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藏人 - 第17章
李達(一隻魚的傳說)
我想着跟趙大瞎子分析過,這老林子裡可能存在一個猛獸,將附近的野獸都給嚇跑了,難道就是它嗎?
「都別急!」東家舉起槍,朝天放了一槍。
槍聲很響,在老林子裡一圈圈震盪着,徹底擊碎了老林子裡的寧靜。東家突然開槍,不光我們幾個愣住了,那灌木中的存在也明顯愣住了,灌木叢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火藥味在樹林間瀰漫開來,一股槍特有的凶煞氣傳來,開始穩定住了大家的情緒。白朗和趙大瞎子也冷靜下來,想起手上還有槍,咔嚓咔嚓子彈上了膛,以東家為中心,幾個人背靠着背,各自負責一個角度,朝着黑暗中瞄準着。
東家淡淡地說:「小七,點火把。」
我剛才被嚇傻了,經東家一提點,才反應過來,忙收攏着柴火,在那手忙腳亂地扎火把,好容易紮好了一個,湊在火堆上點着了,朝灌木那邊照着,只見灌木中顯露出一個巨大的身影,幾乎有一堵牆那麼大。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咋能那麼大?!
東家冷靜的聲音傳來:「待會兒大家聽我的口令,一起開火。」
大家又重新恢復了冷靜,畢竟都是經驗十足的獵人,誰還沒遇到過啥獵物。剛才大家是剛從被窩裡起來,還沒習慣,猛然在黑暗中看到這樣一個大傢伙,誰都有點吃驚,這也是正常的。幸好東家剛才果斷放了一槍,把大家一下子打醒了,又重新記起了自己獵人的身份。
大家紛紛把槍口對準了灌木,想等那傢伙被槍聲驚出來,然後狠狠給它來一槍。沒想到那傢伙根本不畏懼槍聲,依舊藏在灌木叢中不肯出來。
我舉着火把,硬着頭皮朝前走了兩步,想給大家照清楚,那灌木里的東西到底是啥,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那東西大約有一人多高,盤在灌木上,身子有些耷拉,像是一條軟綿綿的大蛇,歪歪斜斜的,身子藏在灌木中,看不清楚究竟是個啥傢伙。
東家上前一步,奪過火把,將火把朝那灌木叢中果斷扔了過去,火把不偏不倚,正好扔在了附近,將那片灌木照得清清楚楚。待看清楚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讓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胃裡一陣翻滾,險些要吐出來。
操,那根本不是啥大蟒蛇,而是條血淋淋的人腿!
那人腿整個被什麼東西給拽掉了,掛在灌木上,耷拉下來,黑暗中看去,就像是灌木上趴着一條大蛇一樣。
極具膻氣的人血味撲面而來,我死死捂住鼻子,喉嚨里一陣難受,讓我忍不住蹲下身子,乾嘔起來。
東家卻低聲說:「都圍過來,大家背靠着背!」
我才想起來,周圍潛伏着什麼巨獸,而且這東西還吃人!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五個人背靠着背,圍成了一個圓圈,把它擋在了裡面,警惕地環顧着四周。那傢伙能拽掉一條人腿,體型和力氣都很驚人,說不定現在就潛伏在我們周圍,隨時可能撲過來。
我焦急地問:「那人是誰?會不會是……」
趙大瞎子明白我的意思,說:「不是他,看衣服是其他人。」
白朗問:「是剛才那東西乾的嗎?」
東家說:「不好說……不過剛才那東西行動敏捷,不像有那麼大的力量。」
趙大瞎子說:「操,去看看那腿不就知道啦!」
我聽說趙大瞎子要去看那條人腿,臉色煞白,東家看我臉色不好,讓我和小山子待在這裡,他和白朗也走了過去。
第29章
鬼真來了(7)
還沒到地方,趙大瞎子叫了聲:「操!」
白朗一下停住腳步,用槍指着灌木:「怎麼了?」
趙大瞎子說:「只有一條腿,還有半拉身子……咦,他身上有塊鐵牌子!」
「鐵牌子?」我也一愣,「啥鐵牌子?」
趙大瞎子揚了揚手,手中是一個巴掌大的鐵牌子,上面雕刻着幾個數字。
我們都過去看了看。白朗說,這鐵牌子像是軍方特製的胸牌。他在上過戰場的老兵身上見過,打仗時,炮火連天,搞不好一炮轟過來,人都被炸成了爛泥、燒成了焦炭。確認屍體身份時,就全靠這鐵牌子。這鐵牌子大家一般貼胸掛着,有時候還能擋子彈,也就成了戰場上的護身符。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家警戒了一會兒,看着沒事,就退回到篝火旁,也合計了一下那死人的事情。
白朗估計,這裡應該是有個(或者是幾個)老兵,也許仗着自己槍法好,來大山盜獵,結果被猛獸襲擊了,屍體被吃掉了一半。剩下的屍體沒吃完,野獸就把它掛在了灌木上,留着下次吃。
不過這個解釋很牽強。據我所知,動物得到食物後,都會將食物拖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比如自己的領地或者巢穴里吃,不可能像示威一樣把食物掛在灌木叢上。
在我看來,這不像是在保存食物,更像是一種警告,一種對於我們這種入侵者的警告。
還想着,身邊突然傳來一陣濃重的臊臭味,我掩住鼻子,四下里看着,心說誰他娘的尿褲子了,咋那麼臊氣?
突然心裡一寒,不對,這裡只有我們幾個人,哪來的臊味?!
四下里一看,就看見遠處有一個巨大的影子,藏在草叢裡,縮頭探腦,竟然是頭黑瞎子!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向後直退。那黑瞎子見我發現了它,也不再隱藏,身子向前一撲,一拱一拱地朝前跑,速度飛快,幾下子就跑到我們跟前,竟然後腿直立起來,像一座小山一般,咆哮着,沖我們這邊撲過來。
我大叫起來:「小山子,我操!飛刀!」
小山子這王八蛋,平時咋呼得挺像個爺們,真他娘遇到事情了,嚇得活像只田鼠,兩隻手抖得幾乎捏不住刀子,後來竟然嚇得抱着頭趴在地上裝死。
我狠狠罵着小山子,連連後退,想着這膿包真是電影看多了,這畜生見你趴地上,就會伸舌頭朝你臉上舔,那舌頭上全是倒刺,幾下子下去,半張臉皮就給舔沒了,像個血葫蘆。
但是這小子走狗屎運,那黑瞎子本來怒氣衝天,像是要把我們兩個撕成碎片,這時候見他突然臥倒在地,也有點好奇,搖搖擺擺走過來,用爪子扒拉了他一下,又去聞了聞,然後搖了搖腦袋,竟然不再管他,卻朝我咆哮着衝過來。
我一步步後退,又不敢撒腿就跑,就在那兒死死盯住黑瞎子。姥爺之前說過,你獨自面對猛獸時,千萬別跑,你一跑,銳氣就散了,而且在老林里,你也跑不過它,它幾下就會追上你,咬死你。你要是勇敢面對它,鼓足勇氣狠狠瞪着它,它反而會有點害怕,說不定就會退縮了。
這話說起來容易,聽起來也是熱血沸騰,但是你要是真在原始森林裡遇到這樣一隻近千斤重的黑瞎子,那傢伙一身黑毛,後腿直立起來,兩米多高,跑起來帶着一股風,朝着你咆哮着撲過來,我擔保沒有幾個人敢對它瞪眼。
我當時沒有選擇,跑又跑不掉,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裝成毫不懼怕的樣子,鼓着眼睛瞪着它。
沒想到我姥爺這招根本不管用,反而激起了黑瞎子的怒氣。它見我竟敢瞪着它,當時就發狂了,嗷嗷直叫,直立起身子,朝着我直撲過來。
說句老實話,我當時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兩條腿都軟了,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傻乎乎站在那裡。正不知道怎麼辦,東家他們也發現了這頭黑瞎子,三個人從黑瞎子身後包抄了過去,趙大瞎子在後面給我拼命打手勢,好像是說讓我臥倒,快臥倒!
我操,老子現在距離黑瞎子不過三五米,它隨時會撲上來,一巴掌就能把我拍得粉碎!趙大瞎子竟然還讓我趴倒,老子要是往地下一趴,准被它連咬都不用咬,一屁股就能坐死。
當時也來不及多想,想着去他娘的,死就死吧,一下子就臥倒在旁邊,幾乎在同時,後面幾支槍轟一聲全響了。
那熊顯然是受傷不輕,嗷一聲叫,連反撲都沒反撲,掉頭就朝老林中跑。
東家提着槍追了過來,叫着:「快!拿上行李,跟着黑瞎子走!」
趙大瞎子有點遲疑:「東家,俗話說『寧擒餓虎,莫斗傷熊』,咱們剛才沒殺死它,再想殺它就難嘍!」
東家背着行李,說:「不殺它,咱們這是跟着它出去。」
趙大瞎子還不明白,白朗將行李扔給他,說:「你小子囉唆什麼!東家的意思是,這黑瞎子肯定知道路,咱們跟着它,就能出這片鬼林子啦!你以為東家剛才為啥說,別瞄準要害打?」
趙大瞎子一拍大腿,說:「對啊!這黑瞎子渴了要喝水,早晚肯定要去峽谷,到時候咱們不就能找到路了嘛!」
我趴在地上,暗暗想着:「要是這狗日的黑瞎子偏偏上次喝多了,它不去喝水,反而去茅廁,那怎麼辦?」但是這話我沒敢說出來。
這隻熊受的傷不輕,沿路都是一點一滴的血跡,跟着血跡很容易就能找到它。
趙大瞎子背好背包,拉我起來,問我是不是嚇破膽了,我佯裝瀟灑,說沒事,沒事,其實剛才確實被嚇傻了,都忘了自己還臥在地下的事情了。
我驚魂未定,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腿還有些發軟。
轉過頭看看,小山子那慫蛋還窩在那裝死,我過去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他還一動不動,叫了他幾聲,他才敢抬起頭,再三確認黑瞎子確實離開了,才敢站起來。
站起來以後,他又哭喪着臉,說狗熊剛才攻擊他了,他自己不敢看,讓我幫他仔細看看,身上有沒有少啥零件。
我左右確認了幾遍,他身上兩瓣屁股都沒少,他自己又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才放下心,興高采烈地跟趙大瞎子他們講剛才自己斗熊的經歷。
他說,當時他急中生智,使出一招「龜息大法」,瞞過了黑瞎子。誰知道那黑瞎子不傻,使勁扒拉了他一下,當時他肩膀上就掉了一塊肉,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是誰呀?他牙齒都咬出血了,愣是沒吭一聲!看見了吧,俺們東北爺們,死了也得戳着!
趙大瞎子瞥了他褲襠一眼,撇撇嘴說:「操,也不瞅瞅自己褲襠,他娘的濕成啥樣,這得憋了多大一泡尿啊!」
經過這番折騰,天色開始發白,看起來就要亮了。
我們背好行李,沿着黑瞎子的血跡,朝着外面走。那黑瞎子受傷後,也是邪門了,專門朝雜草灌木多的地方走,也不怕扎到傷口。為了避免讓受傷的黑瞎子過度驚嚇,跟我們拼命,我們只打着手電,小心地辨認着血跡,安安靜靜往前走。這一路上藤藤蔓蔓,斷樹雜草,在黑暗中絆了我好多下,好幾次都摔了個嘴啃泥。好在走了大約有兩個鐘頭,天色漸漸發白,我們終於走出了那座古怪的老林子,來到了一座山谷中。
走出老林子後,我們心裡突然放輕鬆了,回頭看看,那座老林子有個特點,所有的樹木都朝着西北方向傾斜,就像是樹林曾經遭遇過一場大風,把它們全部吹偏了一樣。仔細看看,這些樹林還不是那麼簡單,最外面的一層樹林,和裡面的樹林傾斜度還不一樣。看起來像是一層層往裡遞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複雜的樹木旋渦。
我看看其他樹林,都是筆直地朝上生長,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趙大瞎子唾了口唾沫,說:「這鬼林子看起來咋像龍捲風一樣,還他娘的一層層的!」
我哈哈大笑:「不懂了吧,這就是諸葛亮當年設計的五行八卦陣,變化無窮,能困住三千精兵!你小子這次是命好,不然一輩子都出不來!」
這本來是句笑話,沒想到東家卻變了臉色,低聲說了句「快走」,帶着我們走進了山谷。
在路上,我小聲問趙大瞎子,那條人腿是怎麼回事?怎麼給掛在了灌木里?
趙大瞎子也拿不準,說:「按說黑瞎子雖然會追着人打,也有把人打死的,但是倒真是很少吃人,吃死人。山裡的大野豬倒是吃人,不過野豬一般把人拖到野豬溝里,吃得只剩下骨頭,不可能吃剩下一條腿,再給掛到灌木上吧?」
我說:「這怎麼可能呢?那灌木有一米多高,野豬怎麼能掛上去?你說會不會是黑瞎子掛上去的?」
趙大瞎子說:「誰會吃飽了撐的,把人肉掛在小樹上?你以為它在曬臘肉啊?動物拿到食物,都會想盡辦法藏起來,埋在土裡,哪有給掛在樹上的?除非它根本不把這東西當食物!」
我說:「那當啥?」
趙大瞎子白了我一眼:「當啥?當旗子唄,給升到小樹上!」
我腦子一轉,說:「會不會有這種可能?有人知道這老林子裡有危險,有黑瞎子出沒,所以特意掛了一條人腿,讓咱們一眼就能看清楚,這裡有危險。」
趙大瞎子不以為然,說:「這年頭還有這樣的好人?就算有,他為啥不出來提醒咱們,還他娘的掛條人腿在樹上?要是膽子小的,搞不好直接就給嚇死啦!」
我爭辯着:「說不準他不方便出來呢,那誰能知道?對,東家當時說見到了一個黑影,說不準那個黑影就是幫我們的人。可惜那人跑得太快,東家沒看清楚。」
趙大瞎子冷笑着:「有那麼快的速度,還能把人腿掛到樹上,那除非是成精的狼啦!」
我聽他話裡有話,見東家幾個人在我們前面挺遠處,小聲問他:「你說東家昨晚上——」
「——噓!」趙大瞎子一下打斷我,心虛地看看前面,小聲說,「別亂說話,小心你小子的小命給撂在這兒嘍!」
我見他那麼緊張,趕緊換了個話題,說:「你覺得昨天的黑影會不會是山魈?」
趙大瞎子有點迴避這個話題,說:「那小子的事情,琢磨不透,誰知道呢?」
又走了一會兒,終於遠離了那個古怪的林子。這時候,天已經大亮,山谷中到處是嘹亮的鳥叫聲,成群的鳥往外飛。白朗一路順着峽谷尋找,終於再一次找到了鬼臉標記,讓我們心情大好。大家在峽谷處,找了一塊空地,在溪水旁架起一堆火,吃了點東西,喝了熱水。昨天半夜開始折騰,又走了很遠的路,都覺得有點噁心。大家就輪流看守,補充了睡眠,然後再一次上路。
第30章
誰給狗熊開了膛?(1)
峽谷很開闊,像是一個光禿禿的河灘,溪水嘩啦啦流淌着,白亮白亮的,奔騰而去。在河灘上走累了,捧點溪水洗洗臉,立馬就精神了。
大山里流出來的溪水冰冷刺骨,在水裡站立一會兒,感覺半截小腿都被冰得失去了知覺。
再往前走,地勢漸漸升高,開始出現一叢叢稀稀拉拉的灌木叢,水流也漸漸變小,最後完全滲入地下,看不到了。
灌木上覆蓋着厚厚一層藤蔓,密密麻麻,在樹叢上繞了一圈又一圈,走近看看,灌木上盤繞的竟是葡萄架子,樹葉下掩藏着一嘟嚕一嘟嚕紫黑色的山葡萄,山葡萄比家葡萄小,也酸得多,我小時候吃過一捧,酸得我齜牙咧嘴的,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牙根子酥麻麻的。
再往下看看,山谷從這裡就跌了下去,下面是一條二三米深十幾米寬的山溝,山溝里長滿了各種灌木,灌木上盤繞的全是葡萄藤,沒想到這裡竟然形成了一個獨特的葡萄溝。
這些山葡萄又勾起了我對童年的回憶,我情不自禁想過去采一串,卻被趙大瞎子一把拉住:「操,你小子不要命啦!」
他解釋了一下,我才知道,這些野葡萄一年又一年在這裡滋生、繁衍,葡萄藤一圈圈盤繞在灌木上,成了一個又大又深的峽谷一般的葡萄溝,這葡萄溝又陰涼,又僻靜,是一個絕好的納涼地。夏天時,狗熊最喜歡躺在葡萄藤下睡覺,睡醒了就用胖乎乎的爪子去捉葡萄,一嘟嚕一嘟嚕吞進去。要是有人不經意闖進去,就成了熊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