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 - 第21章

煙雨江南



那「騎士」大大咧咧伸出一隻手接住了縛魂,嘴裡還道:「羅格大人,騎士都是要經過長期嚴格訓練才能勝任的!比如說我……唉喲!」

羅格已經鬆開了手!

三百多斤的「縛魂」突然下落,這壓力何等沉重,立刻把那「騎士」左手手肘壓脫了臼。「縛魂」落勢絲毫不緩,接着重重砸在馬背上。這種小地方又能有什麼好馬了?那馬悲鳴一聲,四腿一軟,倒在地上,把那「騎士」壓在了下面。「縛魂」仍不罷休,緊跟着落在「騎士」一條大腿上,只聽得「喀喇」一聲脆響,「騎士」的大腿骨已被壓折。那「騎士」此刻才來得及慘呼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羅伯斯基臉色蒼白之極,急忙跳下馬來,小跑幾步,搶着去拾「縛魂」。他並不以力量見長,雖然三百多斤的重量對一個七級戰士來說還不至於拿不起來,但提着「縛魂」也讓他臉紅脖子粗。他極力將「縛魂」舉過頭,羅格一把提過,隨手掛在馬後,羅伯斯基這才吐出一口粗氣。看這把戰斧頗為纖巧精緻,怎麼竟會如此重法?再想到平日羅格信手揮灑,好像全無重量的樣子,羅伯斯基越想越是心寒。

恰好此時羅格大有深意的一眼看了過來,羅伯斯基立覺這一眼仿佛看入了自己靈魂,牙齒打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羅格嘿嘿一笑,轉身驅馬前行。羅伯斯基慌忙上馬,跟了上來。二人不理地上昏倒的騎士,揚長而去。

再向前就到了里弗斯家族領地內惟一的小鎮,里弗斯家就座落在鎮外一座小山丘上。里弗斯家族住宅是一棟白色的二層佐治亞風格的建築,已經有三百多年的歷史。白色的格子排窗、古雅寬大的門廳、樓前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一直是羅格小時候的最愛。

二人縱馬緩緩步入了小鎮。

羅格記憶中那個生機勃勃的小鎮早已經不見了。

整個小鎮陰暗、髒亂、破敗。鎮民們衣衫藍縷,目無表情的注視着羅格和羅伯斯基。羅格的手死死的抓着的韁繩,指關節因過於用力都有些發白,上等皮革精製的馬韁在他的手下呻吟着,扭曲着,一道道的裂縫悄悄的擴散開。羅格渾然不覺,只想找出一點記憶中曾經熟悉的地方來。

羅格默默的在一座二層紅磚樓前停了下來。小樓已經顯得破敗,橡木大門緊緊關着,上面的紅漆已經駁落了七七八八,門旁釘着一個銅製的金屬支架,已經在風雨中鏽蝕得綠跡斑斑。寒風吹過,幾個還掛在上面的銅環發出丁當的響聲,原本該掛在銅環上的招牌卻已經不知去向。羅格翻身下馬,輕輕撫摸着橡木大門,低聲對羅伯斯基說道:「這裡原來是小鎮上惟一的酒館,我五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這裡,一直到十五歲離開家,這一直是我最願意來的地方。」聰明如羅伯斯基,自然知道此時不宜搭話,只是陪着長嘆一口氣。

羅格抬起手正要敲門,小鎮的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夾雜着幾聲少女的尖叫聲。羅格翻身上馬,向着那方向馳去,羅伯斯基緊緊跟上。

在小小的中心廣場邊上,座落着一棟頗有些年月的二層小樓。幾個護衛「騎士」正把一個雙手被縛的少女提上馬去,為首一人正對着一個老者喝道:「給了你三天時間!你還收不上稅來,真老糊塗了不成!要不是布蘭克大人看上了你的孫女,早把你吊在廣場上了!布蘭克大人放下話來,什麼時候鎮子把稅交了,什麼時候你來領你孫女回家!」

羅格臉上慣有的笑意已經不見蹤影,把馬停在十五米外,對羅伯斯基一揮手。羅伯斯基早就在等着這個效忠的機會,立刻拔劍撥馬衝上,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想抓人先得問問我們羅格大人!」護衛「騎士」們一愣,見羅伯斯基衣飾普通(還沒來得及換上「龍與美人」騎士制式裝備),但一旁的羅格盔甲鮮明,坐騎神俊,象是個大人物,就多了幾分小心,沒有上來就動手開打。

羅伯斯基嘴上喊的是住手,長劍卻不閒着,刷刷兩劍,兩個護衛騎士手腕中劍,兵器落地。羅伯斯基又順勢一劍對抓住少女的騎士咽喉抹去,那人嚇得屁滾尿流,一頭從馬上栽了下去。羅伯斯基用劍在馬屁股上輕輕一拍,那馬載着少女,一路小跑到了羅格跟前。少女十七八歲年紀,一頭金髮披散下來,如一道金色的瀑布懸垂在肩頭,身上破舊的衣服掩蓋不住青春的氣息。少女肌膚晶瑩,嬌俏的小鼻子不斷的抽動着,一對湛藍的眼眸中滿是淚水,如一頭風雨中無助的羔羊。

羅格仔細打量着少女,突然叫道:「你是莉莉絲!」那少女透過朦朧的淚眼努力辨認了許久,還是沒有認出來。羅格信手扯斷了縛住了少女的麻繩,笑道:「我是羅格哥哥啊,你難道忘記了?」

「啊!」那少女叫了起來,顯然是想起了,又疑惑的看着羅格:「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象個好人了?」以羅格臉皮之厚,也不由得紅了一紅。羅格離家時,這莉莉絲不過十歲,自幼時起,羅格就沒少幹過揪她辮子、掀她裙子之類的事。

此時羅伯斯基正對那為首「騎士」猛攻,其餘的護衛「騎士」們都已經倒在了地上,呻吟不起。羅格眼光厲害,早已經看出這些人都沒傷在要害,只是裝死而已。說到裝死,也是「龍與美人」騎士團常用招數。不過「龍與美人」騎士裝死,為的是背後偷襲,這些「騎士」裝死,只是想免禍罷了。雖然都是裝死,境界高下,是絕對不能混為一談的。那為首騎士還有兩下子,居然挺住了這些時候,架了七八劍,還是不倒。

羅格不耐煩起來,抬手在空中劃了一個魔法符號,那符號隨即閃亮,一道閃電突然竄出,劈在那「騎士」身上。這不過是個普通的低階閃電魔法,只是對精神力運用領悟越來越多的羅格運用起來,準頭卻是大不一樣,正正劈在那騎士的頭上。騎士本來戴的是皮盔,只是為了威風,自己釘了幾個閃閃發光的鉚釘。此刻盔下一道黑煙徐徐冒了出來,騎士筆直坐在馬上,已經暈了過去。

羅格想起那倒地上的老人,下馬扶起一看,果然是自己熟識的老鎮長。那老人也認出了羅格,顫顫巍巍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五年不見,老人卻似是老了十餘歲一般。羅格與莉莉絲將老人扶到了屋裡,餵老人喝了幾口水,老人這才平復下來,慢慢的道出了這一切的原委。

原來一年半前,老里弗斯的弟弟布朗突然帶着兩個兒子,布蘭克和喬治來到了這裡。布朗也曾受封騎士,勉強跨入了貴族的門檻。不知為何,老里弗斯對這個布朗弟弟言聽計從,一年前更是將領地管理的大權全部交給了布朗父子。此後布朗父子以保護安全為由,又帶了三十多個隨從過來。為了供養這些「騎士」和「武士」們,里弗斯家開支急增。後來布朗先宣布提高領地內所得稅率,又開徵「安全稅」,後來各種名目繁多的稅種更是層出不窮,最後每家每戶幾乎是十稅其九,仍然無法滿足布朗父子們的貪慾。鎮民曾向老里弗斯請願,老里弗斯卻置之不理,竟全交由布朗處理。結果是為首幾個鎮民被鞭打之後吊在廣場示眾,若不是要出人命,只怕布朗會一直將他們吊下去。

說到傷心處,莉莉絲在一旁不停抽泣,羅格臉上青筋隱隱浮現。眼見老人精神逐漸不濟,羅格吩咐莉莉絲只管照顧好爺爺,其它事不必再擔心。見老人已經家徒四壁,又吩咐羅伯斯基將帶的用作乾糧的臘肉麵包都留了下來,才走出屋去。

羅伯斯基跟在羅格身後,見他眉頭深鎖,忍不住道:「大人,其實如您這領地內情況的也不是獨此一家。現在整個同盟東南一帶幾乎都是如此,領民們不過是多餓幾天少餓幾天罷了。要不然小人也不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聚起二百弟兄了。」

「哦?」羅格眉毛一跳,道:「你說說看,為何會如此?」

「大人。依同盟法律,貴族爵位繼承容易,一位公爵身故之後,除了公爵爵位世襲之外,往往還要多出幾個世襲的伯爵來,以此類推,需要領地的貴族也是越來越多。同盟幾十年安定,南方一帶不曾有大的動亂,這貴族只多不少。貴族們家家攀比成風,生活水準絕不肯低了下去,多出來的這些開銷,不向領民們征,又向誰去要呢?可是貴族多了,土地領民卻不曾增加,所以這些領民生活慢慢困苦,其實也不是偶然。大人您的領地未曾餓死人,已經不算最差了。」

羅格默然良久,才道:「領地繁榮才是財富之源。這些領民們如果都沒有隔夜餘糧,你把稅率定得再高,又有何用?比如這入境稅一定,頭兩天可以敲詐一筆,但日後又有誰會來做生意?這最後的一頭奶牛也殺了,以後這些貴族們自己又吃什麼?不是一樣得餓死?何況,領民們沒了活路,就真的不會造反嗎?」

羅伯斯基嘆道:「恕小人直言了。貴族中如大人這般高瞻遠矚的,只怕整個同盟也沒有幾人。在貴族眼中,領民只怕和豬牛的地位差不太多的。只要眼前美酒不斷,大多數貴族哪裡會管領民們的死活呢?又有誰會擔心一些家畜會造反呢?」

「嘿!吃光了草原上所有的鹿,最後獅子就會餓死。這個道理我記得許多書中都曾有記載,閱讀不是貴族的時尚嗎,怎麼好像沒幾人懂得呢?」

「恕小人直言,貴族們讀的都是流行詩篇,評論的是文學藝術。如大人這樣讀《權臣傳》的,小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第十二章

純真

站在那乳白的門廳前,羅格不由得感慨萬千。

老里弗斯早已經得到消息,迎了出來。五年了,老里弗斯頭髮已經全白了,單片金絲水晶眼鏡後面,眼睛也開始渾濁。雖然不得不拄着手杖,老里弗斯身子還是挺得筆直,禮服仍然打理得沒有一絲皺紋。老里弗斯身邊站着一個全身嶄新禮服的高瘦老人,面貌與老里弗斯有些相象,儘管多年未見,羅格仍然一眼認出了這人就是布朗叔叔。

羅格激動的上前兩步,卻被老里弗斯的冰冷表情給冰封在原地。布朗熱情的走上來,拉着羅格到了屋裡。

在里弗斯家的小客廳里,羅格卸下了全身甲,與老布朗一邊品着咖啡,一邊聊着天。老里弗斯每天晚飯前雷打不動要睡上一覺,此刻早回房睡覺去了。羅格心思不寧,老里弗斯的冷淡讓他無所適從。母親也總是有意無意的躲着自己。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停在了大門口,一聲大喝傳來:「是誰把我弟弟和老子手下傷了!給你布蘭克大爺滾出來!」羅格微笑不動,手卻抖了一抖,灑出了一些咖啡來,然後捕捉到了布朗眼中的一絲喜色。

小客廳的大門被粗野的踢開,一個高大白淨、騎士裝束的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身高近兩米的大漢。看來這騎士裝束的人就是布蘭克了。

羅格身後侍立着的兩個「龍與美人」騎士則對二人視如不見,不過如果布蘭克真的衝上來的話,恐怕立刻喉嚨上會多上一支弩箭。羅格瞬間評估了一下布蘭克,估計是個五級騎士,雖然自己手下的「龍與美人」騎士們大多不到五級,但對戰中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布朗罵道:「布蘭克!怎麼這麼無禮!這是你羅格表弟,都是自家人!」

這「自家人」三字,堵在羅格胸中,久久化散不去。

離晚飯還有一些時間,羅格找個藉口,結束了讓人不快的會談,騎馬去老鎮長家了。

時近黃昏,一身便裝的羅格坐在火爐旁,以一把鏽斧一下下的劈着柴,一邊和莉莉絲和老鎮長隨意聊着。自布朗來到里弗斯家族領地後,原有的僕從們死的死,散的散。那個讓羅格成為男人的侍女則在布朗父子來了一個月後,在一個月夜吊死在鎮外的樹林裡。羅格和老鎮長聊着小時候的一些趣事,時而哈哈大笑一陣。幾乎不為人知的,滴答一聲輕響,一個小小水花在地板上濺開。

不經意間注意到這朵水花的莉莉絲,胸口突然被一團無形的東西牢牢塞住,過了片刻,突然大哭起來。想起當年羅格還在領地里無法無天,四處害人的日子,相比今朝,竟有如天堂。

羅格轉過頭來,臉上還是令人融化的笑,道:「哭什麼,我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着又掏出一塊雪白的絲綢手帕,輕輕擦去莉莉絲臉上的淚,但開了閘的河流,一塊小小手帕,又如何堵得住?

羅伯斯基悄悄的閃身進來,遞上了兩張紙,又低頭閃了出去,表示什麼都沒看見。

兩張紙上記錄羅格所要的一切信息,小鎮人口,估計財富規模,稅基大小,稅收可能範圍,等等。看罷,羅格隨手將兩張紙扔進了火爐。

里弗斯家晚宴上,布朗父子對羅格態度突然客氣了很多,想必是見到了那個骨折的倒霉「騎士」。喬治見羅格則畏畏縮縮,只有布蘭克還帶着點傲慢。

看着滿桌豐盛菜餚,雖然也有自己貢獻,羅格依然感到渾身不自在。於是提起了這稅收之事,老里弗斯卻突然暴怒起來,說這些領民狡猾,足足騙了自己二十年,藏匿財產,害得自己多年來丟盡了男爵的面子。羅格儘量解說鎮民早已無隔夜之糧,如此下去就要餓死人了,老里弗斯卻只是不信,認為羅格年紀輕輕又懂得什麼?

見老里弗斯無可理喻,羅格又提出養這三十多個護衛有何必要?布蘭克插話說附近盜匪猖狂,須得以防萬一。

這次羅格不再客氣,方圓百里之內,除了大城鎮就是同盟軍營,什麼盜匪會不長腦子挑這裡下手?

布蘭克支唔片刻,又說須得防備外國盜匪到此劫掠。羅格氣得險些暈了過去,此地距離最近的國境也有三百餘里,什麼異國盜匪能衝到這裡來?

眼見羅格駁得布蘭克體無完膚,布朗插了進來,打着哈哈說:「我也是里弗斯家族的人,難道會不為自己親哥哥着想不成?」

「啪」,老里弗斯重重一拍桌子,怒道:「有什麼盜匪?這些不識抬舉的鎮民就是盜匪!要不是有這些護衛在,這房子說不定都被拆了!」

羅格的聲音也提高了:「沒有這些白痴,鎮民又幹什麼來拆我們家的房子!我們家一個護衛也沒有的時候,這房子難道就被拆過了?」

老里弗斯氣得臉色鐵青,咆哮道:「這個家是我說得算!這領地、領民是我里弗斯的,我的話就是法律!你想在這裡發話,先等我死了再說!」

布朗急忙攔住了老里弗斯,道:「親生父子,何必弄成這樣呢?羅格啊,不是叔叔說你,好容易回家一次,就不要氣你父親了。」

聽了布朗的話,老里弗斯卻更是怒意上涌,指着羅格道:「我知道你想氣死我!你好來接收這些產業!你給我滾!滾出去!」

羅格不曾想到事情竟會這樣,只覺自頭頂慢慢的涼到了腳底。他轉頭看向了母親,發現她正有意無意的看着別處,一臉的冷漠。

羅格手扶桌子,慢慢站起,將飯廳眾人神態一一看在眼裡,轉身慢慢走出門去。這幾步路無比漫長,直到他走出門去,老里弗斯和自己母親也不曾喚自己一聲。

飯廳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一個在廳內侍立的護衛「騎士」嗤的一聲訕笑出聲。笑聲未落,突然兩眼翻白,鼻中標出兩道細細血線,倒地不動了。

在這一刻,時間好像在飯廳里停止了。

這一夜,羅格借宿在老鎮長家裡,一夜無眠。

「龍與美人」騎士們也被召了回來,讓他們改找民家借宿,羅格只不許他們接近里弗斯宅第五百米,其它一切,「你們看着辦!」

這一夜,鎮裡發生了數起鬥毆事件,幾個「龍與美人」騎士身上帶傷,卻有二十個「護衛」們得臥床一個月。

清晨,布蘭克罵聲幾乎傳遍了整個小鎮。他全身披掛,帶着幾個手下衝着小鎮而來,被羅伯斯基一記弩箭射在馬頭上,當場射死了他那匹白馬。布蘭克狼狽萬分,又是冷汗直流,羅伯斯基那箭意思很明白,射得馬頭,自然也射得你的人頭。

自此護衛們見到「龍與美人」騎士立刻閃人,騎士們也不為已甚,對着背影比劃幾記中指,也就算了。

每天必有一段時間,羅格要羅伯斯基密議一些東西。雖然不避着莉莉絲,不過少女很伶俐,這個時候都去陪爺爺聊天。其餘時間,羅格除了陪爺孫倆聊天,就是在小鎮上挨家挨戶轉轉,坐坐,聊會以前的事。晚上,羅格則和衣在老鎮長家一樓的客廳里過上一晚。

小鎮上的人們難得的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

這天夜裡,莉莉絲輾轉難眠,少女心中輕輕悸動,起身披衣下樓,看到客廳中那張躺椅上已經空空無人了。少女莫明的擔起心來,匆匆忙忙的套上了外衣,出門的一瞬間,她打了個寒戰,但還是毅然踏出門去。

莉莉絲也不知道到哪裡去找羅格,為什麼要去找羅格,她只是覺得有個聲音隱隱約約的在指點着自己的方向。少女在冬夜的小鎮裡穿行着,四周的陰影里仿佛有無數的怪物在蠢蠢欲動,身後又好象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跟着自己,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後背。

莉莉絲越來越害怕,終於忍不住奔跑起來,呼出的氣息形成了一團團的白霧,在身後慢慢散去了。

她感到就在不遠的前方,有一處溫暖安全的所在,她越跑越快,一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擺絆倒,摔在地上。莉莉絲爬了起來,手肘處的衣袖已經擦破了。她顧不得還在流血的手肘,繼續向前跑去。

轉過一個屋角,少女淚水突然流了下來。不遠處是一株羅格小時候最喜歡的古樹,此時樹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徘徊。那個胖胖的身影既不高大,也不英挺,卻是此刻世界上惟一的安全,惟一的溫暖。

莉莉絲飛奔起來,如撲火的飛蛾,這一刻,羅格就是她惟一的盡頭。

羅格回過頭來,有些驚訝的看着飛奔過來的少女。他的身後,一小團黑霧正被風吹得漸漸散去。

寒夜裡的飛蛾終於投進了溫暖的火焰,就是在那剎那後死去,小小的飛蛾也曾體驗了幸福。

羅格靜靜的抱着懷中的少女,看着她努力地鑽出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然後大哭起來,鼻涕眼淚都往羅格胸前蹭去。

羅格「呵呵」一笑,輕輕的撫弄着莉莉絲的頭髮,少女抬起頭,晶瑩剔透的小臉上還掛着幾顆淚珠。清冷的月光下,少女膩如凝脂的肌膚似乎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暈之中。忽然,一陣柔情湧上羅格的心頭,他不由得嘆了口氣,低頭對着少女的雙唇吻了下去。莉莉絲全身立刻僵硬了,然後又如水般化去,沉入了令人忘記一切的暈眩之中。

少女的吻生澀而清馨,她渾然不知如何應對,只是本能地拼命吸吮着讓她沉醉的源泉。這清澀而瘋狂的吻也點燃了羅格,讓他更加用力地擠壓着少女的肉體。莉莉絲喘息着,扭動着,胸前兩團碩大的溫軟擠壓摩擦着羅格的胸肌,中間重重的衣物似乎越來越薄了。熊熊的火焰在古樹下瘋狂的燃燒了起來。

羅格輕輕拉開了少女背後的裙帶,艱難的抽出了一隻手,在她的衣服下跨越了重重阻礙,順着柔膩的肌膚一路向上,終於攀上了頂峰,勉強握住了少女胸前的一團溫潤。羅格的手掌划過乳尖的時候,少女突然啊的叫了一聲,眼睛由狂亂轉為清明,旋即臉上騰起了兩團玫瑰色的火焰。莉莉絲雙手死死的抓着羅格背後的衣服,頭深深的埋進了他的肩窩,身體緊貼着羅格,用自己的胸壓住了羅格的手,不讓他亂動。

微笑在羅格的臉上漾開,他五指微微一緊,又揉了一揉。一聲微不可聞的驚呼傳了出來,除了抱得更緊一些,少女沒有更多的抵抗。羅格邪邪一笑,用另一隻手強行挑起少女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握住少女要害的那隻手突然大力的動作了起來。「啊!」莉莉絲拼命扭動起來,想把頭鑽到羅格的懷裡去,卻哪裡能夠?

羅格體會着少女在自己掌中無助的掙扎,注視着她臉上嫣紅的玫瑰色,看着她的眼神由清亮復轉為迷離,微微一笑,停止了動作,將莉莉絲輕輕抱在懷裡。

二人靜靜相擁過了許久,羅格打橫將莉莉絲抱起,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羅伯斯基和幾個「龍與美人」騎士突然消失不見了,但護衛「騎士」們大半都在床上躺着,也不敢趁機報復。

羅格與莉莉絲親密了許多,在無人時,兩人會突然抱在一起瘋狂的吻上一陣。夜裡,羅格會突然出現在莉莉絲的臥室里,然後灰狼會靜悄悄的來到床尾,閃電般地鑽進去,小小白羊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牢牢地按在爪下。於是灰狼流着口水開始享受自己的戰利品,白羊還在掙扎,不過只是讓狼的興致更高了些而已。

二天後,羅伯斯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老人,正是里弗斯家族原先的老管家。羅格與老人單獨密談了整整一個下午,才面色蒼白的從房中走出來,吩咐二個騎士將老人好好安頓一晚,再送回去。羅伯斯基又呈上兩張紙,原來是布朗一家人的簡要背景。羅格拿了,一個人騎馬向鎮外而去。

夜已經深了,里弗斯夫人看着老里弗斯的鼾聲均勻的響起,悄悄的起身披衣。她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中的自己。這幾天來,為了徘徊不去的羅格,里弗斯家雞犬不寧,自己也掛上了兩個重重的眼袋。里弗斯夫人用力張大眼睛,以求將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一陣陰冷的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寒戰。里弗斯夫人不情願的披緊了衣服,去看看哪扇窗戶忘記關了。

「這些粗心的下人,真要好好教訓才是!」

「母親大人,這可不關下人們的事。」羅格無聲無息的坐在了里弗斯夫人身後。

里弗斯夫人倒吸口涼氣,驚慌的看了一眼床上。

「不用擔心,他會一直睡着,不會被我們驚醒的。你的兒子好歹也算是個魔法師,不是嗎?」羅格微笑着說。

「你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嗎?羅格,我們家裡已經夠亂的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你父親脾氣和身體都不大好,他並不想看到你!」里弗斯夫人的聲音不可抑制的越來越響。

「母親大人,不要這麼激動嘛。我這次來,是想問問您,究竟誰是我的父親。」

里弗斯夫人退了兩步,跌坐在梳妝凳上。「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被你們趕走的那個老管家,已經被我找到了。他告訴了我一些事,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讓我知道里弗斯男爵並不是我的父親。我想這應該可以解釋我回來之後發生的事情。可是這些並不足夠,我想知道事實,全部的事實!」

里弗斯夫人艱難的喘了幾口氣,才慢慢的述說起來。

約在二年前,老里弗斯年紀漸大,身體不適,去了地區最大的教會醫院檢查身體。未曾想到,竟順帶被查出了終身不育的症狀。老里弗斯震驚之餘,帶着教會醫官開具的證明信件,憤而回來興師問罪。里弗斯夫人不得已,說出了與老里弗斯當年在王都小住時,曾有過幾個貴族情人,羅格就是她風流的結果。在貴族間情人是家常便飯的事,里弗斯夫人的那幾位情人又都出身自名門望族,不是老里弗斯得罪得起的,又是積年老帳,老里弗斯只能罷了。

後來不知為何,里弗斯的弟弟布朗得知了此事,立刻帶着兩個兒子過來。老里弗斯自此對這個弟弟言聽計從,還準備將爵位和封地交由布蘭克和喬治繼續,畢竟這才是里弗斯家族的血裔。

「那我的父親,究竟是誰?」羅格低沉着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