人果然高明,克拉克商會遠道而來,肯定油水不少!我看該如此這般……」
說起埋伏打劫,殺人越貨,這可是他的老本行了,此去前方何處適合埋伏,如何調虎離山,如何誘敵,如何側應,得手從哪條路線逃跑,栽贓嫁禍給哪個盜賊團,說得條分縷晰,清楚異常。
羅格聽得哭笑不得的,暗想這人倒真是個行軍打仗的人才,只是有些羅嗦,看來只能日後慢慢的要他改了。
「你對萊茵同盟的官制熟悉嗎?」羅格再問。
「小人做山賊時曾經悉心研究過萊茵同盟的法典,以及官制架構,所以還算明白。」
羅格立刻來了興趣,問道:「你研究這個幹什麼?」
「回大人,研究這些是為了知已知彼。劫什麼樣的人會觸犯哪條律法都有說法,被劫之後官場處理程序也很重要。比如軍隊不能劫,大貴族不能劫,劫時不能殺傷人命等等。這樣收穫雖然少些,不過官場慣例,報喜不報憂,只要事情能在自己這裡蓋得住的,就絕不會上報去自尋煩惱。所以小人打劫近一年,做了三十多起案子,還沒有真正被萊茵同盟政府給圍剿過。」
羅格坐在了躺椅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手指輕輕的敲擊着扶手,過了一會慢慢的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這小鎮上應該有負責維持治安的警長,雖然是同盟官吏的最低一級,但畢竟是正式在冊的官員,有向上匯報的權利。一會你去拜會他一次,嗯,秘密的去。教他一下如何上報今天酒店裡發生的事情。就說百戰傭兵窩藏通緝犯,圖謀不軌,嗯,讓我想想,還有意圖襲擊帝國軍隊,為首者已被擊斃。大致就是這樣,你好好的教一教他怎麼寫。辦完事後,再回來找我。」
羅伯斯基心中不解,但牢牢記住了,正要出門,呼的一聲,背後飛來一物。他頭一低,就避開了那物,然後伸手在空中抓住,原來是一個錢袋。他心領神會,匆匆的去了。
看着羅伯斯基匆匆的離去,羅格默默地沉思起來。再次遇見奇薇,讓他驚異世界的狹小,三年不見,奇薇去了單純,多了成熟,身材更加的驕人了。想到三年前那個精采無比的夜晚,一股熱氣在他的小腹上慢慢的升起。
「媽的,道爾那混蛋的運氣也太他媽的好了!看那賤貨的身材飽滿成那個樣子,這三年來,道爾一定沒少賣力幹活!」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了一些,又覺得無趣,抽出一本都有些發黃的《權臣傳》,翻看了起來。
月亮漸漸的西下了。
噹噹當,輕輕敲了三下門後,羅伯斯基走了進來,低聲對羅格道:「大人,事情都辦好了,這是那個老警長上報公文的副本,您過下目。」
羅格接了過來,打開細細看了起來。那份報告中除了羅格所言各要點外,還添加了不少作料。其中警長挺身而出,力戰之下,擊斃襲擊軍隊主犯一名,百戰傭兵領隊被擊傷,攜同妻子目前在逃。經查實,其它百戰傭兵成員並不知情,又有護衛友國羅恩公國商隊委託,故給以放行通過。
羅格對這份報告很滿意,問道:「這是你寫的吧?」
「是的,大人。」羅伯斯基又問道:「大人,您這一步棋太過高深莫測,小人實在是不懂,還請大人再多加指點一二。」
「呵呵,你做了一年多山賊,看來對這天下大勢有所不知啊。友國羅恩公國?哼,只怕萊茵同盟最先要打的就是這羅恩公國呢。現在前有雪狐傭兵團大舉進入同盟領地,被奧菲羅克打了個全軍覆滅。現在如果再有這百戰傭兵團公然在同盟境內挑戰同盟權威,你說讓波旁王朝的面子往哪裡放?」
「大人高瞻遠矚,小人佩服之至,只是小人還是不大明白,這兩國交戰,與我們有何關係?」
羅格這次倒是很耐心,道:「你想想,我這戰神之錘做的是什麼生意?」
「軍火!」羅伯斯基幾乎跳了起來,興奮的說道:「大人,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既然克拉克商會有意合作,我們倒是不妨走私上一些兵器盔甲,更能賺大錢啊!等等,呵呵,我又目光短淺了,此戰我看好萊茵同盟,所以我們只要供應同盟軍隊,再打點上層關係,戰勝後能參與一下對羅恩公國的瓜分,天哪,小人一定誓死追隨大人!」
倒轉戰斧,輕輕一敲羅伯斯基的腦袋,羅格笑道:「你發的誓言有幾分可信,當我不知道嗎?戰亂一起,兵器原料價格勢必暴漲,我那領地中恰好有一個上等精鐵礦,因為道路不通,存了不少礦石,到時其它兵器商沒米下鍋,我們卻可以源源不絕的供應軍隊,自然會讓人高看一眼。那道爾看起來在百戰傭兵中聲望很高,有他在塞勒斯堡駐守,至少百戰傭兵團不大好意思進攻我的領地吧?」
再用手指輕輕一彈那份報告,羅格道:「別小看了這份報告,這樣報上去,這警長雖小,但代表了官方的意思。道爾和奇薇定是要被同盟通緝。而且同盟還會要求羅恩公國交出道爾來,到那時,無論是百戰傭兵團還是羅恩公國,能交出什麼來?這不正是個很好的開戰藉口嗎?而且待得道爾訓練完這兩百精兵,他也會發現天下之大,他已經無處可去了,還是留在我手下比較好一點。至於那奇薇,被兩國通緝,老老實實的呆在道爾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羅伯斯基又問:「那這個道爾知道百戰傭兵團的處境,怕是會挺身而出,止息干戈的吧?」
「絕對不會!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道爾也不是傻瓜,他知道就算他出面了,該打的仗也是一定會打起來的。這個藉口沒有,還有雪狐傭兵的呢。至於那些狐狸們為什麼要率大軍進入同盟,倒是個謎。這個以後再說,咱們再說這道爾。有這奇薇在道爾身邊,她絕對不會讓道爾出去送死的。」
至此,羅伯斯基對羅格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馬屁如潮。羅格倒是不以為然:「我今天跟你說了這麼多東西,是因為你胸中謀略還是不錯的。只是書讀得多了,又沒機會發揮,顯得過於死板了。這韜略嘛,是要將你肚裡那些兵書加上人情世故才能形成的。所以眼光放得長遠些,心胸弄得開闊點。知道天下大勢,我們才能順勢而為,就中取利。」
羅格打開那本《權臣傳》,指着其中一頁讀道:「看,這大學者霍斯廷說過『水至清則無魚』。實在是精闢啊!想想看,要是一汪清水,那些魚還不都是被看得清清楚楚的?早就被人撈得精光了,哪還能輪得上我們?所以說,混水摸魚,就是把水弄混了,大家都只能碰運氣的時候,我們的機會就來了。現在反正水遲早是要混的,我做的,不過是攪上一攪罷了,是不是有效,還很難說。不過勝固歡喜敗亦欣嘛!」
羅伯斯基這次終於聽得目瞪口呆。
第十一章
誘惑
小小警長的一份報告卻在一些人有意無意的推動下,產生了意外的效果。
這份報告的報告人雖然人微言輕,然而報告的事件卻是非同小可,鄰國的大型傭兵團包容本國通緝犯,不管所謀何事,這陰謀一定很不簡單的。
「嗯,這陰謀一定不簡單!」肥胖的地區警備局局長連夜閱完這份報告後,一拍桌子,大聲地下了結論。
旁邊的秘書又遞上了另一個文件,低聲說:「大人,這件陰謀既然非同小可,這上報的報告,可得仔細的推敲一下啊。這份大功勞,怎麼也得把行省警務廳廳長大人,法政廳廳長大人給放在前頭。大人您雖然只得個次功,但將來仕途一定受益無窮。這是小人新擬的報告,您過過目。對了,大人,此事非同一般,小人想明天就動身到那個鎮上去仔細打探一下,看看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警備局長拿過這份報告,越看越是眉飛色舞,忍不住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嗯!他奶奶的寫得就是好!哈哈哈哈!你明天,不,現在就動身去那個鎮上看看,到底有這麼一回事沒有!?」
三天後,這份報告到了行省警務廳廳長大人和法政廳廳長大人的辦公桌上。報告內容也有了變化,講的是百戰傭兵預謀在同盟挑起叛亂,尋了同盟通緝犯奇薇做內應,假借商旅掩護,秘密入境。幸得警務廳長大人和法政廳長大人高瞻遠矚,早早洞悉陰謀,預先布下了天羅地網。地區警備局長身先士卒,奮勇殺敵,擊斃傭兵十餘名,擊傷敵傭兵隊長。但因敵我力量對比懸殊,故使主謀道爾、奇薇夫妻脫逃,現正全力追擊中。鎮警長從旁協助,也有功勞。這份報告內容詳實,考據確鑿,二位大人並沒有費多少心思修改,只是在擊斃傭兵數量後面添了個零,就給呈報了上去。
十五天後,經過警務部和法政部的層層報審,這份報告終於來到了二位大臣的桌上。
二十天後,報告擺上了羅素大公的辦公桌。羅素大公皺眉沉思,良久不決。
當然羅格並不知道這些,也無從知道,他正沉浸在回鄉的快樂之中。對於他來說,水早渾一些晚渾一些並無所謂的。
想想衣錦還鄉,自然不能空手回去,羅格在離家最近的一個市鎮中採買了不少風雞、蠟鴨、烤乳豬之類的年節物品,又買了一大桶當地產的松子白蘭地,雇了一輛大車,命四個騎士先押車回家,羅格自己職業癖發作,又在武器店、魔法裝備店、藝術品店之類的逛了一圈,一無所獲,這才慢悠悠的向家裡進發。
從鎮裡出城沒有多遠,就有一條向南的小路從大道中分出來。順着這條小路走上十里,就到了里弗斯家族的領地了。小路兩邊是茂盛的梧桐樹林,只是在這冬季里顯得有些淒冷。這一片土地都是貧瘠的紅土,除了一些果木之外,其它的作物產量都不大高。
冬天正午的時間正是領地內的居民進入大城鎮採購的好時間,但現在路上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羅格皺着眉頭,催了一下座下的馬,加緊向前趕去。
剛走了幾里路,就看見前面吵吵鬧鬧的一群人,當中被圍的幾個騎士衣甲華麗,這不正是自己手下的「龍與美人」騎士嗎?難道說自己家的領地暴動了?一想到「暴動」二字,羅格立刻一提戰斧,催馬沖了上去。後面跟隨的騎士們一看,個個都放下頭盔,斧槍前指,放馬衝刺起來。
四個被圍的「龍與美人」騎士團團將貨車護在中央,斧槍筆直的指向天空,左手亮出了手弩,對準了包圍的人群。圍着的有二十幾個士兵裝束的人,四五個看起來像是些騎士的傢伙,外加一個小吏模樣的人物。之所以說「像是騎士」,是因為哪怕以平常人的眼光看來,這幾個傢伙的裝備也太破爛了些。雖然胸甲看起來還是閃閃發光的,但是皮甲上前後釘兩片薄鐵皮,就以為是騎士胸甲了?力氣大些的,拿根木棍也捅穿了。
如悶雷一樣的蹄聲響起,塵土飛揚中,羅格等人殺了過來。正規騎士衝鋒,氣勢自然和這些烏合之眾不同。羅格人還離着好遠,這邊士兵已經慌亂起來,待看清是與被包圍的騎士一個裝束,更是嚇得如潮水般退後,在一處空曠所在結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陣式。
羅格嘿嘿一笑,打馬轉了幾圈,大喝道:「我是里弗斯家族獨子羅格!你們這些下賤亂民,把里弗斯男爵怎麼樣了!還不下馬投降,難道非要老子我動手剝你們的皮不成!」
那小吏一聽,急忙上前,道:「羅格大人,是誤會!是誤會!小人是里弗斯家族的收稅官,這些人都是里弗斯家族的護衛騎士和武士!羅格大人多年不曾回鄉,他們不認識您的屬下,所以才有點小小誤會!」
「當我傻子不成?!」羅格大怒:「我那老頭子有幾個子兒,這塊小地方有多少人口,多少稅收我會不知道?!養得起這麼多騎士和武士?操你奶奶的,這種水平也配稱騎士和武士!是個流氓上馬就成騎士了?就是我後面這些流氓天才們,訓練了多久才成騎士的?」
此時,一個先前被圍的「龍與美人」騎士湊上來低聲說:「大人,他們好象真是收稅的!說我們這車貨沒交六成五的進境稅,是走私,要全沒收了去。小的攔住不讓拉車,他們就召來了這些人想拿下我們。小人想這是大人父親的領地,下手不敢太狠,更不敢弄出人命,守住貨物也就算了。」
羅格聽得「下手不敢太狠」,往對面望去,果然見到幾人鼻青臉腫,混身是傷,不過沒有打斷幾根骨頭,的確算是下手不能太狠。至於內傷多重,眼下還看不出來。
羅格沉着臉喝問:「好,這六成五的進境稅是誰定的?實行多長時間了?」
那小吏道:「羅格大人,這稅已經實行一年多了,小人人微言輕,稅是何人所定,小人並不知道。」這時里弗斯家族的護衛們一陣鼓譟,說:「喬治騎士來了!喬治騎士來了!這回要你們領教一下喬治騎士的厲害!」
遠處蹄聲響起,一個銀甲白馬的騎士如風般馳來,遠遠就大喝道:「什麼人敢在里弗斯家族領地搗亂!」
羅格氣得胖臉發紫,自己是里弗斯家的獨子,居然在自己的領地上屢次被人喝問,這世道是怎麼了?羅格自小容貌、身材、魔法無一出眾,在魔法學院時泡妞屢戰屢敗,所以最恨的就是風流瀟灑的騎士。畢竟魔法師實力出眾的,年紀都已經不小了,對羅格直接威脅不大。此刻這喬治扮相不俗,氣焰囂張,正犯了羅格的大忌。
那喬治衝到三十米處,還不曾減速,且騎槍前指,是標準的騎士戰鬥姿態。羅格心下暗罵白痴,對象也包括了老里弗斯男爵,怎麼找上這麼一幫廢物來護衛領地,純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自然羅格也不準備就此放過了這個喬治,估量了一下這喬治的等級,一個精神衝擊狠狠的發了過去。
喬治本來正瀟灑無比的衝刺,預計在十米處才減速,最後以一個戰馬人立原地轉上一周收場,讓屬下看看真正騎士的技藝。他正陶醉間,猛然感覺一個重錘狠狠的砸在頭盔上,眼前金星閃耀,整個人仰天從馬上飛起,撲通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兩道鼻血從頭盔的柵欄中噴了出來。那把騎槍在空中轉了兩圈,筆直對着他的胸口插了下去,眾人一片驚呼!
眼見得喬治騎士就要莫名其妙的死在當場,那騎槍突然一偏,緊貼着身體插在了地上。
羅格戰斧一揮,惡狠狠的對手下說道:「把這群雜碎的武裝都給我卸了,操他奶奶的,有人敢反抗的,你們就當我不在這好了!老子還管不了這幾個家奴了?」
里弗斯家族護衛們一見指望的靠山突然落馬重傷,羅格又自稱是里弗斯家獨子,加上這些人雖然作威作福慣了,但也都是些欺軟怕硬之人,遇到了如狼似虎的「龍與美人」騎士,再也不敢反抗。
羅格突然想起一事,看喬治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精神力輕輕發動,打開了他頭盔的面罩。羅格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喬治表哥啊!你不是在王都騎士團做見習騎士的嗎,怎麼突然屈尊跑這小地方當起護衛騎士來了?」
吩咐了一個騎士把神智尚不清楚的喬治扶上了馬,羅格挑了一個看起來神情兇悍的護衛「騎士」跟在自己身邊,當先向家裡馳去。一路行來,羅格漫不經心的問道:「這一年多日子過得還行吧?」
那「騎士」答道:「托里弗斯老爺和喬治大人的福,一直都很照顧屬下們。」
「我那布朗叔叔可好?在這裡呆得還習慣吧?」
那「騎士」順口答道:「布朗大人很喜歡這裡……啊!」
羅格轉頭看着他,微笑的道:「操你奶奶的,有什麼要瞞我的是吧?看來你也知道我是誰嘛。」
那「騎士」一聽,面色由恭敬轉為傲慢,哼了一聲說:「羅格大人,我們可是一直跟隨布朗老爺的親隨!雖然這次喬治閣下不小心落馬,但想必您也知道,他哥哥布蘭克大人武技更是高明!小人勸您還是讓您那些手下小心些好!」
羅格心裡怒極,臉上笑意越發的歡暢。
身後的羅伯斯基聽見了二人對話,打定主意一會若有衝突,一定第一個衝上去,嘿嘿,此等痛打鄉下土狗、又能大表忠心的機會,哪是隨隨便便就有的?羅伯斯基雖然膽小,但這些護衛素質實在比起昔日手下那些山賊都有些不如。想到這裡,羅伯斯基不由得有些後悔,早知如此,給些大貴族噹噹護院,日子應該過得不錯。
「這位大哥!」羅格當下改了稱呼,那「騎士」哼了一聲,居然受用了,「小弟人胖了一些,這斧子有些重,麻煩大哥幫我拎拎。」說着,將「縛魂」平遞到那「騎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