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庸笑翻中國簡史 - 第5章
馬伯庸
當然,劉歆這一套花樣也並不是毫無漏洞的,比方說董老宗師曾說商朝「正白統」,那就該是金德,周朝「正赤統」,那就該是火德,新王朝即漢朝「正黑統」,那就該是水德,怎麼到劉歆這兒變成了商朝水德、周朝木德、漢朝火德了呢?原來他乾脆把三統的顏色和五德的顏色給拆分了開來。後來有本叫《春秋感精符》的緯書里就解釋得很清楚——
周朝以木德稱王,火是木之子,所以用火的赤色;商朝以水德稱王,金是水之母,所以用金的白色;夏朝以金德稱王,水是金之子,所以用水的黑色……
好嘛,三統和五德這一混搭,問題搞得更複雜也更混亂了。
對於今天的咱們來說,劉向、劉歆父子這一套新理論不能說是對還是錯,還有鄒衍的原始「五德終始說」,就好比一個是美式足球,一個是英式足球,反正都不是天地自然生成的規律,而是人為造出來的理論。不過在當時,這卻是關係到一個朝代體面的大事兒。想當年漢朝從水德改成土德,就費勁巴拉花了一百來年,這還幸虧撞上一個正打算「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在思想領域建立全新秩序的漢武帝,才最終拍板。如今又過了將近一百年,大家穿黃馬甲也穿習慣了,沒理由再輕易相信什麼「漢應火德」的說法,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現在就算一條街道改名,都得造新牌子換新地圖,且一通折騰,耗費極大成本,更何況是全國都改換個德呢?所以劉歆是拼命鼓吹,但是朝廷堅決不點頭,下面也沒多少人跟着起鬨,這件大事兒就這麼幹脆晾在了一邊兒。
倘若劉歆是個沒野心沒欲望的老好人,大概他新理論的結局也就跟當年賈誼給漢文帝要求改德的上奏一樣,就此被掃進朝廷的垃圾堆吧,至於以後還會不會有公孫臣、司馬遷之類的繼續高舉革命大旗的人,再給翻出來,那可實在說不準了。然而劉歆堅決不肯放棄——這套理論要是被官方認可,老爺我就比「談天衍」還能談天,是直繼董老宗師衣缽的當代第一大儒啦,這麼響亮的名頭怎可不拼了老命去爭取?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朝堂上全是一票混蛋,不識金鑲玉,咱還得把這學問賣給真正有眼光的人物。於是劉歆到處遊說、打點,你還別說,真被他找到了一個知音,並且這知音沒多久就一步登天掌握了朝廷的實權。
太昊帝。《易》曰:「炮犧氏之王天下也。」言炮犧繼天而王,為百王先,首德始於木,故為帝太昊。作罔罟以田漁,取犧牲,故天下號曰炮犧氏。《祭典》曰:「共工氏伯九域。」言雖有水德,在火木之間,其非序也。任知刑以強,故伯而不王。秦以水德,在周、漢木火之間。周人遷其行序,故《易》不載。
炎帝。《易》曰:「炮犧氏沒,神農氏作。」言共工伯而不王,雖有水德,非其序也。以火承木,故為炎帝。教民耕農,故天下號曰神農氏。
黃帝。《易》曰:「神農氏沒,黃帝氏作。」火生土,故為土德。與炎帝之後戰於阪泉,遂王天下。始垂衣裳,有軒冕之服,故天下號曰軒轅氏。
少昊帝。《孝德》曰少昊曰清。清者,黃帝之子清陽也,是其子孫名摯立。土生金,故為金德,天下號曰金天氏。周遷其樂,故《易》不載,序於行。
顓頊帝。《春秋外傳》曰:「少昊之衰,九黎亂德,顓頊受之,乃命重黎。」蒼林昌意之子也。金生水,故為水德。天下號曰高陽氏。周遷其樂,故《易》不載,序於行。
帝嚳:《春秋外傳》曰:「顓頊之所建,帝嚳受之。」清陽玄囂之孫也。水生木,故為木德。天下號曰高辛氏。帝摯繼之,不知世數。周遷其樂,故《易》不載。周人禘之。
唐帝。《帝系》曰:「帝嚳四妃,陳豐生帝堯,封於唐。」蓋高辛氏衰,天下歸之。木生火,故為火德,天下號曰陶唐氏。讓天下於虞,使子朱處于丹淵為諸侯。即位七十載。
虞帝。《帝系》曰:「顓頊生窮蟬,五世而生瞽叟,瞽叟生帝舜,處虞之媯汭,堯嬗以天下。」火生土,故為土德。天下號曰有虞氏。讓天下於禹,使子商均為諸侯。即位五十載。
伯禹。《帝系》曰:「顓頊五世而生鯀,鯀生禹,虞舜嬗以天下。」土生金,故為金德。天下號曰夏后氏。繼世十七王,四百三十二歲。
成湯。《書經·湯誓》,湯伐夏桀。金生水,故為水德。天下號曰商,後曰殷……
武王。《書經·牧誓》,武王伐商紂。水生木,故為木德。天下號曰周室……
——《世經》節選
當大儒撞見大儒
要說西漢末年的大儒,其實劉歆原本排不上第一號,在他上面,還有一個名氣更響、德行更高,簡直堪為萬世儒生表率的人物,那就是太皇太后王政君的侄子,從大名鼎鼎的外戚王氏家族出來的王莽王巨君。
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還沒當上皇帝的王莽那可真是道德楷模,他好學,勤奮,節儉,謙虛,幾乎集人類優良品德之大成。全天下的儒生,甚至包括大批中小地主,全都盼望着這位王大師能夠掌權,琢磨着只要他一掌權,立刻就能風調雨順,天下太平,皇帝也不昏庸了,朝廷也不混亂了,宦官也不弄權了,外戚也不胡鬧了,地方官也不魚肉百姓了,夏天熱不死狗,冬天凍不死人。一句話,地上天堂就此建成。
王莽不僅和劉歆一樣都是大儒,當年一起當過黃門侍郎,是同僚兼老友,而且他還有一個特點誰都比不上,那就是極度地崇古,認為古代(主要指西周以前)一切都好,現在一切都糟,要想搞好現在的朝局,一是得尊儒,二是得崇德,三是得復古。後來他篡了漢朝的權,建立新朝,立刻開始實施自己的理想,官名要改古的,度量衡要改古的,法制要改古的,連錢幣都要改古的,恨不得穿越時空把整個新朝帶回古代去算了。劉氏父子的新五德理論一直上追到伏羲,足夠古董,王莽見了自然喜歡。
於是乎,一個積年老神棍和一個積年老幻想家一拍即合。
王莽算是趕上了好時代,本來他老王家做了多少年的外戚,好幾代大家長都擅權胡為,名聲已經臭大街了,他王莽的名聲還得靠跟叔叔伯伯們劃清界限來獲得。可是接班王家上台的幾伙兒外戚,包括丁家、傅家,還有一個靠自己和姐姐、老婆一起滾皇帝床單才得以上位的美男子董賢,那是一蟹不如一蟹,一個賽一個地遭到全社會的唾棄。於是元壽二年(公元前1年)六月,漢哀帝駕崩,太皇太后王政君立刻搶走了玉璽,全面撥亂反正,早就被掛個空頭銜趕出中央的王莽也就此捲土重來。
朝野上下是一片歡騰啊,而王莽也秉持着當年孔夫子誅殺少正卯的精神,再「溫柔敦厚」都敦厚不到政敵頭上,所謂「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把丁、傅、董等人一通死命地踩。他越是踩,自己的聲望就越高,聲望越高,權力也就越穩固,於是次年就當上了安漢公,又四年當上了攝皇帝,也就是代理皇帝,又三年,正式篡位成功。
西漢終結,新朝就此建立。
我們前面說了,漢儒不是一個原教旨主義的儒家流派,他們說的很多話,信的很多事兒,老祖宗孔、孟是壓根兒不提、根本不理的,那就是「讖緯」。儒家學說跟民間迷信結合在一起,根子是在老宗師董仲舒身上,說什麼「天人合一」,漢元帝、漢成帝以後搞得越來越玄乎,終於到劉向、劉歆爺兒倆這裡,開出了那朵絢麗的惡之花。王莽跟劉歆是同時代的人物,同為大儒,又是好友,他雖然沒留下什麼鴻篇巨著,或者語錄,但咱們可以相信,他的看法和思想,跟劉歆也差不太多。
也就是說,王莽這人不但崇古,拼了命地想復古,而且也跟劉歆似的,迷信到了極點——咱們終究不能像孫猴子一樣鑽到別人肚子裡去,不如公允點兒來說,王莽跟劉歆一樣,都表現得迷信到了極點。總之,在王莽執政的時期,各種祥瑞、祥物是像雨後春筍一般層出不窮啊,西漢朝兩百年官方承認的祥瑞,或許還沒他稱帝前幾年來得多。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要是王莽根本不信這些花活兒,出第一個祥瑞就一棍子打死,肯定也就不會有第二、第三個了,全因為他的慫恿甚至是熱愛,各路閒人鬧出的花樣才會那麼百花盛開。
比方說什麼禾苗長了三丈長啊,一根麥上生三穗啊,不播種就自然生穀子啊,沒有蠶卻自然生出繭來啊,天降甘露啊,地生清泉啊,鳳凰呼啦啦都飛了來,巴郡出現石牛啊,等等。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那麼按照新舊五德學說,這些天降祥瑞不是保佑舊王朝太平無事,就是說明新王朝將要誕生。王莽作為執政者,通過和認可這種種祥瑞,而不是怒斥其為妖言,明擺着不是為了大漢朝千秋萬代,而是想要建成個新王朝。可是新王朝該怎麼建成呢?王莽是位講「仁義」的大儒,他才不搞什麼暴力革命哪,他要搞和平演變,這也正好跟劉歆上承董仲舒的「五德相生」說法相吻合。劉歆的新理論對他這麼有用,哪有不拼命利用的道理?
於是乎,元始五年冬季(公元5年),前輝光謝囂上奏說:「我屬下的武功縣長孟通在疏一口井的時候,偶然間挖出塊白石頭來,上圓下方,就好像是祭天的玉圭一樣,石頭上還刻着一行紅字,寫着『宣告安漢公王莽做皇帝』。」王莽要是沒有野心,不想篡位,就應當立刻把這奏書給撕了,或者直接扔到謝囂臉上,可是他沒這麼幹,反而暗示大臣們把這件事稟報給太皇太后王政君。老太太當場就火了,說這是妖言惑眾,不可相信,更不能執行。
王莽這第一次試探,就這麼着碰了一鼻子灰。他也考慮到時機還不成熟,於是就讓太保王舜糊弄那老太太:「王莽哪兒會有別的心思啊,他只是想做攝政,加重自己的權柄而已。」老太太一時迷糊,竟然信了,於是下詔說:「我仔細琢磨這『做皇帝』幾個字,應該是指代行皇帝職權的意思。好吧,那就讓安漢公仿效當年周公輔佐成王,名正言順做個攝政吧。」
這要擱別的朝代,王莽就該稱攝政王了,可是周公攝政年代久遠,他當初是個什麼名號誰都不清楚,再往後就沒有類似例子了。所以王莽就老實不客氣地自稱「攝皇帝」,還順便把年號都給改了,改成「居攝」——估計也就是因為有這個臭例子擺在前面,所以此後只出攝政王,再沒有誰敢繼承這種奇奇怪怪的「攝皇帝」的名頭。
攝皇帝當了整整三年,王莽再也忍不下去了,於是乎新一輪獻祥瑞、祥物、符讖的熱潮就此產生。首先是老劉家的大叛徒、廣饒侯劉京上書,說當年七月,齊郡臨淄縣昌興亭的亭長名叫辛當,一晚上做了好幾個夢,都夢見有天使來跟他說:「攝皇帝要當真皇帝,要是你不相信我啊,那就看吧,在這個亭中,將會出現一口新井。」辛當早上起來一找,嘿,果然地上莫名其妙地冒出了口新井,而且足有百尺之深。
這事兒真是詭異到姥姥家了,你想啊,就算真有天使託夢,幹嗎不找朝廷重臣,卻偏偏找到一個小小的亭長呢?這亭長又不是當年的劉三兒……
接着,十一月,巴郡挖出只石牛來,扶風郡出了塊怪石頭,全都搬到長安,擺在未央宮門前。王莽就跟太保王舜等朝廷重臣一起去觀瞧,正瞧着呢,突然間颳起了一陣大風,塵沙漫天,迷了大家的眼睛,而等到風停塵落以後,突然就憑空冒出什麼「銅符帛圖」來,上面寫:「這是上天宣告新皇帝誕生的符讖,獻上的人應該封侯。」
王莽把這兩件奇奇怪怪的事情歸攏到一塊兒,上奏給太皇太后王政君,意思是:「天命定了,侄兒我要做真皇帝,姑姑您就別再堅持了吧。」這事兒一鬧,全天下都明白王莽的心思了,於是最離奇的一幕終於出現。公元8年的十二月份,某天黃昏,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超級膽兒肥的閒人,名叫哀章,他穿着身黃衣服,捧着一個銅盒子來到漢高祖劉邦的祭廟前面,把銅盒子交給了守廟的官員。官員把銅盒上交,王莽打開來一瞧,只見裡面裝着一份「天帝行璽金匱圖」,還有一份「赤帝行璽劉邦傳予黃帝金策書」,全都寫明了「王莽為真天子」,並且列出十一個人名,都附上相應的官爵,說應當做新天子的重要輔佐——當然啦,哀章本人的名字也堂而皇之地寫在裡面。
學術界一般都認定,這套花樣不是王莽授意的,而是哀章別出心裁,為了當官兒自己偽造的符讖,他就此得償所願地把王莽扶上了皇帝寶座,自己也落着個國將、美新公的好頭銜。不過我們注意一下「赤帝行璽劉邦傳予黃帝金策書」這幾個字,說明要求劉邦把劉家天下傳給王莽的是「赤帝」,也即火德天帝,這是按照劉歆的理論,認定漢朝為火德。由此可以證明,王莽在執政以後,就基本上認可了劉歆的研究成果。
所以當王莽終於如願以償,玩兒了出傳說中的「禪讓」把戲,建立新朝以後,就立刻拜劉歆為國師,封嘉新公,把他的新五德學說確定為官方理論。王莽迫不及待地宣布,根據「五行相生」的真真正正的完美學說,漢皇室是帝堯的後裔,屬火德,而他自己則是黃帝的後裔,屬土德,火生土——「赤帝行璽劉邦傳予黃帝金策書」說得很明白呀,接受禪讓的是土德天帝「黃帝」一系——因而新朝接替漢朝是最合情、合理、合法、合適、合襯、合身的。他還特意派了個名叫張邯的儒生去跟百官解釋。
至今故宮收藏的一個新朝的大鼎上,還刻着一行大字:「黃帝初祖,德匝於虞,虞帝始祖,德匝於新……據土受德,正號即真」。
梓潼人哀章,學問長安,素無行,好為大言。見莽居攝,即作銅匱,為兩檢,署其一曰「天帝行璽金匱圖」,其一署曰「赤帝行璽某傳予黃帝金策書」。某者,高皇帝名也。書言王莽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圖書皆書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興、王盛,章因自竄姓名,凡為十一人,皆署官爵,為輔佐。章聞齊井、石牛事下,即日昏時,衣黃衣,持匱至高廟,以付僕射。僕射以聞。戊辰,莽至高廟拜受金匱神嬗,御王冠,謁太后,還坐未央宮前殿,下書曰:「予以不德,托於皇初祖考黃帝之後,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屬。皇天上帝隆顯大佑,成命統序,符契圖文,金匱策書,神明詔告,屬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漢氏高皇帝之靈,承天命,傳國金策之書,予甚祇畏,敢不欽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號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變犧牲,殊徽幟,異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為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雞鳴為時。服色配德上黃,犧牲應正用白,使節之旄幡皆純黃,其署曰『新使五威節』,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
——《漢書·王莽傳》節選
始明火德
咱們說到這裡,不得不提的是,在這個「漢應火德」跟王莽之間,還引發過兩起學術懸案。
前面說了,劉向、劉歆父子倆最喜歡新造理論,而當理論跟古籍相衝突的時候,他們就毫不臉紅地借着職務之便篡改古籍,自己寫了東西卻說是古人所作。比方說《莊子·內篇》,就有學者懷疑是劉向所偽造;康南海老聖人那本《新學偽經考》里所說的「偽經」,就是指劉向父子篡改的古籍;顧頡剛先生也專門考證過這個問題,並且指出劉歆正是為了給王莽篡位創造理論基礎,所以才硬生生編造出「漢應火德」和那一大串世系德表來。
但這也不是確論,錢穆和其他一些歷史學者就力辯並無此事。理由之一,「五行相生」是自董仲舒老宗師就開始的說法(當然,還有人說,就連董老宗師的《三代改制質文篇》,後來都被劉歆塞了不少冒牌貨進去),不是那爺兒倆首創。理由之二,時間上合不攏,劉歆負責管理典籍的時間有限,很難把所有古書都偽造一遍,退一萬步說,當時經書流傳天下,光他一個人瞎改,也根本沒什麼用處。第三,王莽自吹是黃帝之後,這都是沒族譜可循的,全是他自己瞎編,反正都是無本生意,他大可以宣稱自己是夏禹的後裔,承木德,克漢朝的土德,這樣計算起來更方便,連偽造古籍的工夫都省了。這兩種觀點在民國時期曾經爆發過相當激烈的論戰,至今仍舊是誰都沒法說服誰。
這一出「劉歆偽造」的懸案,連帶着還引發了另外一起懸案,這一次連司馬遷他老人家也給扯進來了。咱們還記得本書開頭那個劉三兒斬白蛇起義的故事吧?顧頡剛先生就認為這不是《史記》原文,而是劉歆為了證明漢朝屬火德,特意新插進去的——司馬遷是無辜的。對於這一說法,錢穆先生又有不同看法,他認為「赤帝子」什麼的只是秦末漢初對五種顏色五方天帝崇拜的表現,跟五德壓根兒就沒關係,所以這故事確實是劉邦以後、司馬遷之前就流傳着的,也確實是司馬遷給寫進《史記》里去的。於是乎,「斬白蛇」的懸案一直傳到了今天,也還沒有定論。
順便講個故事。漢代有一本書叫作《論語撰考讖》,偽托古人寫的,裡面講的是孔大聖人的出身來歷。話說孔子他爹叔梁紇跟孔子他媽顏徵在爬尼丘山去祈禱的時候,顏女士突然感應到了黑帝之精,回來就生了孔丘,所以這孔子嘛,當然就是黑帝的後裔了。本來孔子是有帝王之相的,只可惜他生不逢時,生在了周朝末期,周是木德,接替周的應該是火德,而孔子是黑帝的便宜兒子,是水德,因而沒辦法只能當「素王」(指沒有君主頭銜的真命天子)了,拿言情小說里的話來解釋就是「有緣無分」。
——這本書是不是劉歆偽造的,沒人知道,不過它至少是照抄了劉歆新編的五德世系表(周是木德),也就是說,所遵循的奇幻設定是劉歆大國師的而不是鄒老教授的,所以成書必然晚於西漢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