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 - 第19章
巫羽
林彝說自己家族人一路長途跋涉,身上財物已所剩無幾,族中老人,幼子不少,賴此更換食物為活,還望將軍高抬貴手。
羯人將領本來就在查看林彝送來的財物,不甚滿意,又見林彝其實也不老實,耍滑頭,甚是惱火,大喝一聲,幾把刀便要架上了林彝的脖子,李珝一直陪伴在林彝身邊,見對方動刀子,很不客氣將雙刃矛指向了羯人將領,一臉的殺氣。
羯人將領身邊的一位壯漢,立即殺向李珝,李珝輕鬆幾下,將這人擊倒在地。
李珝露了一手,但也僅是讓談論繼續下去,因為四周布滿羯兵,真打鬥起來,林家那百餘口人,將會立即被殺害。
「我要殺你族人,下個口令就行,殺完了,再搜索財物,有什麽差異?」羯人將領不再對林彝動刀刀槍,開始以林彝的族人安危威脅。
「伸手就能取得的財物,將軍卻打算以部下性命去換取,我族中若還有更多的財物贖命,敢不獻出來嗎?」
林彝說得真誠。
「既然如此,那我派人搜行囊,也搜不出東西了?」
羯人將領站起身,向部下下令搜林家人財物,一時一群士兵湧向林家馬車。
林彝見此人如此蠻橫無情,且又精明貪婪,一時沒了對策,只得不安地看著前方士兵搜刮的情景。
在前往塢堡前,李珝便提議過一件事,讓林家人將貴重財物藏於幼兒身上,所以馬車中有東西,但林家人的財物,還不至於被搜颳得一乾二淨。
事情發展至此,林家人只得無奈地任由這些劫匪翻找他們放置於馬車內的財物,有些女眷和幼兒沒見過這樣的情景,都嚇哭了。
此時,郁之也和林家人站一旁,看著兩三位暴徒將他的馬車內的東西,拋出,丟在在地上。郁之離開長安時,車內還真的帶了點財物,但這一路上都變換了食物,早不剩了,馬車內也只有幾塊布料和一些穀物。
林家人的馬車與郁之的不同,還是搜出了些財物,堆積在地上,像座小山。事情到此,總該了結了,可這羯將實在貪婪無比,掃視著林家女眷們,竟下令搜身。
這可不得了了,林家男人全抓了武器,跟劫匪們打成了一團。
郁之見到這樣的情景,急忙讓林家老幼婦人躲一邊去,可是都已經打鬥起來,參與打鬥的又是這些老弱婦人的親人,這些人都哭成一團,哪還肯聽郁之的勸。郁之整顆心都懸了起來,他更擔心的是在敵軍包圍中的李珝,雖然他知道李珝身手很好。
於混亂嘶殺中,郁之將林家一些幼兒藏進了自己的馬車裡,自己手裡揣把匕首,守在馬車旁。此時,郁之心裡很平靜,他眺望前方嘶殺的眾人,見到李珝的身影出現,他露出了笑容。
李珝很快殺至郁之身邊,見郁之無礙,馬車裡還藏了群孩子,便喚郁之趕緊趕車逃走。
「得有一些人掩護女人和孩子離開!」李珝站在路旁,大聲指使林家男子。
林家男人聽從李珝的指使,分了些人,掩護馬車逃離,絕大多男人留下斷路。
第一波打殺中,由於羯軍根本沒想到林家人會突然反抗,沒有準備,再加上李珝又從羯將那帶著林彝殺返回來,羯軍慌亂,很快退了,這給予林家人一個逃離的機會,因此林家女人和孩子才得以逃離。
發現實情後,羯軍在羯將憤怒的喝聲下又像洪水般撲殺過來,此時林家那三四十個青壯男子,根本不是羯兵的對手,殺至最後,不怯退,能戰鬥,沒倒下的竟只剩李珝,李珝再次不得不孤身掩護身後一群無戰鬥能力的人逃離,與羯軍激烈拼殺。
李珝經歷過很多次戰鬥,勇猛無比,他騎馬上,往路上一橫,簡直是萬夫莫敵,羯軍追一個過來,斬殺一個,導致羯軍都不敢再上前。
後方逃離的林家人根本不知道李珝如此厲害,仿佛戰神一般,緩過來氣,又將受傷被打散的林家男子湊了一小隊,跟在李珝身後。
從午後打至黃昏,羯軍退了,林家人也退至一處高地,將重傷者,抬放在草地上,讓郁之包紮。羯軍雖然打退了,但營地里到處是哭泣聲,別說財物丟了,家中男人大都受傷,有幾位男子傷得太重,看那情景,恐怕也活不成。
郁之累壞了,也麻木了,他渾身上下都是血,雖然這不是他身上的血,而是傷者的。包紮完草地上最後一位躺著的傷員,郁之朝李珝走去,他一開始就要為李珝包紮傷口,但李珝說他沒事,讓郁之先去救那些躺地上的重傷者。
李珝其實傷得也不輕,他突圍時被敵兵圍擊,手臂上,腳上皆有刺傷,尤其是右肩上的一處刺傷,十分深,都見骨了。郁之原先不知道傷得這麽重,等他解開李珝上衣,查看那傷口時,眼淚立即下來了,想來是這一天遭遇太多,又包紮了不少傷者,郁之心情很抑鬱,再見到李珝傷得這麽重,一時再忍不住悲痛,抱住李珝無聲地流淚,也顧不得身邊有人。
「李珝,謝謝你救了我林家百來口人,現在,希望你能繼續幫我們尋條活路。」林彝一瘸一拐走來,說著就躬身。
郁之偷偷擦了淚水,退到一旁,調配藥物,以便給李珝上藥。
李珝看向林彝,伸出沒受傷的手,攙了林彝一下,不讓林彝鞠躬,李珝很平淡地說:「我以往在冀州與羯人打仗,他們一旦打敗,必然會再返回,十分記仇,若輸於他們,又嗜好坑埋降士,也是因此,我告戒你們不要動手。」
林彝聽了李珝的話,愣住了,而後才哀痛地說:「今日之事,再所難免。」
「不要多做停留,將傷員都抬馬車裡,必須連夜趕路離開,等他們再糾集人過來,將無法逃脫。」
李珝很清楚之後會發生的事情,他和林家人並無過深交情,但是他無法眼睜睜看這一個家族被殺害,一行人相伴走至此,便得共患難了。
林彝聽了李珝的話,便趕緊去喚族人,催促他們趕緊離開。
郁之調好藥物,給李珝上藥,包紮,他為李珝包紮時,就著包紮肩部的動作抱住李珝,幽幽地說:「你手暫時不能使雙刃矛了,也不要再去動它,我將手吊你膀子上。」
「郁之,你沒受傷吧?」李珝伸出左手,擦拭郁之臉上的血跡,動作輕柔。
「沒有,這是別人的血。」郁之握住李珝的左手,眼中噙淚。
「沒事,我左手也能使馬槊,長矛。」李珝安慰郁之,單手將郁之攬抱,
傷口得到了包紮,李珝又負責掩後,與一些沒受傷或輕傷的林家男子在一起,保護病患和婦人孩子,警惕羯軍襲來。
棄下馬車和笨重的物品,登山越野,顯然不大可能,而唯一的平坦道路又被塢堡截斷,後頭還可能有羯軍追擊,到這情況,唯一的辦法,就只是折路返回了,再另尋它路南下。
走回頭路,讓人沮喪,對林家人而言,就不只是沮喪而已,有兩位重傷的男子,傷勢過重死去,林家人不得不將親人掩埋在路邊,簡陋的做些標記,以便日後返回還能尋找到。這是林家人第一次在路途上失去了親人,都十分哀痛。
帶著重傷的男人和受驚的女人遠離塢堡,李珝已儼然是這支隊伍的行長,此時,受傷的林彝,沒辦法領導隊伍,而林家人也願意聽從李珝的話。李珝確實有辦法,他將隊伍帶領抵達他們原先離開的城鎮,就在那城鎮外暫時駐紮,跟同要南下的其他家族打探一條安全的道路。
由於傷員太多,行動不便,便在此停留,以便讓傷員養傷。隊伍里只有郁之一人懂醫藥,且對於傷重患者也無法有效的治療,林家人此時極需要大夫,於是便就進城去找來了兩位大夫,由他們治療。
按說有真正的大夫前來治療傷患,郁之就不用像先前那麽忙碌了,為了照顧患者,疲以奔命的郁之,這才得以休息。
折返路上,郁之與李珝忙碌之中,難得能對上一眼,更別談交談了,安然返回城鎮後,郁之才又和李珝相伴左右,夜裡在一起入睡。
李珝的傷很嚴重,給他看病的大夫稱,沒有半年的時間,無法痊癒,在癒合之前,也不能再用右手拿東西,更別談揮舞兵器了,否則這肢胳膊會廢掉。對於大夫的叮囑,李珝顯得很淡然,他這種經常負傷的人,自然知道傷得多重,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癒合,雖然在這樣艱險的路途上,右手傷了,打鬥時將十分不便。
郁之跟請來的大夫求教,學會了如何治療與照顧利器所傷的人。他學得很投入,不談日後上路後,難免有利器所傷傷患,眼前治好李珝的傷就是一件要事。
夜裡,郁之幫李珝傷口換藥,將包紮傷處的布條一層層解開,露出肩上深入骨頭的傷口。傷口一直在敷藥,但癒合得不好,仍在流血水,這樣的情況很糟糕,讓郁之揪心。如果傷口無法癒合,甚至因此而潰爛,那麽李珝的右肩將可能廢掉。
「李珝,你需要休息,好好躺著,不要再下地走動。」郁之每次為李珝包紮傷口,都會感到心痛,眼前這個男子,一身的傷痕,並且傷痕還在遞增,他就不能過一陣平平安安的生活嗎?
「我傷的是肩,又不是腳,不礙事。」李珝仍舊很平淡,他似乎沒將這傷看眼裡,或說他早就意識到這傷有多重。
「如何不礙事,深得都見骨頭了。」郁之小心翼翼摟住李珝的腰,將頭枕李珝左肩上,郁之深知傷成這樣有多疼,但他還是寧願這傷是在自己身上。
「會好的,我以往受過比這更重的傷,不也好了。」李珝低頭親郁之的髮絲,單手攬住郁之。
兩人坐在馬車裡,馬車又有帘子,也不怕人發現,在人前,李珝會節制不和郁之有親昵動作,但在私下,兩人如夫妻一般相待。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盡頭?」郁之抱著李珝低喃,神色憂鬱。
南渡,並不容易,漫長的路途上,他們遭遇了很多險難,一一的渡過,而前方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呢?不談什麽劫匪,劫兵,單只是過江後,那南蠻之地,到底是個怎樣的去處,他們以往都不曾抵達,那裡會有安穩的生活嗎?
「過江後,便不同了,郁之,已經不遠了。」李珝說時緩緩躺下,他手臂不時會感到疼痛,躺著不動,感覺會好受些。郁之幫李珝蓋被子,自己也躺下,挨著李珝左邊。
「過江後,我們兩人去深山老林,開闢一片田地,當農夫好嗎?」郁之微微笑了,手摟住李珝的左手臂。
「你又不會種田。」李珝抽回胳膊,抬手摸郁之的臉龐。
「我可以學,你想吃什麽就種什麽。」郁之見唇湊向李珝的臉,親了下李珝的唇。郁之很少主動去吻李珝,這一吻,卻很自然而然。
李珝按住郁之的頭狠狠地吻郁之,郁之怕碰觸到李珝的傷口,由著李珝親吻,不敢動彈。李珝傷得這麽重,也不能對郁之做什麽,兩人只是親吻,連擁抱都小心翼翼,郁之實在很怕碰到李珝的傷口。
幾天後,林家隊伍上路,李珝右肩上的傷,也好了些,不再流血水,不過揮舞兵器什麽的,是完全不可能,李珝用左手持他那柄不離身的雙刃矛,騎著一直跟隨在身邊的那匹棗紅色的馬,在隊伍前方開路,隊伍之中的郁之,不時抬頭看前方的李珝,他擔心李珝的傷,也擔心路上有危險。
這次隊伍沒再走先前走過一遭的道路,而選了另一條路,往前再走大半月,便有渡口可以渡江。
在上路前,就聽路人說,前方在打仗,奮威將軍帶領軍隊駐紮在那裡,追上奮威將軍的北伐軍,將很有可能獲得江南的消息,因此林家人都打算走這條路,李珝有所顧慮,擔心會遭遇羯軍,但後來又想這四周哪處沒危險,他們身處交戰之地,便也就贊同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行走四五天後,他們的隊伍撞上了一支遊蕩的敵兵,那是支近百人的敵兵,隊伍里也有不少胡夷,大部分還是騎兵。
這支殺紅眼的敵兵,見到林家隊伍,立即襲擊,搶的不只是財物,還包括婦人。
林家男子全都參與了戰鬥,拿出了拼命的架勢,即使是女人,也不再只會哭泣,奔跑,用著隨手能找到的東西反擊。但終究不是對手,開打沒多久,就有林家男子就被殺,有幾位年輕婦女也被掠走,形勢極其嚴峻,李珝一直參與戰鬥,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他知道再打下去,就要覆滅了。
「郁之,帶人跑!」李珝殺出一條血路,讓自己人逃離,他大聲喊郁之的名字。
此時郁之正在閃躲一把大刀,大刀砍在馬車車廂上,拔不出來,郁之見機會來了,
急忙將手中握的匕首捅向對方腹中,敵人受傷,放開了大刀,身子癱軟在地,郁之急忙鑽進馬車,馬車內有好幾位年幼的孩子,郁之看了這些孩子一眼,便急匆匆趕車,跟著其它馬車,逃脫出去。
為了掩護婦人與孩子逃離,林家男子跟隨著李珝斷後,這場戰鬥,類似於上次遇到的那場,不同的是敵人的數量多了近一倍,而且林家男子在上場戰鬥里,大多都受了傷。
攔截敵軍,幾乎不大可能了,林家男子一一被殺退,前方仍舊只剩李珝一人在奮戰,十幾騎的敵騎圍擊他。
郁之將馬車趕離,跟逃出來的林家人借了馬,抓了把李珝的大刀,就沖回戰場,他此時心裡很慌亂,不為別的,只因為李珝右肩的傷還沒好,而這次遭遇的敵人比上次還要多。在捅殺那個要砍殺自己的人時,郁之出奇的冷靜,他不再因為手上染了血,自己殺人了而驚慌,他當時心裡只有自己必須活下去,必須帶這些孩子逃離。現在逃離了,他又返回來,不為別的,他不能再逃到一旁去,任由李珝在敵騎中被圍殺。
策馬趕向李珝,見到李珝孤軍奮戰,臉上身上都是血,郁之不顧一切,只想衝殺進去,卻被幾位騎馬的林家男子攔住了,大聲斥道:「別過去!你會去送死!」
「你們打算自己逃嗎?」郁之眼睛血紅,眼裡滿是鮮血淋淋的李珝,他的心快碎了。
「不,我們要去救他!」這幾位林家男子,身上都有傷,帶頭的人中,正是林彝,也正是林彝回答了郁之的話,並轉身吆喝。
喝了話,林彝便帶人殺向前方,支援李珝。
郁之抓著大刀,趕馬跟著沖了過去,他在敵軍中瘋狂的砍殺,有敵人砍中了他的腳,他都沒有因為疼痛而停止衝鋒,因為在那敵軍包圍中的李珝因為精疲力竭,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李珝其實意識一直很清楚,雖然他被刺了好幾矛,而且都很深,他一身的血,因為失血過多,眼前的視野已經有些模糊。他參與過很多次戰鬥,但這次,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突圍成功了,他的右手臂受傷了,這使得他只能用左手揮舞兵器打鬥,戰鬥力下降,再加上傷痛下,反應也遲鈍了。林彝帶人不要命的衝殺過來時,李珝也看到了,他也看到了緊跟而來的郁之,這使得他心中有了恐懼,他朝郁之嘶喊,喊的都是:「郁之!你給我回去!」李珝的嘶喊聲被敵人的攻擊打斷,李珝竭力拼殺,而郁之竟已沖在了林家人前面,抓著大刀,揮上迎向他的敵軍,這刀砍落了,郁之滾下馬匹,急忙爬起身,敏捷地回擊,他不可能兩次被人擊下馬,任人宰割。
「李珝!快衝圍!」郁之砍傷了敵人,大聲朝李珝喊叫。此時的郁之根本沒留意身後的馬槊正刺向他。
「郁之!!」李珝那一刻,血管里的血似乎都要凝結了,他躍馬突圍,沖向郁之,想攔阻郁之身後那敵騎的動作,但還是太遲了。
在李珝朝自己大喊衝殺出來時,郁之覺察到了不對勁,他猛地回身,看到了飛刺過來的馬槊,他來不急躲避,那馬槊飛刺進了自己的腹部,又被抽出,帶出了大片的血跡。郁之恍惚呆滯地站著,看向腹部的口子,他要倒下時,李珝趕了過來,李珝伸出手,一把將郁之抱上馬,郁之聞到了李珝身體上的血腥味,看到了李珝胸膛上一個淌血的大口子,淚水從郁之眼角滑落,他知道,他們都將死在這裡,他,李珝,還有這些衝殺過來的林家男子。
敵騎緊追著李珝的馬,李珝那匹棗紅色的馬跑得極快,但仍擺脫不了身後的幾騎敵軍,眼看就要追上了,四周卻突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嘶殺聲,幾支騎兵從四方衝殺而來,敵人見狀,急忙掉頭想逃,但都來不急了,被包圍住,一頓痛打。
前來援救的騎兵是北伐軍,他們只是在此巡探,正巧撞見了敵軍在追殺平民,便出手搭救。
敵人不是被殺,便是逃了,李珝下馬,將已經昏迷的郁之遞給北伐軍的一位士兵,人便倒地不起。北伐軍中的軍醫,檢查郁之腹部的傷口,發現並不致命,倒是李珝混身是傷,腹部,胸部都有割傷,傷勢極其嚴重,有性命之憂。
林彝傷得也很重,但不致死,事後清點林家人數時,發現戰死及被殺的有六七人,不少還受重傷,林家人一時哭聲震天。
[修訂版]南渡──第十四章
郁之醒來時,人已經在一處民房,他躺在床上,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到了給他包紮傷口的大夫,大夫的手碰觸他腹部的傷口,但他感觸不到疼痛,一切仿佛都在夢裡,他意識迷糊,很快就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渾身疼得快散架,無法動彈,忍不住痛苦地呻吟,此時的郁之並不知道他肩上,大腿上都有砍傷,而腹部那一處刺傷最為嚴重,再刺差那麽一點點,便中他的肝臟了,他就活不成了。此時的郁之,頭因失血而眩昏,由於實在太虛弱,他沒有想起他遭遇到了什麽,直到第二天的黃昏,傷重的林彝喚人來看望郁之,看到林家人,郁之才想起,他們在戰場上血戰的情景,想起刺穿他腹部的長矛,想起一身是血的李珝,他從喉嚨里發出了悲鳴,他說不出話來,淚水沖洗他的臉龐。
「珝。。。。。。」郁之痛苦地掙扎,終於從喉嚨里擠出了這麽一個字。
見到一臉是淚的郁之,探望者猜到了郁之想說什麽,但探望者實在說不出口,遲疑了許久,才吐出一句:「李兄弟還活著,你安心養病。」
郁之無力起身,甚至去動一下自己的手指頭,他有太多的話想問,但他虛弱到無法說話,並且隨即又陷入昏迷,而看望他的林家人也離去。
郁之傷成這樣,已是嚴重,但他畢竟醒來過,李珝的傷勢,曾一度被大夫認為無法救活,只是抱著還有脈搏,姑且放床上治療,是死是活聽天由命的想法。李珝一直陷於昏迷,他體無完膚,身上的傷口潰爛,身體高熱燙手。
李珝這些情況,郁之最初無從知道,因為郁之無法下床,郁之問大夫,大夫也不肯告訴他實話,一直說李珝和他一樣,養個半把月,就能下床走動了,現在必須得躺床上療傷。這樣的話,騙郁之一遍便可,一直這樣推辭,郁之自然不信,他見總有人端藥從他隔壁的房間走去,便趁大夫和照看他的人不在,艱難爬下了床,鞋也沒穿,一手扶牆,有手捂住疼痛的腹部,緩緩地朝隔壁移動。
郁之剛出門,便被照看他的大娘發現,要攙郁之回房,郁之不肯,喘著氣,抬手指著前頭的房間,他要去那裡,一定要過去看看。大娘見郁之如此固執,只好小心翼翼地攙著郁之走去,由於左大腿被砍過一刀,郁之走動時,左腿稍微有些瘸,他就這樣在他人的協助下,吃力地進入隔壁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