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上位手冊 - 第7章

盛世清歌

  「哎哎哎,常在,好好的一幅畫您毀掉它作甚?」

  還不等翠竹嘀咕完,就見袁妙妙抄起茶壺,將上面的茶水對着畫軸澆了下去。

  *

  姚容華搬離之後,整個花女殿就只剩下許婕妤一個主子了。她平日裡做夢都想一個人掌控這個宮殿,那樣她就是這裡的唯一百花仙子了,日後有人再誇獎她的時候,也不必總得加上姚容華了。

  先前看到姚容華淒悽慘慘的樣子,而變得心有餘悸的她,不過轉眼間就拋卻了。

  許婕妤不是傻子,她沒有時間浪費在悲春傷秋上面,她要找準時機往上爬才是。皇貴妃倒了,後宮相當於無主的狀態,這大半個月過去了,皇上也沒有定下究竟把鳳印暫時交給誰,現在正是努力拼搏一把的時候。

  她屬於皇貴妃一派,原本就是皇上認定的正統派。現在皇貴妃沒了,自然她們這一派,就被皇貴妃之下的最高位份——賢妃把持着。

  賢良淑德四妃乃是從一品,賢妃若是能再進一步變成貴妃乃至皇貴妃,許婕妤未嘗不可攀升一步,位列四妃之一。

  「婕妤,袁常在求見。」

  許婕妤正做着春秋大夢,就聽到有人來通傳。她微微一怔,過了片刻才想起來這位袁常在是何人。一時之間心裡泛起了嘀咕,上回她幫着自己扳倒了姚容華,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已經給了百花茶當回禮。這回又來做什麼,莫不是真把她那句常來坐坐,當真話聽了?

  「讓她進來吧。」她雖然心裡不耐煩打破她美夢的人,但還是揮手讓宮女請她進來。

  「婢妾見過許婕妤。」

  「快起來,我們都以姐妹相稱了,之前又有喜事臨門,正是大快人心的時候,何須如此客套。」許婕妤連忙讓人扶她起來,該有的面子絲毫不吝嗇。

  袁妙妙臉上帶着天真的笑意,這許婕妤始終如一,面子情給得足足的。把賢妃那一套學得有模有樣,說實話當初袁妙妙挑人建立她自己一派的時候,就看中了她們這些表里不一,沒有架子能和低位份的妃嬪打成一片的個性。能屈能伸,不至於一次性被人打壓到底。

  「許姐姐真是我見過的最和善不過的姐姐了。」袁妙妙抿唇一笑,她將手中拿着的畫軸展開,獻寶似的給她看:「這是我昨日午休時分夢到的一處美景,雕樑畫棟,極其恢弘,婢妾在畫工上小有研究,一時興起就提筆畫了下來。」

  許婕妤原本只以為是小姑娘的隨手之作,結果視線輕輕瞥了一眼,就再也移不開了。

  當真是五步一景,美不勝收。後宮之人皆知,皇宮之內最美的宮殿,當屬皇上親自為皇貴妃找人建造的妙仙殿。如今與這畫中宮殿相比,也不過如此而已,她這花女殿就更不值一提了。

  「這宮殿的確是美,像是天上的仙子居所一般,可惜不是我們凡人能住的吧。」

  許婕妤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女人對於美的東西真是不可抵擋。若不是這宮殿實在太過精巧,許婕妤知道不可能擁有,否則她都想傾其所有建造出這麼一座出來,自己住進去。

  哪怕她在身份上不是皇后,但若是住在這宮殿裡,就容易產生一個錯覺,皇后又如何,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婢妾也是這麼想的。婢妾沒見過什麼大場面,連妙仙殿都只在外面遠遠地瞧過兩眼,裡面的構造更是不知有多美,所以不大可能就忽然夢到這樣美的地方。否則當初學習丹青的時候,先生也不會說我腦袋空空,粗鄙短見了。後來婢妾就想了想,究竟是什麼給了婢妾這靈感的源泉,最後還真被我想到了。」

  許婕妤有些興趣缺缺,這幅畫美則美矣,沒多大用處。現在她還要跟個老媽子似的,聽這傻白甜的創作之路,真是痛苦萬分。

  袁妙妙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不由心底窩火。

  當初她怎麼選了這麼個不省心的東西,既然都已經浪費時間給了面子,那就做到最好,現在偽裝都不合格。等她重回人生巔峰,一定要好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姐姐你快看,這座仙宮的朱門上要有九九八十一個金色鐵釘裝飾,代表九九歸一。院中兩邊種滿了葡萄,到了夏天就可以在下面乘涼,窗下掛一金屬鳥籠,裡面要養着最美的金絲雀。地磚乃是純金打造,圖案就以蓮花雕刻,當美人穿着彩屢走過,一步一個腳印,仿佛步步生蓮一般。殿中焚香,四季不一,帳上掛着銀香球,觸碰一下,幽香四溢……」

  袁妙妙的聲音越壓越低,像是帶着一股子誘惑的感覺。若是袁妙妙本來的聲音,肯定是低沉而帶着蠱惑的意味,可惜到了這兒的娃娃音,始終擺脫不了天真的味道。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足夠讓許婕妤心動,並且覺得這段話異常耳熟。

  直到她腦中靈光閃現,終於想起是在哪裡聽過,甚至還與袁妙妙異口同聲地說出最後一句話:「一桌一椅,一磚一瓦,皆是精心雕磨,百里挑一。」

  「這是,這是——」與方才的漫不經心截然相反,此刻的許婕妤幾乎是顫抖着將畫軸雙手捧起,整個人激動萬分,動作上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如獲至寶。

  「這是皇后娘娘一直想要的宮殿,真正的妙仙殿,竟然被你全部畫出來了。好美,好美……」

  袁妙妙看着她如此激動的模樣,不由冷笑:這當然美,原作者親自動手描繪。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兒?」許婕妤還沒有表達完與皇后娘娘的姐妹情深,結果就看見畫軸徹底鋪開,方才捲起來的右半部分,竟然是被暈染了,像是被水泡過一般,與左邊的完好無損簡直雲泥之別。

  畫軸比較長,也不枉費袁妙妙熬夜挑燈作畫,總算是發現了這最重要的一步。

  許婕妤很是惋惜,這樣一副精美的畫作,哪怕是被暈染的右半部分,依稀可見宮殿的精美之處,足見她畫工了得。

  袁妙妙輕咳了一聲,臉上露出幾分失落的表情,「我之前想着把這半部分裁掉不要的,但那也是好容易畫出來的,終究沒捨得。實際上這幅畫還可以更加精美一些,準備修得完善之後再送給姐姐。可是昨兒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說是在御膳房買了飯食送我,伺候我的人蠢鈍,不問一聲就隨着人把飯食送給我了,把我嚇了一跳。後來那人還說來伺候我用膳,結果端茶倒水都不會,還把這幅畫給潑濕了,弄得面目全非,我也沒臉送姐姐了,只是拿給您瞧一瞧!」

  她撅起嘴巴,顯然是極其委屈的,但是她並沒有提起究竟是誰,好像就是妹妹在跟親姐姐告狀一般。

  許婕妤一聽,立刻就火冒三丈。

  實際上她在經過袁妙妙提醒,想起這幅畫裡面的宮殿就是皇后娘娘心中的妙仙殿時,她的心裡就湧起了一個念頭。如今卻被那位不速之客給破壞了,如何能不氣惱!

  「究竟是誰這般可惡,你只管告訴我,姐姐替你出頭,還翻了天不成!」

  許婕妤敢說出這番話,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袁妙妙的話里話外,都說那人要伺候她,就證明那個罪魁禍首不過是個下人。

  別說是下人,哪怕是個妃嬪,只要位份比她低的,她都能替袁妙妙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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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10

拿去邀賞

    聽到許婕妤這番斬釘截鐵的話,袁妙妙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她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

  徐總管雖是個奴才,但畢竟根基甚深,而且掌管着秀女那一塊兒,難保他曾經利用身份之便,幫助過幾位秀女。若是有受他幫助的秀女一飛沖天的話,那麼要動他,就必須找一個位份不低,並且還屬於先皇后那一派的人。

  畢竟瞧着衛景那狗東西的表現來看,他在明面兒上對先皇后還是用情至深的,所以暫時會給幾分薄面。

  袁妙妙想來想去,就只有許婕妤這邊有可能了。

  「是負責選秀事宜的徐總管,他還威脅我,說他是選秀的總管事,像我這種還沒侍寢也沒什麼位份的人,都得聽他的,否則……」她低着頭,整個人皺縮成一團,面上驚恐的表情顯而易見。

  「豈有此理,他胡說八道什麼,一個低賤的奴才也敢爬到主子頭上來!」許婕妤剛聽她說完,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顯然氣得不輕。

  袁妙妙立刻打了個顫,裝出一副被她嚇到的模樣。

  許婕妤又立刻緩和了聲音安撫她:「妹妹你就是膽子太小,瞧好了吧,不出三日,姐姐定要他付出慘重的代價。以後你若是遇上了這種事兒,什麼都不需要怕,就來我這裡,姐姐一律替你撐腰。」

  「真的嗎?許姐姐你真是太好了,若是真這樣,我、我無以為報,以後你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袁妙妙立刻變得淚眼婆娑起來,口齒都有些不清楚了,甚至激動地一把握住許婕妤的手。

  看着她這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樣兒,外加袁妙妙這樣迫不及待地表忠心,許婕妤當真是覺得心裡舒坦,竟是主動地替她擦眼淚,還輕聲哄她。

  袁妙妙的面上是淚如雨下,心裡已經唱起了歌。這表忠心的話,她原本只對九五之尊說過,而且一般多是在床上說的情話,所以這幾句話她還是照搬當初許婕妤對自己說的。

  真該讓翠竹來瞧瞧,小常在的記性還不算特別差,至少比許婕妤好,連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甚至連耳熟的感覺都沒有。

  「姐姐若是喜歡這幅畫,多給我幾日,我給你畫幅更好的。」她拍着胸脯做保證。

  許婕妤暗自算了算日子,覺得趕不及了,面上帶笑道:「我看不必了,就按照你之前所說的,把這右邊暈染的裁掉,不影響大局。然後再潤色一番,最好明日就給我,我想燒給皇后娘娘,讓她在地底下能住上這真正的妙仙殿。」

  她長嘆一口氣,不得不說,許婕妤當真是一個好表演者。每次提到先皇后的時候,她總能立刻進入悲傷狀態,那種如喪考妣的模樣,簡直是聞者落淚,見者悲哀。

  袁妙妙眸光一閃,毫不猶豫地笑着點頭:「那是自然,姐姐不嫌棄就好。只是我怕徐總管再去打擾我,昨兒他被伺候我的人罵着攆出去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怕!」

  她最後這兩個字「我怕」,說得可謂是百轉千回,將娃娃音的撒嬌發嗲裝柔弱運用到了極致,不說許婕妤不習慣,就連袁妙妙自己都被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別怕,你放心,姐姐待會子就找些事情讓徐總管忙起來。不出三日必定說到做到,讓他再也沒機會出現在你的面前。」許婕妤的語氣堅定異常,眼眸里閃過幾分陰狠。

  袁妙妙不由得鬆了口氣,看到許婕妤真的不會放過徐總管,她也就放心了,沒有讓她連夜畫畫的功夫白費。

  她出了花女殿,當真是一身輕鬆,她本意就是為了解決徐總管。許婕妤當時雖然說得模糊不清,但是袁妙妙卻知道,許婕妤不可能私下把這幅畫燒給先皇后的,肯定要拿去皇上那裡邀功。

  如果皇上注意到這幅畫,說不定會問畫的作者,到時候如果注意到她,憑她這臉蛋,這身段這甜膩膩的小嗓子,絕對手到擒來。

  只要能把九五之尊拖上床,袁妙妙堅信憑她的本事兒,一定能讓真龍變成真蟲。

  她想着這美好的未來,就不由得嗤笑出聲。魅力太大,她真的是拿自己毫無辦法。

  「常在,您笑什麼呢?是不是想着一幅畫請動許婕妤出手,如果真的能夠讓徐總管不那麼礙眼,那真是謝天謝地。您說許婕妤要那幅畫做什麼?跟別人說是她畫的嗎,總不會要跟別人介紹您吧?」

  翠竹輕聲嘀咕着,她這最後幾句,立刻將正在做白日夢的袁妙妙弄得清醒了。

  一幅畫換徐總管,許婕妤是不可能讓旁人知道作者是袁妙妙的,至少現在不會。她把袁妙妙推出去也沒有好處,還得慢慢來,所以說衛景那狗東西依然還是注意不到她。

  哼,衛景少見她一天,那是他的損失!

  *

  晚膳用完之後,袁妙妙就開始着手完善了。她不是出自大家之女,更不是出自望京的名門貴女,只不過是個小官之女罷了。琴棋書畫,唯有丹青是她強項,從小就苦練。

  她當初那麼愛畫,還是聽先生說名家大作,千金難求。那時候她總怕自己家一朝覆滅,以後還能賣幾幅畫糊口。她真是天生的悲觀者,總認為要大禍臨頭。

  那麼多年順風順水長大,最後還進宮,一路青雲直上。她比後宮裡任何貴女出生的姑娘混得都要好,這畫畫的技藝自從侍寢之後,她就沒再碰過了。有時間都去斗天斗地與人鬥了,哪有閒情逸緻作畫。

  甚至宮中妃嬪集會,大多玩兒一些詩詞歌賦,狂野一點的就是投壺騎馬了。她為了不讓自己的成績太過難看,很是下了一番苦工,丹青就更是擱置了。現在想來,還是作畫最得心應手。

  「想這作畫的本事兒,當初爬位的時候沒大用上,現在為了一條閹/狗倒是要耗盡心思。衛景啊衛景,你還不如一條狗。」她輕嘖了一聲,臉上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

  「常在,你說什麼?」翠竹正好端了一盤水果進來。

  「沒什麼,我說我想養條狗。」

  「宮裡位份低的主子不讓養狗。」

  「翠竹,你不要說話。」

  袁妙妙第二日便將畫軸再次送到了花女殿,許婕妤非常滿意,她左右翻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瑕疵,頓時滿意得不得了。

  「很好,妹妹果然厲害,徐總管不會活過今晚。不過姐姐有個要求,以後任何人問你這幅畫是誰畫的,你——」

  許婕妤晃了晃手中的畫軸,袁妙妙從善如流地接道:「這個我自然是明白的,這幅畫是許姐姐千辛萬苦找來的,只為了一圓與先皇后的姐妹情深,婢妾當時記得她都瘦了一圈呢!」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以後有了好處少不了你的。」

  倆人你來我往了一番,可把彼此都誇成了天仙似的。袁妙妙從花女殿出來的時候,臉上白里通紅,腳步都有些暈暈乎乎的。

  她聽人誇獎的承受能力直線下降,自從變成了小常在,已經很久沒聽過如此實誠的誇獎了,真是身心通泰,捨不得離開啊。

  袁妙妙前腳剛走,許婕妤後腳就收拾好自己,離開了花女殿,帶着畫軸直奔龍乾宮。

  顯然她是去邀賞的,皇上對待先皇后那種用情的感覺,誰都看在眼裡。即使九五之尊傷心,但也不可能因為先皇后就守身如玉,肯定還是得睡妃嬪的,別說他自己了,就是前朝那些臣子都得操心他褲襠里的那點傢伙事兒。

  先皇后已經去世將近一個月,皇上遲遲沒有定下後宮鳳印誰掌,也沒有寵幸任何妃嬪,甚至連私下見誰都沒有。

  難不成這一個月,九五之尊真的獨守空房?先皇后就好到這程度?

  許婕妤一身素色宮裝,俗話說得好,要想俏,一身孝。她不敢穿得純白衣裳來,但是現在這副素淨的打扮也極其嬌俏。到時候哭一哭對先皇后的感情,擺好姿勢和角度,讓皇上看到最美的她,說不定到時候就是乾柴對烈火。

  幸好先皇后死了,不然還真的沒有誰能越過去。想想皇上當政以來,死了多少個妃嬪了,都沒見他對誰有這樣的緬懷。還是因為前朝動盪不安,想替自己的勢力搶後宮之主的位置,皇上決定拖一拖,才拿先皇后的死當個幌子?

  「皇上,許婕妤求見,說是有重要的東西呈上。」

  衛景手裡正在翻看奏摺,他皺擰着眉頭,臉上疲態盡顯。

  殿內的薰香全部撤掉了,原本濃郁的龍涎香已經基本上聞不見了,反而是一股奶香味兒直入鼻尖。對於衛景這種不知道多久沒喝過奶的人來說,這味道真是熏人頭疼。特別是他身邊的奶娃娃還不時地要發出幾聲噪音,他就更加煩躁了。

  好容易趁着這小傢伙睡着了批改奏摺,那邊又有女人來煩他,當真是體內激起一股無名怒火,隨時都要噴發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