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二時辰 - 第9章

馬伯庸

  聞染正琢磨着何時開口,忽然耳邊響起一陣沉悶的轟隆聲。她轉過頭,瞳孔在一瞬間驟然緊縮。這裡地勢很低,在路口右側的高坡上,一輛滿載石料的無馬大柴車正飛馳而下,遙遙對着坡下的奚車撞過來。

  柴車分量極重,從坡上衝下來就像一隻失去控制的瘋狂巨獸,車輪轟隆,勢不可當。聞染髮出尖叫,車夫急忙馭動駱駝,可倉促間哪裡來得及。柴車挾着極猛極重的風雷之勢,狠狠地撞在了奚車側面。

  一連串木料開裂的巨響傳來,奚車被生生撞碎頂翻,整個車體倒扣在地上,頃刻間就被石塊掩埋。

  這個意外驚動了附近街鋪里的武侯,他們紛紛趕過來查看。那幾個將作監的民夫忽然直起腰來,從沙土堆里掏出短刀,朝武侯們撲去。這些人籌謀已久,下手狠辣,那些武侯幾乎一瞬間就被全數斬殺。一個恰好走過的賣果婦人轉身要跑,一個民夫擲出一刀,正中她後心,也倒在了血泊中。

  這些民夫料理完武侯,聚攏到碎爛不堪的奚車旁邊。奚車二輪朝天,把乘客全扣在了底下。幸虧這車是低欄深底,像盒子一樣罩住了她們,而不是直接壓下去。車夫就沒那麼幸運了,他被壓在兩峰駱駝下,筋骨斷折,眼見活不成了。

  民夫們把車子側邊的木板踹開,拖出裡面的三名乘客,發現那個侍女穿着的女子已經喪命,其他兩個人只是驟受衝擊暈倒。一個民夫摘下臉上的白巾,露出曹破延的嚴肅面孔。

  「哪個是王忠嗣的女兒?」他問。其他幾個人都搖搖頭,表示分辨不出來。這兩個昏迷不醒的女子都穿着胡袍。曹破延抬起頭,瞧了一眼遠處慢慢聚集起來的路人,一揮手:

  「沒時間了,砍下她們的手臂和頭,都帶回去,慢慢分辨。」

  曹破延抬起刀來,正要剁下去,卻被旁邊一個叫麻格兒的狼衛給攔住了。麻格兒是個粗豪大個兒,比曹破延還高:「右殺貴人交代了,要捉活的。王忠嗣殺了他的兒子,他必須親眼看着仇人的親眷死去。」

  曹破延喝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私人恩怨!帶着兩個活人,這是多大的累贅!擱哪兒去?」

  麻格兒回答:「右殺貴人說有一處備用宅子,可以……」

  「那也要占據多餘的人力和時間!狼衛效忠的是大汗,不是右殺的一己私利!」曹破延手腕用力,奮力砍去,不防麻格兒也抽出刀來,噹啷一聲架住。

  曹破延大怒,這個麻格兒是他選拔進狼衛的,現在居然敢違抗命令!他正要出言訓斥,卻看到周圍一圈狼衛的眼神有些古怪。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頂發已經被削去,嚴格來說,現在的身份比草原上的牧奴還低。

  這些狼衛現在跟隨他,是因為右殺貴人有過吩咐。如果他和右殺貴人的命令發生衝突,狼衛絕不會顧及同袍之情,因為右殺代表的是大汗。

  曹破延一心希望對大汗盡忠,諷刺的是,阻止他的卻正是其他狼衛對大汗無可置疑的忠誠。

  對峙沒有持續多久,曹破延長長吐出一口氣,把刀放下。麻格兒如釋重負,他太了解這位老長官,真要發起威來,在場的誰也攔不住。

  「延州的貨快到了,這是最重要的事,我必須親自去接應。人質你們自己送去吧。」曹破延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麻格兒也不敢麻煩他,連忙吩咐其他人把聞染和王韞秀拖上一輛事先準備好的四面掛帳的大車,迅速離開路口。

  在更遠處,兩個浮浪少年呆傻在原地,面對着半條街的鮮血不知所措。

  賀知章再度走回到大殿。他的臉上掛着一種微妙的尷尬,脖子上多了一條火焰狀的束帶。這個略顯滑稽的造型,讓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卻又不敢笑出聲。

  賀知章看了一眼張小敬,沒多說話,徑直走到李泌跟前,遞去一卷略顯破舊的名冊。李泌只是簡單地翻了翻,立刻交給徐賓。靖安司的書吏們又開始調閱各種卷宗案牘,大案牘術又運轉起來。

  張小敬雙手抱臂,站在殿口,有些放肆地盯着檀棋。她感覺既厭惡又無奈,真想狠狠甩一月杆過去,可又不能,因為這個猥瑣的登徒子,剛剛創造了一個奇蹟。

  賀知章和大薩寶的會面,完全是張小敬的主意。

  根據他的推測,突厥人應該是在懷遠坊祆祠有一個內線,冒充信眾。狼衛故意逃去祆祠,是有預謀的,為了方便他的同夥取走坊圖。

  祆教相對封閉,信眾之間彼此相熟。因此這個內線不大可能臨時安插,恐怕已潛伏了一段時日。

  每一個祆教徒,都要定期來祆祠祭火,奉獻香料、油脂與金錢,都有記錄。若想知道此人身份,最好就是取得祆教的供奉名錄。有了這份名冊,再和長安戶籍做對比,憑靖安司強大的廟算能力,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這就是為什麼張小敬主動通知大薩寶。沒他的配合,那份名冊可不太容易拿到手。

  接下來,就是如何說服大薩寶配合的問題,聲望崇厚的賀知章顯然比李泌更適合交涉。

  儘管對張小敬毫無好感,可為了長安大局,賀知章也只能勉為其難地聽一次死囚的話。那一番感動祆正的言辭,正是張小敬教賀知章說的。

  祆教的人對金錢、權勢不是特別在乎,唯獨對能溝通教義者極有知己之感,循這個路數去遊說,非但消弭了信眾騷亂,大薩寶還主動配合,立刻派人去取了懷遠坊供奉名錄來。

  檀棋看向張小敬,眼神複雜,這個男人似乎早就算好了一切,連賀知章這樣的人都不得不按他的規划行事——現在才是最有趣的部分,檀棋饒有興趣地想,賀監會怎麼處置他?是收回成命,還是堅持驅逐?

  可先動的不是賀知章,而是張小敬。他把手臂放下,撣了撣眼窩裡的灰,朝殿外走去。李泌眉頭一皺,問他哪裡去。張小敬似笑非笑:「這問題,不該問我吧?」殿裡一時沉默,就連埋頭查閱的書吏們,動作都略慢了幾分。

  賀知章「咳」了一聲:「靖安司自有法度,不容一介死囚留駐,但老夫對你並無成見。你今日功勞,不會唐捐。在牢中有何要求,不妨提來。」

  「那就送點紙錢吧。」

  「哦?」這個要求出乎了賀知章的意料。

  「我想提前祭一祭即將死去的長安和百姓。」

  聽到這回答,賀知章氣息為之一噎,他被這句話氣得手抖。張小敬呵呵一笑,昂首朝殿外邁去。李泌突然伸手攔住了他,沖賀知章厲聲道:「賀監!此人於今日有大用,難道不可從權?」

  賀知章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這是原則問題。

  李泌細眉一豎,從懷裡掏出自己的印信,就要往桌上擱。檀棋大驚,公子這是要翻臉以辭官相脅了,為了一個死囚,至於到如此地步嗎?

  這印信還未擱下去,殿角一個小吏突然高聲道:「李司丞,您看這個!」然後遞來一束公文。李泌一看,連忙拿給賀知章。賀知章眼神輕輕一掃,雙肩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神情如遭雷擊。

  這是一條訊報,來自延壽坊的街鋪巡兵。

  街鋪在諸坊皆有。百姓之間有了糾紛或者看到什麼異狀,往往先報本坊街鋪,謂之訊報。靖安司為了及時掌握整個長安城的動靜,李泌要求各處街鋪的訊報事無巨細,都要報來一份,有專人甄選分揀。

  這條訊報稱:有百姓在延壽坊旁的橋下發現一具男子屍體。經初步勘驗,死者脖頸為巨力拗斷,衣衫被擄。附近酒肆的飲客已辨認出此人身份——焦遂。

  長安城飲酒成風,其中有八人最負盛名,號稱「飲中八仙」。為首即是賀知章,還有李白、李适之、李璡、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等七人——焦遂是八仙中唯一一個白身。賀知章與他從開元初年起便為酒友,兩人交誼極篤。

  賀知章沒想到,居然在這時候接到老友的死訊。

  李泌沉聲道:「延壽坊附近是永安北渠,正是我們懷疑曹破延上岸之處。焦遂的死狀,與崔六郎一樣,只怕也是突厥人下的毒手。」這句話的衝擊更大,賀知章眼前竟是一陣眩暈。

  「快扶住賀監。」李泌不動聲色道。

  檀棋趕緊上前一步,攙住賀知章胳膊。她感覺到,老人的手臂在微微抖動着,身子搖擺。他一直有風頭眩的毛病,驟聞噩耗,竟有發作的跡象。

  幸虧靖安司這裡備有茵芋酒,趕緊給他灌了一杯。這藥酒是藥王的方子,賀知章喝完之後,情況總算略見好轉,可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畢竟他已八十多了,體虛神衰,故友亡故,又最傷心神。

  賀知章掙扎着想起身,可頭暈目眩隨之加劇。他長長嘆息一聲,知道這病一犯,便沒辦法視事。他把李泌叫到身前:「此間……只得暫且仰仗長源你了。」他停了停,又壓低聲音道:「張小敬這個人,可用而不可留。一俟狼衛落網,必須立刻處置,否則後患無窮——靖安司的敵人,絕不只是突厥人呢……」

  這幾句話,已經耗盡了老人的全部精神。檀棋連忙派人準備牛車,喚了一位醫師隨行,將他送回自宅去修養。李泌肅立原地,拂塵抄在胸前。

  等賀知章離開之後,張小敬眯起眼睛,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句:「李司丞掌握得好時機。」語氣半是欽佩半是嘲諷。

  「事急從權。」李泌面無表情。

  兩人像打啞謎似的,檀棋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她動手把案上文牘收拾乾淨。焦遂的那封訊報放在最上面,她順便多看了一眼,忽然注意到一個奇怪的地方。一般訊報的右上角會標有李泌的簽收時間,這封是午時二刻簽收,恰好是賀知章返回靖安司之前。

  她蛾眉一皺,公子早就看到這消息了,可為何拖到剛才方對賀監講起?難道說……

  這個太離譜了,檀棋擺了擺頭,把這些荒唐念頭趕出腦外。

  這時徐賓已經捧着一卷文書跑過來。憑藉大案牘之術和祆教的戶籍配合,他迅速地找出一個可疑之人。

  此人叫作龍波,來自龜茲,開元二十年來京落為市籍,同年拜入祆教,就住在懷遠坊內,一直單身。供奉記錄顯示他最近半年來,給祆祠的供奉陡增,為此還特受褒獎。天寶二載底市籍有過一次清冊重造,但龍波的戶口仍是開元二十年。有一位戶部老吏敏銳地注意到這個小紕漏。戶籍上要寫清相貌,若是舊冊不造,則有可能冒名頂替。

  姚汝能此時還在祆祠附近,李泌讓望樓通知,讓他立刻前往龍波的住所搜查。

  靖安司內,忽然陷入空閒狀態。這時李泌忽然想起來了:「嗯?那個叫岑參的臭小子呢?」那個傢伙關鍵時刻壞了靖安司的事,他到底是不是受僱於突厥人,不審問清楚可不成。

  崔器在旁邊立刻答道:「身份已經審清楚了,是仙州鄉貢士子,籍貫南陽,來京城準備開春參加進士科。」他又補充了一句:「岑家祖上,曾三代為相。睿宗時家族受株連流徙。父親岑植,曾做過仙、晉二州刺史。應該和突厥人沒關係,單純……比較愣吧?」

  一個破落官宦子弟,難怪在騎囊里放了那麼多詩文,這是打算在開科前投獻邀名呢。

  李泌現在滿腹心思都在狼衛上,一聽岑參是這來歷,袍袖一拂:「哼,壞了這麼大的事,別想逃責,先關一陣再說。」周圍人心裡清楚,倘若突厥人真干出什麼大事,這就是現成的替罪羊。這個來京城赴考的可憐士子,這次別說中進士了,只怕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張小敬念叨了一句「那小子身手倒還不錯」,也就不說了。現在時間越發緊迫,這些無關的事暫且都放了放。兩人同時趨向沙盤,看着盤中那標記着「懷遠坊」的模型。

  此時在真正的懷遠坊內,姚汝能一腳狠狠地踹開木門,闖進屋去,舉弩轉了一圈,發現空無一人。

  龍波的住所是個無院直廂,進門後只有一間正廳和一側廂房,不良人一擁而入,霎時把屋子擠得滿滿。此人獨居,家具不多。靖安司沒費多大力氣,就從床下搜出一批突厥風格濃郁的小物件,有金銀器物,有羊皮紙,還有幾盒馬油膏。

  看來龍波與突厥人有勾結,當無疑問。只可惜其人不在屋中,不知去向。姚汝能派人去附近詢問鄰居,鄰居們紛紛表示,龍波很少與旁人來往,不知道他以何為營生、常去哪裡。

  姚汝能不甘心,迴轉屋裡又兜了幾圈,忽然發現一個可疑之處。正廳里有個灶台,灶台上方貼着一張灶君神像。祆教奉火為神,信眾要一日三次在家祭灶火,怎麼可能會貼個漢地灶君在上頭?他湊過去,看到紙面乾淨平滑,少有煙火痕跡,伸手一摸,發現紙頭的牆壁有些凹陷。姚汝能心中一動,把神像扯下去,裡面露出一個磚槽,擱着一塊方形木牌。

  這塊木牌有巴掌大小,四角刻着牡丹和芭蕉紋形,皆是陰刻粉描。正面刻着「平康里」三字楷書,背面刻着「一曲」字樣。

  姚汝能一愣。平康里在長安城東邊,是一等一的煙花銷金之地,在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木牌叫「思恩客」,只有熟客才會頒出,憑此可直入簾中。這位龍波別看生活清苦,在那裡可真是投入不少呢。

  龍波以信眾身份潛伏,平日謹小慎微,心中難免壓抑空虛。唯有去平康里消磨時光。那裡客來客往,皆是虛情假意,可以暫時放鬆一下,很符合一個暗樁的心態。

  不過平康里的姑娘太多,皆有假母管着。這牌子是哪一位假母發放的,尚需調查。

  姚汝能迅速把消息傳回靖安司,李泌對張小敬道:「平康里在萬年縣界,那是你原來的轄區。舊地重遊,辦起事來應該輕車熟路。」

  「輕車熟路嘛……」張小敬呵呵笑了一聲,周圍官吏們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檀棋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覺得天底下男人都是一個德行,看到平康里的那些女人就邁不開腿。相比之下,公子潔身自好,可比他們強太多了。

  張小敬叫上姚汝能,轉身欲走。李泌忽然又把他叫住:「嗯……之前的事,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如今賀監已放權,我的承諾依然不變。」對他來說,這算是委婉的道歉。

  「現在我可沒有接受道歉的時間。」

  張小敬簡短地回了一句,匆匆離去。

  李泌望着張小敬的背影,大為感慨。這個人行事大膽,心思卻很縝密,接手調查時明明所有的線索都斷掉了,竟被他無中生有,硬生生劈出一條路來。更可怕的是,祆教的抗議本是一場大禍,結果卻被他信手一翻,一石三鳥,既平息了薩寶怒火,又獲得了新的線索,還堵住了賀知章的嘴。

  十年西域兵,九年長安帥,果然名不虛傳。

  李泌內心忽然湧現出微妙的不安感。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心甘情願為自己所用嗎?闔城性命這麼一個大義名分,真的能束縛住他嗎?

  李泌自度,如果他與張小敬異地而處,對剛才的事情一定心懷怨懣。辛辛苦苦奔走效力,居然還要被人猜疑和羞辱,誰還會盡心辦事?一想到他始終掛在嘴角的那抹淡淡嘲諷,李泌便有些頭疼,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可真不好。

  看來賀監所說,也不無道理,對這個人,是要提前留份心思才對。姚汝能畢竟太稚嫩,而崔器又太粗疏,這兩個人未必應付得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另外一件更棘手的事情,急需解決。

  李泌想到這裡,不覺有幾分疲憊湧上心頭。他把拂塵往胳膊上一搭,高聲道:

  「檀棋,跟我來!」

  李泌叫了一聲,帶着她來到殿後退室里去,特地關上房門。確認四周無人之後,李泌道:「我要離開一下。」

  「咦?您去哪兒?去多久?」

  檀棋有點迷惑,情況已是十萬火急,這個時候離開?李泌抬手捏了捏鼻樑:「賀監離任,許多事情得重新布局,我必須得去跟宮裡那位交代一下,大約半個時辰就回來。你對外就說我在退室休息,不許任何人進來。」

  檀棋想到那一封蹊蹺的訊報,不由得脫口而出:「賀監……原來是公子你……」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公子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何必點破?

  李泌卻沒有動怒,反而長嘆一口氣:「此事我並不後悔,只是賀監位高名重,牽扯太多,我必須跟那一位坦承前因後果,以免他被動。」

  「可……公子若不說,誰會知道?」

  李泌搖搖頭,嗓音變得深沉:「我李泌絕不會對他說謊。」

  張小敬縱馬一路疾馳,直奔平康坊而去,中途姚汝能也匆匆趕上來。

  一直到這會兒,姚汝能才有機會跟張小敬講。他抵達遠來商棧後,還沒進門,就聽見旁邊馬廄里一陣嘶鳴,緊接着就有十幾匹健馬蜂擁而出。他躲閃不及,被打頭的一匹撞翻在地,磕傷了額頭。等他爬起來亮出身份,商棧里的夥計說他是假冒的,一來二去就打起來了,他不得不燃煙求援。

  張小敬問道:「馬廄在商棧什麼位置?」

  姚汝能道:「這家商棧不做零賣,所以沒有鋪面。馬廄就在店右側,有一條斜馬道與店內相連。」

  「馬廄的門當時是開着還是關着?」

  姚汝能回憶了一下:「應該是虛掩着,我記得上面有銅鎖,但只是掛在閂上。」

  「我記得我看到兩道煙,一黑一黃,黑煙哪兒來的?何時燃起?」

  姚汝能道:「驚馬衝過來之後,才起的黑煙。火頭我沒看到,但應該是從馬廄後頭燃起來的,許是馬匹踢翻了火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