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古道(人形棺材+活人禁地) - 第10章
李達(一隻魚的傳說)
我停下來仔細看了看,又摸了摸,那紗帳摸起來聽粗糙的,怎麼還有些扎手?黑暗中好多螢火蟲飛過來,盤踞在這紗帳上,我借着亮光仔細看了看,一時間臉色大變,那並不是紗帳,竟然是一件完整的大蛇皮。
我不由倒吸了幾口冷氣:怎麼會有那麼粗的蛇?
我小心拽起這張巨大的蛇皮,那蛇皮足足有水缸那麼粗,蛇皮展開估計會有十幾米長,最可怕的是,在那蛇皮的頭上,竟然凸起了兩個巨大的腫塊,像傳說中的龍角一般。
難道說這條巨蛇要成龍了?我正在驚奇,黑暗中突然有人說了聲:「餵?」
我一陣驚喜,忙回身叫道「金子寒?!」
那人卻並不回話,又一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金子寒這死小子,在這樣的環境中,還他娘給我裝神弄鬼,我頓時怒了,小聲罵道:「你他娘的還不開燈,在那死叫什麼?」
話音剛落,他又在前面冷哼了一聲,然後在前面亮起了一盞綠幽幽的火光。
這個燈光顯然比螢火蟲的燈光明亮很多,應該是金子寒火摺子的光,火光下,一個人站在那裡,不是金子寒還是誰?!
我趕緊跑過去,沒跑幾步,那盞燈卻又一次熄滅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方向,使勁喊着金子寒。
「唔。」終於回應了。
我急忙說:「我剛才看到我父親留下的字了,他也來這裡了,你是不是知道這些事?」
「唔。」
「我們家和這裡到底有什麼關係?」
「唔。」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來這裡的?」
「唔。」
我一時間大怒,這金子寒成天裝聾作啞也就算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敢消遣我,可是我心裡害怕又不敢上前。
就在這時,黑暗中突然有人抓住了我,接着黑暗中升起了明亮的暖黃色的燈光。
抓住我的人是金子寒。
我一陣欣喜:「金子寒?」猛然間一愣,金子寒要是在這裡的話,那一直跟我說話的人又是誰呢?
我趕緊轉頭看剛才站着人的地方,一下愣在了那裡,一股寒氣從腳心傳上來,直達頭頂,我頭皮一陣發麻,用手摸了摸,感覺頭髮都像鋼針一樣豎起來了,怎麼也壓不下去。
在我前面站着的,竟然是一個血人。
那個血人背着我,又發出了古怪的聲音:「唔?」
我轉身想逃,兩條腿卻像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眼看着那個血人跌跌撞撞朝着我走來,那姿勢非常彆扭,看起來怎麼也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我的上下牙齒都打架了,磕磕碰碰在一起,咯吱咯吱響,這山洞中終於出來鬼了,還他娘的是一個血屍!
這時候,金子寒卻冷哼一聲,從地下撿起一塊石頭,朝着那個血屍狠狠砸了過去,就聽見撲騰撲騰一陣響,那血屍仿佛被剝了皮一般,好多東西從身上掉了下去,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身子。
那竟然是一匹老得毛都要掉光了的白毛獨眼老狼。
過了好久,我的腦子才轉過來彎,那綠幽幽的燈光竟是那隻獨眼老狼的眼睛,這老狼兩隻後退直立起來,身上的血色蝙蝠堆了高高一層,竟然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在燈光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渾身血紅的人。
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地說:「他娘的,他娘的這狼成精了?!」
金子寒冷哼一聲:「這你要回去問你爺爺,這是你們白家設的!」
那老狼見計謀失敗,轉身想走,金子寒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反手一刀,那刀子直刺了老狼的心臟,老狼在地下哀嚎着抽搐了幾下便死去了。
我驚魂未定,問金子寒:「這狼為什麼不吃我?」
金子寒冷冷地回答:「它想把你進貢到深淵裡。」
我問道:「深淵,什麼深淵?」
金子寒沉默了一下,問我:「你真不知道?」
我急了,說:「知道什麼?你說話能不只說半截嗎!?」
金子寒逼問着:「你不知道深淵底下被你們封了什麼?」
我說:「被我們封住?」
金子寒冷笑着:「想當年黃河六大家聯手封住黃河眼,何等威風,沒想到白家後人連承認都不敢承認?」
我更加驚奇了,問:「黃河六大家又是什麼?黃河眼是什麼?」
金子寒盯住我,看得我心裡發毛,最後他嘆息了一聲,說:「白家這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這些話,我更不明白了,追問着他,我在大鼎上看到我父親留下的字了,他怎麼也到了這裡?我們白家到底和這裡有什麼關係?
金子寒卻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往前走,我雖然惱火他又開始裝聾作啞,但是也不敢再跟丟了,緊跟着他向前走。
又走了一會,前方出現了一大片紅光,那紅光竟然是從地下發出的,氣溫也漸漸高了起來,熱浪逼人,汗水仿佛瀑布一樣,嘩嘩往下流,我心中存着事情,也沒顧得上這些,腦子裡一堆事情堵在那裡,不知道該想哪個才好。
走到一塊寬闊處,金子寒站住,點燃了一張火摺子,朝下拋了下去。
在他面前,是一個深不可底的深坑,火摺子飄在下面,就像是掉入了無底洞中,除了一片黝黑外,什麼也看不見。金子寒又往不同方位扔了幾張,還是看不到什麼東西,只有幽深的黑暗,仿佛這個黑洞一直通向地獄一般。
金子寒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火摺子,一下子點燃了,全部撒了下去。
我看他將所有火摺子拋入了水中,想要孤注一擲,想叫住他,讓他千萬給我留下一張,我好去看看那第六個大鼎下到底有什麼,還沒來得及喊,卻被眼前的東西給驚呆住了。
在大約幾十米深的地方,仿佛無窮無盡的巨大空間中,竟然縱橫交錯着幾條巨大的鐵索,鐵索下懸掛着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看起來,竟像是一口造型古怪的大鼎。
雖然這裡熱得要命,我卻一時間嚇得手足冰冷。
我當時忍不住,連續退了幾步,腳下踩掉了幾塊碎石,碎石掉在那個無窮的空間中,咕嚕咕嚕滾着,然後砸在了那口大鼎上,發出非常古怪的響聲。
那洪鐘一般的聲音脆且響亮,仿佛帶有巨大的震懾力,驚得我們周圍的山洞都在微微顫抖起來,那屋頂上不知道多少蝙蝠,也都吱吱尖叫了起來,我嚇得面如土色,傻傻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好在隨着那洪鐘聲過去,那蠢蠢欲動的蝙蝠又恢復了平靜,我才擦了擦汗珠,想着幸好沒驚動那些蝙蝠。就在我剛鬆了一口氣後,在我們腳下那仿佛無止境的空間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
金子寒面色一變,突然叫了聲「不好!」拉着我就往外跑。
金子寒這小子,雖然平時很操蛋,又愛裝瘋賣傻,但是確實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連他都逃命一樣往外跑,可想而知那地下的東西是多麼恐怖級別的存在了。
跑着跑着,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究竟是哪裡不對,我卻又說不上來,跑了一會,我終於想起來了,他娘的,金子寒手裡的火摺子早滅了,這洞裡怎麼會有亮光?!
我忍不住轉過頭去,卻發現那山洞中滲出了一絲亮光,光線越來越亮,竟然穿透了濃霧,最後整個山洞都被籠罩在這片亮光中,仿佛整座山被鑿透了,注滿了陽光。
但是不對呀,我們現在可是在大山內部,怎麼可能會有陽光?而且外面正在下雨。
我忍不住回頭再看,一下子愣住了,在那一瞬間,我簡直不相信我的眼睛,在那一刻,確確實實出現了神跡。
在我這一生中,經歷了古墓、叢林、洪災、蛇窟,但是卻從來沒有像那天那麼害怕過。
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但是一直到現在,我只要一閉上眼睛,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受。
在那個下午,我在古桑園旁邊大山下那個仿佛永無止境的深淵之中,那具由無數鐵鏈吊起來的巨大的銅鼎下,在那發射出一縷純淨光線的地方,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地心深處,竟然升起了一輪太陽。
確確實實,在那一刻,從深淵裡面升起了一輪太陽,我當時完全傻在了那裡,強烈的陽光刺破了濃霧,在一個黑洞中,刺傷了我的眼睛。
那刺眼的陽光同時也驚擾了山洞中的黑暗生物,屋頂上成千上萬隻蝙蝠一起尖叫起來,在半空中胡亂飛着,山洞中傳來了狼嚎、鳥叫,還有不知名的怪叫聲,簡直亂成了一團。這時候,深淵之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吼,那聲音很小,卻極具穿透力,聲音異常陰冷,仿佛將我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了,一動也不敢動。隨着這聲低吼,原本鬧哄哄的山洞突然安靜起來,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緊接着,就聽見深淵下的鐵鏈子傳來嘩嘩的聲音,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怪物順着鐵鏈子爬了上來。
人要是害怕極了,那就會傻站在那裡等死,我當時心裡怕得不行,想跑,兩條腿卻像生了根一般,一動也動不了。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如何走出那個深洞的,我只記得金子寒手擎着的那把金刀,閃着亮光,等我醒來,我渾身濕透地躺在了河灘上。冷風一吹,凍得渾身直哆嗦,看着滔滔的黃河水,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金子寒臉色蒼白地站在我身邊,不管我問他什麼,他都一語不發,默默看着遠處的山崖。
在我們躺着的河灘上,正好能看到山崖全貌,山崖呈人臉形狀,最上面有兩處生長着老松,正像是兩條眉毛,下面凹進去的兩塊像是雙眼,靠近水邊的一個凸起物,就是一個鼻子,這山下其實還有一張大嘴,就是我們剛才出來的山洞。我看着這張天然形成的死板板的大臉,覺得也挺像金子寒那張死人臉,總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像誰都欠了他幾吊錢,這樣想着,我不由笑出了聲。
後來,我們開始慢慢順着河邊往回走,兩個人互相攙扶着,順着黃河古道往上河村走,大水不斷淹上來,無數老鼠、大魚、水蛇都朝着大山上拼命攀爬着。
那大山臨水的一面本是懸崖,被河水沖得很光滑,群鼠只能牢牢扒住石頭縫才能抓牢,不至於掉下來,成千上萬隻黑鼠將整面大山的石縫都堵死了,山是青色的,老鼠是黑色的,就在那大山臨水的一面,形成了一幅古怪的圖畫。這幅群鼠組成的圖畫很古怪,就像是一幅古地圖一般。我看着這幅古怪的地圖,總感覺像在哪裡見過一樣,仔細想了想,卻又想不起是在哪裡看到過。
等我揉揉眼再去看,卻又怎麼也看不到那幅古怪的鼠圖了。
我自己也嘲笑自己,這黃河泛濫,老鼠攀山本是天災後產生的異象,我又怎麼可能見過呢?
回去的路異常難走,路全被大水沖毀了,我們倆拄着根大樹枝,在爛泥一樣的路上走了整整一天,才走回上河村,曾經的上河村。
上河村已經沒有了,黃河灘上白茫茫一片,全是滔天的大水,哪裡還有我們熟悉的上河村?
我看到被大水淹沒的村莊,想着那些成年擔驚受怕的老鄉,那幾個總是唧唧喳喳的知青姑娘,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
金子寒卻是淡然看着滔滔的黃河水,一言不發。
沒有親身經歷過大洪水的人,是怎麼也想象不到當時的慘狀的,到處都是沒有盡頭的大水,水中漂着各種東西,有麥垛、有家具、有鍋碗瓢盆、有棺材、有大鼎,還有豬、羊等家畜的屍體,水蛇伏在獸屍上吞吐着血紅的芯子。水底下不時傳來古怪的聲音,還涌動着巨大漩渦,也有東西撕扯着浮屍。
大水還在繼續往這邊湧來。
我和金子寒爬到樹上,你簡直想象不到,樹上會有那麼厚一層蒼蠅,將樹枝都給壓彎了。
在樹上,我也問過金子寒,鬼窟里吊着的大鼎到底是什麼?面對我的疑問,金子寒再次石化,所有問題他一概不回答,只是看着黃河發呆。
在樹上待着的幾天,金子寒幾次下水,捉了一些魚、鱉甚至水蛇,用金刀剝皮後生吞,看得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連擺手,寧願餓死也不肯吃。
後來,有救災的解放軍過來,將我們救了下來,既然上河村被水淹了,我們只好回家了。
我上了驢車,拼命跟他揮手,讓他給我寫信,好好保重!
金子寒冷漠地站在那裡,突然叫了我一聲,我從驢車上跑下去,以為他有什麼話說,沒想到他卻摘下了那塊魚形玉佩,鄭重地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又給我留下了四塊玉璧,然後朝着古桑園的方向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卷
龜葬之城(上)
第一章
裸屍沉河
這次上河村的經歷,對我的震動很大,我開始重新審視黃河,也想起爺爺從前給我講的許多黃河舊事,也許並不只是故事。黃河的博大和神秘,那些流傳了幾千年的禁忌和規矩,都是我們無法想象,無法窺視的。
這一次上河村的經歷,也讓我發現,我們白家確實和黃河存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關係。我父親為何在鬼窟的大鼎上留下那樣一個古怪簽名?宋圓圓她們說我是白家的人,白家又和她們有什麼關係?黃河六大家又是怎麼回事?那個深淵中懸掛起的大鼎又是做什麼的?更重要的是,在最後一刻,我竟然看到在那個無底深淵中升起了一個太陽,這個怎麼可能呢?那一幕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發生過的呢?
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但是總覺得宋圓圓她們所說的白家、宋家等,應該和我爺爺跟我說的金門有關係,但是具體是怎麼回事,要等問了我父親才清楚了。
我帶着一身疑問回到家,我母親一看到我,當時眼淚就下來了,說我爺爺不行了,讓我趕緊去見爺爺最後一面。
我忙跑進去,爺爺瘦成了人干,躺在床上,看見我進來,渾濁的眼睛睜開了,想坐起身子,卻坐不起來,喉嚨呼嚕呼嚕直響。
我見爺爺要說話,忙貼着他的耳朵,就聽見他含含糊糊說了聲:「牛皮……」
牛皮?什麼牛皮?我母親也愣了,說咱們家沒有牛皮呀,老爺子是不是病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