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二時辰 - 第21章

馬伯庸

  沉重的馬車在半空飛過,重重砸向薄冰。隨着一聲巨大的聲響,冰面毫無意外地被砸塌了,冰冷的浪花化為無數隻手把馬車拽入深深的水底。與此同時,車廂中的猛火雷終於爆裂開來,一連串火雲半在水面,半在水下,發出悶響,圈圈漣漪向外面急速擴展。

  廣通渠如同一條受了驚的巨蛇,陡然瘋狂地翻滾起來。水花與火花同時綻放,無數細碎的冰塊高高濺起,伴隨着濃煙直衝天際。若此時讓遊走於京城的詩人們站在岸邊看到這一奇景,一定會吟出不少名句吧。

  爆炸過後沒多久,靖安司和右驍衛的大批精銳衝到渠堤兩岸。此時這一段的冰面已全部崩碎,水面上只浮着半個殘缺不全的車輪,通體焦黑。

  整件事情從這裡的冰面開始,也從這裡的水下結束,仿佛是佛家的輪迴具現。

  經過初步清點,這一帶的渠堤被震出了一道大裂隙,水門歪斜,臨渠的一個城隍小廟被震塌了半邊,還有一些臨近的岸邊樹木與小舟被毀,幾個扛夫斷了腿——這就是全部損失。

  那五桶猛火雷到底爆炸了幾個,已經無可查證。但有一點很清楚,如果沒有張小敬把馬車送入廣通渠里以水克火,無論它們在哪裡引爆,損失都將是現在的幾十倍。

  危機終於順利解除,所有人心裡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到現在,他們才明白張小敬的用心——在那種危急情況之下,西市的廣通渠是唯一的解決之道,真難為他能想到這個辦法,更難為他竟敢去親身實行。

  靖安司的人陸陸續續趕到,準備着手清理現場。徐賓比所有人都跑得快,他一馬當先衝到渠旁,焦慮地望向河面,努力尋找好友的蹤跡。他來回搜尋了幾遍沒看到人影,嘴唇不由得哆嗦起來。是他把張小敬引薦到靖安司來的,若因此番反害了他的性命,那真是要愧疚一輩子了。

  徐賓急得一把抓住旁邊姚汝能的胳膊:「我眼神不太好,你看得准,找到他了沒有?對了,西市署在廣通渠內配有六隻蚱蜢舟,趕緊調過來去河心找找!」

  姚汝能此刻百感交集,這位死囚犯已經讓他徹底折服。原來張小敬沒有吹牛,他真的為了這座城市出生入死。現在回想起來,除了殺小乙之外,張小敬在這幾個時辰內的作為真是無可指摘。姚汝能更加羞愧,他居然一直在懷疑這樣一位英雄。

  不過他認為,在那麼劇烈的爆炸下,不太可能會有倖存者。姚汝能不太忍心告訴徐賓這個判斷,於是一直站在河邊保持着沉默,凝目肅立。

  如果張小敬就這麼死了,他和他的那些經歷,將會成為一個永久的謎。

  一陣腳步聲傳來,他回頭一看,發現李司丞也親自趕來了,遠遠站在土坡上觀望,看不清表情。那個美貌侍女就站在旁邊,鵝黃色的錦襖分外醒目。姚汝能心想,當初李司丞力排眾議任用張小敬,甚至為此和賀監鬧翻,不知他現在面對這個結局,會是什麼心情。

  就在這時,河渠對面的岸上,有不良人揮舞着手,激動地大叫起來。姚汝能連忙收起思緒,和徐賓同時朝那邊看去。

  他們看到,幾個不良人正攙扶着一個身影從河邊往岸上走。那身影披着一件斗篷,看起來十分虛弱,但至少還能動。在他們身後,是一尊高大的蓮瓣九層石經幢。

  大唐信佛蔚然成風,廣通渠這樣的要地,自然也需要立起經幢,請菩薩伽藍加持,兼有測定渠水深淺的功效。剛才那身影應該正好躺倒在石經幢下面,所以才沒被第一拔搜尋的人發現。

  徐賓激動地跳起來,差點想直接游過去了。他催促姚汝能,連聲問是不是張小敬。姚汝能強抑住狂跳的心臟,極目遠眺。他的目力極好,一眼就看到那件灰褐色的斗篷,上頭有好幾個漆黑的大洞。

  沒錯,那是火浣布斗篷。

  這麼說,張小敬還活着?!

  估計他是趕在爆炸前的一瞬間主動跳了車,就是被爆炸的衝擊波拋到石經幢這邊。斗篷讓他避開了烈焰的第一波燒灼,而石經幢的八棱造型適合攀抓,讓他不至於沉入水底。這還真是神佛保佑!

  徐賓和姚汝能像孩子一樣歡呼起來,喜色溢於言表。姚汝能大大地出了一口氣,這樣的結局,再完滿不過了。他在心裡開始構思一會兒見面的說辭,是先祝賀他赦免死刑好呢,還是再道一次歉更好。

  張小敬並不知道河對岸有兩個人為他的生還歡呼。他現在頭還是暈的,身子虛弱得很,被攙着走了幾步就不得不原地坐下。剛才雖然極其幸運地避開了爆炸,可先被火燒又被冰泡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斷指、腋下和背部的傷口,又開始滲出血來。

  幾個不良人殷勤地為他把濕漉漉的破斗篷和外袍拿開,給他披了一件乾燥的厚襖。「張都尉,托您的福,如今已是一切平安啦。」其中一個不良人討好地說道,遞過去一條布巾。

  張小敬接過布巾,將眼窩裡的水漬擦了擦,交還給不良人,臉色卻絲毫沒有大事底定的輕鬆。

  狼衛確實是死光了,可他總覺得整件事還沒結束。猛火雷的數量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區區十五桶,最多炸掉幾個坊,距離焚盡長安還遠遠不夠。突厥人寄予厚望的「闕勒霍多」,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真這麼簡單,直接駕車衝撞便是,要什麼坊圖指引啊。

  更何況聞染的下落目前還是不明,無論是貨棧還是剛才那三輛馬車裡,都沒見到任何女子的蹤跡。

  這件事的疑問太多。張小敬正想着如何跟李泌說這事,忽然聽到鏗鏘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抬眼一看,原來是崔器。崔器負責河渠這邊的搜索,所以最先趕到。

  「崔旅帥,事情還沒結束,立刻帶我去見李司丞。」張小敬高聲說道。

  可是崔器卻僵着一張臉,殊無笑意。他走到張小敬面前,一抬手,兩個旅賁軍士兵如狼似虎地撲過去,死死按住了張小敬的雙臂。

  「帶走。」崔器壓根不去接觸他的視線。

第七章

申正

  此時還沒到上燈放夜的時辰,但長安城的居民扶老攜幼,

  早早擁上街頭,和蒙着彩緞的牛車、騾車擠成一團。天寶三載元月十四日,申正。

  長安,長安縣,西市。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兩名旅賁軍士兵粗暴地把張小敬按在地上,用牛筋縛索捆住他的手腕,然後塞了一個麻核在他口中,讓張小敬徹底失去反抗能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整個過程中,崔器的右手始終握在刀柄上,緊緊盯着張小敬的動作,蓄勢待發。似乎只要他有一絲反抗跡象,就要當場格斃。

  數刻之前,這個人還處於崩潰的邊緣,可憐巴巴地指望張小敬救命,可現在卻完全變了一張臉。張小敬口不能言,脖子還能轉動。他抬頭用獨眼瞪向崔器。崔器把臉轉開,嘴角卻微微有些抽搐——他的內心,並不似他努力扮演的那般平靜。

  幾個不良人還保持着諂媚的笑容,茫然地僵在原地。他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了,這位爺不是大功臣嗎?怎麼轉瞬就成了囚犯?

  張小敬不是沒想過靖安司的人會卸磨殺驢,他沒想到的是,他們竟一刻都等不得。

  河對岸的人也被這一出搞糊塗了,河面太寬,看不太清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看到張小敬遠遠被人扶上岸,然後被按住。徐賓視力不好,急着直拽姚汝能袖子,叫他再看仔細一點。姚汝能努力睜圓了雙眼,勉強看到兩名士兵押着張小敬離開,一名將領緊隨其後。這個小隊伍轉過一片棧木後頭,便從河對岸的視野里消失了。

  「是旅賁軍……」

  姚汝能喃喃道。他們的肩甲旁有兩條白絛,絕不會看錯。

  徐賓一聽是旅賁軍,眼神大惑:「不可能!他們抓自己人幹什麼?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在河堤上焦慮地轉了幾圈,想過去問個究竟,誰知腳下一滑,差點滾落水中。幸虧他一把抓住姚汝能的胳膊,才勉強站住。

  姚汝能的內心,此時跌宕起伏。這個年輕人雖然單純耿直,可並不蠢。靖安司對張小敬的態度,一直非常曖昧——既欽服於他的辦事能力,又對他死囚犯的身份存有戒心。別說賀知章,就連一力推動此事的李泌,對張小敬也有防範,不然也不會派姚汝能去監視。

  旅賁軍是靖安司的直轄部隊,崔器只聽命於李泌。姚汝能猜測,大概是上頭不願讓外界知道,整個靖安司要靠一個死囚犯才辦成事,所以才第一時間試圖消除影響——可這樣實在太無恥了!

  張小敬剛剛可是拼了命拯救了半個長安城,怎麼能如此對待一位英雄?

  姚汝能一抖袍角,朝旁邊的土坡一步步走去。李泌和他的那個侍女,正站在坡頂,同樣眺望着河對岸。他深吸一口氣,打算去找李泌問個究竟。

  公開質疑上司,這是一個瘋狂的舉動,也許他從此無法在長安立足。可姚汝能如鯁在喉,胸口有一團火在燒灼。徐賓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李泌聽到腳步聲,嚴厲的視線朝這邊掃過來。徐賓趕緊原地站住,又拽了姚汝能一把。可這時姚汝能已經往前邁出了大大的一步,一臉的氣憤藏都藏不住。

  「李……李司丞。」徐賓決定先緩和一下氣氛。

  李泌打量了他們兩個一番,冷冷道:「如果你是問張小敬的事,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給崔器下的命令。」

  姚汝能和徐賓一下愣住了,原來這不是李泌下的命令?

  那會是誰?整個靖安司有資格給崔器下令的,只有司丞和靖安令,可賀監已經返回宅子去調養,絕不可能趕上這邊的瞬息萬變。要說崔器自作主張,他哪有這種膽子?

  李泌陰沉着臉一揮手:「這裡不是談話之地,先回靖安司。」

  此時西市的居民和客商們正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對着河渠議論紛紛。剛才一連串騷動的動靜太大,把這些觀燈的人都給招過來了。西市署的吏員在拼命維持秩序,可杯水車薪。這種場合,實在不宜談話。

  靖安司與西市只有一街之隔。李泌一行人走過街口,看到一大群僕役正在清理那幾具狼衛的屍體。麻格兒肥碩的身軀如山豬一樣躺在平板車上,眼睛瞪得很大。幾個平民朝他厭惡地吐着唾沫,卻不敢靠近,遠遠拿柳枝在周圍拋灑着鹽末。

  這些草原上的精銳,如今就這麼躺在長安街頭,如同垃圾一樣被人厭棄。姚汝能對他們沒什麼同情,可他心想,幹掉這些突厥人的英雄,如果也是同樣的下場,那可真是太諷刺了。

  張小敬對他說的那句話,不期然又在耳邊響起來:「在長安城,如果你不變成和它一樣的怪物,就會被它吞噬。」

  一行人回到靖安司大殿,殿內之前瀰漫十幾個時辰的緊繃氣氛已然舒緩。大敵已滅,無論是疲憊的書吏還是啞着嗓門的通傳,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不少人開始悄悄收拾書卷用具,打算早點回家,帶家人去賞燈。畢竟這可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上元節啊。

  李泌怫然不悅:「王節度的女兒至今下落不明,這般懈怠,讓外人看到成什麼樣子!」

  狼衛覆沒以後,王韞秀綁架案成為靖安司最急需解決的事件。王忠嗣是朝中重臣,他的家眷若有閃失,將會對太子有極大的打擊。李泌絕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徐賓趕緊過去,踢着案角催促他們都打起精神來。這些小吏只好重新攤開挎袋,坐了回去,但很多人內心不以為然。大家都覺得,她一定是死於昌明坊的爆炸,屍骨無存,沒必要再折騰了。

  李泌沒再去管這些人,他心事重重地走過長安城的碩大沙盤,徑直來到自己的案幾前。他的案几上有七八個質地不一的文匣子,裡面分別擱着各處傳來的訊報、檢錄、文牘等。其中最華貴的,是一個紫紋錦匣,專盛官署行文。它一直都是空的,可現在裡面卻多了一份銀邊書狀。

  檀棋確信,他們出發之前,這匣子還是空的。她拈起旁邊的簽收紙條,果然剛送來不久。

  李泌拆開文書掃了一眼,不由得冷笑道:「我還沒找,他們倒先把答案送過來了。」然後把它往徐賓手裡一丟。徐賓接過去略看了看,這書狀來自右驍衛,裡面說鑑於皇城有被賊襲擾之憂,臨時提調旅賁軍崔器,拘拿相關人等徹查,特知會靖安司云云。

  外人看來,這只是簡單的一封知會,可在熟知官場的人眼裡,卻大有深意。

  靖安司負責長安城內外,而右驍衛負責皇城的外圍安全,兩者的職責並不重疊,也沒有統屬關係。突厥人這事鬧得再大,它也是靖安司的權責範圍。

  但狼衛跨過了光德懷遠這一條死線,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一過死線,他們對皇城構成直接威脅,性質立刻成了「驚擾聖駕」的大案,右驍衛便有權立即介入調查。他們打起查案這塊金字招牌,想提調誰就提調誰,哪個敢不配合辦案,就是「謀逆」。

  所以若右驍衛要求崔器逮捕張小敬,行為雖屬越權,可他一個小小的將佐,根本扛不住壓力。

  不過崔器在這件事上,並不清白,他明明可以提前告知靖安司,讓李泌有所準備。可他卻默不作聲地搞了個突然襲擊,還抓了張小敬直接送去右驍衛,此舉無異於背叛。

  姚汝能對崔器的背叛並不意外。從西市放走曹破延開始,一連串的重大失誤讓崔器如驚弓之鳥,極度惶恐不安。狼衛越過死線,是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崔器自認為待在靖安司已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去抱右驍衛的大腿,好歹會有投效之功。

  李泌對崔器的去向不感興趣,他用指頭磕了磕案面:「為什麼右驍衛要捉張小敬?」

  這才是最核心的疑問。右驍衛甘冒與靖安司衝突的風險,強行越權捉人,有什麼好處?

  沒有人回答。事涉朝爭,姚汝能級別太低,徐賓渾渾噩噩,這兩個人都給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檀棋安靜地站在一旁,指尖抵住下巴,一雙美眸怔怔注視着沙盤。她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伸出修長的指頭,似是無意中指向沙盤中的平康坊。

  李泌眼前倏然一亮。

  檀棋是家養婢,這種場合不敢開口,但她的暗示足夠明確了。平康坊里可不只有青樓,裡面還住着一位大人物——右相李林甫。

  本朝最著名的政治景觀之一,就是李林甫與東宮的對峙。這位權傾天下的宰相,對東宮一直懷有敵意,只是沒有公開化。他在暗處,一直盯着靖安司的錯漏,好以此攻訐東宮,是太子在朝堂最危險的敵人。

  從右驍衛出動到張小敬被捕,只有短短的間隙。敵人能瞬間抓住破綻,一口咬准七寸,這驚人的眼光和執行力,絕非右驍衛那些軍漢能琢磨出來,必然有一位老手在後頭支招。能這麼幹且有能力這麼幹的,只有右相。

  順着這個思路一琢磨,整個動機陡然變得清晰。

  倘若張小敬落到李林甫的手裡,光是他的身份,就夠做出好大一篇文章來:你為什麼堅持要任用一個死囚犯?你憑什麼認為他值得信任?狼衛都殺到皇城邊上了,是他辦事不力還是有心放縱?如果啟用另外一位忠君的幹員,這些騷亂是不是可以避免?沒有十成把握,你竟然冒險,你有沒有把聖上的安危當回事?

  李泌在腦海里想象着李林甫各種質疑的嘴臉,不由得「嘿」了一聲。正如李亨此前在淨土院提醒的那樣,賀知章是遮擋風雨的亭頂,他這一去,明槍暗箭立刻就撲了上來。

  這次突厥狼衛事件,結局很曖昧:說成功也算成功,兇徒被全數擊斃;說失敗也算失敗,這些草原蠻子一度逼近皇城,驚擾御座,靖安司未能防患於未然,也是失職。

  換句話說,靖安司究竟是「擎天保駕」還是「玩忽職守」,全看朝堂上哪邊的實力比較大。張小敬在右相手裡,東宮可就被動了。

  難怪李相出手這麼迅速。

  姚汝能、徐賓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出。他們雖不如李泌看得透徹,但光看上司的臉色,就知道這事有多麻煩。

  李泌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徐賓臉色一黯,垂下頭去。姚汝能惱怒地咬咬嘴唇,他不明白,這件事情怎麼會這麼複雜?只因為官員之間的互相傾軋,就可以把一個拯救了長安的英雄任意抓捕?這可不是什麼盛世氣象!

  「你來長安還太短。這樣的事……哎哎。」徐賓搖搖頭。姚汝能卻看向李泌,大聲道:「李司丞,我們不能放棄張都尉,這不對!」

  李泌示意他少安毋躁,右手習慣性地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卻發現抓了個空。檀棋把拂塵從旁邊取來,放在他手裡。李泌拂塵一握,沉聲道:「我們不會放棄張小敬——突厥人的事情,可還沒完呢!」

  三人聞言俱是一怔,狼衛不是已經全死了嗎?

  徐賓以為李泌指的是王韞秀的調查進展,連忙轉身捧起一卷報告:「旅賁軍此時正在對懷遠坊的龍波住所、修政坊空宅、昌明坊貨棧等地進行……哎哎……徹底搜索,但目前還沒有發現任何王韞秀的蹤跡。」

  可是李泌卻搖搖頭:「我說的不是王韞秀,是突厥人的事。」

  徐賓奇道:「那個?司丞還有什麼顧慮?」李泌看了他一眼:「徐主事記憶不差,可記得蘇記車馬行進城時,冒充墨料報關的延州石脂是多少桶?」

  這些數字徐賓熟諳於心,脫口而出:「三百桶,分裝在三十輛大板車。」

  「三百桶石脂,便是三百桶猛火雷。剛才那三輛馬車,一共只裝了十五桶——換句話說,還有二百八十五桶和二十七輛板車下落不明。」

  李泌淡淡提醒了一句,周圍的人都是悚然一驚。

  對啊,狼衛帶去的,僅僅只是一小部分。僅僅只是那五桶的威力,已經把西市攪得天翻地覆,還有二百多桶不知去向,這長安城,天哪……他們心中同時浮現出四個字:闕勒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