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 - 第3章
玖月晞
Ben
Agust,
150-250-0441-2!咦,還是中國的手機號碼?」
挺清楚的?
言溯一頓,目光飄向他手中的紙,這個角度也可以清楚看見那排印記。一串串符號在他腦子裡飛快運轉,他定定看他:「這不是人名和電話號碼,而是死亡威脅。」
歐文臉色微白,道:「雖然有些證人不尊重生命會故意殺人,但Ai她不會這樣......」
言溯打斷他的話:「她寫字用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
「她右手受過傷,力氣不夠,寫的字怎麼會在第二張紙上留下這麼深的印跡?」言溯斂眉,「這串密碼不是她寫的。」
「呵,我疏忽了,」他似氣似笑,對自己有些惱怒,「以她警惕的個性,如果真是她寫的,怎麼會留下印跡?」
言溯抬眸看歐文:「她有一個懂摩斯密碼的室友,你們沒調查過她身邊的人嗎?」
歐文第一反應不是深究,趕緊給甄愛打電話,沒人接轉語音信箱。
他立刻動身往外走。
「你現在應該祈禱,這個威脅不是發給她的。」言溯語氣淡淡,眼看着歐文要鬆氣,他又漠漠加了句,「可能性不大。」
「......」
#
甄禮電話靜了音,進學校圖書館時掏卡才發現十幾個未接來電。
回電話給歐文,對方鬆了一大口氣,問了一堆問題之後又說他和言溯馬上過來進一步了解情況。掛電話時還聽見歐文很挫敗地對誰嘀咕了一句,說什麼要馬上跟頭兒匯報取消定位追蹤。
電話那頭一個淡漠的聲音給歐文回應:「要死早死了。」
甄愛折回學生公寓等人。時近傍晚,校園裡到處是開車回家或約會的同學,白雪地上一片彩色人影。
甄愛立在一個矮矮胖胖的小雪人旁,沒一會兒就看見了言溯,從白茫茫的冬天走來。
第一反應是驚訝。
他沒坐輪椅,腿好好的,還很長。
坐進輪椅時就個頭不小,現在看來更加顯高顯瘦,黑色的長風衣,灰色的圍巾,身形挺拔頎長,低調又過目不忘,賞心悅目得像英國電影裡的貴族紳士。
甄愛見他走近,沖他禮貌一笑,呼出的氣在冰冷的空氣里凝成一陣白色的水霧,很快被風吹走。言溯顯然沒對她的笑容做準備,不怎麼生動的表情更加僵了,像是被冷風凍住;唯獨一雙淺茶色的眸子幽靜得像教堂里染着陽光的玻璃。
甄愛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長時間的等候冷得她直跺腳,笑容也在打顫,沒話找話地問:「歐文開車帶你來的?」
這毫無疑問是一句廢話,和天氣好吃飯了沒一樣無意義,卻是寒暄的好方式。
但言溯顯然不認同這句話的價值。
他無聲看她,淺色的眼眸在白雪照映下顏色更淺,他的回答是:「一隻大鳥把我叼過來的。」原話是:「I
hitchhiked
a
giant
bird.」
分不清是典型的美國式冷幽默,還是對無聊問題的反諷。
甄愛認為更接近後者。
接話困難,她良久不語,好半天才岔開話題:「Owen停車去了?在這兒等他?」
「進去等吧。」他邁開長腿,往公寓走,也不知腦袋裡在想什麼,忽然說了句,「寒冷會弱化人的心理防線。」
甄愛望天,這人思維太跳躍,她絞盡腦汁也不知怎麼接這話。
才進大樓,他毫無預兆地腳步一停,甄愛差點兒沒撞到他背上,趕緊剎車。
言溯扭頭看他,眼眸乾淨得像外面的雪地:「Owen說你看到我名片時,說我是個看似低調實則內心十分囂張高傲的人?」
甄愛剎住腳步還沒來得及退後,她離他很近,仰頭看着他俊逸平靜的容顏,莫名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儘管尷尬,她還是承認:「是。」
「囂張,高傲,」他輕緩重複了一遍,「儘管我本身很喜歡這兩個詞,但你應該是不認同的。」說完繼續往前走。
甄愛坦然道:「不算不認同,只是覺得謙虛總是好的。」
他背脊挺直地上樓梯,目光直視前方:
「我不同意有些人把謙虛列為美德。對邏輯學家來說,一切事物應當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對自己評價過低和誇大自己的才能一樣,都是違背真理的。」
甄愛一怔,條件反射道:「福爾摩斯的《希臘譯員》。」
「福爾摩斯迷?」他極輕地挑眉,清澈的眼中閃過難以捉摸的意味,可下一秒,說出來的話屬性依舊欠扁,「明顯白看了。」
甄愛不怒不惱也無所謂,又過好一會兒,說:「歐文說過會兒帶我去吃生日晚餐。你也去嗎?」
他淡淡回答:「神奇的解密之旅變成溫馨的生日晚餐。溫馨這個詞太適合我了,perfect!」
甄愛失笑,她沒見過能把反話說到這種程度的人,彆扭得像個小屁孩。
言溯察覺到她在笑,神色清凜下來,腦袋裡蹦出一串分析。
她的笑不合理。
邏輯學上說不通;行為分析的角度也看不出任何隱含意義。
明明不好笑,她為什麼要笑?
不合邏輯的東西讓他微微覺得不愜意。
甄愛轉過走廊:「我當你這句話是生日快樂了。」
他默了半晌,規矩地回答:「生日快樂!」
走到門口開鎖,她還回頭望他,「歐文說你從我的簡歷上看出了死亡威脅的密碼,能解釋一下嗎,我對密碼很有興......」
話沒說完,門自動開了,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甄愛手一顫,已有不詳的預感,緩緩推開門,就見室友江心躺在一片猙獰的血泊之中,脖子上一道駭人的刀口,血放得到處都是。
言溯繞過她,神色如常地走進去,「估計你今天吃不下晚飯了。」
☆、3阿基米德與密碼
甄愛立刻撥通電話:「911,
I
found
my
roomie
killed,
please......」911,我的舍友被殺了。
「slaughtered(屠殺)」言溯蹲在地上,聲音帶着說不清的冷冽。
甄愛一頓。確實,這樣血腥的場面不是謀殺而是屠戮,可她最終沒理他,繼續按自己的想法報了警。
放下電話,她輕輕掩上房門,站在門邊不進不退。
「為什麼沒叫救護車?為什麼知道她死了?」言溯戴着手套,正在檢查死者。
這個時候還曉得審問她,果然是他的風格。
甄愛倒沒覺得這話唐突,靜靜道:「從浴室到宿舍,起碼2升血。」
「眼神不錯。」他意味不明地說着,「這麼精確,你懂人體解剖學?」
甄愛心裡一個咯噔,烏黑的睫羽一垂,遮住漆漆的眼眸,平靜如初地回答:「不懂。」
驚訝加遲疑的這幾秒鐘,對言溯來說,完全不難分析。答案是——
說謊。
對此,他的回答是:「在你剛在反應的時間內,地球已經繞太陽走了74475米。」
嫌她反應速度慢,甄愛這次乾脆沒反應了。
言溯手指壓着江心的脖子,盯着傷口不緊不慢地說:「小型水果刀,刀口不長卻很深,精準地刺斷了頸動脈,兇手運氣真好。」
甄愛聽得出來他最後一句話是反話,所以不做評價。
果然,他下一句話便是:「不過,讓一個邏輯學家相信運氣這種抽象的東西,呵……」他的語氣里其實沒有半點笑意。
死者江心穿着很整齊,齊肩頭髮卻是濕的,鬼手一樣在地上張開,從浴室到房間有很長的血跡。
言溯蹲在原地把死者檢查了一遍,脖子兩側有掐痕,肩膀上有隱約的淤,因為死亡時間不長尚未完全顯現,還看不太清。
他起身,目光掃視了一圈,卻沒有走動,想是怕破壞現場。
很普通的雙人宿舍,左邊是江心的床和桌椅,東西很多,主要是衣服和配飾,看上去價值不菲;梳妝檯上擺着形形□的香水化妝品,幾乎擠不下。還有一本劃着很多圈圈的日曆,顯示主人日常繁忙。有一個飾品盒摔在地上,胸針發卡耳環之類的東西灑在地板各處。
右邊是甄愛的床和桌椅,很乾淨簡單,書桌上幾排大眾傳媒的書,床上掛着幾件昂貴又性感的衣服,再無其他。
言溯的目光落在江心的梳妝檯上,忽然問:「她有幾個飾品盒?」
甄愛望着滾落一地的飾物,漫不經心道:「一個,……不知道。」
「這話有問題,」嚴謹的邏輯學家皺了眉,「既然回答了『一個』,為什麼說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為什麼要猜測着回答?」
甄愛:……
言溯看她一眼,不再深究。
梳妝檯旁邊的窗戶半開着,下午這一帶有小型雨雪,在深色的桌子上留下了兩個很清晰的乾燥印記。
甄愛也看到了,一個正方形一個長方形。長方形的那個剛好符合地上飾品盒的形狀,而正方形那個。她四周看了看,毫無疑問,現場少了一樣東西。
剛這麼想,言溯自言自語道:「少了兩樣東西。」
甄愛蹙眉,兩樣?
呃,她怎麼沒看出來?
本來有點兒好奇想問,但終究覺得自己不插嘴比較好。而且看言溯的臉,明顯就寫着「請勿打擾」的大字。
他望向浴室,噴濺型血跡在浴室的牆壁上,那裡是第一案發現場,而梳妝檯前全是點滴型血跡,為什麼特意把死者拉到房間裡來,弄得這麼凌亂?
死者的衣服很整齊,頭髮卻是濕漉漉的,為什麼?
最關鍵的一點,放了這麼多的血出來,兇手身上不可能不粘血,那TA是怎麼大搖大擺從這裡走出去的?
他扭頭看門邊的甄愛,不咸不淡地說:「覺得害怕或不舒服,就出去吧。」
甄愛道:「我沒有這麼覺得。」
言溯微微地眯眼,那表情似乎是被挑戰了,看了她半晌,扭過頭去了,語氣變得不容置疑:「從剛才進來到現在,你一直抱着手。這是潛意識裡自我安撫的姿勢,所以……」
他頓了頓,下結論:「不用騙我。」
面對他的質疑,她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無所謂地說了一個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