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 - 第17章
巫羽
聽了林彝的話,李珝並不表態什麽,此時說什麽都沒用,他跟緊林彝,手裡握柄雙刃矛,腰間插刀,朝虎視眈眈的劫匪走去。
郁之見李珝跟上林彝,捏了把冷汗,他擔心李珝出事,又不能跟上,以他身手,他只會拖累李珝。
李珝和林彝走至頭目跟前,圍簇在頭目身邊的小賊們立即把兵器都亮了出來,有把馬槊猛刺向林彝,李珝眼疾手快,迅速揮矛擋掉,他氣勢駭人,又連擋了好幾人,劫匪都不敢再上前。
頭目長得倒也不兇惡,還有那麽幾分儒雅,又做文人打扮,十分古怪,見到林彝身邊跟了名猛將,制止了手下人的試探行動,上前迎向林彝。
林彝也是好膽識,始終沒露出一點怯意,見到頭目上前,言語舉止都不卑亢。
頭目問了林彝的來頭,又問了李珝的名字,而後很直接問林彝打算怎麽贖人,現在林彝族人都在他地盤上,想跑是不可能了。
林彝笑答自己一路走來,風裡來雨里去,劫匪也不知道遇到幾批,但分文未失,之所以能這樣,是因為自己也好,族中壯年也罷,都不是軟弱庸能的人。
「既然這樣,我這裡有一位猛士,你們也選一名男子,就比弓射,能勝他,便放你們過去,不能贏他,又怎麽與我手中的人抗衡,可見你說的是大話。」頭目說完話,身後站出來一位高大魁梧的漢子,他肩上還背了張弓,那弓不比尋常,足有一人高,是張巨弓。
「我幫你決定好了,就他。」頭目見林彝踟躇,看向李珝,竟指定要李珝。
李珝上前一步,打量那魁梧漢子。
「不必勉強,尚有餘地。」林彝低聲攔阻李珝,不讓李珝應承。
李珝沒聽從林彝的話,他開口說:「我倒也有帶弓箭,需回去取下。」
頭目讓李珝回被困的林氏隊伍中取弓箭,將林彝扣下。
李珝回見眾人,一時七嘴八舌,問李珝頭目的條件,李珝只說要比弓射,並找郁之拿箭。郁之從馬車裡取出李珝的弓箭,緊握在手,要求跟李珝一起過去,李珝起先不同意,後來見郁之執意,便也就同意了。
兩人回去見頭目,此時比賽的事宜已經安置,在百步之外的一棵大樹上高懸幾盞燈籠,近看那燈籠有西瓜大,遠看則小得像雞卵。
「你要也能射中,我就放你們過去,分文不取,更不害你們性命。」
頭目見李珝取弓箭回來,很是高興,他在這地方落草為蔻也有幾年時光了,第一次進行這樣的交易,殺人猶如殺雞,不過他今天心情好,難得有人敢來跟他談判,就當玩戲一回。
「那便試試。」李珝倒是很平淡。
見到那懸掛高空的燈籠,郁之的神情就十分凝重,他以往見過李珝練弓,李珝弓射不錯,但是這燈籠也掛得太高太遠了。
陪伴在頭目身邊的林彝半信半疑地看著李珝,他一直覺得李珝不是尋常人,這人給他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內斂,卻又偶爾能在這人的臉上看到冷戾,像這樣的人,跟他以往結識的任何人都不同。
頭目那名得意大將摩拳擦掌,很快就準備好,他挽起巨弓,拉開如滿月,瞄準目標,箭羽「唰」一聲飛射出去,正中樹枝上懸掛的一盞燈籠,一連串動作乾淨磊落。
見到這人背把巨弓,李珝就知道這人臂力過人,再見他射擊燈籠,動作諳熟就知道這家夥平日裡經常這樣練習。
去長安後,李珝雖然要照顧病中的郁之,但並沒有懈怠,每日都會鍛煉,他是個武夫,手藝生疏意味著會把性命給丟掉。
李珝最擅長的是馬戰,無論是馬槊或是雙刃矛都能使得出神入化,弓射次之,但也不比北方善射的鮮卑騎射差多少。
這百步之外,射燈籠的把戲,其實也不算什麽。
李珝拉弓,頓了一會,瞄準了方位,辯明了風速偏差,將箭矢穩穩射出,他的弓沒那位大漢的大,力道不及對方,不過射燈籠而已,用那樣一張巨弓,倒真是殺雞用了宰牛刀,只是唬人而已。
箭矢中了樹梢上懸掛的一盞燈籠,原本正笑得得意的大漢,那笑容也在此時凝固了。
林彝高興地直叫好,原本見大漢射中了燈籠,他那臉就青了,此時又恢復了血色。
頭目讓手下取來兩人射中的燈籠,把李珝射中的那盞丟給李珝,笑得陰沈,說道:「既然如此,我放你們過去。」
李珝拔出箭,把燈籠丟掉,將這枚箭交給郁之,郁之收回箭筒,手還微微抖了兩下。
「將軍重諾言,令人敬佩。」林彝急忙作揖,他原先的打算是與這頭目爭贖金,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
「走走,放他們過去。」頭目不耐煩,直揮手,並喝令手下人讓開。
雖然有頭目的命令,但是這些手下卻似乎不為所動,在他們看來,這可是頭大肥羊,就這樣放走了,實在心有不甘。
「我的話,都不聽了啊?」頭目大聲斥責,那暴怒的模樣,倒真像那麽回事。
「不交點財物,看來過去不。」郁之低聲與李珝說話。
李珝很清楚,讓這些亡命之徒,就這樣放他們走,不現實,拿不到點東西,這些人即使此時放人,也會尾隨其後,伺機下手,就算這頭目真想講義氣,也管不住這一大幫手下。
林彝顯然也明白,他和李珝,郁之回到隊伍里,便與族中人商議,送些財物布帛給這些賊人,說是用於感謝頭目,其實是收買那些手下。
這夥劫匪將送來的東西抬走,首領稱林彝有義氣,而李珝勇猛,竟來送行。
總之這一番折騰,太陽偏西,眾人匆忙趕路,遠離了這夥劫匪,亂世之中,落草為寇的良家子,從來不少,這一路上,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劫匪,要都能像今日這夥劫匪般有信用,就算好的了。
跟著林氏一族,一路有驚無險。
李珝和郁之與林家人相處久了,林家人不把他們當外人,食物與他們分食,雙方患難與共。
抵達上洛郡時,已是夏日炎炎,林家人多有生病,每次停歇,郁之都沒得休息,要背竹筐去採藥,採藥回來還要熬製。大概是歷經磨難,郁之不再像以前那麽柔弱,他可以比別人都辛苦,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但第二日卻能照常行走,也從不會喊累喊倦。
上路時,李珝帶領林家青壯護隊,白日往往也沒機會與郁之交談,只有夜晚休息時,兩人會在一起。
兩人夜裡總住一起,不同的是李珝睡馬車旁,郁之睡馬車內。兩人紮營的地方,就在林家人附近,平日裡從不流露出過分的親昵,只有深夜裡,四周人都睡下,兩人守在火堆旁,才會說些悄悄話。即使如此,兩人很少有肢體接觸,他們不再摟抱一起,不再親吻,甚至李珝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摸郁之的臉。
對於這樣的轉變,再加上白日兩人又總分開,雙方間似乎有了某種隔閡,雖然仍很親密,但總也有所缺憾。
夜深,李珝往草地上一躺,準備入睡,郁之仍坐在李珝身旁,看著李珝,嘴角掛笑。
「還不去睡?」
李珝難得抬手摸郁之的臉,郁之的笑容很溫柔,即使是李珝,也不常見郁之微笑。
「白日很少能在一起。」
郁之邊說話邊挨李珝躺下,側身,托著下巴與李珝對視。
「總覺得怪怪的。」
郁之聲音越說越小,他也伸手去摸李珝的臉,李珝臉上有鬍渣,很扎手。
「是有些怪,我好像很久沒抱過你了。」
李珝握住郁之的手,順勢將郁之拉進懷裡。
「李珝,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郁之伸開手臂摟住李珝的背。
「還沒到長江邊上,能有什麽打算。」
李珝為了姿勢舒服些,背抵草地,讓郁之伏在自己身上,同時伸手去拉了一旁的被子,將兩人蓋住。
「比如說。。。」
郁之身子貼緊李珝,手摸著李珝的衣領。
「比如什麽?」
李珝輕笑,竟很突然地親向郁之的脖子,郁之將脖子一縮,有些慌亂,想爬起身,但被李珝拉扯住不放。
「我不會做那種事,抱一下就好。」
李珝聲音壓得很底,他在向郁之保證,或許他認為郁之不希望跟他有肉體關係。
郁之愣了會,看向李珝的臉,他喉嚨滑動,有些話想要說出來,卻又說不出來。
「你剛想問我什麽?」
結果李珝抱緊不放郁之,仍在親郁之的脖,他雖然說不會做那種事,但他的親吻,帶著情慾,因為兩人貼得極近,郁之覺察了李珝那裡勃起了。
「林行主今日問我,你是否有妻室,我想他。。。。。。是想幫你介紹門親事吧。」
郁之縮了縮身子,他說話時做了小小掙扎,但被李珝壓制在地上不放。
「林彝倒也曾問過我。」
李珝聲音低沈,伴有低喘聲。以往李珝碰觸郁之,身體會有欲望,但並不至於如此強烈,那夜占有郁之未遂後,就時常有念頭在糾纏李珝。
「李珝?」
郁之被李珝壓制在地上,李珝的身體很重,再加上李珝力道又大,郁之動彈不得,對上李珝那炙熱眼神,郁之渾身發燙。
李珝板住郁之的手,激烈地吻郁之,李珝的吻帶著強烈的情慾,他的手將郁之的圍裳推高,探進郁之大腿內側撫摸。
郁之沒有反抗,他癱軟了,任由李珝為所欲為。李珝才說不會對郁之做那種事,但此時的李珝正像要做那檔子事,郁之身上的衣服幾乎被他脫光,該摸的不該摸的也都摸了,此時別說李珝自制不住,郁之也喘息不止。
李珝的勃起磨蹭郁之的下體,他的喘息聲十分沈重,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李珝恐怕早貫穿郁之的身體,盡情的索取了。
「李珝。。。你說你不會做那種事。」
郁之聲音顫抖,他心裡又渴望又抵制,如果他屈從於欲望,那麽將再挽回不了。
「我之所以不做,在於我沒辦法抱過你之後,再容許你去和他人成親。」
李珝分開郁之的雙腿,將性具抵在郁之胯間,拉郁之的手去撫摸它。
「我不進入你身體,但是什麽都不做,今晚你我都別想睡了。」
李珝知道情動的不只他一人,郁之對他也有情慾,他從很早前就知道郁之愛他。
郁之沒法抵抗李珝,他羞澀地閉上眼睛,感受掌中李珝的搏動與李珝炙熱的吻。郁之軟弱無力地將頭靠李珝脖間喘息,李珝的大手在郁之身上為所欲為,他盡情的愛撫郁之的性具,用手指刺激郁之那難以啟齒之處。
李珝的喘息越加沈重,他手中的動作加快了,郁之幾乎要哭出聲來,他從沒感受過這樣的激情,於亢奮中恐懼且羞赧。
事畢,李珝將虛軟的郁之摟入懷裡,他親了親郁之的唇,郁之細聲喚李珝的名字,李珝抬頭看向郁之。
「那姑娘我見過,很是端莊秀麗。」
郁之幽幽地說。
「你怎麽知道是哪個?」
李珝手撫摸郁之的臉龐,親上郁之的脖頸。
「她患過風寒,我給她送藥湯時,見上一面。」
郁之聲音平緩,他覺得李珝應該會喜歡,因為這女子長得很漂亮。
雖然是流亡路上,但士族家的女兒,並不會輕易拋頭露面,這位林家姑娘,便一直都待在馬車裡。
「她時常偷偷揭簾,你每次騎馬從她車旁過去,她都會看你,你沒察覺嗎?」
郁之其實不喜歡這女子,因為他發現這女子愛慕李珝,所以他常會留意這女子的馬車。
「是嗎。」李珝聽了郁之的話,反倒很平淡。他又沒留意過這女人,何況漂亮的女人,他見多了。
「你認為我應該結這門親?」
李珝問郁之。
郁之沈重地點了點頭,他別過臉,昏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聽到郁之輕輕說:
「你需要子嗣,而且他們家世不錯,族中的人也都很敬佩你。」
「聽起來是不錯。」
李珝輕笑,他也就回了這麽一句,就再沒說什麽。
也就只是聽起來不錯而已,李珝根本沒去在乎,他也不想細究為什麽他要對這樣的婚事不感興趣,他和郁之之間再插個女人進來,那算什麽事呢?
********************************
大雨滂沱,沒辦法趕路,眾人都在路旁休息,等雨停。
連續好幾日,一直在下雨,道路泥濘,行程緩慢。
路邊無遮無欄,眾人要麽躲馬車裡,要麽搭個臨時棚子,藏於裡邊避雨。
這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在野地里,連個生火燒飯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談躺下休息了。
大人愁,孩子哭,再夾雜著嘩啦啦的雨聲,轟隆作響的雷電聲,真是亂糟糟一片。
李珝在外頭忙活,協助他人搭棚子,被雨淋得渾身濕透,他年輕力壯,淋場雨並不怕生病。
見李珝在雨中來回走動,郁之也不知道找誰借的蓑衣,拿著蓑衣將它披在李珝肩上。
「你披上,不用給我。」李珝拒絕,要留給郁之。
「我待在棚子裡,又不會淋到雨。」郁之不肯,硬是給李珝披好,繫緊。
李珝一直在搭木棚,而郁之在一棟已經搭好的簡陋木棚里燒飯,並不怕雨水。
夜幕降臨後,人員都安置好,李珝才得以休息,他脫了蓑衣,在灶旁烤火。此時,眾人圍在木棚下吃飯,也沒地方坐,或站或蹲,手裡都捧了個碗。
郁之盛了一大碗飯,端給李珝,李珝接過,郁之抬手捂李珝額頭,他顯然擔心李珝淋了這麽長時間的雨水,會生病。不過李珝的身體很結實,一場雨而已,對他而言不算什麽。
李珝握住郁之的手,笑道:「你還怕我得風寒不成?」
「這幾天,你衣服都沒幹過。」郁之很憂慮,每次下大雨,看到李珝忙前忙後,他都很心疼。
聽了郁之的話,李珝笑著咬郁之的耳朵,低聲說:「那晚上,你好好暖和我。」
郁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耳朵因羞赧紅了,他顯然是想到最近兩人於夜間親熱時的情景。
見郁之羞赧,李珝很想湊過唇去吻郁之,只是礙著身邊都是人。
兩人在外人面前並不會有過於親昵的舉止,按說外人不可能發現他們之間有著特殊的情感,只是有時候未必要有那些行為舉止去讓人察覺,用心留意的人,就會發現,李珝和郁之說話時,就仿佛變了個人,眼神溫柔,嘴角帶笑。
郁之抬頭時,發現林彝的目光正看向他和李珝,那眼神有些怪,郁之有些心慌,躲避林彝的注視,離開李珝,蹲身給灶里添加柴火。
李珝大大咧咧與林彝對視,林彝反倒將目光收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幾天前,林彝跟李珝談過門婚事,不過李珝沒答應,林彝曾問李珝為什麽還沒打算成親,李珝說自己四處浪蕩,居無定所,不適合有妻室。無論林彝相信與否,反正這之後,林彝就再沒提起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