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機密 - 第10章
馬伯庸
「比如說,楊俊在遇襲這件事上說了謊。」滿寵扁平的雙眼,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仿佛毒蛇蓄勢吐信,「楊平的臉被砍碎,軀幹卻幾乎沒有傷痕,很難想象,在激烈格鬥中會留下如此奇怪的傷口;還有,他的手腕和頸椎都有被折斷的痕跡,卻比臉部的刀傷要舊。一個脖子和手腕幾乎折斷的人,卻還能反抗盜匪,這也是不可思議的事。」
「你認為楊平不是反抗盜匪而死,而是事先被殺死再擺放到那裡?」荀彧很快就抓住了重點。
「是的。我甚至不確定他是不是楊平。他的臉被砍碎了,說明有人不希望楊平的容貌被認出來。」
「可這一切跟汝南有什麼關係?」
「既然楊俊的遇襲是一個騙局,那麼他刻意提起汝南,就是希望我們對那裡格外留意。為了印證楊俊的話,汝南近期內一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否則他說這個便毫無意義。」
荀彧的眉頭幾乎絞在一起:「汝南,汝南……可楊俊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不清楚,」滿寵搖搖頭,「但他的背後,肯定還站着什麼大人物。現在曹公在外頭,許都有些人可是耐不住寂寞了,我們可以等他們一個個都跳出來……」
「你的意思是放虎歸山?」
「令君明鑑。在下並不介意把他抓來拷問,可一個甘願犧牲自己一臂來製造騙局的人,嚴刑拷打對他來說沒用。祭酒大人常說,放鳥歸巢,才能獲其雛卵。」
荀彧心情複雜地盯着他看了一陣,方才緩緩道:「汝南我會有安排,至於楊俊之事,分寸你自己把握。」
「在下明白。」
滿寵咧開嘴,似乎笑了笑。荀彧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重新提起毛筆,用嘴呵了呵凍硬的狼毫筆須,繼續伏案處理政務——他知道滿寵最擅長的不是把握分寸,而是尋找七寸。滿寵就像是一條毒蛇,總是以最凌厲的角度咬住對方的要害,然後將致死的毒液注射進去。他已經見識了不止一次,但從來沒喜歡過。
滿寵默默地退出了尚書台,有些推測荀彧沒有追問,於是他就沒有提,兩個人都默契地把話題集中在汝南,沒有進一步探討和剖析。荀彧的忠誠,並非完全在曹公身上,因此他不希望有些事情追究得太細,而他滿寵則不同。
兩日之後,鎮守汝南的李通將軍接到了荀彧的一封書信,叮囑他要留神郡內局勢。李通立即徵集鄉兵,把精銳都集中到了汝南城附近。
他的部署尚未完成,變亂就發生了。
黃巾餘黨劉辟糾集了數萬舊黨,在汝南附近突然發動了大規模的叛亂。好在李通準備得及時,牢牢守住汝南,但也不敢輕易出擊。雙方展開了對峙,叛軍趁機在汝南附近大肆搶掠。
消息傳到許都後,一道難題擺在了荀彧面前。
曹公的主力在趕往徐州的路上,樂進、于禁守在官渡,鍾繇西鎮關中,唯一能去解救汝南的機動兵團,就只有在許都的曹仁所部。
不救,則汝南勢危;救,則許都空虛。救與不救,成為爭論的焦點。曹仁本人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說十日之內必解汝南之圍,可荀彧卻沒有允可,只讓他厲兵秣馬,準備隨時出征。
就在出兵尚還未定案之時,許都城內突然出現了一則詭異的流言,讓原本就十分複雜的局勢雪上加霜:「廬江孫策意欲襲許!」
從遠在淮南的廬江襲擊許都,路途千里,乍聽起來是個極其荒謬的想法。但一想到策劃者是孫策,便沒人會笑得出來。這幾年,那個江東的瘋子給天下人帶來太多驚奇,沒有人敢保證他絕對不會這麼幹。
更何況這則流言還有鼻子有眼地指出,孫策是為了配合袁紹而出兵。一南一北聯手而動,襲許為佯,實為策應河北。許多人聯想到,汝南本是袁紹籍貫所在,遍布門生故吏,孫策選擇這時候出兵,意味更加濃厚。
一個接着一個的壞消息傳來,讓許都陷入了無所適從的焦慮。荀彧別無選擇,只能急令曹仁所部移動到項縣附近,以遮斷東南至許都的通路。為防萬一,他還加強了許都的城防準備,宣布四門緊閉,無令不開。
「荀文若自以為防住外勢,便能安心,孰不知變生肘腋。他把許都城門關上不准進出,反而方便咱們行事。」董承舉着酒杯,語氣躊躇滿志,「時機已到,就看汝等能否一戰落城,把許都和漢室命運掌握在手裡了。」
吳碩、種輯等人面露欽佩之色。他們之前以為劉備是外圍策應的主力,卻沒料到只是吸引曹軍主力的一枚棄子。徐州、汝南、江東,董承在這三個地方或實或虛地落子,一下子就調空了許都的防衛力量。
如今曹操被絆在徐州,李通困在汝南,曹仁又趕往項縣,許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空虛。這座城市最柔軟的腹部已經袒露出來,而鋒利的長矛已經架好了位置。只需要輕輕地一刺,漢室就會於此重生。
「今夜步出斗室,明晨朝堂相見!」
董承掃視了一圈身邊的同僚,他們每一個人都流露出狂熱的神情。這是一種源自於緊張的興奮,更是大業將成的陶醉。他猛地把酒杯摔在地上,高高舉起了帶有漢帝墨寶的衣帶詔。
「為了漢室復興!」他振臂高喊。
荀彧抵達司空府的時候,他注意到在前面代替張宇引路的,是一個年輕的宦官。他的眉眼似曾相識,應該在哪裡見過,而且是最近。
「你是……」
小宦官看到尚書令的疑惑,立刻躬身道:「在下冷壽光,先前在禁中曾見過大人的,如今接替張老公公擔任中黃門。」
荀彧一下想起來了,寢殿大火那一夜,就是這位小宦官臨危不懼,屢獻奇策。如今宮內儉省,宦官品秩沒那麼森嚴,從低品直升中黃門不算突兀。這人看起來精明乖巧,想來比起頑固的張宇,更適合當前的形勢吧。
荀彧一邊如此想着,一邊來到司空府的正院。按照規矩,此地已屬禁中範圍,該由羽林設圍,曹家的人都迴避出去。荀彧一踏進去,看到數名宿衛正斜靠在廊下,與一個年輕人投着骰子。冷壽光忽然高聲道:「尚書令荀彧,覲見。」
這是一個善意的提醒。那些宿衛聽到呼喚,慌忙站了起來,甚至還顧不上拿起兵器。荀彧沉着臉走到他們跟前,仔細端詳年輕人的面孔。年輕人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荀大人。」
「德祖,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讓你父親的名字蒙羞。」荀彧的口氣有些痛惜。
孔融和董承在數天之前聯名推薦楊修接替種輯之職,荀彧一直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加上在楊彪被貶的事情上,他也懷有愧疚之心,於是尚書台很快就通過了這個任命,皇帝也硃筆勾批了。可這個傢伙現在居然在禁中聚賭,實在是太不像話。若不是天子正在等候,他真想好好訓斥一下這個愣頭青。
荀彧環顧一圈,發覺今日在府中的宿衛似乎多了些,人影憧憧,而且似乎裡面還有些許都衛的面孔,眉頭不期然地皺了起來。禁中賭博,尚只是品性不良;若這年輕人驟得大權,不知輕重,擅動眾兵炫耀,就是嚴重的政治問題了。
楊修看到荀彧疑惑,笑嘻嘻地解釋道:「這是陛下的意思。自從駐蹕曹府以來,司空家闔府上下日夜操勞,疲憊不堪。陛下於心不忍,特命宿衛入內,為曹家分勞。」
對於這個說辭,荀彧未置可否,只是叮囑道:「今日我為陛下開講經學,耗時頗長,你們不可怠惰。」楊修連連點頭。
荀彧拍拍他肩膀,把袖中的《尚書》取出來,隨冷壽光邁入正堂。楊修回身大手一揮,興味索然的宿衛們散開來,重新站回到崗位上,把皇帝居住的屋子圍得水泄不通。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些護衛涇渭分明,老宿衛在一邊,新編進來的許都衛士兵是另一邊,兩邊彼此都不理睬。
楊修斜斜靠着廊柱,手裡拋玩着骰子,望向正堂內的目光變得冰冷起來。
2
與此同時,王服已經在許都城南的校場內完成了初步的集結。
此時的許都城內,有四支比較強大的力量:王服的四百人部曲,許都衛的三百人,宿衛一百五十人以及鄧展的五十名虎豹騎。其他各個官員的官邸里還有一些護院或者私兵,加到一起也有不少人,但是太過分散,不用計算在內。
表面上,曹氏手裡掌握着至少七百五十人的兵力,對皇家的一百五十人綽綽有餘。可實際上,他們最大的一部分已然倒向了董承。此時許都城內的軍力對比,實際上是雒陽系的五百五十人對曹氏的三百五十人。更何況許都衛的人都分散在許都各處,攏不到一起捏不成拳頭。
按照董承的計劃,王服的部屬要在傍晚前集結完畢,日落之後,全隊沿朱雀大街一路向北,直接殺向位於許都北側的許都衛。只要滿寵被控制,許都衛就等於失去了一半的力量。
就在王服圍剿許都衛的同時,吳碩手持敕書趕往四門,儘快控制城門。荀彧命令四門緊閉,反而幫了吳碩的大忙。兵變一發動,守城士兵更不敢擅自開城,於是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離開許都城,可以最大限度地拖延曹仁趕回來的時間。
種輯率宿衛大部和董承府上的十幾名高手,趕往城西監苑。那裡是鄧展的駐屯地,有鑑於虎豹騎的戰鬥力,他們會圍而不殲,等王服掃平許都衛後趕來再攻進去,以眾凌寡。
至於董承,則會和雒陽系的官員們直接趕往皇城,等到大局底定之時,楊修會將陛下接來皇宮,在那裡,皇帝將會發出討逆詔書,號召各地諸侯赴許勤王。而曹操的家眷,就交給已經駐紮司空府內的宿衛士兵處置……
作為整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王服能否及時集結部隊,是行動的關鍵。他們名義上屬於許都衛,被分割成幾十個小組分散在許都各處。王服為了把他們聚攏到一起而不致引起滿寵疑心,以發餉為名義,要求他們去南城校場統一領取。
結果他的部屬集結速度比預想要慢,眼看太陽要落山了,才湊齊了三百人不到。為避免引起注意,他們沒有去司武庫領取步兵甲,大部分人都穿着粗布麻衣,手裡的武器也只是城防用的木槍,短刀不過幾十把。
這樣的武裝,對付正規軍團只能是自殺,但應付許都衛足夠了。
此時盛餉的箱子就擱在校場中間,裡面的銅錢和布帛袒露在外,許多士兵直勾勾地盯着,露出貪婪神色。這支部隊裡一部分士兵是王家的劍法弟子,一部分是王服作遊俠時結識的江湖豪客,因此軍紀不算嚴整。除了幾名心腹弟子,其他人並不知道王服的真實意圖。如何控制這群人造反,也是門大學問。
王服煩躁地登上瞭望台,試圖借着最後一絲餘暉望一下遠處的動靜。城樓上的刁斗敲了三下,四面城樓紛紛舉火,許都正式進入宵禁。
「不能等了!」王服走下瞭望塔,把焦慮從臉上抹去。這支部隊因長時間的停留,已經引起了附近曹軍與許都衛探子的疑心,如果再按兵不動,恐怕會有敗露。
他命令士兵們集結整隊,分成三個方陣。士兵們意識到這不是排隊領餉的隊形,眼看天已黑了,都有些不明就裡,後隊甚至開始鼓譟起來。王服走過去,一腳揣翻了裝着軍餉的箱子,裡面的錢帛「嘩啦」一聲撒了一地。士兵們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這位將軍。
王服威嚴地望着他們,把腳踏在半傾的箱子上,大聲喊道:「諸軍聽令!」
士兵們的鼓譟平息了。
「現在許都城內有奸臣作亂,我奉陛下聖旨,要平定叛亂。陛下說了,事成之後,每人都賞黃金十兩,官升三級!賊党家中積貯,任爾等任取。」
王服知道跟他們說忠君是沒意義的,還不如以赤裸裸的利益相誘。他說完之後,隊伍中的王服親信開始大吼,聽起來就像是整整一大片人都在應和。人類特有的從眾心理,讓那些猶豫不決的人也跟隨着呼嘯起來。
校場小吏聽到噪音,連忙走過來想問個究竟。王服冷冷一笑,手裡刀光一閃,鮮血飛濺。整個校場立刻陷入一片安靜。曹公軍法嚴峻,實行連坐,此時王服當眾斬殺了官員,按照法度,他麾下這些人,也脫不去罪責。
一旦見血,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王服跨上坐騎,高舉還滴着血的長劍,大吼道:「隨我來!」率先衝出了校場,三百餘人的隊伍勉強形成行軍陣形,開始沿着朱雀大街朝着北方跑步前進——其中好多士兵甚至還沒搞清楚許都內的奸臣到底是誰,完全是憑藉着服從意識向前奔跑。
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穿過朱雀大街,包圍許都衛。許都衛就像一隻章魚,它的觸手遍及整個城區,無所不能,但首腦卻是最為脆弱的。只要他們在滿寵覺察前包圍許都衛,就等於奠定了勝局,否則滿寵會跟許都衛都隱沒在黑暗中,伺機亮出毒牙。
黑暗之中金屬兵器鏗鏘相撞,無數隻腳踏在朱雀大街的【文!】條石路面上,發出沉悶【人!】的橐橐聲,如驟雨【書!】落地。因為宵禁【屋!】緣故,這條在白天很熱鬧的大路此時一個平民也沒有,只有偶爾走過的倒霉巡邏隊,要麼被乾脆利落地殺死,要麼被裹挾到隊伍中來。
王服舉頭去望,看到原本應該徹夜不熄的四門衛燈,已經有三盞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支火把。他心中一喜,看來吳碩那邊進展得很順利,已經拿下了三座城門。現在只要北面的昌德門一落,便意味着許都被徹底鎖死。許都就徹底是他們的天下了。
就着微弱的月光,王服已能看到前方許都衛模糊的建築輪廓。他迅速向兩名軍官作了個手勢,兩人會意,各自帶着幾個人脫離了大部隊,從左右兩個方向包抄而去,確保第一時間完成合圍。許都衛里燈火如豆,看起來還全然未覺察到大難臨頭。
王服握緊長劍,人意合一,此時的他,已經恢復成了當年那位無堅不摧的遊俠。
「唐瑛,你等着我。」王服在心中默念。
在王服發起衝鋒之時,在他正北三里處,吳碩正仰望昌德門。奪門行動進展之順利,連吳碩自己都有些吃驚。只是短短半個時辰,吳碩已經看到三座城門的衛燈落了下來。
許都太大了,董承手裡的兵力捉襟見肘,因此分配給他的人並不多,只有二十人與四封敕書。吳碩和其他三個人各自帶着幾個隨從和一封敕書分赴四門,至於如何奪門,就看各自手段了。
現在看來,無論其他三處的手段是軟是硬,都已經順利拿下了。
「就看我的了!」
吳碩舔了舔嘴唇,他對自己充滿了自信。交接劉備、往許都衛里摻沙子、奪門,每一件事都是高難度的,可他都無比完美地完成了。吳碩深信,這個時代總會有些人是天縱之才,而那個人不會是楊修,而是自己。
吳碩掏出敕書,走到昌德門前。他徹底研究過昌德門,城門令是一個單純質樸的老什長,頭腦比較簡單,唯滿寵是從,靠宣講大義是沒用的。幸運的是,在之前整飭宿衛與許都衛的行動中,吳碩給昌德門摻進了數名王服部下。屆時只要自己能騙過一時,便可內外應和,以雷霆之勢撲殺此令,再亮出敕令,必可震懾群小。
他邁步走過去,正欲喊出城門令的名字,忽然發覺事情有些不對頭。在正對面漆黑的城樓門洞裡,傳來一陣沉重而悠長的金屬摩擦聲。
這個聲音只說明一件事:昌德門的城門,正在緩緩地開啟。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已經覺察到了?」吳碩腦子裡飛快閃過一個念頭,隨即又被否認了,「如果許都城內有變,守兵在不明情勢的情況下,應該是緊閉門戶才對。也許是某位信使緊急出城吧。」
退一萬步,即便是守兵覺察到不妙,大開城門,也無關緊要。董承將軍妙手所致,這許都方圓幾十里內,曹氏應該已無可戰之兵。
想到此節,吳碩心中略定,對身後隨從道:「隨我進去,看我眼色行事。」隨從們沒有動,只是驚駭地指向城門洞的黑暗,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吳碩注意到他們的奇異神情,回頭去看,瞳孔陡然收縮。
「這,這怎麼可能!」
這成了吳碩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
3
董承看到四面城門上的衛燈都熄滅,才從董府起身。他穿起朝服,在數名心腹家將的護衛下乘車向皇城開去。在臨走之前,董妃出現在門口,問父親這麼晚是去哪裡。
董承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卻不肯告訴她。現在塵埃尚未落定,告訴她也只是徒增擔心,對胎兒不好,不如等到大局瞭然之後,再報喜不遲。
他滿懷自信地步出府門,登上早已準備好的翠綠鼻車。臨開動前,他看到對面牆垣上黑影一閃,不禁嘲諷地笑了笑。那大概是許都衛的探子吧,就算他知道自己的行蹤,也沒有上級需要匯報。那個毒蛇一樣的怪物,已經變成了王服的刀下亡魂。
周圍在夜色籠罩下黑壓壓一片,街道空曠冷清,只聽到這輛車馬蹄敲擊地面「嗒嗒」作響,回聲聽起來格外清晰。董承坐在車裡,不時正一下自己的冠冕,暗暗打着等一下在朝堂上要說的腹稿。
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曹操本人。
如今的時局,與穆宗朝不同。如果曹操在許都被殺,只會讓曹氏軍隊陷入瘋狂,與沒有反抗能力的朝廷玉石俱焚。所以他苦心孤詣,趁袁、曹對峙的機會演這一出調虎離山,只是為了順利控制許都。許都一落,諸侯群起而攻之,四面受敵的曹操絕不敢第一時間反撲,只會縮到兗、徐之間,跟袁紹、劉備等人打成一團。
而漢室便可在許都從容布局,無論是引劉表北上還是請西涼馬騰、韓遂入關屏護,可選擇的手段多得是。漢室將會在董承的手裡復興。
很快翠鼻車就開到了皇城外,董承從車上下來,貼着不算高大的宮牆根朝正宮門走去,一邊走,一邊伸出手掌去摩挲宮牆粗糙的表面。牆面凹凸不平,尖利的石子硌得手掌很疼,讓他有種微微的愜意。
「大事成後,需要重新修葺一下才是,最好是用河泥磚與白土。」不知為何,最先浮現在這位車騎將軍腦海里的,居然是這麼一個瑣碎的念頭。
王服一馬當先,一腳踢開許都衛的木門,闖將進去,屋內的情形卻教他大吃一驚。
屋內几案上點着數盞油燈,卻空無一人。油燈里的殘油甚多,說明點燃沒多少時間。王服強自鎮定心神,率眾又沖入其他幾間屋子和後面的監獄裡,兩處也都空空如也。王服運足了力氣,此時卻撲了一個空。
他倒提着長劍,面色陰沉地從監獄裡走出來。旁邊幾位親隨有些不知所措,紛紛問他該怎麼辦。王服沉吟片刻,說道:「去司空府!」
滿寵很顯然是聽到風聲,先溜走了。這雖然讓局勢變得複雜起來,但也未出董承的意料。以滿寵在許都的耳目,讓他完全不知情是很難的。對此,董承也準備好了應手。
捉大放小,只要控制住皇帝與曹氏親眷,加之四門封閉,滿寵縱然才智過人,也折騰不出什麼風浪。屆時討賊詔書一下,攻守易位,取他性命便如瓮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