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古道(人形棺材+活人禁地) - 第18章

李達(一隻魚的傳說)

  我看過去,那水下光影斑駁,黑糊糊的石塊上隱隱有條白線,還真像是一根鐵鏈。我揉了揉眼,那白線卻越來越模糊,怎麼也看不清楚了。這時候正逢那亮光大放光華,一時間將河底耀得雪亮。我就看見在一塊黑糊糊的大石頭上橫着一條雪亮的鐵鏈,鐵鏈亮閃閃的,一路延伸到黃河中央,不知道有多遠。

  鐵鏈,又是鐵鏈?!

  我腦子裡像過電影一般,迅速閃過一系列關於黃河鐵鏈的畫面,深淵中的大粗鐵鏈,縛龍的鐵鏈,大缸下拖着的鐵鏈,還有這次在黃河底中的鐵鏈,這些鐵鏈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是誰放置的呢?

  我當時心亂如麻,這時那光芒漸漸收斂了,黃河中又恢復了黑暗,大雨落了下來,嘩啦嘩啦響着。我們也回過頭來,感慨了幾聲,便圍坐在破廟中,想等雨停了再走。

  我扭過頭看着老船夫,老船夫淡然看着黃河,仿佛這些都是平常至極的事情一般。

  我這時突然想起,為何老船夫突然在船上消失,又和黑犬突然從水中出來,用那隻古怪的白碗逼退了水下的物件,還意味深長地說,那水下的怪物其實怕我。看來這老船夫才是個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只可惜他卻始終不肯透露一個字。

  外面大雨嘩啦嘩啦下着,冷風嗚嗚吹進來。黃曉麗抱着膝蓋,凍得渾身發抖。我便在破廟中撿了些爛木頭,在廟裡生起了一堆火。外面是白茫茫的雨,破廟裡跳動着紅彤彤的火焰,這氣氛就溫暖了,幾個人圍着火堆說話。

  猴子這時問道:「黃曉麗,我在船上聽你說,你好像見過這樣的大缸?」

  黃曉麗臉色一變,略點了點頭。

  猴子大感興趣,追問着:「那缸也是在黃河裡嗎?」

  黃曉麗搖搖頭。

  我見黃曉麗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便想打個哈哈,岔開話題,誰知道黃曉麗卻說了她小時候經歷過的一件奇事。

  她說:她祖籍在崑崙山腳下,並不是漢人,但是具體是什麼少數民族,她也搞不懂。關於從前的事情,是他們家的一個忌諱,提都不讓提。不過每隔十幾年,散落在中原等地的族人,就要千里迢迢回去祭祖。

  在她很小的時候,曾跟族人回過一次崑崙山祭祖。當時浩浩蕩蕩有幾百人,都騎着駱駝,戈壁灘上風沙大,大家在頭上裹着頭巾,只露出兩隻眼睛,誰也看不清楚誰的樣子。他們沿着黃河古道行走,走了不知道有多少天,走到黃河幾乎斷流了,到處都是黃沙,大家疲憊不堪,身上結了厚厚一層鹽泥,難受死了。

  這時候,前面颳起了大風,大風中影影綽綽,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奔跑。大家驅趕着駱駝,跟着族長沒命地跑。不過那種感覺很奇怪,你會感覺到身邊的溫度忽高忽低,一會兒就像是在火中炙烤,一會兒又像是掉進了冰冷的冰窟窿里。最後不知道跑了多久,駱駝的口鼻中先是往外噴白沫,後來白沫也漸漸帶血,一個接一個倒下,大家就開始下來行走,又走了整整三天,才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前。

  黃曉麗說,她當時一下子被震撼住了,她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座城堡看起來並不大,卻給人一種威嚴肅穆的感覺,就仿佛是,突然看到了神聖的天安門城樓。

  她回憶着,那裡是一片平坦的沙漠,卻在沙漠間突然出現了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山,石頭山上就矗立着那個城堡。城堡是用白色的大塊石頭砌成的,中間豎了幾根鮮紅色的大柱子,紅是鮮紅,白是潔白,在蒼黃的沙漠中顯得格外震撼。他們全跪在白色的城堡外,最後女人和孩子被留在外面,男人們神情肅穆地走了進去,好久也不出來。

  她當時年齡小,又騎了幾天駱駝,總算下了地,就拼命往外瘋跑。大人一把沒拉住,她就也跟着沖了進去。那屋子裡氣溫明顯比外面低很多,一進去她就打了個寒噤。到處看了一下,只見那屋裡的牆全部塗成了黑色,牆上用硃砂畫了許多奇怪的圖案。那種黑色混合紅色的感覺很不好,就像是……就像是凝固的鮮血一般。

  她當時很害怕,嚇得想往外跑,卻跑錯了方向,竟然跑進了裡面,沒跑多久,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屋中並排放着好多黑糊糊的大缸,一個缸的蓋子沒有蓋嚴實,露出來了一具乾屍,渾身嚴嚴實實裹着白布,靜靜躺在大缸中。

  黃曉麗最後說道:「那些大缸,就和黃河上那隻古鼎一樣……」

  我們都不說話了,火焰噼里啪啦響着,偶爾蹦出一粒火星。

  我見氣氛有些尷尬,便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信口說道:「猴子,剛才那河底下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着火了吧?」

  猴子說:「你還別說,我曾聽人說過,有的河底下埋了不少黑糊糊的石油,這些石油用火一點就能着。我看,會不會是閃電把水底下的石油給點着了,所以冒火呢?」

  我咧着嘴,說:「這不可能,石油密度比水小,要浮在水面上,那黃河上連一滴油星子都沒有。再說即便是黃河上漂浮着石油,那也要在河面上着火才對,剛才咱們可明明看見,那火焰是在水底下的。」

  猴子不服氣地說:「那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了想說:「我琢磨着,會不會是這麼一回事。咱們都知道,黃河底下有各種石頭,會不會當時正好有一塊火焰顏色的石頭,映射的閃電,被咱們給當成火焰了呢?」

  猴子說:「要按你這個意思,那石頭是映射的閃電,那閃電後來不打了,怎麼那水底下的火焰還有呢?」

  猴子這時候接着說:「我們剛才遇到的事情,倒讓我想起了一本書上寫的故事。」

  我一聽故事,頓時來了精神,忙問他是什麼故事。

  他說,在古書里倒記載過類似的故事,說這水底下發光的物件,不是別的,倒是一顆夜明珠!

  我忙問他,這夜明珠又是怎麼回事?

  猴子說,古書記載,從明朝開始,揚州大湖就出了一枚夜明珠,一到陰天時,大珠子就會在水底下發光,那光亮得邪乎,十幾里外人都能借着這光讀書。那珠子不僅能發光,還能跑,後來又跑到了高郵湖中。大約在一百年前,卻突然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我這不在想嘛,咱們剛才看到的物件,會不會也是顆夜明珠呢?

  這時老船夫突然冷冷說道:「你們幾個伢子,連黃河開天珠都不知道,還想整治黃河?」

  黃曉麗還不服氣,想跟老船夫理論幾句,被我一個眼神給攔住了。

  我客客氣氣請教老船夫,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船夫傲然道,你們幾個人吧,也就那個瘦伢子說的還有些沾邊,還說什麼黃河着火,這分明是黃河奪珠。

  之後他給我們講了什麼叫黃河奪珠。原來在黃河中生長着許多百年河蚌,這些河蚌吸收日月光華,久而久之,腹中就會結出一顆精珠。那蚌腹之珠,經過數百年的積累,聚集了好多日月光華,一旦開啟,便會精氣四溢,引得水中大魚奪珠。老蚌便會日夜緊閉蚌殼,一直等到天狗食月時,水下物件惶惶不安,伏在水底,不敢出動,才敢打開蚌殼放放風。今日適逢天地變色,天昏地暗,那老蚌以為天狗食月,將蚌殼打開,被那水下的大物件給奪去了精珠。為何那精珠後來就不亮了,就是因為那精珠被水下之物吞入了腹中。

  我們幾個人才恍然大悟,沒想到就剛才那一會兒,在黃河底下竟然發生了如此邪門的奪珠事件。

  黃曉麗這時問道:「我剛才看見河底下有條鐵鏈子,這和缸下的鐵鏈子有關係嗎?剛才那條鐵鏈子,會不會就是大缸下拴着的鐵鏈子呢?」

  老船夫卻漠然看着外面的黃河,理都不理她。

  我見這氣氛有些尷尬,忙說:「這鐵鏈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不過那大鼎里裝的肯定是從黃河裡淘來的金沙。」

  黃曉麗便問我,這黃河淘金又是怎麼回事?

  猴子也問道:「這金沙怎麼會跑到大缸里呢?」

  我說:「要說起這個事情,那話就長了,這就要說起當年行走黃河的採金人了。」我看了看,黃曉麗用手托着腮,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我,在火光下映得臉通紅。我忙咳嗽一聲,躲避着她的眼睛,說:「這黃河手藝人,就是專門採金的手藝人,靠着一身分水尋金的本事,在黃河中採金為生。」

  猴子不屑道:「什麼黃河手藝人,不就是採金客嗎,怎麼還和黃河扯上關係了?採金客我知道,不就是端着個洗臉盆,在黃河裡來回晃悠淘金嗎?」

  我說:「這你可就不懂了,這黃河手藝人,都是身懷絕技,懂得黃河分水尋金的古法,能從滔滔黃河中找到藏在黃河裡的金脈。我可告訴你,這些黃河手藝人都神秘着呢,那些採金古法都是代代相傳,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

  猴子問道:「那黃河採金人的後代,是不是都必須要在黃河上採金?」

  我說:「那是自然,他們每代都要出一個手藝人,在黃河上採金。」

  猴子就撇嘴,說我可別吹了,這手藝人要是那麼厲害,早成沈萬三了,還用得着讓後代在黃河上風吹日曬喝西北風?

  我一愣,猴子說的確實也對,按說這黃河手藝人既然能找到黃河中的金脈,自然富可敵國,為何不讓子孫享受,還要在黃河上辛苦奔波呢?

  這時黃曉麗也問我,採金人為何要叫黃河手藝人?採金和黃河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我爺爺,爺爺說,「千石萬水凝一金」,這金乃山水精華,只有在大水群山中才能凝結出金。中國的大山大河多了,但是最產金的,莫過於流經大半個中國的滔滔黃河。黃河九轉十八彎,也就孕育了數不清的金玉寶貝,所以到了最後,說起採金一行,首先想到的就是黃河,黃河和採金也漸漸成為了一體,分也分不開了。

  我裝模作樣感慨了一番,好像很懂一樣,其實多是我爺爺當年說的話,我也是半懂不懂,生搬硬套,蒙蒙黃曉麗是綽綽有餘了!

  黃曉麗果然激動起來:「老白,不,白,白大哥,那你懂黃河採金之術嗎?」

  我信口說道:「我白家祖上本是黃河手藝人,我雖沒學過,但是也多少懂得一些。」

  這話半真半假,倒也不全是我自己托大。

  我跟她說起來,我姓白,祖上白公姓白名英,山東汶上人,明朝初年,因治運河水患有功,被監修官員工部尚書宋禮器重,在清雍正年間被封為黃河白大王。

  這不是胡說,這黃河大王的說法,被收錄在《敕封大王將軍紀略》一書中,這本書是河官必備的紅寶書,被歷代河官奉為治黃聖經。

  我們白家世代從事兩種職業,一種是河工,另外一種就是採金人,我從小就聽我爺爺講黃河採金故事,這個我還能不知道?

  說歸說,我其實心裡也一直有疑惑,家譜上明明白白寫着,我白家自明朝時候起,累世為治水功臣,為什麼還要讓白家後人做黃河上採金的手藝人?難道說我們白家在黃河上採金還有什麼隱情?

  卻說當時我一時得意,向黃曉麗賣弄起白家採金之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老船夫卻猛然站了起來,死死盯着我:「伢子,你姓白?山東汶上『永濟顯應昭孚』白英白公後人?」

  我記得筆記中好像提過,白公被授予了好多「靈感」、「顯應」、「昭孚」之類的稱號,便含含糊糊答應了一下。

  哪知道那老船夫卻激動了,緊緊握着我的手,圓睜着雙眼,聲音都顫抖了,問我:「伢子,你真的是白公後人?」

  我有點摸不着頭腦,說:「我都做了二十幾年白公後人了,每年清明還要回山東汶上祭祖呢!」

  老船夫的嘴唇都哆嗦了,他握着我的兩隻手明顯地顫抖了。抖了一會兒後,他突然面朝黃河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頭,再起來已經是老淚縱橫,嗚咽道:「天可憐見,沒想到我在黃河上隱姓埋名四十多年,今天終於見到白大王的後人了!」

  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勸也不是,拉也不是,黃曉麗忙過去攙起老人,老人用袖口使勁擦眼淚,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伢子,我姓黃,黃河六大王『黃、宋、栗、白、謝、朱』中黃家後人,名中才,因在江湖上排行第七,外人給個面子,叫我一聲黃七爺。我們黃家和你們白家本是世交,我和你爺爺白二哥也是過命的交情,年輕時常在這黃河邊上飲酒取樂。」

  我聽他這樣一說,才知道這老船夫和我過世的爺爺有着那麼厚的交情,忙起身以晚輩禮見過黃家老爺子,恭敬叫了聲:「黃七爺!」

  黃七爺點了點頭,手翻了一翻,示意我坐下,捋了捋鬍子,親切問道:「伢子,你爺爺身體可還好?他年輕時好酒量,最喜用黃河鯉魚下酒,一次我們兩人坐在黃河邊上,痛飲了三大壇汾酒,吃了尾十九斤的黃河鯉魚,後來趁着酒興夜遊黃河,至今想來,仍是平生一大快事!」

  我也想起了爺爺當年對我的好,一時哽咽,說道:「黃七爺,我爺爺已經過世了!」

  黃七爺大吃一驚,一下子站了起來,道:「過世了?他才多大,怎麼就過世了?」

  我嘆息說:「自從爺爺有一年外出回來後,大病了一場,然後身體一直不好,後來就……」

  黃七爺問:「他最後留下什麼話沒有?」

  我說:「他最後說了一句話。」

  黃七爺問:「什麼話?」

  我說:「裸屍沉河。」

  黃七爺半晌沒說話,眉頭皺得緊緊的,好久才微微嘆息一聲,道:「白大哥,他還是放不下那件事呀,唉……」

  他轉過頭問我:「伢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白石頭。」

  黃七爺沉吟着:「白石頭,白家石頭……嗯,好,也好!」

  我見他這樣說,再想起我爺爺古怪的死法,覺得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忙催問黃七爺,我爺爺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無論我怎麼求他,他始終不肯說,只是對着黃河不住嘆息。

  我又跪倒在地上,告訴他,我爺爺死後,我父親也在黃河裡失蹤了,估計就是在這裡失蹤的,讓黃七爺看在我爺爺的面子上,一定要幫幫我。

  黃七爺扶我起來,最後嘆息了一口氣,說,伢子,這些就是咱們的命呀!罷了,罷了,你是白家後人,你爺爺又不在了,讓我告訴你一點你們白家的舊事了。他說,你現在看我這個樣子,怎麼也不會想到,我當年是黃河上赫赫有名的手藝人,為金門潛淵一派傳人,尋的是山洞水窟里的洞金,因為我多在古洞中行走,所以江湖上給我起了個名號,喚作「辟水金睛獸黃七爺」。

  黃七爺說起這些,像換了一個人,眼睛中都往外透着精氣神,對我們朗朗道來:中國祖師爺傳下來的手藝有三十六類七十二行,除此之外,還有見不得光的外八行,外八行有金點、乞丐、響馬、賊偷、倒斗、走山、領火、采水,合稱「五行三家」。這裡金點就是算命,響馬就是吃山貨的強盜,倒斗就是挖墳盜墓一行了。

  外八行中最大的是盜門,響馬、土賊、強盜、流寇,包括挖墳掘墓的摸金術士,都可歸入盜門。另外比較古怪的還有蠱門,機關門,千門,蘭花門,神調門,紅手絹,索命門。

  這些外八門的東西一個比一個古怪:蠱門精通放蠱趕屍之術;機關門則潛心研究陷阱弓弩等機關銷器;千門搞的是占卜騙術;蘭花門就是妓女,江湖上所說的「鳳樓」,就是蘭花門的獨特招牌;神調門和紅手絹偏於巫術;索命門其實就是殺手。大家都以為這三教九流就只有這外八門,其實除了外八行中,還有一門最神秘的手藝沒被算進去,就是咱們的黃河採金門。

  採金門既然自稱是手藝人,自然要守手藝人的規矩,也要拜祖師爺。

  馬小三是一個天生的金客,使一手尋金點脈之法,無論是金門還是普通淘金客,都對馬師爺畢恭畢敬。在樺甸和輝南一帶的金坑、金礦處,到處都能看到「馬小三靈位」的供牌。

  黃河規矩多,採金人在黃河上討生活,規矩更多。

  在採金時,不准說「倒」、「死」等不吉利的字眼,尋金時打的洞叫「槽子」,不能在槽子裡倒背手,「槽子」里也不能進女人,「槽子」里要用磚搭起「老爺府」,供奉着「馬小三靈位」。

  除此之外,採金人還有一套專業術語,和江湖黑話一樣,外人往往不知所云。比如尋金時打的洞叫「槽子」,打洞的夥計叫「馬尾子」,斧子要叫「開山子」,石頭要叫「金嘎垃」,挖到金子叫「挖紅了」,天黑叫「夜了」,落土叫「掉毛」,塌方叫「扯棚」,水叫「灰」,油燈叫「紅碗子」,小便叫「吊線子」,大便叫「瀉瓤子」,金多叫「紅灘」簡稱「紅了」,金少叫「口稀」,無金稱「麻了」、「拖灘」、「打老鴰」。手藝人在黃河上採金,就要按照這些切口說話,不然就是犯了忌諱,犯了忌諱後,輕者要放鞭炮道歉,重者要被逐出金門。當然了,這些事情要是論起來,那話可就長了。

  我聽得眼睛都直了,想起坐車去三門峽時,宋圓圓問我是哪家的,朱也顏一口一個宋家、白家、粟家,她們所說的六大家,看來說的就是這黃河六大王的後代,「黃、宋、栗、白、謝、朱」六大家。我又想起當時朱顏跟我說,「大家齊心協力,擰成一股繩,做出一番大事業」,這個「大家」自然指的是「白家」、「宋家」「朱家」、「粟家」四家後人,那共同完成的「大事業」又是什麼呢?

  還有,在鬼窟里,死人臉說「你們六大家聯手封住了黃河眼」,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這些事情在我腦子裡不斷閃過,一樁一樁對應了起來,我才發現上次去上河村確實不是那麼簡單,那個村子可能並不只是養龍那麼簡單,這裡面可能隱藏着一個黃河六大家的秘密。只不過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我卻怎麼也猜不出來。

  這個黃河上的秘密,我估計黃七爺應該知道,但是迫於黃曉麗和猴子在身邊,也不敢亂問,只好耐着性子聽黃七爺說下去。

  黃七爺坐在廟裡,吸着旱煙,眯着眼看着滔滔黃河水,給我講起了金門的淵源。

  他說,金門最開始,是官府在民間徵召的採金人。

  古代以金銀為貨幣,對這採金之事自然慎之再慎,在民間招募了許多高手進行勘探開採。但是官府很怕尋金人會夾帶私藏,便派了大量軍士做監工,對待採金人極為苛刻。採金人採金時,要赤身裸體,從金礦出來後,還要被反覆檢查,頭髮、口腔、腳指甲,甚至連肛門都要一一檢查過。

  所以金門雖日采斗金,可是到頭來卻連一粒金沙也留不住,最後窮困交加,含恨而亡。

  金門之人歷經千辛萬苦採得金沙,又被官府盤剝盡了,便想盡方法私藏黃金。有人打掉槽牙,在牙縫處鑲嵌進一顆金瓜子進去;也有人用一根極細的牛毛繩,一端拴在狗頭金上,一頭系在槽牙上,將狗頭金吞咽到肚子裡。狗頭金是原金,重量頗大,一旦牛毛繩斷掉,金子墜到腸子裡,就會把腸子墜斷了,人也會歷盡千萬痛苦而死。

  久而久之,金民便秘密集合起來,大家各自拿出一輩子的採金經驗,經過一代代人的增補,竟然留下了一部尋金定脈之法,秘密傳給後人,希望後世子孫可以自行尋金,再不受官府壓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