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庸笑翻中國簡史 - 第9章

馬伯庸

  公元420年,這時候北魏正處於上升期,但還沒能統一北方,劉裕琢磨着自己名望差不多高了,實力差不多強了,就逼迫晉恭帝禪讓,自己建國稱帝。按說他跟漢朝皇室那麼有緣分,想篡位就該繼續打「復興漢室」的數百年老旗號才對呀。不過劉裕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那時候距離漢朝滅亡時間太久了,漢朝的老劉家已經沒什麼號召力了,更何況有劉淵的前車之鑑在,算了,咱還是別裝了,換個國號吧。劉裕篡位前曾經被東晉封為宋公、宋王,順理成章,新王朝的國號就是宋。

  既然換了國號,那麼德性自然也得要換。按照五行相生法,金生水,劉宋就應該是水德,尚黑。《宋書·祥瑞志》里記載了這麼一檔事兒,說在東晉義熙十一年(公元415年)的時候,都城建康的西明門忽然塌陷,鬧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水災。這當然不是豆腐渣工程的錯,西方屬金,西明門就是指金象之門,被水給毀了,恰好就是金德衰而水德旺的跡象。所以咱們讀《宋書》,經常可以看到皇帝老兒戴着黑介幘(一種長耳朵的裹發頭巾)晃來晃去,那就是服色尚黑的緣故。

  說句題外話,歷朝歷代的服裝不停地演變,黑介幘變化到後來,就成了大家耳熟能詳的「烏紗帽」。

  劉宋王朝存在了六十多年,被大將蕭道成推翻,建立齊朝,史稱南齊。這個南齊的德性,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出來,蕭字是草字頭,屬木,再加上水生木,所以齊朝就應了木德了,服裝、旗幟、犧牲都尚青。

  相關於此的祥瑞預兆還是一如既往的玄之又玄。據說蕭道成十七歲那年,曾經夢見過一條青龍追着西邊兒的落日飛翔,有術士解釋說那落日就是劉宋啊,而這青龍,自然就代表了他蕭道成。實在有點兒太假了,他要真十七歲的時候去跟術士打聽這個夢,而術士又這麼回答了,兩人都得被抓,說不定腦袋都跟着掉了。而要等蕭道成大權在握,我真不信他還能記得自己十七歲時候做過的夢。

  還有一個夢,是說蕭道成的兒子蕭賾十三歲那年,夢見穿着木屐在皇宮裡溜達,木屐當然是木頭做的,暗示他早晚會登基云云——果然他後來當了南齊的第二任皇帝。

  這兩種說法真算是比較有創意的,咱們看看上文,很多廢物點心就只會比照着史書,編造說哪兒哪兒又看見一條黃龍、青龍、鳳凰、麒麟之類的,叫人讀了就想打瞌睡。再說了,真要有青龍出現,為什麼光你見着而別人沒見着呢?蕭家這爺兒倆乾脆說自己在夢裡見着的,壓根兒不需要對證,可有多省心。

  南齊傳了五十五年,最終「禪讓」給了南梁。那麼南梁是什麼德性呢?經過前面那麼多朝代的薰陶,大概大傢伙兒都猜得出來,木生火,南梁一定是火德嘍?哈哈哈,這你就猜錯啦!

  南梁的開國皇帝——梁武帝蕭衍是一位「神人」,他的心性叫大傢伙兒根本無從揣測,而這種無從揣測的心性也就直接造成了他曲折離奇的經歷。且說蕭衍本身也是南齊皇室宗親,他老爹就是蕭道成的同族兄弟,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他就算踢開末代齊帝蕭寶融,自己繼承南齊的皇位,也基本上合理合法。不過這位老兄不干,非要用自己王國的封號「梁」來做帝國的國號,明擺着想另立新朝,造個新氣象。立新朝倒還罷了,可是在商議德性的時候,蕭衍卻又搬出自己是齊朝皇族的身份,說大家都是一家人,談什麼五行生剋的就見外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前朝什麼德咱也是什麼德吧!

  於是乎,這五德學說第一次蒙上了「親情」的色彩,而齊、梁也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對真正連續同德的朝代,秦、漢,或者前趙、後趙本來也是同德,但那是在不承認前者正統地位的前提下撞的車,所以不算。

  梁武帝蕭衍統治前期,又勤政又節儉,把南方搞得大有起色,估計真這麼一直搞下去,有機會成就一次成功的北伐。可誰想到年歲逐漸增大,這位「神人」的神性,更準確來說是神經性,就直線躥升,也不知道怎麼一來,老頭子拋棄儒學,迷上佛教了。

  一般皇帝崇佛,也就是多建寺廟,多舍錢財,最多供供佛骨、佛舍利,頂了天了。蕭衍可不一般,他建完寺廟以後不光舍錢財,連自己都給舍了,幾次三番地偷跑進廟裡去剃度,說要出家。皇帝去做和尚,這事兒沒有先例,實在太糟蹋皇家和朝廷臉面了,不過這還是小事兒,要命的是,這位皇帝沒先把皇位傳給兒子、把工作交代清楚,就借着出家的名義公然曠工。大臣們也不敢開除他,只好跑廟裡去勸,勸來勸去,皇帝說了:「這和尚要還俗,得給寺廟捐財物來贖身哪。」於是大開國庫,花大筆錢財把皇帝給贖出來——你還別說,「皇帝和尚」天下唯此一人,贖身費當然便宜不了。

  蕭衍偷跑去當和尚,再被用巨額金錢贖身,那不是玩兒了一回,而是連續好幾回。他這麼一搞,直接導致國庫空虛、朝綱紊亂,結果被從北邊兒走投無路跑來投誠的侯景掀起大亂,最後把蕭衍給囚禁在台城之中。因為蕭衍罵了侯景幾句,侯景心裡不忿,就下令裁減這囚徒的飲食,最後蕭衍因為嘴裡苦,討要蜂蜜都要不來,活活給餓死了——跟那位袁術袁老二死得一樣難看。

  可是民間也有傳言,說這位老皇帝給關在台城裡雖然沒吃的,但他練就了辟穀的神術,根本就餓不着。怎麼,你說他餓死了?不對不對,他那是修煉到家,屍解飛升啦——咱說他是「神人」,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說錯。

  蕭衍餓死以後,南梁又苟延殘喘了不到十年,就被大將陳霸先給篡了位。這位陳霸先是個老實人,梁是木德,木生火,那麼陳朝自然就是火德,整個過程中規中矩,乏善可陳。一方面是因為沒什麼可爭議的,另一方面,也說明南朝對五德之說開始玩兒疲了,不怎麼重視了。

  忽略了一百八十多年

  說完南朝,轉過頭來再說北朝,首先是北魏。

  北魏是由鮮卑拓跋氏族建立的王朝,鮮卑族的文化當然比不上漢文化,而就算在鮮卑族裡面,拓跋氏原本也是最落後、最野蠻的,跟建立過前後燕的慕容氏根本沒法兒比。五胡亂華的時候,拓跋族也南遷中原,想要分一杯羹,在山西北部建立起代國來,後來被苻堅所滅。等到前秦崩潰,拓跋族的首領拓跋珪就趁機復國,不久後又改國號為「魏」,史稱北魏。

  雖然文化特別落後、生產方式和組織結構都極原始,但當北魏逐漸發展起來以後,卻號稱自己也有中原人的血統,來頭非常之大——咱的祖宗也是黃帝咧!據說黃帝有個兒子名叫昌意,給封到了北方的大鮮卑山,就是拓跋氏的先祖。

  等於說,一群強盜衝進了漢人的家,不但霸占了漢人的家產,還振振有詞地說:「其實咱們同一個祖宗,說不定我還是正根兒,這家產本來就有我一份兒。」但這種惡果也是漢人自找的,漢人總覺得全世界民族全都一家,只不過我這支過得比你們好點兒而已。比方咱們前面說過,司馬遷在《史記》里就堂而皇之地記載着:「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原本的用意,是把自己傳說中的老祖宗黃帝哄抬成全人類初祖,誰想反倒被蠻族給反過來用了——哦,既然五百年前是一家嘛,那我繼承兄弟的產業,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啦。

  總之,北魏拓跋氏自稱是黃帝的後裔,不論鄒老教授的舊五德學說,還是劉向、劉歆爺兒倆的新五德學說,德性世系裡面黃帝都屬后土之德。拓跋氏因此「考據」出,北方俗語裡「土」字念「拓」,「後」字念「跋」,瞧吧,這就是咱的起源,有根有據有說法——其想象力真可謂歷代王朝之翹楚。

  既然他們是黃帝之後,那什麼祥瑞、符讖啥的就都可以省了。拓跋珪改國號稱皇帝的時候,就依照這個說法,上應土德,服色尚黃,祭祀用白牲口,乾脆利落。嘖嘖,看人家北魏多氣派,別的朝代都是參考着前朝的德性來確定自己的德性,比如漢是火,魏就是土,宋是水,齊就是木,只有北魏煌煌大氣,不跟那些小傢伙蝸角相爭,直接從黃帝開始論輩分,根正苗紅……當然啦,這是官方的說法,事實上拓跋氏在建立北魏之前連一個帶「德」的勢力都沒消滅過,所以才無牛可吹,無德可替,只能走祖宗路線——跟赫連勃勃有的一拼。所以說,這北魏的「土德」就跟孫猴子一樣是石頭裡憑空蹦出來的,壓根沒法兒排進五德生克的循環裡面去。

  公元490年,在漢人看來是一代明君而在鮮卑人看來是不肖孽子的孝文帝拓跋宏開始親政了。這時候北魏已經基本統一了黃河流域,控制了大片漢人的土地,當然不能再忽視漢人的文化,好幾代君主都識漢字、讀漢書,而以這個拓跋宏最為崇漢,因而他逐漸察覺到本朝的「土德」實在是來路不正,跟歷朝歷代流傳下來的順序都接不上,根本沒法兒蒙人。於是拓跋宏就下詔讓群臣討論一下,看看能不能換個更合適的德性,或者找出個更靠譜一點兒的解釋來。

  詔書一下,可不得了,立馬驚起了全國無數讀聖賢書的閒人。要知道,這北魏群臣多是些機關幹部,最喜歡開會,解決問題與否倒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能過了嘴癮。當年北魏歷代皇帝都想遷都洛陽,這些大臣就嘁嘁喳喳聊了半天也沒個定論,只好暫且擱置。前兩年拓跋宏因為多了句嘴,問祭祀太廟該用「禘」字還是「祫」字來形容,就引得大臣們興高采烈地又發帖子又灌水,折騰了好久也沒結論,最後拓跋宏只好行使最高管理員權限,鎖帖了事。現在既然皇帝開了新話題,大家豈能放過,於是紛紛引經據典,引發了一場超級大辯論。

  最先站出來的是中書令高閭,他是個書生,文學青年出身,又有學問又有激情。高閭說五德之說本自漢代開始,一共有三種說法,張蒼認為是水德,賈誼、公孫臣認為是土德,劉向認為是火德。水德從邏輯上說不通,而土德則是把秦朝當成正統,都不足取,所以漢的火德應該是直接取代周的木德,這才合乎天理。以後魏土德代漢火德,晉金德代魏土德,後趙水德代了晉金德,前燕木德代了趙水德,前秦火德代了燕木德,一朝朝傳承明確。前秦雖然不是北魏滅的,但它滅亡的時候恰好北魏建基稱帝,所以北魏就應當接替前秦的正朔,火生土,還得是土德。

  聽到他這麼一掰扯,旁邊立刻跳出兩個人來,一個是秘書丞李彪,一個是著作郎崔光,他們都是拓跋宏身邊的重臣,掌握着修史的大權,嗓門自然比別人大些。這兩位覺得,你高閭懂個屁啊?老爺我是專門修史的,這方面我們才是行家。咱大魏當年神元皇帝拓拔力微跟晉武帝司馬炎是好哥們兒;後來劉聰、石勒肆虐的時候,本朝兩位皇帝還幫過晉朝的忙,晉朝一直感恩不盡;再後來平文皇帝拓跋鬱律抵抗過苻堅,太祖道武皇帝拓跋珪滅掉了後燕,這才有了大魏天下。所以說了,無論趙、秦、燕全都是些篡僭之輩,是偽政權,不能算在五德循環裡面。魏有恩於晉,而晉朝滅亡的時候,正好又是平文皇帝興旺的時候,那麼繼承晉朝金德的理應是我大魏,應水德之象。再說了,晉朝滅亡後的六十幾年裡本朝服色一直都是黑色的,這難道不是天意嗎?這必然就是天意呀!

  這一大套掰扯,真是誰聽誰暈,還是簡而言之吧,這兩位的意見是把北魏上推到代國,再從代國上推到全族還在東北原始密林里放牧的時代,把個傳說中的初祖拓跋力微給扛出來說事兒。拓跋力微的時代,拓跋族剛剛走出東北密林,邁上了蒙古草原,當時曹魏、西晉先後躥起,遙控草原,所以拓跋力微向這兩朝都稱過臣,都幫過忙,也都開過仗。既然那時候就跟中原王朝有淵源,兩位就認定北魏應當繼承西晉的正朔,把中間那些朝代全都忽略掉。

  ——他們可真強,上嘴唇一磕下嘴唇,直接忽略掉了足足一百八十多年,連奧運會都能舉辦四十六屆了。這份兒瞎扯的功力,就連張蒼老先生復生都得甘拜下風,慚愧得一腦門兒的冷汗吧。

  高閭和李彪、崔光,兩派各執一詞,嘰嘰喳喳地吵啊鬧啊,把皇帝拓跋宏聽得是頭昏腦脹,也不知道該傾向哪一方為好,末了他只好擺擺手,縮着脖子說讓大臣們都商量一下吧。誰想這一下更糟,大傢伙兒吵得更歡實了,從公元490年八月份一直討論到了來年正月,足足五個多月,官僚作風實在不輸於後世宋代那群玩「濮議」的大臣們。

  這回拓跋宏沒有鎖帖,於是討論時間再長,也終於還是出了結果。最終,那一票貧嘴廢話的大臣們聯名上了一份奏表,說經過組織仔細研究,我們覺得還是李老師、崔老師說得有道理,大魏應該定為水德,以承接晉朝的金德。拓跋宏被他們鬧得沒脾氣了,下旨說你們覺得是啥就是啥吧。於是從這一年起,太和十五年(公元491年),北魏不再是土德,而改為水德,服色尚黑,總算是勉勉強強摻和進五德循環的次序里去了。

  打那以後,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算是見識到了那群傢伙搗糨糊的能力,所以等到三年以後他想遷都的時候,就再也不敢搞什麼民主討論了。他先拉着一群老少爺們兒說,咱們今天南征啊,大家跟着我走。等到了洛陽以後全都走不動了,拓跋宏才說,既然大家都走到這兒了,索性別回去了,就定都這裡得了。事實既成,群臣沒奈何,只好抹抹熱汗應承下來——你不應承,行啊,那你自己繼續南征去。從此北魏定都洛陽,進一步漢化,逐漸走向強國之路。這幸虧是先斬後奏,要是拓跋宏再按老辦法讓大臣們開會商量,恐怕歷史就得改寫。

  色彩斑斕的北周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遷都洛陽以後三十四年,公元528年,契胡酋長爾朱榮進入洛陽,殺了胡太后和皇帝元釗,另立了元子攸為帝(那時候拓跋氏已經全面漢化,就連姓氏也改成了漢姓「元」)。公元530年,元子攸親手殺了爾朱榮,爾朱榮的侄子爾朱兆又殺了元子攸,另立元恭為帝。隨即占據冀州的大軍閥高歡發兵殺掉元恭,擊敗爾朱兆,再立元修為帝。公元534年,元修跟高歡有了矛盾,就逃到關中,依附另外一個地方實力派人物宇文泰。高歡沒奈何,新立元善見為帝,遷都鄴城。一年以後,元修被殺,宇文泰找了另一個皇室成員元寶炬當皇帝。於是經過這麼一番亂七八糟的瞎折騰,北魏同時出現了兩個皇帝,按照史書上的習慣說法,就此分裂成高歡執政的東魏和宇文泰把持的西魏。

  甭管這魏是東是西,畢竟都是魏,所以兩魏名義上全部都是水德。可惜好景不長,公元550年,高歡的兒子高洋廢了元善見,建立北齊;七年之後,宇文泰的侄子宇文護也廢掉了魏恭帝元廓,擁戴堂弟宇文覺建立北周。於是繼續中原分裂,形成周、齊對峙的局面。

  如此一來,讓很多王朝都頭疼的問題就又浮上了水面。魏只有一個,德也只有一個,如今一分為二,這該怎麼算呢?這高洋、宇文護都是太子黨出身,都有着天下英雄捨我其誰的氣概,覺得自家才是正統,於是彼此都不理睬對方,自己埋頭定自己的德。

  北齊首先宣稱自己承魏水德,應木德,尚青,但奇怪的是他們所得的祥物預兆卻是「京師獲赤雀,獻於南郊」——赤雀赤雀,分明是紅色的,該應火德嘛。

  可是跟北周相比,北齊已經算正常了。北周也自稱為木德,但這個「木德」應得非常古怪,木德尚青,而北周的服色卻仍然尚黑,是水德之色;他們又宣布實行古代夏朝的曆法,而夏朝分明是金德;更離譜的是,宇文家自己公布的族譜里,最早的祖先是炎帝神農氏,而炎帝卻該是火德……這就完全徹底亂了套。本來一朝一色,習為定製,即便曹叡也不過才搞了兩個顏色而已,到了宇文家就成了五顏六色的萬花筒,除了黃土以外,四德俱全,倒也算得上是另類的行為藝術。

  詭異雖然詭異,這色彩斑斕的北周卻真的成就了一番霸業,在公元557年滅掉了北齊,統一北方,想來是上天也被這不按規矩出牌的宇文一族給氣糊塗了吧。

  北周第四代皇帝——周宣帝宇文贇是個奇葩,除了壽命以外,簡直可以跟南邊兒的蕭衍相互輝映,爭奪「最不靠譜皇帝」的獎盃。他繼位的時候才剛二十歲,可當了一年皇帝就煩了,把寶座禪讓給才七歲的兒子宇文衍,自稱「天元皇帝」,躲在後宮裡繼續執政,好歹省了上朝的麻煩。

  宇文贇的皇后名叫楊麗華,她的老爹楊老先生就是日後開創一代「盛世」的隋文帝楊堅。

  隋文帝這皇帝寶座來得很離奇,也很危險。首先,宇文贇是個既好色又暴躁的小子,他一躲進後宮,就連着把四個寵妃全都封成皇后,跟正牌的楊皇后平起平坐。四個新老婆爭寵奪勢,全都把矛頭指向楊皇后,攪得宇文贇直接跟老丈人楊堅放狠話:「我遲早要殺你全家!」

  楊堅嚇得小心肝兒撲騰撲騰地跳,就想找機會閃人,離開京城長安到地方上療養去。可是還沒等他動身,宇文贇就在「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的後宮生活中活活累死了,於是大臣們推舉楊堅輔政——開玩笑,這才是正牌皇后的正牌老爹,小皇帝的正牌姥爺,那四個新皇后跟他們娘家人都算個屁啊,誰知道哪兒蹦出來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算沒聽過這段歷史的朋友們也都能想得出來。楊堅一上台,立刻搞了場大清洗,包括宇文家的藩王們,也包括反對他的大臣們,全都連鍋端。然後到了公元581年,他逼迫小外孫禪讓,自己登上皇位——即將完成大一統的隋朝,就這麼誕生了。

  亂世中的德性,終於劃上了一個休止符。

  第四章

從隋到宋

  耶律德光倒是夠明智,老老實實地在祖先的神話傳說里找因由。根據契丹族起源神話,契丹族在遼水邊誕生,所以這個德性嘛,當然就該是水德啦……所以說契丹遼的水德跟北魏的土德很類似,不是五德循環,相生或相剋而出的,而是橫空出世,石頭裡冒出來的。

  兩條鏈子終於合併

  隋文帝楊堅是個很迷信的傢伙——其實扒一扒歷朝歷代的皇帝,不迷信的鳳毛麟角。要證明自己的皇位不是昧着良心搶來的,而是上天利用種種機會授予的,皇帝就不可能不信那些讖緯、德性之類的胡說八道。

  舉個例子,楊堅的老爹叫楊忠,本來是西魏十二大將軍之一,後來幫助宇文家篡了西魏,就被封為隨國公。楊忠去世,楊堅襲了老爹的爵位,也做隨國公,宇文贇死後他掌控朝政,就逼迫外孫小皇帝加封自己為隨王。

  你瞧,問題來了。劉邦當皇帝前是被項羽封了漢王,所以建立帝國,國號也就沿用這個「漢」字;曹丕原本是魏王,建立帝國沿用「魏」字;司馬炎本是晉王,建立帝國沿用「晉」字;劉裕本是宋王,建立帝國沿用「宋」字……按道理說,楊堅既然是從隨王爬到皇帝寶座上去的,那他所開創的朝代就應該是「隨朝」啊,怎麼就變成「隋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