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之城 - 第10章
煙雨江南
李察希望,在天上的媽媽能夠看到。
和以往一樣,李察出了居住區,懷抱着訂購的花束,走向通往深藍上層的傳送魔法陣。傳送魔法陣一次可以把十幾個人傳送到指定樓層,是最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當然,昂貴則是它的又一個特色。
當李察走近傳送魔法陣時,旁邊已經站着好幾個年輕魔法學徒。裡面有幾張熟悉面孔,是曾經和他共同上過課的。其他人李察則從未見過。他們本來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李察走進傳送魔法陣的時候,他們似乎改變了主意,也一起擠了進來。傳送魔法陣並不大,加上裡面原本就有好幾個人,因此顯得有些擁擠。搖晃了幾秒鐘後,籠罩周身的束縛感覺消失了,這是傳送到位的標誌。隨着魔法光幕的落下,李察已經到達深藍第二十層。在這裡他要轉乘另一個傳送魔法陣前往第四十層,如此反覆,而目的地大露台則處於深藍的第八十層。
就在李察踏出光幕時,忽然屁股上一陣劇痛,竟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把!毫無防備的李察一聲驚呼,本能地向前衝出,可是腳下卻被障礙物狠狠地絆了一下,整個人重重摔了出去,沿着光可鑑人的黑石地面直滑出數米,才停了下來。渾身的劇痛讓李察一時爬不起來,突如其來的撞擊也令他頭腦有點昏沉,可是背後爆發出的陣陣鬨笑和嘲弄讓他明白,剛剛是被人給耍了。
那一招猥瑣下流的偷襲並不是李察最在意的,但是他懷中原本抱着要送給媽媽的花束卻在他摔倒的時候脫手飛出,掉在三五步開外,不但若干花瓣掉了下來,連包紮好的莖枝都有完全散開的危險。李察大急,連忙爬起來奔過去,要把花束撿起來。這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並不是稀有品種,但在遠離山村的北方卻不多見,他向花店提前一個月預定才在今天準時拿到。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觸到花束的時候,另一隻手卻搶先一步,把花束抓了起來。
李察全身登時一僵,緩緩直起身體,向前望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少年法師,大約十四五歲。他比李察還要高出半個頭,一臉傲慢與戲謔,穿着魔法學徒長袍,正歪着頭看手中的花束。他是剛才那些在傳送陣前等待的年輕學徒中的一個,現在看起來還是為首的一個。而其他的年輕學徒也三三兩兩靠近,隱隱把李察包圍在中間。
李察就是再遲鈍,這時也明白這些人是專門為他而來的了。不明白的是,他一直沉浸在魔法的世界裡,除了授課老師之外幾乎和任何人都沒有交流,怎麼會惹上他們的?李察能夠肯定自己和這些年輕學徒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不過智慧帶來的超卓記憶力讓李察隱隱想起面前這個少年名叫帕潘,似乎出身自神聖同盟某個不大不小的貴族世家,有些魔法天賦,但在深藍中卻不算如何出眾,否則李察肯定能記住更多的資料。至於魔力水準……在李察的視野中,帕潘身上代表着魔力的數字不斷跳動,這是精確天賦根據帕潘的魔力波動自行測算他的魔力總量,最終停留在15這個數字上。於是李察知道這個帕潘已經是一個二級魔法師了,至少魔力已經達到二級水準。
帕潘翻來覆去地看着手中凌亂的花束,還用力抖了抖,除了掉落下更多的花瓣和葉子外,也沒看出什麼來,於是他斜着眼睛昵向李察,傲慢中帶着輕佻,問:「你就是那個李察?真看不出你有什麼本事,能讓偉大的蘇海倫殿下收你為弟子。不過說實話,你的屁股倒是長得真不錯!」
少年學徒們頓時鬨笑起來,他們顯然有着經驗,並且深懂其中的意思。李察即便沒有經驗,從他們邪褻的眼神中也足以讀懂。他的臉一時漲得通紅,但是堅毅仍使他克制住自己的憤怒,一字一句地說:「把花還給我!」
「啊哈,花!我倒是忘了還有這麼一個東西!」帕潘誇張地叫了起來,然後再裝模作樣地看看手裡的花束,竟然伸長舌頭去重重地舔了一口,才說:「這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嗎?讓我猜猜,一定是要送給某個女人的吧?我說小李察,我很懷疑你下面究竟開始長毛了沒有,就學着別的男人給女人送花?這樣很不好。你要送給誰呢,要不我來幫幫你吧!你看,我這個人很好的,最喜歡幫人了!不過話說回來,這束花真難看,殘成這個樣子。」他又用力甩了一下花束,更多的花瓣和葉子零落而下,「就像是送給妓女的東西……」
「還給我!」李察的聲音很低沉,如同幼獅的咆哮。
「啊!原來你真喜歡這玩意兒啊……」帕潘微微躬身,把臉湊近了小李察,手卻一松,任由那束花掉在地上。還沒等李察反應過來,旁邊一個少年學徒就重重一腳踩了上去,然後狠狠碾了幾下。
潔白的花瓣散落一地,再也無法復原。更多的花瓣則在那少年學徒的鞋底下呻吟着。
李察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保護花束,也沒有制止那個少年學徒,而是身體先向後仰,再如拉滿的硬弓驟然彈回,堅硬的額頭已狠狠砸在帕潘尤帶笑容的臉上!
傳送陣前是交通要道,所以已經有不少人陸陸續續聚攏在一旁。圍觀者耳中聽到的除了像是碾碎漿果的聲音外,還有喀喀嚓嚓的骨頭碎裂聲。看到李察這一撞,有些膽小的人竟然覺得自己的鼻子也有些發酸。
帕潘的眼前驟然黑了,然後視線又被紅的、黃的、乃至各種各樣的顏色所占據。世界都在旋轉,一時之間,他渾然不知身處何方。就在少年們驚呆的剎那,李察已撲到帕潘身上,雙手抓住他的頭髮,以全身的重量牽引,讓帕潘的身體凌空飛起,而李察的雙手則死死按住他的頭,把那張已經模糊一團的臉向堅硬無比的地面狠狠砸下去!
這一下只要砸實,帕潘的頭骨都會開裂!
不過在法師雲集的深藍中,當然不可能任由這種惡性事件發生。兩個六級的「物理免疫護盾」同時出現在李察和帕潘身上,護盾相互間的排斥力讓李察和帕潘如同撞在一起的圓球,驀然向兩邊彈開。
能夠瞬發六級魔法的至少是十四級的大魔法師,果然,兩個中年法師走了過來,沉着臉問:「怎麼回事?」
物理免疫護盾的效果非常強大,如果沒有吸收到足夠多的傷害,就只有等魔法的時效過去,或者是被驅散了。被包裹在護盾中的李察雙眼通紅,正拼命攻擊着護盾,想要破盾而出。他根本沒有理會中年法師的話。
而在另一個護盾中,帕潘則總算從眩暈中恢復過來,回想剛剛的情形,他又是後怕,又是憤怒,鼻子上傳來幾乎無法忍受的劇痛,他顫抖着手摸上去,那種亂七八糟的觸感幾乎讓帕潘真正昏過去,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臉毀了!這一發現幾乎讓帕潘失去了理智,甚至一時連疼痛的感覺都被壓了下去,他指着李察,瘋狂地叫起來:「混蛋!敢不敢跟我進行魔法決鬥?!輸的人要給對方舔屁股!」
聽到帕潘的叫囂,李察反而冷靜下來,收回對護盾的攻擊,甚至順手整理了一下反卷到手臂的衣袖,神情鄭重地以一種和年齡不符的沉靜說:「我接受!」
「不行!」把雙方分開的中年法師眉頭一皺,開口阻止。可是另一名法師卻拉了拉他的魔法袍,說:「讓他們去!」
中年法師一怔,略略壓低了聲音,說:「可是李察是殿下的學生……」
後者卻笑了笑,悄聲說:「挑戰的傢伙叫帕潘,他是蘭多夫的一個小跟班。蘭多夫也是殿下的學生。所以我想,魔法決鬥才是帕潘的本意,只是這個蠢貨卻差點把事情搞砸了。」
中年法師醒悟過來:「這是殿下學生之間的事,我們可沒必要摻和進去。好,按規矩辦吧!」
深藍中的傳統,如果雙方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那麼解決方式除了用金幣砸人之外,用魔法砸人也同樣有效。一方提出魔法決鬥,另一方也同意接受,並且雙方實力沒有明顯差距的情況下,決鬥就成立,並在深藍執法法師的監督下進行。魔法決鬥有專門的場所,並且委派專門法師駐場保護。使用決鬥場需要預先繳納大筆的保證金,以用於決鬥場設施可能損壞的賠償。駐場法師的主要職責是保護決鬥雙方,因為魔法決鬥的原則是不危及生命。
當然,絕對的公平是不存在的。比如說帕潘的註冊資料是一級魔法師,可是魔力實際上已經達到二級魔法師的水準。
半小時後,李察和帕潘站在決鬥場的兩端,相隔二十米。帕潘的傷勢經過簡單處理,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狼狽,被鮮血染污的魔法袍也換了件新的,不過塌了半截的鼻樑怎麼看怎麼不自然。
雖然只是一級魔法師之間的魔法決鬥,但是剛才那場衝突的消息擴散得出人意料的快,由於李察身份的特殊性,有不少人前來圍觀,能容納兩百個人入座的看台上坐得滿滿當當。圍觀者的神態都十分輕鬆,熟人之間互相招呼寒暄,似乎並沒有把接下來的決鬥當成大事,一級魔法學徒間的戰鬥完全沒什麼看頭,就是雙方都不加防禦,用一級魔法對轟也死不了人。何況以他們的魔力最多放出三個一級魔法來。
其實到場大多數人抱着的想法,卻是想看看李察究竟有什麼不同凡響之處,能夠讓蘇海倫收為學徒。如果李察能夠出些丑,那就更加的好了。幸災樂禍,看着幸運兒跌下塵埃,原本就是很多人心中的陰暗點。
而在高台上的一個包廂中,單面透光的魔法窗後正站着蘇海倫的另兩位學生,米妮和蘭多夫。米妮是個身材高挑的少女,冷艷而高傲,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已經發育得很好。凜然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更是她最吸引異性的特質。而蘭多夫則已經是個高大青年了,和同齡人相比,他的外形、家世、氣質和實力都無可挑剔。如果不是萬中挑一的天才,也不可能成為蘇海倫的弟子。
米妮居高臨下,俯視着決鬥場中已經進入倒計時的兩個人,冷冷地說:「蘭多夫,你這主意倒是想得真挺好的。如果李察輸了,按這種決鬥的條件,老師是肯定不會再要他了。可是他不過是個一級魔法師而已,真值得你這麼重視,需要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他嗎?」
蘭多夫瀟灑地聳聳肩,微笑着說:「我只是想看看這位未來的魔紋構裝師有什麼過人之處而已。其實我一直不明白,老師為什麼不肯讓我向魔紋師的方向發展。要知道著名的構裝師聖克魯斯殿下在很早以前就肯定了我在魔紋構裝上的天賦了。更何況,他既然也是老師的學生,就沒有理由輸給底下那些廢物,不是嗎?畢竟只有一級的魔力差距而已。」
米妮譏諷道:「是啊!只有一級的差距:一級和二級的差距而已。蘭多夫,你這是在羞辱我的智力,還是在羞辱你自己呢?而且你這麼做,就不怕老師回來知道了會生氣?」
蘭多夫傲然的笑了笑,說:「老師不會為了一個失敗者而放棄我這樣的天才的。在我每個月的帳單上,老師的喜悅一項經常在10萬金幣以上!更何況我的父親是……好了,決鬥開始了,我們先看看吧!」
米妮的目光也投向場內,但卻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可是我怎麼聽說,李察這項收入每個月有50萬金幣?」
蘭多夫一言不發,仿佛沒有聽到米妮的話,可是臉色卻顯得有些難看。
第18章
棄兒
決鬥場中,帕潘和李察都開始吟唱咒語,並且配以相應的魔法手勢。帕潘的起手勢標準而清晰,一看就知道是一級魔法中最實用,也是威力最大的魔法飛彈。單以魔法造詣來說,帕潘的基礎打得十分紮實,即使最挑剔的老師在這個魔法的施展上也找不出什麼問題。一級魔法師施放出的魔法飛彈應該只有兩顆,可是帕潘雙手間卻亮起三團魔法光輝!圍觀人群中立刻起了輕微的騷動,都為帕潘的魔法天賦感到意外。魔法飛彈的施法時間是最短的,當帕潘的魔法飛彈脫手而出的時候,李察的魔法還沒有準備完成。
三枚飛彈中間一枚鎖定了李察,另外兩枚則是分別射向李察的左右兩側。以帕潘現在的實力只能控制三顆飛彈中的一顆進行完全的目標鎖定,而採用這樣的戰術設定會讓對手無論向哪個方向躲避都有可能被兩枚飛彈同時擊中!如果李察不躲的話,那就等於要硬挨一枚魔法飛彈。
帕潘知道一枚飛彈當然解決不了李察,在打架的時候他親身體驗了這小子出奇健壯的體格,不過他實際上已經有二級法師的魔力了,一共能夠釋放出三次魔法飛彈。三輪飛彈的轟炸,足夠把那小子揍得找不着北!而李察剛剛完成一級魔法師的註冊,最多放出兩輪魔法飛彈來。帕潘估計自己還是能夠硬挺一次飛彈轟擊,雖然那非常的痛,而兩次的話就有些承受不住了。沒辦法,魔法決鬥就是這樣,如果他是三級法師,取勝將沒有絲毫懸念,那麼這場決鬥也就根本不會被批准。深藍是公平的,想要讓深藍暫時忽視某些不公,可是需要非常強大的背景以及巨額的物質投入。帕潘的家族還遠遠上不了這種級別的台面。
三枚魔法飛彈出手後,帕潘就着手準備下一輪的魔法飛彈。對面的李察遲遲沒有把魔法準備完成,因此帕潘覺得勝利女神已經在向自己露出大腿了。只要一想到幕後那人承諾的裝備、金幣和地位,帕潘的心就禁不住發癢,以至於魔法咒語的發音都有些不太準確,1.5秒的施法時間因此被拖成了2秒。然而手中的魔法還沒有準備完成,帕潘的耳中就聽到從觀眾席上傳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這是歡呼?是為我行將到來的勝利嗎?」帕潘想着,可是他還有起碼的自知之明。於是有些茫然的抬起頭,驟然睜大雙眼,連準備了一半的魔法都忘得一乾二淨!
帕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什麼?那是一顆火球?一級魔法師怎麼可能放出三級魔法,魔法決鬥不是禁止使用捲軸類道具嗎?為什麼會出現一顆火球?!
那顆貨真價實的火球已經脫手飛出,向着帕潘的方向飛去。火球術沒有鎖定功能,但是高速飛行和法術本身足足十米的傷害範圍根本不需要鎖定。直到火球飛到不足五米距離,目瞪口呆的帕潘才從震驚中醒來,他一聲號叫,連滾帶爬的向旁邊閃避。可是發揮出有生以來最快速度的帕潘不過跑出三米,就被滾滾而來的火浪追上!砰的一聲悶響,帕潘被炸得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條短促的弧線,才重重摔在數米外的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決鬥場中忽然由極度喧囂轉為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觀眾中不乏見多識廣的大魔法師,看得出李察這個火球術的威力比標準三級魔法要小得多,但是10個能級的衝擊也足以對任何三級以下的魔法師構成沉重打擊。帕潘雖然沒被當場炸死,卻也要好好的養幾十天傷了。
砰的一聲悶響,再次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力。帕潘發出的魔法飛彈,這時才到達李察面前,他雙臂護胸硬挨了一記轟炸,然後神情和手勢沒有半絲偏差的開始準備第二個魔法。
這時決鬥場中靜得連一片羽毛落地都清晰可聞,李察念誦魔法咒語的聲音雖然非常低,卻也被感知超卓的幾位大魔法師聽到,於是他們悚然動容!
雖然魔法咒語被大幅修改,但是他們仍然能夠辨認出來,李察的第二個魔法竟然也是火球術!
李察的臉色已然蒼白,魔力的高速流逝讓他有種身體被抽空的感覺,他只剩下不到4點魔力,依靠魔力恢復藥劑的作用又恢復了一點。而他準備的咒語是火球術再次削減魔力支出的版本,還沒有研究完善。但就算完善了,也需要6點魔力,才能放出能級為8的小火球。只是強烈的信念支撐着李察,讓他不惜造成魔力透支也要把這個魔法完成!
火球雖小,殺人卻也夠了。
這時駐場法師閃現到場地中央,揮手驅散了李察未完成的魔法,同時也替他穩住了紊亂的魔力。
「夠了,你這個魔法放出去會要了他的命,這不符合魔法決鬥的規定。」說到這裡,駐場法師回頭看了看帕潘的狀況,然後宣布說:「這場決鬥的勝利者,是李察!現在,李察,你可以按照事先的約定,要求對方執行……嗯,那個約定的賭注。執行地點可以另行選擇。當然,我個人建議你選擇一種……呃……類似的,變通的……執行方式,這也符合魔法決鬥的規定。」
聽了駐場法師的話,李察走到趴着不動的帕潘身邊,粗魯地拉起了他的頭,看了看那張被煙火熏得焦黑浮腫的臉,以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說:「有個人曾經告訴過我,如果有人想要爆你屁股的話,那你就要先雙倍爆了他。」
說完,李察就站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踢在帕潘的屁股中間!帕潘發出一聲殺豬般的號叫,隨後轉為不知是哭是笑的呻吟,聲嘶力竭,氣息斷續。李察向外走了兩步,忽然轉身,又給帕潘補上一腳!這一腳立刻讓帕潘呻吟的聲音再次提高了八度。
看到李察的兩腳,駐場法師的眉毛也不禁微微一揚,感覺臀部的中間部位有些許不適。不過在他看來,李察這一腳明顯比執行約定賭注要來得仁慈,因此就默認了這種執行方式,宣布決鬥結束。觀眾席上的人們開始陸陸續續退場,他們顯得十分興奮,不斷討論着李察的火球術,而帕潘的屁股自然沒有人去關注。顯然,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都會是一個熱點話題。
包廂內,米妮和蘭多夫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米妮忽然嗤笑了一聲,說:「蘭多夫,你說得沒錯,看來小李察的確值50萬金幣呢!」說完,她也不招呼蘭多夫,而是徑自向包廂外走去。
蘭多夫臉色鐵青,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米妮纖細的腰身和搖曳生姿的臀部,兩排牙齒緊緊咬在一起。
拉開包廂門時,米妮忽然回頭,淡笑着說:「你不用光是盯着我的屁股看。我倒是覺得,你現在需要好好想想自己屁股的前途了。六天後老師就回來了!」
砰的一聲,包廂門狠狠在蘭多夫面前關上,用力之重,一點都不講貴族禮儀和風範。而蘭多夫隨即咆哮起來,幾乎把包廂內的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爛了,反正他賠得起。
至於帕潘,這個時候卻成了被世界遺棄的孤兒,就連那些平素時和他形影不離的跟班學徒們此刻也閃得不見蹤影。因為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重新記起蘇海倫殿下的恐怖。也就是這些進入深藍時間不長的學徒們,身上還會殘留那麼多世俗紈絝的習氣。
第19章
平衡
深藍最上端三分之一樓層,都是蘇海倫的專屬區域,閒人免進。如果想進也可以,各層間遊蕩的魔法傀儡擁有相當於十五級戰士的實力,它們會攻擊一切沒有紀錄在魔法核心內的入侵者。只要能夠打贏這些傀儡,再挑戰一打的魔導師,最後轟倒蘇海倫,就可以隨意洗劫傳奇法師的老巢了。至少理論上如此。
傳奇法師是個相當喜歡空間感的人,所以她一個人就占據了龐大的空間。此時在專屬區域的一角,迴蕩着斷斷續續的慘叫。在灰暗而幽長的廊道中,慘叫聲迴蕩不絕,讓不知情的人毛骨悚然。而知情的少數人,則完全是另外一種反應。
米妮從廊道盡頭出現,快步走着。她畢竟還是個少女,急促的步伐,緊抿的嘴唇,微蹙的眉,以及略微緊繃着身體似乎隨時準備閃避什麼的樣子,看上去很不喜歡廊道的昏暗陰森。但是這片區域就是以黑暗、陰森、潮濕為主題,是永遠正確的蘇海倫殿下親自決定,所以沒有人敢於提出異議。這時廊道中再次響起了隱約的慘叫,米妮辨認出了聲音歸屬,嘴邊露出一絲冷笑,狠狠啐了一口。
在陰暗區域的盡頭,坐落着一片占地上千平方米,足有十多個大大小小不同功能囚刑室的監獄區。一間囚室的中央,蘭多夫四肢拉開高高吊在刑架上,衣服被剝得精光,一名赤裸上身的獄卒正揮舞着五米長的鞭子,一下下抽在蘭多夫的身上。獄卒是個黑人,虬結的肌肉上塗滿了油脂,反射出膩人的光線,皮質短褲邊角都已磨損,上面還沾染着大片深褐色污漬,不知道是什麼人或者是什麼生物的血。
如果可以忽略眼前的暴力和血腥仔細觀察,會發現獄卒技藝非凡,長鞭在空中抖出複雜的軌跡,噼啪作響,然後帶着呼嘯的恐怖風聲落在蘭多夫白嫩的屁股上,在兩方巴掌之地留下道道鮮紅的淤痕。淤痕高高腫起,卻並不破裂,這樣既不會傷得太重,又能夠成倍疊加痛苦。獄卒站在四米外,揮舞着五米長鞭,鞭梢在蘭多夫白嫩屁股上留下的鞭痕卻是分布均勻,幾乎填滿了每一塊能夠填進去的空地,只是偶爾有交錯痕跡,卻也沒有破皮。遠遠看去,仿佛是一幅野獸派抽象畫,方寸之間充滿無數凌亂的色塊和線條,卻展示出難以言喻的美感。如此技藝已然爐火純青。這名獄卒如果放到外面去,也能算得上是一名強者。
蘭多夫的屁股已經高高腫起,臉上眼淚、鼻涕和口水交織在一起,英俊的面龐扭曲地一塌糊塗。作為古老貴族世家的優秀子弟,蘭多夫也絕不缺乏勇敢和忍耐。但是陰暗區域的刑罰有很多是為了煉獄惡魔、深淵魔鬼、各類龍裔亞種以及混血獸人、極地灰矮人之類的強悍種族準備的,人類,特別是不以肉體強度見長的魔法師,對這些刑罰大師來說簡直就是一碗白水,喝了都沒什麼味道。比如抽擊蘭多夫的這位獄卒,只用了最簡單的鞭打,就已經讓他意志崩潰。要知道吊着蘭多夫的這座囚室面積很大,裡面擺放着合計十六套刑具,而獄卒可以熟練使用其中的九套。
鞭打結束,蘭多夫的抽搐卻沒有停止,甚至連昏迷過去都做不到。劇烈的疼痛一波波襲來,沒有高峰低谷,沒有絲毫停頓片刻間斷,不斷衝擊着理智的壩沿,仿佛下一刻就會投奔絕望之淵。
所有的傷處都集中在米妮曾經提醒過他要重點照看的屁股上,因此巨大的屈辱幾乎讓蘭多夫發瘋,所幸他本也是意志堅強的人,直到最後都沒有完全崩潰。可是當鞭打結束後,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感到恥辱了,在受刑過程中,更加讓他難堪的事也發生過。他只希望這件事不要傳出去,如果傳到蘇海倫的耳朵里,那麼他的學徒位置必然不保。一想到被踢出深藍後的生活,蘭多夫忽然感覺到深深的寒意,他甚至不敢去想象今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從高高在上到摔落泥地,這種落差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的。現在,蘭多夫才終於發現,讓他與眾不同的並不是自己的外貌或者天份,而是蘇海倫弟子這個頭銜以及他的家族背景。
一時間,恐懼和懊悔吞噬了蘭多夫的心靈,讓他甚至忘記了去詛咒米妮的屁股。
在蘇海倫最喜愛的一個休閒廳中,一個身高超過2米的黑膚奴隸正弓着身體,背上馱着巨大的金色圓盆,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新鮮珍稀的水果,有的豐碩飽滿散發着誘人入口的光澤,有的卻是外形奇特顏色詭異,林林總總應有盡有,很多都不是這個季節出產的,還有許多異位面的產物。而最上方的水晶杯內,則擺放着幾枚通常是由超階魔獸守護的珍品。這一大盆的水果恐怕有幾十公斤了,正是蘇海倫今天的零食。
黑膚奴隸邁着沉重的步伐,沿碎石鋪就的小路快步行走,然後穿過一片枝葉絢麗的樹林,再通過大片如茵草坪,才看到小湖旁擺放着的幾張桌椅。與吸引眼球的水果和容器比起來,那幾件家具線條簡單,連修飾都是純色,樸實無華,卻一眼看去讓人立刻產生一種舒適放鬆的感覺。
蘇海倫正慵懶地靠在軟榻上,一顆顆往嘴裡扔着水果。身旁放着個同樣的金色水果盆,此刻已經見底。黑奴把果盆放下,取走了舊的,沿原路返回。說是休閒廳,但這個區域的面積卻超過一千平方米,裡面布設了完整的生態和取暖系統,如同置身於最舒服的山野之間。
五六個大魔導師正圍在蘇海倫的軟榻邊,匯報着這段時間以來的重要事件。按重要程度由高到低的劃分,近期事件主要為財務平衡、蘭多夫和李察三件事。
一名大魔導師以簡潔而快速的語言描述了冬季整個深藍的收支情況,還沒講完,一顆正被拋向蘇海倫小嘴的碩大櫻桃驟然凝停在空中,隨後蘇海倫那雙明亮得無以復加的眼睛就盯在了大魔導師的身上,如巨龍般的威壓瞬間施放出來,讓在場所有的大魔導師都有些站立不穩。
「你說什麼?我們上一季虧損了?!」
這位負責財務的大魔導師種族很是與眾不同,竟是人類的死敵:極地灰矮人。灰矮人中擁有魔法天賦的很少,能夠修煉到大魔導師級別的更是屈指可數。但是灰矮人斂財和精細的天性,用來管帳倒是再合適不過。他立刻借着微微躬身的姿勢半低下頭,避開傳奇法師目光的直視,小心翼翼回答:「是的!但是虧損額並不大,還不到60萬帝國金幣……」
蘇海倫立刻打斷了他:「那也是虧損!我記得去年年中我剛剛打劫了幾條巨龍,還是有把一些收穫投入到深藍的運作中的。怎麼還會虧損?查明原因了沒有?」
「原因已經找到了,不過……」灰矮人魔導師有些吞吞吐吐,欲言還休的樣子。
「說!」蘇海倫的聲音再次提高。
灰矮人一咬牙,硬着頭皮說:「原因在於,您最近一段時間的心情都很好……」
櫻桃繼續它的飛行過程,消失在蘇海倫的小嘴深處。傳奇法師皺起了好看的小眉毛,一臉嚴肅地思索着,過了片刻才緩緩地說:「可是接下來一段時間,我的心情可能會更好。這個先放放,說後面的事吧!」
另一名人類魔導師立刻走上一步,說:「已經按您的吩咐給了蘭多夫刑罰,現在您看應該如何處置?」
「你的建議呢?」蘇海倫懶洋洋地玩弄着手中一枚水花果,有些興趣不大的樣子。
人類魔導師說:「他的天賦還是相當不錯的,綜合評級可是卓越,而且他是聖樹王朝索拉姆公爵的兒子,克魯斯大師也曾經肯定過他的構裝師天份,所以我的建議是保留他的學徒身份。」
傳奇法師哼了一聲,說:「那個克魯斯也好意思自稱大師?而且他居然還給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了聖這個前綴!拋開這些不說,這老傢伙看人什麼時候准過!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未來的大構裝師,這種半上不下的東西就不用培養了,浪費資源!上一季我們可是虧了不少的錢!這樣吧,按照原本的決定,把蘭多夫給送回去。」
「可是他畢竟是索拉姆公爵的兒子……」人類魔導師小心提醒着。即使在強者雲集的聖樹王朝,索拉姆公爵也是一位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公爵自身同樣有着屠龍者、巨魔終結者和煉獄獵殺者等三個顯赫稱號,距離傳奇僅僅一步之遙,隨時都有可能跨入傳奇境界。如果雙方真的轉為敵對的話,索拉姆公爵也未見得就一定會輸給蘇海倫。
蘇海倫有些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蘭多夫是索拉姆的兒子,可是索拉姆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而且除了蘭多夫的老媽,索拉姆餘下的十一個老婆都會站在我們這邊的!這樣吧,我記得索拉姆的兒子中還有兩個天賦不錯,不會太給我丟臉。就把這個自費學徒的名額優先權給他們好了。只要索拉姆拿出原定贊助費的一半,就可以得到這個名額。」
「有了這筆贊助費,深藍就不會虧空了吧?」蘇海倫轉向灰矮人,臉上已經滿是期待。
灰矮人快速計算了一下,皺眉說:「僅僅能夠保證春季。因為您接下來的心情肯定會越來越好。」
蘇海倫這一次認真起來,小手抓在果盆里,卻忘了往自己的嘴裡扔。她沉吟着,糾結着,最後有些痛苦地說:「我的心情……這個……沒法控制。現在怎麼辦?那些龍都已經很窮了,去年才剛剛被我逐一拜訪過,現在再去肯定沒什麼收穫。而且它們越搬越遠,去找一次也很辛苦的……」
「要不……再增加一個自費學徒的名額?」灰矮人試探着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