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 - 第20章

巫羽

  兩人來到隔壁房間的房門,大娘推開房門,郁之看到了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李珝,他在昏睡,無知無覺,一床被子,只蓋住他下半身,他上身赤裸,用布條包紮嚴實,那些布條全都血淋淋,一擰就能滴下血水來。郁之一見到李珝,便淚如泉湧,他心裡一直有個念頭,就是李珝絕對不會死,因為他還活著,所以李珝不會死的,這也是郁之的一個信念,他無法接受李珝離他而去,他會崩潰掉。

  「大娘,我要過去看看他。」郁之實在走不動,懇求大娘扶他去床頭,大娘嘆了聲氣說:「你腹部流血了,回去躺著吧。」郁之哪裡肯,他不在乎捂住腹部的手指沾上了血,他也不在乎自己有多疼痛,肉體的疼痛遠不及心上的,他的心真的快碎了,他必須去碰觸下李珝,去摸摸他的臉和手。「大娘,你扶我過去好嗎,大娘,我想看看他。」大概是郁之眼裡的哀痛,讓大娘再也忍不住拒絕郁之,只好小心地扶郁之走至李珝床頭。

  郁之無力站起,只得趴在床邊,半身在床,半身在地上,他的手緩緩抬去,去碰觸李珝的右手,即使是李珝的手上也纏著染血的布條,從手掌至整肢手臂,郁之的淚水再次從眼裡湧出,他不曾見過李珝傷得這麽重,也不曾見過有人傷成這樣還能活下來。

  「李珝,你醒醒。」郁之再忍不住哀痛,抱著李珝蒼白的臉哭泣,他的淚水滴落在李珝英俊的臉龐,李珝的雙眼緊閉,無知無覺。

  郁之哭了很久,他一遍遍地喚李珝的名字,他的哭聲哀痛至極,原本沒有血色的臉也轉了紫灰,大娘被他的模樣嚇到了,急忙去喚人。

  大夫趕來時,郁之已經昏厥在床旁,手緊揪蓋住李珝的被子,費了好大的勁才拉開。大夫並不知道郁之與李珝之間有著怎樣的特殊關係,他只知道,郁之傷得很重,必須在床上好好躺著,而另一位能不能救活,實在看他命硬不硬了。

  

  郁之知道了李珝就在隔壁房間,根本無法安心養病,甚至拒絕吃藥,大夫無奈下,只得將郁之搬到李珝的房間,將兩張床並放在一起,這樣郁之能看到李珝,雖然這導致的後果是郁之時常爬下床,伏在昏迷不醒的李珝身邊,有時則因為病乏無力,趴在李珝床前睡去。

  李珝的情況在七日後有了轉機,他高熱退去,再次醒來,睜開眼睛時,第一眼便看到了趴伏在他床頭的郁之,這使得李珝憔悴而蒼白的臉上綻出了一縷笑容,他吃力地抬起左手去摸郁之的頭髮,郁之的臉龐,他記起了那場戰鬥,記起了那柄刺穿郁之腹部的長矛,也記起了北伐軍的到來。他此時心情很平靜,即使渾身的疼痛在提醒他,他受了很重的傷,而且他無法動彈。

  大夫很快進來了,因為給李珝端藥的一位少年──大夫的徒弟發現李珝醒了,趕緊奔跑出去喚人。

  李珝見到一位提藥箱的男子進來,意識到是大夫,張了張嘴,努力了幾下才終於發出低啞的聲音,他說的是:「抱。。。他回床去。」

  由於李珝昏迷了很久,並不知道過了幾天,也不知道郁之的傷勢怎樣,但郁之的臉那麽消瘦,沒有血色,讓他心疼。

  大夫的徒弟過去攙扶郁之,郁之被弄醒來了,本想做些抵抗,卻就在這時,覺察有人輕抓了下他的手,郁之抬頭,看到了醒來的李珝,李珝虛弱地對郁之笑著。郁之一時傻了,他喉嚨滑動,發出哽咽的聲音,他的淚水劃落,一雙幽幽的眼睛,直勾勾望著李珝。

  「我沒事,別擔心。」李珝想抬手摟郁之,但卻抬不起來,他的聲音虛弱,但帶著不盡的柔情。

  一時兩人對視著,不再說一句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大夫和他徒弟對兩位傷患之間的特殊關係並不感到愕然,大概從郁之自己深受重傷,卻每日都要到李珝床頭守侯的行為中窺得一二。

  大夫見李珝醒來,急忙為李珝把脈,檢查李珝的傷口,此時李珝仍虛弱不堪,但是大夫卻很肯定,這個頑強的男子能夠活下來了。不過也僅是如此,大夫不確定能否治好李珝的右肩,那是處舊傷,原先已經極嚴重,在打鬥中又再次受到傷害,被砍了刀,骨頭崩裂,傷筋損骨,那隻胳膊幾乎算是廢了,除了這肢胳膊外,李珝的左腳大腿也有貫穿傷,這個傷同樣很難痊癒。

  大夫自然沒跟李珝說這些事,也不會告訴郁之。

  

  李珝救醒之後,郁之的傷好得也快,他肩上和大腿上的砍傷都是皮肉傷,並不嚴重,比較難癒合的是腹部的傷口,不過這不妨礙在自己傷好了四五成後,郁之便開始照顧李珝。

  給李珝和郁之治病的大夫姓陳,是北伐軍中的軍醫,醫術十分高超,這也使得陳大夫在李珝脫離性命危險後,便不再每日都過來查看李珝的傷情,他要治療的人不少,林家也有幾位重傷病人,何況軍中傷患也需要他的照料。

  郁之時常捂著腹部,蹲身為李珝熬藥,吃力地搬動水盆,給李珝擦身,每每看到郁之在幹活,先前照顧郁之的大娘總提心弔膽,要幫一把,不過郁之還挺固執的,堅持要自己做。

  李珝和郁之所住的房子,是處民房,房主正是曾照顧郁之的大娘,這位大娘說他兒子和媳婦都在軍中,又沒孫子,家裡就自己一人,空房不少,讓李珝和郁之安心住下。

  林彝的族人還是經常過來探望李珝和郁之,有天郁之正在餵李珝吃飯,林彝拄著仗走進來,一臉笑容,說著:「我幾天前就聽說你醒了,一直想過來看看。」

  林彝之所以到今日才過來,估計他必然是臥床到今日才能勉強下地走動。

  「李珝,林氏一族絕對忘不了你和小兄弟的恩情。」林彝在床邊坐下,看到李珝的傷勢,臉上的笑容沒了,他很欣慰李珝能活下來,也很愧疚於李珝身上的瘡口,這男子可以說用性命救了他一族的人。

  「無須如此,既然結伴行走,患難與共罷了。」李珝說得平淡,他並不覺得自己救了林家人,他並無這樣的念頭,他只是遭遇了戰鬥,像每一次那樣全力以赴罷了,他保護的不只是林家人,還有他想保護的人──郁之。

  「說是如此,可我從未見過比你更驕勇善戰的人。李珝,我們一族人這幾日商議好了,打算過江後去滬江郡居住,聽這裡的人說,先我們幾步渡江的王家也去了那裡,那邊倒是十分平和,東渡的士族也多。」林彝說至此,看向李珝,他顯然在邀請李珝,但李珝沒有表態,於是林彝接著說:「我們還有些財物,族中男子又大多習武,在那邊定居,就是祖祖輩輩的事情了,也希望你和小兄弟一起過去,大夥住一起,相互有照應。」

  林彝顯然是出於好心,李珝和郁之可以說到現在身無分文,他們過江後也可能難以立足,但是,林氏一族都樂意報答這兩位恩人,所以和林家人一起去滬江郡居住,將是一個極好的安排。

  「我傷一時半會好不了,恐怕三四個月後都不便上路,你們先前去,如果日後路過滬江郡,必然前去拜訪。」李珝婉拒,他並不覺得林家人對他有虧欠,何況他也不可能依靠他人生活。

  「一同前去吧,我們這些日也還走不了。」林彝也清楚李珝會拒絕,但他還是希望李珝和郁之能與他的族人一起生活,一路相伴,生死與共,他不當這兩人是外人。

  李珝不習慣被人懇求,盛情難卻時,他又不習慣說客套話,便也不再說話。

  「林行主,我們暫且不能過江,需要詢問我族人的消息。」郁之終於開了口,他也拒絕了。

  連郁之也拒絕,林彝便知道說不動這兩人,其實林彝還知道,如果李珝和郁之想維持他們之間的特殊關係,那麽這兩人需要遠離人群。只是林彝有些吃驚,這回郁之會挺身而出,拒絕了林彝的好意。郁之從未忘記林彝想將他族中之女嫁給李珝。

  「那好吧,需記得我們就住在滬江郡,你們什麽時候過來,族中的田屋必然有你們一份,我不當你們外人,你們也不要當林家人是外姓。」林彝終於又露出了笑容。

  林彝走後,李珝看著郁之,他覺得郁之有哪裡變了,如果換成以往的郁之,大概會勸他去和林家人住一起。

  「你說會陪我找我親人不是嗎。」郁之輕輕說,他沒有逃避李珝的眼神。

  「是如此。」李珝笑了,他握住郁之的手。

  「李珝,過江後,我們仍在一起好嗎。」郁之突然有些憂鬱,他將頭枕在李珝床頭,捏住李珝的手。

  李珝沒說什麽,他深信過江後郁之能找到他的親人,至於自己過江後的打算,李珝根本沒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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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長,大夫來得更不勤快了,郁之時常要為李珝更換藥物,查看李珝的傷口,郁之逐漸覺察了李珝右肩與左大腿上的傷不見好,這讓郁之心情凝重,但又不敢跟李珝說,郁之只能等大夫再次過來,才偷偷問大夫李珝身體會不會就此殘疾。

  「傷得那麽重,就算能治好,也要好些時光,必須不間斷的治療,一年兩年不算長;要是好不了,那就一輩子都瘸了,我不是華佗再世,無法跟你保證治不治的得好。」大夫看過李珝的傷,在院子裡與郁之交談。

  聽了大夫的話,郁之神情恍惚,也不記得該謝謝大夫,就失魂落魄地返回房去。李珝見郁之臉色蒼白地走進來,似乎有所覺察,只是招手郁之到他身邊。郁之在李珝床頭坐下,握住李珝的手,擠出笑容,輕輕地說:「大夫留下了幾帖藥,說是藥煎完前,他會再過來。」李珝沒有說話,他摸著郁之的臉,嘴角掛笑,他的眼神很溫柔,溫柔得讓郁之幾乎忍不住眼淚。有那麽一剎那,郁之覺得李珝其實什麽都知道了,這讓郁之再不忍面對李珝,起身說要去作飯,選擇逃離。

  在夥房裡,郁之望著灶上升騰的煙霧發愣,他的臉龐因為病痛與憂愁而憔悴,眼睛因疲勞而布滿血絲,這是自李珝清醒後,郁之再次有瀕臨崩潰般的感覺,眼裡沒有淚水,因為孤自一人時反倒哭不出來了,淚水與苦楚都深埋於內心,他必須堅強,不管以後怎樣,他會照顧好李珝,從長安到這裡,這漫長而艱苦的歷程里,他早已不是為自己而活。

  灶上的藥膳做好,郁之盛在碗中,端進房間。

  林家人過來探望,往往也帶來些物品,這包括一些不易買到的肉類和一些貴重的藥材,這些都是用來報答李珝與郁之的恩情,郁之由於李珝需要這些物品,就都收下,做藥膳給李珝吃。

  李珝躺在床上,由郁之一小勺一小勺地餵食,李珝幾次說要自己吃,不過他一隻胳膊受傷,也實在不方便,就順從了郁之。郁之很有耐心,餵完食物,他會拿濕巾擦拭李珝的嘴與下巴,將湯汁拭去。

  「郁之,你端進來,我看著你吃。」李珝見郁之收碗要走,說了這麽句話。李珝這話並不突然,因為郁之也受傷了,且傷還沒痊癒,李珝要親自看著郁之也吃下藥膳,而不是偷偷去吃別的粗糙食物。

  這已不是李珝第一次這樣要求郁之,郁之只得去將鍋中剩下的一些湯盛來,坐在李珝身邊慢慢飲下。

  「要照顧好自己,別光顧著照料我,我什麽傷沒受過,體質要比你好上許多,林家人送來的食物,你別留著,我吃什麽,你也吃什麽。」李珝躺在床上看郁之將一碗湯喝完,說得有些無奈。以往總是他在照顧郁之,現在反過來,看著身上同樣有傷的郁之,每日不停地進進出出,李珝十分心疼。

  「我傷都快好了。」郁之嘀咕。

  「才多久,那刺傷能好嗎。」李珝要不是身體不便,他估計都拉住郁之,檢查郁之腹部的傷口。

  郁之不再多說什麽,前去夥房收拾,見大娘在燒飯,便將一些肉類分給大娘,也算是酬謝大娘給他們住處,並且在自己病重時照料了好幾天。

  

  深夜裡,郁之會在大娘入睡後,爬到李珝床上,挨著李珝睡,李珝也會伸出能活動的左手摟住郁之,兩人靠一起,蓋一床被子,安然睡去。各自身上都有傷,時常也能感受到病痛,但是在夜裡,兩人偎依一起時,連傷痛都遺忘了。

  李珝從沒跟郁之談自己的傷,在後來李珝身上的大部分傷逐漸好去,並且能自己起身時,右肩與左大腿的傷難以癒合一事,已經無法再掩瞞,也是這時候,李珝讓郁之去軍中打探他家人的消息,不過郁之一直沒聽從,也沒有離開過李珝一步。

  林家人在北伐軍駐地里停留了些時日,便都起程渡江,離開之前,林彝和他的族人贈予了李珝與郁之一箱財物和大量食物。李珝原本只想收下幾件貴重物品,以變換食物,但林彝不肯,態度堅硬,說是如果不全都收下,就趕緊和郁之把行囊收好了,跟隨他們一起渡江。

  由於李珝到此時仍沒辦法下床──他的左腳無法戰立,郁之獨自一人為林家人送行,在路邊,林彝喚住郁之,問郁之李珝的腳是否好不了了。

  「大夫說沒那麽快好,要慢慢治療。」郁之回答,這是他堅信的事情,他相信李珝的腳傷絕對會康復。

  「郁之,如果你找不到你的親人,無論李珝願不願意,也請你帶著他一起到滬江郡找我們,一定要來,不要擔心會有閒言閒語,我會安排你們獨自居住。」林彝真是什麽都考慮好了,何況這也是他的心愿。

  「林行主,謝謝你的好意,李珝傷好後,我們一定去拜訪你們。」郁之仍是很固執,他知道林彝之所以在臨行前還如此叮囑,是因為他覺得李珝日後會殘廢。

  「好,好的。」林彝看到郁之眼裡的堅定,突然有些心酸,他拍了拍郁之的肩,發出嘆息。

  林彝和這兩人相處時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兩人總是讓他驚愕,不只是因為他們那驚世駭俗的情感,更因為在這樣的亂世里,他們能如此堅定,就連看似柔弱的郁之,也遠遠比他想的要堅韌。

  

  林家人走了,一個月後,李珝能拄著拐杖下地行走了,郁之找了一處房子,和李珝搬進去居住,房子就在這支北伐軍駐地附近,能看到這些士兵從他們「家」門口經過,是處安全之所。

  軍中大夫在郁之和李珝搬家後,前去查看李珝的傷口,此時李珝身上只剩肩傷與腿傷,其餘都痊癒了。大夫檢查一番後,難得露出笑容,說:「我還真沒見到,好得這麽快的人,我經手的病人沒有幾百也有上千了。」大夫笑,郁之也笑,他聽了大夫的話,更是高興得不得了。

  「我先前也以為會廢掉。」李珝說得平淡,他這話一說出,就表明了他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腳傷的嚴重程度。

  「只是需要時日治療,一定能好。」郁之不樂意聽李珝說什麽「廢掉」之類的話語。

  「確實如此,日後,我每十日會前來一趟,要丟掉拐杖,還要花費些時日,你們急著過江嗎?」大夫說道。

  「不急。」郁之肯定要在李珝傷徹底好後,才會做過江的打算。

  「那便好。」大夫點頭,接著說:「肩上的傷口,我也檢查過了,已經癒合,不過日後恐怕會失去力氣,過重的物品不能提舉,我知道這位李兄弟是員大將,所以才要囑咐,不要覺得肩傷好了就又去練兵器。」

  「哦。」李珝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回答得很敷衍。

  「謝謝徐大夫,記得了。」郁之趕緊道謝,他原本也擔心右肩會作廢,不敢問,好在大夫自己說了。

[修訂版]南渡──第十五章

  天蒙蒙亮,枕邊的郁之還在沈睡,李珝起床,拿起了擱放床頭的拐杖,支杖下地走動。他的左腳瘸得很明顯,每走一步都感到疼痛,動作吃力,不過這並不妨礙李珝繼續行走。郁之總是不讓李珝下床走動,大夫吩咐過,腳傷未好前,最好不要行走,只是終日將李珝困在床上,對李珝而言是極為難受的事情。

  拐杖敲擊地面發出的聲響不大,不過郁之還是醒了,見背對他,快要行走至門口的李珝,郁之急忙下床,連鞋也顧不得穿,趕至李珝身邊,也不敢上前攙扶,只是一臉擔憂地站在一旁。

  李珝知道郁之起床了,但仍固執往前走,此時已走至門檻,李珝的拐杖先伸出門檻外,再抬出受傷的右腳,做好這些,他用拐杖支起身子,想將右腳也探過,身子卻不穩,搖晃了下,好在郁之急忙去扶住,才沒有跌倒在地,不過還是扭到了傷處,疼得李珝冷汗直冒。

  「別勉強,傷還沒好,你回去躺下吧。」郁之攙住李珝,輕輕地說。

  「沒事,總要活動下筋骨。」李珝不讓郁之攙他,輕推開郁之,又繼續往前走,雖然是舉步為艱,無奈李珝很固執,他執意要自己走到院子裡去。

  「那我扶你吧。」郁之不敢拉李珝回屋,緊跟著李珝,苦口婆心的勸說。

  李珝沒肯讓郁之扶,只在郁之的陪伴下,一步步挪動,終於走至院子,在一條石凳上坐下,把拐杖丟了一旁,心情愉悅。

  郁之陪在李珝身邊,望著李珝臉上的笑容,抑鬱的心也舒展開了,他很擔心李珝的傷,更擔心李珝不能忍受長時日的行動不便,由此而心生惱怒。李珝的心遠比郁之想的更剛毅,他並不為自己瘸腳而惱火,他只是一大早想獨自行走到院子裡看日出而已。

  

天剛破曉,晨曦照耀在天際,四周寂靜無人聲,郁之和李珝坐在一起,並不言語。漸漸的,一輪太陽升起,身邊籠罩的昏暗也退去了,不知不覺天已經徹底亮了,朝陽照亮了院子裡兩人的臉,李珝很久沒照過太陽,臉色有些蒼白,郁之雖然沒有終日待室內,但因為病體虛弱的緣故,也顯得蒼白而憔悴。

  「腹部的傷好了嗎?」李珝摟住郁之的腰,聲音很溫柔。

  「好很久了。」郁之輕聲回答,被李珝摟住,他神色有些緊張,此時已隱隱能聽到附近傳來的人聲。

  「我看下。」李珝笑著要去解郁之的衣服,郁之捏住李珝的手,不讓他在外頭亂來。李珝並不在乎在屋外,他湊過頭就要去吻郁之,郁之想躲又不敢躲,只得由著李珝吻他,手緊張地的揪住李珝的衣服。晨風吹過著兩人的髮絲,柔柔的,十分舒適,郁之的唇很柔軟,李珝的吻很甜蜜。

  這段時日裡,因為各自都受傷,兩人雖然同床共枕,但是沒有了以往那些私密的舉止,包括親吻。

  「李珝,我們回屋吧。」郁之實在害怕別人看到他與李珝的親昵動作。

  「回屋,你要給我查看你的身體嗎?」李珝咬著郁之的耳朵賊笑,他今早狀態很好,折磨他多日沒完沒了的疼痛終於緩和了,他在康復,並且康復得很快。

  

郁之愣住,李珝已經很久沒這樣拿言語戲弄他,和林家人在一起,有顧忌,且一路困難不斷,接著兩人受重傷,終日愁苦,哪還有這樣的心思。

  「你。。。。。。」郁之臉唰得紅了,他確實很久沒和李珝赤裸相見,而那些讓人羞赧的事情,也很久沒做了。

  李珝每每這般不正經,都是在戲弄郁之,並不會真的去做,他由郁之攙著回屋,然後讓郁之拉起衣服,將腹部的傷給他看,郁之平坦光潔的腹部留下了一道疤痕,傷確實好了,但那疤痕還能讓李珝再記憶起那日發生的事情,看到那把長矛刺穿郁之腹部的時候,他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會疼嗎?」李珝輕按郁之的傷口,郁之搖搖頭,說:「不疼,早好了。」李珝將郁之的衣服拉下,扎進褌中,親自將郁之腰間的褌帶系好,邊系邊說:「瘦了一圈,要好好養肥了。」

  

「這些日子又不缺食物,哪會瘦,唉,希望以後都不用挨餓了。」郁之自顧說話,沒留意到李珝的動作突然停頓。李珝陷入某種思索,許久才問郁之:「這段時日,你到軍中問過你親人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