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二時辰 - 第14章
馬伯庸
原來他們連熊火幫都不算,只是外圍成員,跟着一個小頭目來的。那小頭目聽說有一個老大看中的女人跑掉了,就藏在這裡的荒宅里,於是過來抓人。
崔器追問那女人是誰,一個少年說姓聞,是敦義坊聞記香鋪老闆的女兒。崔器怒道:「誰問這個!我問的是另外一個女人!是不是王節度的千金?」那幾個少年懵懵懂懂,哪裡答得出來。崔器揮動刀鞘,死命地抽打,把那幾個人幾乎打死,也沒問出個名堂來。
一直到有士兵跑過來匯報封鎖道路事宜,崔器這才丟下這些人,心急火燎地趕去布置。
張小敬半靠在走廊,讓姚汝能給他處置傷口。他受傷不輕,腋窩被狼衛旋掉一大片皮肉,手腕和背部又被燒傷。姚汝能小心地先用井水洗滌,再抹金瘡藥粉止住血,然後拿出綾布一圈圈包裹。這傢伙的手指修長,手法嫻熟細膩,比起繡女來不遑多讓。
他的肉體遭受了如此酷刑,卻仍堅持到了援軍抵達,可是夠硬的。姚汝能一邊包紮一邊暗暗心想,換了自己,可未必能挺住。張小敬任由他侍弄,眼睛卻一直盯着宅邸外頭。他的獨眼裡,帶着壓抑很深的擔憂。
這個鐵石心腸的卑劣漢子,居然也會擔心別人?姚汝能暗道。
姚汝能忽然注意到,他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上頭裹着一塊被鮮血半浸的麻布。姚汝能大奇,這是突厥狼衛乾的?不對,在那之前就有了。姚汝能又重新回想了一下,確定在自己被打暈之前,張小敬的手還是完整的。
換句話說,這個斷指之傷,發生在張小敬殺死暗樁的時候。一想到他出賣暗樁,姚汝能的怒氣又騰地上來了。他不無惡意地想,難道這指頭是葛老切下來的?
「這是印記。」張小敬忽然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什麼?」
張小敬的獨眼仍舊望着外面,不像是給姚汝能解釋,更像是說給冥冥中的什麼人聽:
「小乙是我在萬年縣任上培養的最後一個暗樁。他出身寒微,但人很聰明。我還記得,他去當暗樁的前一天,縣裡發了一筆賞錢。他老娘把錢藏好不許他亂花,說以後用來娶媳婦。可小乙居然冒着被他娘打的風險,偷偷地摳出來半吊錢,給我買了一份上好的艾絨火鐮。他對我說,張頭隨身的火鐮太舊了,打不出火,也該換個新的了。他還說,只要張頭仍能打亮火光,他就一定不會迷路。」
「然而你今天親手殺了他。」姚汝能冷冷回道。
「我來問你:倘若你身在一條木船之上,滿是旅人,正值風浪滔天,須殺一無辜之人以祭河神,否則一船皆沉。你會殺嗎?」張小敬突然問道。
姚汝能一愣,不由得眉頭緊皺,陷入矛盾。這問題真是刁鑽至極,殺無辜者自是不合仁道,可坐視一船傾覆,只怕會死更多的人。他越想越頭疼,一時沉默起來。
「殺一人,救百人,你到底殺不殺?」張小敬追問了一句。
姚汝能有點狼狽地反駁道:「你又該如何選擇?」他覺得這真是個狡猾的說辭。
「殺。」張小敬說得毫不猶豫,可旋即又換了個口氣,「這是一件應該做的事,但這是一件錯事。應該做,所以我做了,即使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但錯的終究是錯的。」說到這裡,他把斷指處抬了抬,「……所以我自斷一指,這是虧欠小乙的印記。等到此間事了,我自會負起責任,還掉這份殺孽。」
張小敬閉上獨眼,似在哀悼。他的面孔又多了幾條褶皺,更顯得滄桑與苦澀。
姚汝能沉默着。他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這個桀驁的傢伙。他一會兒像個冷酷的兇徒,一會兒又像個仁愛的勇者,一會兒又像是個言出必踐的遊俠。諸多矛盾的特色,集於一身。姚汝能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想過,張小敬到底是因為什麼罪名入獄的。
張小敬緩緩睜開眼睛:「我記得你來長安城有三個月了?」
姚汝能不明白他怎麼忽然把話題轉到這裡來了,只得點點頭。
張小敬似笑非笑:「你再待久一點就知道了。在長安城裡做捕盜之吏,幾乎每天都要面對這樣的選擇。什麼是應該做的錯事,什麼是不應該做的對事。是否堅守君子之道,你最好早點想清楚,否則……」
「否則?」
「在長安城,如果你不變成和它一樣的怪物,就會被它吞噬。」
啪嚓一下,姚汝能手裡的藥膏打翻在地,黑褐色的液體在白綾上灑成一片污漬。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有節奏的響動傳遍整個長安的東南角,正是來自修政坊的九關鼓。按照大唐律令,鼓聲一啟,街鋪武侯就得立刻封鎖附近八坊的街道路口。
不過今日是上元節,人人都滿揣着玩樂的心思,值勤的武侯們也不免有些懈怠。他們聽到鼓聲,反應卻沒有那麼快,過了好一陣,才紛紛叫起睡懶覺或玩雙陸的同僚,行動略顯遲緩。
好在崔器從來沒指望過這些蠢材,他特意派遣了十幾名旅賁軍士兵手持令牌,分別直奔各處街鋪,督促他們儘快行動。為策萬全,崔器還撒出去五六隊精騎,在外圍街道來回巡風。就算突厥人僥倖穿過封鎖線,也會一頭撞在這堵流動的大牆上。
一時間,九坊之內一片喧騰。武侯們手忙腳亂地抬出拒馬和荊棘牆,在路口設立臨檢哨卡;精騎飛馳,無數道鷹隼般的視線反覆掃視着道路兩側的每一個角落。行人們驚訝地停下腳步,不知附近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依舊可以通行,只是每過一個路口都要被盤查一番。
一道大網慢吞吞地籠罩在了修政坊附近一圈。可是,麻格兒一行人,卻像是就地飛仙了一樣,全無蹤影。各地紛紛回報,都是同樣的內容:「未見。」
崔器對傳令兵大聲咆哮:「怎麼可能!他們是鳥嗎?就算是鳥,也躲不過望樓的眼力!」
麻格兒等人無論是騎行、車乘還是步行,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逃遁超過兩里——這是九關鼓最大的警戒範圍。那麼他們的下落,只有兩個可能:一、買通了哨卡士兵,順利脫出;二、就近躲藏在修政坊附近的某一坊內。
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會演變成極其尷尬的局面。
恰好在這時,就得到了王府的消息:王節度的女兒王韞秀得了輛新奚車,獨自出去試駕,至今未歸。與此同時,靖安司總部也轉發過來另外一個消息:靖善坊附近發生一起車禍,一輛柴車和一輛奚車相撞,但現場只找到了車夫和十幾具武侯的屍體。
這一定是突厥狼衛乾的,只有他們才這麼窮凶極惡。
崔器聽到消息被證實,胃袋就好似被一隻巨手狠狠捏住,難受得要吐。王忠嗣是朝中重臣,今天這事若是出了差池,將是驚天大亂。
崔器彷徨無計,只得走到正準備出發的張小敬跟前,一拱手:「張都尉,突厥狼衛失去蹤跡。而今之計,該如何是好?」
若有半點可能,崔器不願意向這個死囚犯示弱,可眼下卻別無選擇。這傢伙一個人單槍匹馬,兩個時辰不到就揪出突厥人的尾巴,這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崔器意識到,只有張小敬大發神威,把突厥狼衛逮住,自己才能逃過這一重大劫——於是連「張先生」都成了「張都尉」。
張小敬對他的心思看得通透,也無意說破,一彈手指:「先上望樓。」
兩人噔噔噔地爬上修政坊的望樓,舉目四望,周圍八坊的景致盡收眼底。坊外道路縱橫,坊內灰瓦高棟,一清二楚,如觀沙盤。在每一個路口,都攢集着黑乎乎的一片人群,那是哨卡在發揮作用。眼力好的話,甚至可以看清行人的衣着。
在如此嚴密的監視之下,突厥人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憑空消失。
崔器瞪大眼睛,忐忑不安地四處張望,看到任何人都覺得可疑。張小敬眯起獨眼,緩緩掃視,然後在一個方向停住了。他抬起手臂,指向了東南:「曲江池。」
崔器先沒明白,可他順着張小敬的手指看過去,一下子恍然大悟。
在修政坊的東南角,是長安城最繁盛的景點——曲江池。這個池子一半位於城內,占了兩坊之地;另外一半在城外,與少陵原相接。曲江池內水道蜿蜒,樓宇林立,花卉周環,柳蔭四合,小徑穿插園林之間,一年四季都是極好的去處——無論是對遊人還是對逃遁者。
曲江池有專門的尚池署管理,與諸坊街鋪不互相統屬,九關鼓指揮不動他們。突厥狼衛們很可能打了這麼一個時間差,離開修政坊後,直接越過街邊圍欄,鑽入曲江池內迷宮般的園林里。
長安城本是縱橫平直的布局,但在東南角這裡,曲江池生生向外拱出來一塊,就像是稻米袋子鼓起一角。為了保證這片橫跨城內外的水面不被隔斷,外圍並未環以城牆,只是挖了數條水渠環伺。雖然馬匹和車輛無法通行,若是三兩個行人徒步,出城卻不是什麼難事。
由此看來,當初突厥人選擇修政坊落腳,可謂是處心積慮。
崔器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很可能穿過曲江出城?」他心裡長出一口氣,這未必是件壞事。只要出了城,靖安司不必束手束腳,可以派遣精騎往復大索。長安城附近地勢平闊,無處躲藏,逮住那幾個徒步的突厥人,就是個水磨活而已。
張小敬的眉宇卻並未因此舒展,他盯着煙波浩渺的曲江水面,覺得事情並沒那麼簡單。突厥人既然要對長安城不利,為何要往城外跑?他們的目的到底是綁架還是焚城?張小敬展開長安坊圖,蹲下來仔細觀察,覺得這些行動之間彼此矛盾,疑點重重。
但崔器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在望樓上打起旗語,向遠在光德坊的靖安司匯報,要求增派人手出城搜捕。李泌接到報告後,卻沒有急着調動旅賁軍,他的眼神投向沙盤,陷入和張小敬一樣的疑惑。
草原的狼崽子們,給他們出了一道大大的謎題。
崔器有點着急,他不太明白,這麼明顯的事,張都尉就算了,為何連李司丞那邊都遲遲不下命令。要知道,這邊每耽擱一個彈指,敵人便會遠離長安城幾分。
整個包圍網,驟然靜止下來。崔器一會兒看看沉思的張小敬,一會兒遠眺附近望樓,手指煩躁地在刀鞘凸起的銅箍邊摩挲,心裡盤算如果再得不到命令,索性先把幾個馬隊撒出去。
可崔器畢竟是個軍人,這種先斬後奏的事,他並不習慣。崔器還在猶豫不決,張小敬忽然站起身來,抖了抖手中地圖,目光灼灼——而望樓的通信旗也恰在同時揮動。
李泌傳來的命令,和張小敬開口說出的話完全一致:
「這是疑兵之計。賊自曲江出,必自最近城門返回!
」
距離曲江最近的城門,南有啟夏門,東有延興門,不過一里之遙。突厥狼衛從東南角脫出,可以從這兩個城門大搖大擺地再次進城。這麼一出一進,輕輕鬆鬆,就可以跳出九關警戒,逍遙自在。
崔器的額頭沁滿了慶幸的汗水。幸虧沒有出城,否則可真是南轅北轍了。他急忙用望樓向二門發出警告,同時就地解除九邊封鎖,火速向二門靠近。
可在這之前,靖安司耽誤了太多時間在修政坊部署,驟然轉移一片混亂,執行十分緩慢。
啟夏、延興二門是畿東百姓入城觀燈的重要通道,此時正是高峰時期。等二門傳回來消息,狡黠的突厥人早已混在大群百姓之中,再一次進入長安城中,不見蹤跡。他們晚了一步。
線索就這樣斷開了,可時間卻毫不留情地一刻一刻流逝。
崔器先匆匆寫了一封密報,着人快馬送去靖安司,這事太大,不敢有半點瞞報。然後他看向張小敬:「張都尉,咱們怎麼辦?」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稱呼張小敬的語氣越發卑微起來,近乎乞求。
「等一下。」張小敬半趴在地上,身子前傾,鼻翼微微聳動,像一條獵犬。
崔器摸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又不敢追問,只好惶恐地等在旁邊,呼吸粗重。
說來可笑。崔器在隴山之時,刀頭舔血,快意豪勇,面對生死從無顧慮;在長安的優渥生活,沒有洗去他的戰力,卻腐蝕了他的膽量。當一個人擁有太多時,他將再也無法看淡生死。崔器忽然羞愧地發現,他一直叫囂着為阿兄報仇,只是為了掩蓋自己懼怕落罪。
自己的前途,就着落在這麼一個死囚犯身上了嗎?崔器心有未甘地想。
張小敬忽然抬頭,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宣徽院那邊你有熟人嗎?」
崔器一愣,宣徽院屬於宮內一系,跟城防半點關係也無,張小敬忽然提它做什麼?張小敬道:「若我記得不錯,宣徽院下屬有五坊,專為天子豢養雕、鶻、鷹、鷂、狗。若能向狗坊借來幾隻鼻子靈敏的畜生,此事還有希望。」
他抬起手來,抓起一把塵土放在鼻子邊上,深深吸了一口。
聞記香鋪的合香品質優良,可以持續數個時辰不散,馳名西京。
第五章
未正
木盒打開後,左邊是一個熟皮墨囊,
右邊嵌着一管短小的寸鋒毛筆和一捲毛邊紙。
這是專為遠途商旅準備的,以盒為墊,可以在駱駝或馬背上書寫。天寶三載元月十四日,未正。
長安,地點未明。
幾輛開敞的雙轅輜車第二次駛入這一處偏僻貨棧,這一次它們裝載的不是圓木桶,而是一排排青黃色的竹竿,少說也有近千根,有如無數長矛挺立。這些竹竿都是三年湘竹,約有手臂粗細,三尺長短。竹竿的兩端都被仔細地鋸成圓形楔口,應該是用於做某種嵌合的設計。車尾的翹尾處,還堆着為數不少的濕河泥。
隨車而來的,是十幾名草原工匠。他們個個眼袋肥大,面帶疲色,走路時扶住車邊,腳步略顯虛浮。他們已經加班加點幹了數日,幾乎沒合過眼。
車隊一進貨棧,幾名狼衛立刻拿起掃把出去,把附近的車轍打掃乾淨,再將院門關閉。
曹破延跳下第一輛車,指揮車子緩緩停靠在棧台邊緣。整個長安城都處於上元節前的興奮狀態,這個小車隊運的又不是什麼危險品,並未沒引起任何注意。
龍波嚼着薄荷葉走過來。他圍着車子轉了一圈,隨手抽出幾根竹竿審視,然後一歪頭,示意可以卸車了。棧庫大門被咯吱咯吱地推開,一股難聞刺鼻的味道從裡面飄了出來,似乎正有什麼東西被架在火上熬煮。草原工匠們知道,那裡面是闕勒霍多的魂魄,他們紛紛發出興奮的呼喊,還有人當場跪拜。
最後的工序即將開始,闕勒霍多即將合二為一,誰也沒法阻止長安的毀滅。
「好了,快運進去組裝。」龍波發出指示。
從棧庫里走出幾個夥計,都用蘸了水的麻巾捂住口鼻。他們先遞給那些草原工匠同樣的麻巾,然後有條不紊地把竹竿抱下車來,一捆捆地往庫房裡運。
曹破延抱臂而立,默不作聲地注視着整個過程。龍波走到他身邊,拍拍肩膀:「右殺貴人有令,你的最後一件工作,就是好好地在這裡把風,聽明白了嗎?」
龍波有意強調「最後一件」,曹破延緩緩點了一下頭。他既然被取了頂發,那註定是要被犧牲在長安城內,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
只是曹破延心中還是稍微有些不滿,這麼關鍵的場合,右殺貴人卻不親臨,反而指派了一個龜茲人指手畫腳。右殺貴人說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可什麼比闕勒霍多更重要?
龍波拿起一條麻巾蓋住臉部,走進棧倉。在他身後,棧倉的大門吱咯吱咯地重新關閉。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外人無從得知。
曹破延慢慢在棧倉門口坐下,背靠廊柱,從脖子上拿出那一串彩石項鍊,在手裡把玩。這是他的女兒在斡難河旁采的圓灘石,親手用白馬鬃搓成的繩子串起,還摻了她的三根頭髮和一口呼吸。據說這樣一來,無論兩人分隔多遠,靈魂之間都可以互通聲氣。曹破延的手指靈巧地滑過每一粒彩石,像中原的僧人搓動念珠一樣。石面光滑無比,已經不知被摩挲過多少回了,每次都能讓他心中變得平靜。
曹破延已經被右殺貴人割走了頂發,按照草原薩滿們的說法,他若有背叛之心,就算是死亡,魂魄也會在地府受到煎熬。不過曹破延一點也不在乎,他真正關心的,可不是自家性命這種無聊的事,而是任務能否順利完成,大汗的意志能不能得到貫徹。
只要再忍受一個時辰,一切都會結束。曹破延握着項鍊,第一次露出微笑。
沒過多久,院門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節奏三短四長,重複了四次。曹破延把彩石項鍊重新掛回到脖子上,卻沒有急着開門,而是爬上附近的一處高台,朝門外張望。
他看到,門外站着麻格兒和其他兩個人,還挾持着一個中原女子,眉頭不期然地皺了起來。
他們去綁架了王忠嗣的女兒,這個曹破延知道。可是她應該被關在修政坊的萬全宅內才對,怎麼能帶來這裡?而且一共去的有八個狼衛,現在怎麼只剩三個狼衛了?
他迅速打開院門,讓他們進來,然後飛快關好。曹破延揪住麻格兒的衣領,兇狠地用突厥語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麻格兒有點慚愧地表示,他們遭到了唐人探子的突襲,幸虧事先有撤退的方案,這才僥倖逃脫。他為了表示沒說假話,還掏出了一枚銅令牌和一個褡兜。令牌上寫着「靖安策平」四字,褡兜里裝着煙丸、牛筋縛索,還有一把擘張手弩。這都是從那個兇悍的探子身上繳獲的。
曹破延清點了一下,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些物件,和之前突襲丙六貨棧那些士兵的裝備如出一轍,可見是同一伙人——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說明靖安司已經挖出了那所萬全宅和狼衛之間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