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藏人 - 第16章

李達(一隻魚的傳說)



沒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趙大瞎子,聽到這個問題,卻身子一顫,然後嚴肅地問我,打聽關東姥爺為啥?

我故意裝傻:「為啥?你們成天編排老子,還不興老子打聽打聽他的事?」

趙大瞎子猶豫了一下,說:「小七,俺早想跟你說了,離關東姥爺遠點……但是獵場那邊人多,好多話也不方便說……」

我聽他這麼一說,忙扳住他的肩膀,問他:「到底是咋回事?」

趙大瞎子皺緊了眉頭,說,關東姥爺這老傢伙很神秘,關於他的事情傳得很邪乎,說他生擒虎豹,生撕狗熊,但是這些都是屁話,當不得真,具體他是啥樣的人,還真沒有人知道。但是趙大瞎子一口咬定,這老傢伙一定有問題,一定要小心他一點!

聽他的口氣,應該知道一些內幕,我拼命催問他,他才猶猶豫豫地說,他剛去獵場時,聽了許多關東姥爺的光輝事跡,也很崇拜他。結果有一次和一個老鄉喝酒時,大家全喝高了,他當時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了,迷迷糊糊聽他們說話。那個老獵人喝高了,大家談論起獵場的事,當然還有關東姥爺這樣傳說中的人物,都有些興奮。那老獵人就對幾個後生說,小心點關東姥爺,那人身上邪!

趁着酒興,有人問那老獵人,關東姥爺哪兒邪。那老獵人嚴肅地說,他來獵場十幾年了,期間見過關東姥爺幾次。第一次見關東姥爺,他已經老得不行了,頭髮、鬍子全白了不說,大三伏天裡,穿着整套的狼皮襖,兩條腿還打擺子,站都站不住,明顯是不行了。結果幾年後,第二次見他,關東姥爺臉色也紅潤了,腿腳也有力了,看起來活脫脫像是年輕了好幾歲,讓他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後來更邪門,又過了幾年,關東姥爺身體越來越好,聲音洪亮,腿腳有力,竟然還能去獵場指點指點他們,身上那套老皮襖也不見了,只戴着一頂皮帽子。他當時跟在關東姥爺身後,老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就多留意了幾眼。結果有一次在關東姥爺脫下帽子擦汗時,他仔細一看,卻發現關東姥爺的頭髮梢還是雪白的,但是髮根是黑色的!

這他娘的真是邪門啦!關東姥爺要不然就是返老還童了,重新長出了黑頭髮,要不然就是他一直是黑頭髮,故意染成了白色!

那老獵人講完這件事情,還心有餘悸,反覆叮囑他們,千萬不要說出去!

結果沒過一星期,那老獵人在帶人去老林子打獵時,就不小心踩在了捕狼的獸夾上,把腿骨夾得粉碎,後來等獵場去救援時,他早被狼啃食得只剩下一堆骨頭了。

其他人都在哀悼那老獵人,只有趙大瞎子覺得事情有問題,因為那老獵人在出事前還給他指點過怎麼下捕獸夾,怎麼下套子,他是這方面的專家,怎麼可能在這種小河溝里翻船,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暗暗調查,發現當時在酒桌上的幾個人都遭到了不同的清洗,被人用各種理由,給攆出了獵場,好在他一直裝傻充愣,好歹逃過一劫!

後來他想,這並不是因為他運氣好或者他聰明,而是因為他當時是唯一一個被喝到桌子底下的人,大家都以為他當時醉倒了,所以放過了他。

趙大瞎子說:「所以俺們說,關東姥爺這人太不簡單了,不光是他個人不簡單,他在獵場肯定也有人,不然那幾個人咋被攆走的!」

我有點不敢相信,問:「獵場不是東家的嗎?咋能輪到他關東姥爺說了算,這些事情不是東家管嗎?」

趙大瞎子搖搖頭:「說是獵場有好幾個股東,東家只是股東中的一個吧。可能關東姥爺也是股東,那咱們就不知道了。」

我點點頭,關東姥爺是股東之一,這事情也算合情合理。他在老林子裡那麼多年,怎麼也會囤了不少好東西,那些東西換成錢,也是不少的股本。

既然他是股東,偶爾來獵場看看,去鋪子裡坐坐,倒是也合情合理。他讓東家這次帶上我,東家也不好不帶。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糾纏着我,這一次明顯不是旅遊,而且還有危險,關東姥爺讓東家帶上我這樣一個拖後腿的,又是什麼意思?

還有就是,他為什麼對我老家人那麼感興趣?最後一次見他,他說我失蹤許久的小舅就要出現了,難道還有什麼深意不成?

再想想東家臨走前跟我說的話,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事情很複雜,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我在邊緣處苦苦掙扎,結果知道得越多,就越覺得有問題,還不如開始啥都不知道呢。

趙大瞎子倒是豁達,說:「老子才不管那老傢伙到底是白頭翁還是黑頭翁,惹火了我,老子先給他倒掛在老樹梢上!」

正說着,林子裡突然傳來了一聲槍聲。

我們臉色一變,這是臨走前約定好的危險信號,看來那邊出事了。

趕回去一看,三個人面對着一個灌木站着,像是灌木中隱藏着什麼危險。

趙大瞎子打頭,一隻手擎着獵槍,眯着眼瞄準了灌木,一步步逼了過去。

我氣喘吁吁地問白朗:「出了什麼事?」

白朗低聲說:「那灌木里有東西,小山子甩了一飛刀,卻沒見有東西跑出來。我們怕是個大傢伙,就趕緊把你們叫回來了。」

「沒東西跑出來?」我隨口說,「會不會是沒扎中?」

小山子有點惱火,他說:「俺的飛刀在二十米內出手,百發百中,就沒有落空的!而且我聽飛刀的聲音就知道,那東西肯定扎到肉里了!」

白朗點點頭,說:「像是扎到東西的聲音。」

趙大瞎子看看白朗,又看看東家,東家點點頭,他把槍口慢慢放下來,朝着灌木瞄準着,然後慢慢扒開密實的灌木。

我也有些緊張。那裡說是灌木,其實是攢在一起的小樹。小樹叢緊緊連在一起,像是個整體,山民要想開荒種地,要先放一把山火,燒掉這些樹,再挖掉土壤里的樹根,才能徹底清除它們。這些灌木要比一般灌木高大得多,快有一米高,能輕鬆藏下一個人。好多野獸就愛潛伏在灌木中,伺機出來傷人。我緊張地盯着趙大瞎子的一舉一動,覺得灌木中隨時會衝出來一匹豹子,活生生抓掉他一隻耳朵。

好在有驚無險,趙大瞎子扒開灌木,並沒有野獸竄出來,他把半個身子鑽進灌木,過了一會兒,叫起來:「東家,還真有東西!」

我們忙奔過去,發現灌木深處,一塊白石上,有幾滴新鮮的血跡,血跡不多,再仔細找找其他地方,旁邊的泥土中還有幾滴,再往外找,到處都是濃密的雜草,就是有也看不到了。

小山子倔着脾氣在草棵子裡找了大半天,滿頭是汗,說:「沒有刀……那東西把刀子帶走了!」

白朗仔細看了看被壓倒的灌木,說:「確實有東西,好像停在這裡的時間不長。」他有點遲疑地說,「那東西中了刀,怎麼一聲不吭就跑了?」

小山子哭喪着臉:「還他娘的帶走了俺的刀子!總共也沒有幾把!」

我也有點奇怪,上次山魈打狼,我可是在現場看到的,那狼被重擊後,一個個鬼哭狼嚎,聲震十里,趙大瞎子也是被那狼嚎聲嚇住,不顧一切跑回來救我的,這東西倒是奇怪了,咋一聲不吭?

趙大瞎子試探着問:「會不會是人?」

我心裡咯噔一聲響:「不會吧,這要是人,那人得有多大的忍耐力?」

東家說:「小山子,拿出來一隻飛刀。」

小山子答應一聲,手一抖,亮出來一隻飛刀,那是一柄柳葉飛刀,大約有巴掌那麼長,很鋒利,鋼口極好,周身泛着藍幽幽的冷光。

東家指着十多米處的一棵老樹:「剛才你用了多大力氣,照着那個力度再往樹上耍一次。」

小山子瞄都不瞄,應聲甩出飛刀,飛刀很穩,像一顆流星一般直插到老樹上,刀身插入一半多,刀尾還在微微發顫。

「好!」我不由叫了一聲。

白朗和趙大瞎子卻皺緊了眉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東家淡淡說了一句:「被刀子扎了那麼深,還能跑得,看來它(他)的本事不小啊!」

在這個鬼林子連續遭遇怪事,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會很難熬。東家簡單做了下分工,讓趙大瞎子和白朗去砍木頭,小山子挖坑,我負責生火做飯,趁着天還沒黑透,趕緊做一個簡易的工事,不然晚上要是被野獸圍攻,那跑都沒地方跑。

我們建造的簡易工事,像一個半地下的軍事堡壘,下面挖了一個大約半米多深的坑,坑周圍摞上了一堆堆剛砍下來的大木頭,原木一端削尖了,尖頭沖外,大木頭和大木頭之間,用泥土糊得嚴嚴實實的,看起來很有安全感。

第28章

鬼真來了(6)

堡壘下,用乾草墊了厚厚一層,我們幾個人並排躺下,感覺還挺舒服。

折騰完這些,天早黑透了,一輪明月升了上來,溫柔地照射着我們。

篝火熊熊,大家都沒啥食慾,在篝火上烤了帶來的饅頭、臘肉,就着水壺的水,草草吃了頓晚飯。趙大瞎子他們在喝酒,一個酒瓶子傳來傳去,你喝一口,我喝一口。我不想喝酒,也不想睡覺,更不想和誰說話,就自己坐在篝火旁,看着天上一顆顆明亮的星星。

辛辣的酒氣,松木燃燒的清香,森林中特有的青草混合着泥土的香味,土地潮濕的氣味,遠處溪水傳來一股淡淡的腥味,月光溫柔地照射着我,讓我感覺溫暖極了,也突然有點憂傷,在這樣荒蠻的遙遠的大興安嶺,在這樣一個明月當空的時候,又有誰會想起我?

我不想有人打擾,就回到堡壘中,舒舒服服躺下,枕着手,看着遙遠的溫柔的月亮,想了很久,又想起從前念書時偷偷給我送紅蘋果的姑娘,紅撲撲的臉,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她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翻了個身,又想起這次顛簸的旅途,那個冷傲的列車員,還有神秘失蹤的山魈,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半醒半夢之間,就覺得有人在用小棍子戳我的後背,我以為是趙大瞎子在跟我鬧着玩,狠狠推開他,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那棍子又開始不依不饒地戳過來,我忍了又忍,那棍子的力度卻越來越大,像是不把我吵醒不行,我氣得一下子爬起來,剛想罵趙大瞎子一頓,卻聽見有人在旁邊嘟囔了一句:「別鬧!」

這是趙大瞎子的聲音。

我一愣,有點不對,趙大瞎子怎麼也在叫?

爬起來一看,白朗也站起來了,疑惑地朝外面看着。外面幾堆篝火燒得還挺旺,野獸怕火,應該不敢過來,他們是在瞧什麼?

我覺得有些不對,趕緊推醒趙大瞎子,他不情願地醒過來:「操,咋回事?你小子想女人想瘋了,下面老戳我?」

我說:「戳毛?有情況!」

「啥情況?!」趙大瞎子一下子清醒了,先去摸槍,看看槍還在,放心了一半,又問白朗:「咋回事?」

白朗搖搖頭,疑惑地往外看看,說:「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被東家叫起來的。」

趙大瞎子問:「東家呢?」

白朗說:「在上面。」

我們幾個人趕緊爬上去,這時候覺還沒醒透,腳底下軟綿綿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走了幾步,身子歪歪斜斜的,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東家手中拿着一個棍子,正對着篝火仔細研究。

趙大瞎子着急地問:「東家,有情況?」

東家點點頭,看着我:「你們都沒事吧?」

我說:「沒事,沒事。」

趙大瞎子又忍不住問:「東家,俺聽說剛才出事了?」

東家沉聲問:「大家有沒有覺得被棍子戳了?」

我點點頭:「有,有!剛才有棍子戳了我半天,我還以為是趙大瞎子搞的鬼呢!」

趙大瞎子說:「狗屁!老子還以為是你小子做春夢分不清對象了呢!」

白朗這時候皺緊了眉頭,他四下里看看,說:「東家,這不對,咱們棚子裡哪來的棍子?」

東家說:「是不對,是外面有東西用棍子戳我們。」

我聽東家這樣一說,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難道我們剛才睡得昏天昏地的,有人蹲在我身邊,用棍子戳我的屁股?這種情況,想想都讓人渾身冒冷汗。

趙大瞎子也是滿臉緊張,他一把撈過槍,說:「東家,你是說這上面有東西?!」

白朗比較冷靜,小聲說:「那東西現在還在嗎?」

東家說:「已經走了。」

我才鬆了一口氣,問東家:「那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還用棍子戳我們?」

東家搖搖頭,說:「我剛才一睜開眼,就看見上面蹲着一個黑影,我一抬頭,他就跑走了,搞不清楚是人還是野獸。」

白朗緊張了,問:「會不會是另一伙人?」

東家說:「那東西,不像是人……」

「不像是人?」我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啥?……難道是鬼?」

趙大瞎子打了我一個腦崩兒,說:「傻,不像人的東西多了,猴子也不像人!」

東家說:「不管怎麼樣,他應該不是想害人,不然咱們早死了。」

我們點點頭,站在那裡,不斷輕輕跺着腳、搓着手取暖。

確實,那東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來,還能用棍子挨個戳我們幾下,他要是換把刀子,朝着我們排頭砍過去,應該也用不了幾刀,就把我們全都解決了。

東家說:「咱們都別睡了,天馬上要亮了,在這兒熬幾個小時吧。」

這時候,白朗突然說了一句:「灌木里有東西!」

這句話嚇得我一個激靈,趙大瞎子往後退了一步,肩上的槍嘩啦一下子彈上了膛,瞄準了灌木。

小山子也一下子摸出了兩隻飛刀,都捏在手上,隨時可以放出來。

灌木離我們挺遠,篝火照不到那裡,只有模模糊糊一個影子。但是白朗這樣說過以後,那片灌木叢開始嘩啦嘩啦抖動着,現在瞎子都能看出來,那裡面一定隱藏了什麼動物,還是體型很大的動物。

「那是啥?」小山子低聲問,聲音都帶着點哭腔。

「別****說話!」趙大瞎子語氣中也有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