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藏人 - 第8章
李達(一隻魚的傳說)
她嘆息一下:「看來你這點路是白走了,這都看不出來?」
看了看旁邊停的越野車,想着自己真是暈頭了,他們幾個人剛進來,明顯是來這裡自駕玩,不是來旅遊是來幹嗎!我一抱拳,說:「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萍水相逢,不如留下姑娘的住址電話,小生改日再來拜訪!」
她咯咯地笑了,說不跟我貧了,她這次休假,打算和朋友們在大山里好好住幾天,問我知道不知道附近哪裡好玩,可以帶她一起玩。
我這次來是辦正事,當然不能帶她玩,加上想想跟她一起的三個男人,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想着人家一準是跟男朋友出來玩的,隨口打個招呼而已,我就別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了。隨口敷衍了幾句,說了幾句行者無疆,美景自在心中的屁話,找了個藉口走開了。
那姑娘還有話說,在後面「小七,小七」地叫我,我也沒搭理她。
回到林場,白朗倚在門口,笑眯眯看着我:「不錯嘛,小七,那麼快就上手了。」我有點不好意思:「沒,剛認識!」白朗說:「剛認識就那麼熟了,我看你們像是以前就認識?」我有點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說火車上的事,就堅持說是剛認識。白朗點着頭,喃喃地說:「剛認識就好,剛認識就好。」然後掏出一支煙,丟給我一支,自己先點着了,又堅持給我上火,在他湊過來的一瞬間,小聲提醒我:「小心點那姑娘。」「那姑娘?」我一下愣住了。白朗卻問我:「就是跟你說話那姑娘,她問你什麼了?」我說:「她問我熟不熟這邊,想讓咱們帶他們玩。」白朗冷哼了一聲,用眼睛瞟了一下那車,說:「這幫人不簡單,車上是武警的牌照,輪胎也是特製的,車裡應該有傢伙!這夥人專業着哪,還用得着咱們帶?」
第14章
進山第一夜(4)
我一下愣住了,明白了白朗的意思,看來這夥人來頭非但不簡單,而且恐怕背景很深。
要知道,在中國,要想合法上山狩獵,非常難,幾乎沒有可能。
有人可能要問,能否像國外一樣,申請一個持槍證,再辦理一個狩獵的手續,這樣不就不用偷偷摸摸上山狩獵了嗎?
請相信我,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先說持槍證。
幾年前,林區還給牧民頒發合法的持槍證,有證後持槍合法。但是,各位請注意,國家在頒給你持槍證時,就說明白了,發給你槍是讓你保護牲畜,不是讓你打獵的。況且,就算你有持槍證,就算你是在保護畜生,但是面臨大型動物襲擊你的家畜時,你也不能獵殺。因為要獵殺大型動物,還需要有獵殺大型動物的名額。
要是沒有這個名額,恭喜你,你又犯法了。
好吧,你要是跟我較上勁,說你有通天的關係,持槍證到手,獵殺大型動物名額你也拿到了,那你能上山打獵了吧?
對不起,還是不行。
為啥?
很簡單,林業公安可以放過你,森林裡還有森林武警查道。你要是帶着獵槍上山,武警會冷冰冰攔住你:對不起,槍支彈藥為易燃物品,不准帶上山。
你跟他講道理、擺證件,沒用,不好使!
公安好搞定,都是當地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大家通融通融,互相給個面子,也就大手一揮,讓你過去了。武警都是現役軍人,多不是本地人,復員後也不會留在本地,他們可不怕得罪人。管你什麼來頭,只要違法,統統帶走。你有關係是吧?那好,去林區軍部找關係吧。
所以說,這夥人竟然能開着武警牌照的車上山,說明不僅是公安,連武警這邊的關係都打通了,看來來頭不小啊!
那姑娘一個小小的火車乘務員,哪來的那麼大權勢的朋友,恐怕身份不簡單,還真得小心點。不過白朗剛才問我跟她是不是之前認識,又是怎麼個意思?難道他還防着我嗎?我有點生氣,沒跟他說幾句,就找藉口去睡覺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們就跟着運木材的車上路了。臨走時,那輛越野車已經不見了,沒想到這夥人竟也走那麼早,不知道要去哪裡。
車子開了沒多久,白朗給趙大瞎子使了個眼色。趙大瞎子就唉聲嘆氣地給司機遞煙,說:「師傅,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疼,要下去拉屎!」
司機接了煙,把車子停在一邊,揮揮手讓趙大瞎子快去,自己也去路邊撒尿。我們幾個也跟着下了車。就在我伸懶腰的功夫,眼睛一瞟,發現白朗一個貓腰撲到車下,搗鼓了幾下,就拽了個沉甸甸的大包出來。原來他早就把傢伙藏在了車的底盤下,難怪能躲過森林武警的搜查!
他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周圍的大山,跟司機說這裡風景不錯,我們在這兒拍點照片吧。待送走司機,白朗便招呼着我們背上行李進山。
我有點興奮,坐了一路車,屁股都硌得生疼,覺也睡膩了,這會兒終於可以進山啦!抬眼望去,前面是一個小山坡,後面是陰翳翳的大山,一座連着一座,山腳下、半山腰,到處都是合抱粗的大樹,山上全是密匝匝的老樹林子,樹葉連在一起,遮天蔽日,顯得莊嚴又神秘。
在我看來,山和山都一個樣,樹林和樹林也都差不多。但是在趙大瞎子眼裡,每棵樹和每棵樹都不一樣,每塊石頭也有每塊石頭的樣子。白朗走在前面,仔細辨認着地形,沒多久,就發現了上次留下的記號。他讓我們準備一下,幾人開始上山。
進山前,我們全紮上了特製的綁腿,一路上可以防止被樹枝灌木刮傷,綁腿上塗了一層驅蚊劑,也能防止蚊蟲叮咬。腳下也蹬上了特製的皮烏拉。
這是鄂倫春人設計的鞋,特別適合在大山中行走。皮烏拉用厚牛皮縫製,鞋前臉捏了許多小褶,鞋底墊了厚厚一層烏拉草,走起路來既輕巧,又結實,斷樹茬子、玻璃碎片都扎不透鞋底,還能保暖吸汗。
我們順着山道往上走,山道很窄,當地人叫作毛毛道。這毛毛道是被當地采蘑菇、採藥、打獵的人踩出來的,順着毛毛道走,一般不會迷路,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初進山,看着什麼都新鮮,蒼莽莽的大山,伐倒的長滿蘑菇的大樹,厚厚的腐爛的落葉以及包裹在落葉下的馬糞包(一種蕈類植物,渾圓,灰白色,形似馬糞蛋,曬乾後有止血功能)。順着毛毛道走了一個多小時,翻過一座小山頭,毛毛道越來越稀薄,後來在前面一處白亮的河灣處,漸漸消失了。
順着河灣繼續往前走,這次換上了趙大瞎子帶路。河灣處,多出了好多小路,一些是人踩出來的,一些是山中野獸飲水走出來的。動物經常走過的小路,可能被人下上了套子,挖了陷阱,會有危險。小路旁的樹上,有人用刀子做了記號。一些是獵人做的,標明了路上設的陷阱位置,這個不能亂走,不然可能會有危險。
趙大瞎子邊走邊給我指點,哪裡被人用鋼絲下了套子,哪裡被人挖了陷阱。大山邊緣,挖陷阱的少,多是下套子的。下套子成本低,效率高,隨便找點鋼絲,一下午能下上百個套子。趙大瞎子扒拉開附近的草棵子,能看見好多廢棄的鋼絲,都是被廢棄的套子。
他說,別看這下套子簡單,一截鋼絲往樹上一綁,就齊活了,其實也是門技術活。這套子的高度非常重要,懸掛在半空中,讓行走的動物頭部正好鑽過去,高一點、低一點都不行。套不同的獵物,套子要下在不同的高度,做套子的鋼絲也不一樣。捕獵黑瞎子、馬鹿這樣的大型動物,要用8號、10號鋼絲;套狍子用12號、14號鋼絲就行;野兔小,用20多號鋼絲就夠了。下套子,套住的多是馬鹿、狍子,尤其是狍子。這傻狍子一根筋,按說你把腦袋鑽進套子裡,退出來不就得了,它不退,非得拼命往前掙。結果越掙越緊,勒死了都出不來。狼就很聰明,它要進了套子,就會縮着腦袋,小心翼翼地退回來。野豬也不好套,尤其是大一點的野豬,腦袋又大又滑,套子一滑就跑掉了!
我說:「靠,看來這狼和野豬還挺賊,那怎麼捉它們?」
趙大瞎子眯着眼說:「賊?再賊也跑不了它們!」
他說,捉狼或野豬,得用炸子兒。這炸子兒相當於小炸彈,把碎瓷片、鐵渣子、碎石子砸成豆粒那麼大,裹上硝酸鉀火藥,外面用一層細麻繩緊緊綁住,在外麵糊上層羊油,弄好後,差不多有小雞蛋那麼大,扔在野豬、狼群經過的路上,這野豬或狼只要一口咬下去,半個腦袋就給炸飛了。
解放後,政府號召大規模打狼,獵人還發明了各種下毒餌的方法。國家規定,不准用毒餌殺動物,唯獨消滅鼠患和豺狼時可以。殺狼的毒餌要放在骨頭肉里,狼吃這塊肉時,要嚼骨頭,把毒餌咬爛了,就毒發身亡了。還有獵人將毒餌放到鳥雀,尤其是喜鵲身上的。狼尤其喜歡吃死喜鵲,吃完後沒多久,就毒發身亡了。
我忍不住問:「動物里是狼最難藥嗎?」
趙大瞎子說:「不是,最難藥的是狐狸。」
我問他:「那狐狸怎麼藥?」
趙大瞎子說:「狐狸這東西最賊,你把毒藥放在肉骨頭裡、羊油里,它根本聞都不聞!藥狐狸吧,得用棗!」
我驚奇了:「狐狸還吃棗?」
趙大瞎子說:「咋不吃?藥狐狸吧,得去掉棗核,把棗核換成毒丸,旁邊再放上幾顆好棗。這狐狸吃完了好棗,才會吃帶毒的棗,最後才能藥死。」
我忍不住嘖嘖稱讚,說:「看來是動物高一尺,人高一丈啊,這野獸看來是完啦!」
趙大瞎子說:「沒辦法,這都是動物逼的!深山老嶺里,種地又不行,動物還老來禍害莊稼、牛羊,不打死它們,人就得餓死!」
我問:「那打野兔子、野雞這些咋辦?」
趙大瞎子說:「打小動物,一般是用狗攆,攆出來後,再用槍打。現在不讓用槍了,主要靠下活套,挖陷阱,這些都管用。」
我問他:「下套子咋弄?和剛才那個鋼絲套一樣不?」
趙大瞎子說:「不一樣,那個是死套子,容易。這個要下活套。」
他給我解釋了一下,下活套比較複雜,幾句話也說不清楚。簡單說,就是在動物經常走的小路上,栽上一根樹枝,把樹枝彎下來,樹梢上系一個活結套,活結套一端放置在動物的必經之路上,上面壓上一個活板。野兔子、黃皮子等走到踏板上,踩動機關,就被活套套住,並利用樹枝的彈性給吊到半空中,跑不了了。
第15章
進山第一夜(5)
我說:「操,聽都聽不懂,還怎麼弄?」
趙大瞎子說:「想要簡單的,那也有!」
他給我講了一個奇特的冰窖阱製作方法,這個主要是逮黃皮子,也就是黃鼠狼的。黃鼠狼這東西身形小,還會縮骨,據說手指頭那麼粗的小洞,它都能鑽進去,特別難捉。東北人還迷信黃大仙,說這東西邪門,要是一次捉不住它,它還會做邪法,換命,把獵人給折騰死。久而久之,東北的老獵人就發明了一種冰窖捉黃皮子的辦法。
先找到一塊黃皮子比較多的地方,在天還沒冷到結冰時,把一根大腿粗細、一米長的木樁,一頭削尖了,斜着打進地下。木樁子打進地下半米多深即可,然後小心把木樁子取出來,這樣地下就留下了一個傾斜的深洞。等天冷透後,拎一桶水,沿着洞壁慢慢澆下去,等水結成冰,這泥洞就變成了一個冰洞。這時候,再往這冰洞裡扔一隻死雞。黃皮子想吃雞,又看這洞是斜的,想着進去還能出來。結果它一進去,就會發現洞壁全是冰,又滑又硬,根本爬不上來,過幾天就餓死了。
我感慨着,這辦法是夠簡單,也夠狠辣,也只有東北的獵人能想出來,天冷啊!
白朗在後面笑了,像是很欣賞這種狠辣,又覺得不夠,說:「這算啥狠辣?我當兵那會兒,部隊去內蒙古打黃羊,大晚上的,車燈開到最亮,人站在卡車車廂上,用衝鋒鎗掃射黃羊群。大黃羊群有時候能有上萬隻,它們被車燈照懵了,就傻在那兒不動,一晚上能打死上萬隻。第二天召集幾個公社的牧民集體剝羊,羊血把一條河都給染紅啦!」
我聽着有些殘忍,趕緊換一個話題:「白朗,我聽說你在那邊還打了不少狼?」
他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表情有些猙獰,緩緩地說:「打過,我這條命,就差點撂在狼嘴裡!」
我說:「遇上危險啦?」
白朗說:「這狼吧,和任何動物都不一樣,你怎麼想也想不到的。有時候吧,我都覺得,這些狼成精啦,它們比人還精,比人還狠!」
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影射人和狼一樣兇殘什麼的,沒想到卻不是。他跟大家招呼一聲,說走了挺遠了,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大家靠在溪水邊,對着溪水抽了根煙(林區嚴禁抽煙,乃至帶火種進山,防止引起火災。要吸煙,只能對着溪水抽,煙灰掉在水裡,確保不會着火。好多老獵人隨身帶着煙末,煙癮上來後,就聞聞煙末),他給我們講述了一個他當年在蒙古草原遭遇狼群的故事。
在講這個故事之前,他先徵求了一下黑大漢山魈的意見。山魈沒有回應,卻遠遠走開了,自己一個人坐在水邊,沒抽煙,也沒吃東西,就是望着溪水。
白朗狠狠抽了一口煙,說,那還是我當年在內蒙古當兵時,發生過的一件事。這事情怎麼說呢?有點邪門,當時死了不少人,原因又不能對外說,所以就對外封口了,一直以來也沒人知道。
那是20世紀70年代,部隊已經不再大規模屠殺黃羊,只是密令當地的駐防官兵,偶爾打一些黃羊,供給部隊的高級領導食用。這時候,當地流行一種新的時髦裝扮,就是穿狼皮大衣。內蒙古的狼,毛厚,密實,穿着一身狼皮袍子,再帶一個狼皮氈子,三九天能趴在冰河上睡覺!但是狼皮太厚,身體弱的人燒得受不了要流鼻血,所以做狼皮大衣往往採用狼崽皮。
我們連長是個王八蛋,成天溜須拍馬,想離開內蒙這塊破地方。他聽說這件事後,就把任務交給我們,讓我們無論如何,都給他湊二十隻狼崽皮。
這是個混賬任務。別說母狼最護窩子,掏一窩狼崽,得跟母狼玩命,而且掏狼崽要在春天,現在是寒冬臘月,我們去哪給他找狼崽去?但是你跟這官迷說,沒用!他只會告訴你,有啥事,你們自己解決,老子只管要狼皮,不然就按逃兵軍法處置!
你看,這驢日的就這操行!
我們沒辦法,大家合夥湊錢,請了當地一個老獵人喝酒,跟他套出話來。
狼是一月二月懷孕,三月四月產崽。現在才二月,肯定不可能掏到狼崽。但是可以去殺懷孕的母狼,母狼肚子的狼胎現在已經成型了,皮還軟,把狼崽子剝出來,在風馬旗上吹一天風,風乾了就能用。
現在想想,這事情多損陰德,簡直就不是人能幹的事。但是沒辦法,我們當時就是邊境的駐防官兵,連長要是把我們當逃兵報上去,搞不好軍事法庭都不用上,直接就地吃槍子。我們咬咬牙,去他娘的,干吧!
當時我們手裡有好武器,也有好車。蒙古都是草原,駕車追着狼群跑最容易。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隻懷孕的母狼,它的肚子挺大,跑不快,很容易就被我們追上打死了。我們把母狼拖回去,肚子剖開,掏出了一隻狼崽,那狼崽還在微微顫動(說到這裡,白朗又狠狠抽了幾口煙)。事已至此,他們也沒啥選擇,就把狼崽子吊在了帳房前一根七八米高的旗杆上。
狼這東西,報復心最強。你要是殺了狼,尤其是留下狼皮,狼群會尋着氣味前來報復。當天晚上,連長讓我們在營盤裡搭好機槍,準備等狼群來報復時,狠狠給它一梭子。
沒想到,當晚竟然一點事情也沒有,我們守了半宿,狼崽子在旗杆上晃晃悠悠,草原上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大家都以為沒事了,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吊在旗杆上的狼崽子不見了。
這事情可邪門啦!
要知道,狼崽子可是掛在七八米高的旗杆上。旗杆是用剝了皮的白樺木做的,很光滑,只有手臂般粗細,七八米高,肯定不可能有人或狼爬上去,把它給弄下來,那這東西是去了哪裡?
連長當時要氣瘋了,他以為是我們故意給他搗蛋,想違抗他的命令,把我們狠狠罵了一頓,飯都沒讓我們吃,就讓我們滾出去繼續捉狼!
我們幾個也挺納悶,大家討論了一下,覺得有幾種可能,狼崽子或者被禿鷲吃了,或者是狼群弄走了。我說,我聽說狼這東西鬼精鬼精的,它們有時候想上樹,會採用疊羅漢的方式,會不會這次也是?戰友小劉皺着眉頭說,這不可能。他臨走時專門試過,那旗杆子插得並不結實,十幾匹狼一起疊羅漢,那旗杆早就倒了。要是說被禿鷲吃掉了,可能性也不大。要是禿鷲成群來過,我們守了一夜,早就看到了。即便是被它們悄悄吃掉,起碼也會有一些殘渣剩下來,可是卻一點也沒剩下來。巴圖是蒙古人,他低聲囑咐我們,說這事情有些不對,狼群最護小狼、母狼,咱們這樣對它們,把它們憋狠了,搞不好它們會使出啥邪門兒招數來。當時我們還覺得無所謂,想着不就是狼嘛,只要咱們彈藥充足,它來多少,我們殺多少。當天晚上,我們又殺了一匹母狼,把狼崽綁在了旗杆上,結果沒想到,就發生了邪乎事。
「唉,」他苦笑着,使勁抽着煙,「我們也是造孽,該着有這麼一遭!」
我忍不住問他:「你們當天晚上遭到狼群襲擊了?」
他搖搖頭:「要是這樣,就算我們真死了,也沒啥可怕的啦。」
小山子聽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問:「你們那幾個人都沒死?」
白朗說:「沒死……但是,比死還可怕!當天晚上,我下半夜值班,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熬到凌晨四點鐘,實在困得不行,就進去用冰水洗了把臉,立刻清醒了。就在這時候,我就看見,那旗杆好像變黑了一點。使勁揉揉眼再看,確實變黑了,那旗杆本來是白木頭,現在怎麼變成了黑色的?那黑色迅速順着旗杆蔓延,很快整個旗杆都變成了黑色。
「我趕緊推醒小劉他們。小劉是個賊大膽,看到這一幕,也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懷疑是不是鬧鬼。後來巴圖低聲說『看,狼崽子動啦』,我抬頭一看,那狼崽子果然動了,而且不是一下子掉到地上,而是順着旗杆緩緩往下滑動,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它順着旗杆慢慢拽下來。
「我的頭髮一下子豎起來了,按都按不下去,他們兩個也嚇得一動不動。
那狼崽子滑了一半,我看着不行,就去見連長,想讓他看看,這事情不關我們的事。急匆匆闖進連長的屋裡,揭開連長的被子,卻發現連長有些不對,他的身子像紙片一樣癱在地上,像是只剩下了一張皮。我嚇得要死,大着膽子上去摸了摸,發現沒錯,連長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蛀空了,只剩下了一張皮,裡面還有什麼東西鑽來鑽去。
第16章
進山第一夜(6)
「我當時哪經歷過這些,嚇得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拼命喊巴圖他們。等他們進來後,點亮燈,才發現連長早已經被什麼東西給吃空了,只剩下一張人皮,真是一張徹徹底底的人皮!
「巴圖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臉色慘白,說:『是狼王,狼王來啦!』
「我們嚇得要死,把槍操在手裡,先往外胡亂放了幾槍,壓住膽,然後問巴圖到底是怎麼回事?巴圖完全嚇傻了,他絮絮叨叨說,連長是被狼給害死了,是狼王的妖法,我們誰都逃不掉的。
「後來,我們沒有辦法,幾個人背靠背坐着,拿着槍小心戒備了一夜,第二天上報到分軍區,軍區派人做了調查,也說不清原因,就把我們給復員了,又讓我們保密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