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機密 - 第26章
馬伯庸
劉協把玉璽重新放入錦盒:「荀令君,朕忽然有個想法,你可否問問曹公,看是否可行?」
在一旁的冷壽光面無表情,眼神卻是一凜。這位性格柔弱的天子,居然已經開始學着操弄人心了。剛才君臣一番交心,讓荀彧感激無餘,此時趁機開口,讓尚書令連一個不字都不忍說出來。
「陛下請說。」荀彧果然沒有遲疑。
劉協眼神里隱隱有些興奮。這是他當了皇帝之後第一次主動提出建議:「朕想御駕親征,赴官渡為曹公助力。」
荀彧聽到這個要求,一下子呆住了。
4
同時發呆的,還有趙彥。
他此時躺在自己家的木榻上,右手枕住腦袋,左手高舉着一樣東西仔細端詳。
昨天晚上陳群聽到許都衛那邊出了變故以後,匆匆趕了過去。趙彥在西曹掾等到天亮,一個小吏過來告訴他,可以回家了。趙彥問陳群跑哪裡去了,小吏說他一直在尚書台議事沒出來過,什麼事卻不肯說。
趙彥回家以後,用井水洗了把臉,關好門窗,這才把那件在皇城廢墟里找到的東西拿出來。
這是一片狹長白絹布,邊緣已經燒得焦黃。從形狀能看得出,它曾經屬於某一件中衣的衣袖部分。
朝廷的東、西織室例由少府管理,趙彥跟着孔融,也曾對帛繒之事下過一番工夫。從燒焦的絲線斷頭,他辨認出這片殘絹質地是雙絲細縑,出自民間織工,所以絲質微微泛黃,遠不及官織的蜀縑和臨淄縑細膩柔滑。
織一丈「雙絲細縑」所耗生絲,是普通織物的兩倍,而且工藝繁複,很容易抽絲泛黃,行話謂之「破黃」,賣不出好價格,所以民間很少生產。最近十來年,天下紛亂,蜀道不通,中原特定幾個地方才開始有織戶嘗試生產這種細縑,供給當地大族。
天子從雒陽遷至長安,再遷至許都,這一路上顛沛流離。趙彥可以肯定,漢室所用帛物,要麼是從宮裡帶走的正宗蜀產細縑,要麼是曹氏進獻的普通絲帛,斷無可能使用私產的「雙絲細縑」。董妃就曾經對趙彥抱怨過,說堂堂漢室現在連匹像樣子的織物都拿不出來,只能穿曹氏送的破爛。
而他居然在寢殿的廢墟里發現了民間「雙絲細縑」質地的中衣,這說明,至少有一個外人曾經進入過寢殿。這人要麼穿着這件衣服,要麼帶着這件衣服,但他在離開時,肯定沒帶走。
直覺告訴趙彥,這件事與董妃的囑託密切相關。
趙彥高舉着絹布來回看,忽然動作一僵,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雙手扯住絹布兩頭,把它舉到窗邊。這時候已經接近巳時,日頭正高,一道光線從窗邊射進來,透過絹布照入趙彥的眼睛。
借着光照,他能勉強看到帛布內里經緯交錯的紋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四根纖細的絲線巧妙交匯,構成一個菱形織紋,不瞪大眼睛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不同產地的織工會在布匹上留一個專屬記號,方便分貨販賣,萬一有什麼糾紛,也可以籍此追查。比較知名的官家和民間織室,都會在少府留有記錄,哪個記號對應哪地的織工一目了然。
趙彥記得,孔融就任少府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議重整朝廷內檔,並得到了荀彧的大力支持,從雒陽、長安等地回收了一大批殘缺不全的歷代文書案卷。這些文書都被囤積在距離皇宮不遠的庫房裡,除了孔融沒事進去翻騰一圈以外,乏人問津。想到這裡,趙彥在榻上待不住了,趕緊穿好衣袍,推門出去。
他們家僕役很奇怪,主人出去一夜不說,怎麼回來才待了半天,就急急忙忙又要出去?他想詢問,卻被趙彥狠狠推開。再一定神,主人已經跑出大門,連門都沒關。
好不容易捻到一點線頭,可絕不能輕易放過。趙彥望了望天上有些刺眼的大火球,在路人的注視下狂奔起來。
他飛快地跑過一條條街道,一刻都不肯放緩。當他即將穿過兩條街道交叉的十字路口時,從左側突然衝出一輛馬車。馬車車夫見勢不妙,及時拉住了韁繩,轅馬前蹄抬起,發出不滿的嘶鳴聲。這一人一車堪堪交錯,馬車車輪上甩出一串雪泥漿,在趙彥背後劃出一道灰印。趙彥看都沒看,加速往前跑去。
「咦?那不是趙彥麼?」郭嘉從馬車裡探出頭來,手搭涼棚,若有所思地看着趙彥消失的背影。他把腦袋縮回去,摸摸下巴:「一大早就在城裡跑步健身,身體好可真叫人羨慕呀。你說對吧?楊公?」
楊彪坐在另外一側,閉目不語。他年紀太大了,又在外頭折騰了大半夜,已經疲憊不堪。郭嘉看他這一副神態,知趣地閉上了嘴。
馬車一直到了楊府大門口才停下來。郭嘉和楊彪還沒下車,楊府大門忽然打開,楊修從裡面急匆匆地迎出來。
楊彪望着自己兒子,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知是想告訴他自己已無能為力,還是試圖告誡他不要繼續招惹郭嘉。可這個細微的暗示,讓楊修更加憤怒,他的臉上騰地升起毫不掩飾的怒火。
「父親!」
楊彪抬頭阻止楊修繼續說下去:「董承被劫,北方局勢只怕不穩。所以徐福這次會跟郭祭酒北上抗袁,算做咱們楊家臂助漢室之功。」
他一句話,就讓楊修明白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郭嘉的反擊來得又快又狠!
楊修在早上才聽到風聲,說滿寵可能不會繼續擔任許都令的職務,要外放汝南。他開始以為是自己的手段奏效,可現在聽到父親這麼說,才意識到情況絕非那麼樂觀。
表面看,滿寵被迫去職,徐福無奈北上,雙方各輸一招,曹氏拿一個許都令換了一個布衣武夫,有些不值。但實際上滿寵只是平調汝南,職權更重於從前,許都令也會另有安排,許都局面不會有任何鬆動——而楊家卻是實打實地損失了一個絕頂高手,還把半個身子暴露在明面,進退兩難。
更讓楊修深覺侮辱的是,郭嘉甚至不是專門出手來對付他的。
滿寵的南下,是因應南方局勢的必然安排;董承被劫,是為了讓袁紹在政治上陷入被動。即便沒有楊修上躥下跳,這兩件事郭嘉仍舊會做。
換句話說,郭嘉只是在按自己節奏布局,順便反擊了楊修一下而已。
郭嘉慢條斯理地爬下馬車,當着楊修的面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楊修直勾勾地盯着他,狹長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如同一隻被奪走了口中雞雉的妖狐。
「我還沒有輸。」楊修忽然開口。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直白,郭嘉有些無奈地撩撥一下額前亂發,拍拍楊修的肩膀:「我對輸贏沒有興趣。」
楊修把郭嘉的手撥開,冷冷道:「你等着瞧吧,曹公幕府之中的第一策士,一定會是我。」
郭嘉怔了怔,旋即一臉認真地回答:「等我死後再說這個好不好?」
這時候一個小吏從遠處跑來,在郭嘉耳畔耳語幾句。郭嘉聽罷面色一凜,抬手與楊氏父子一拜,然後匆匆離去。
「什麼事竟能令郭嘉面色生變?」楊彪喃喃道。
此時楊修已經收斂起那副嫉賢妒能的面孔,雙手抄在袖子裡,笑嘻嘻地答道:「我猜啊,是陛下開始反擊了。」
第十一章
暗涌
1
皇帝要御駕親征。
聽到荀彧轉述天子的這個建議,屋子裡的人都為之一楞。
這裡不是尚書台,而是荀彧的私人府邸。只有在商議最機密的事情時,荀彧才會選擇在這裡會客。此時在屋子裡的只有四個人,他們代表了許都城內最高的實權。荀彧剛剛向其他三個人轉述了天子對官渡的一個小提議。
「陛下是打算投袁吧?」曹仁忍不住率先開口說道。軍人的思維,總是比較簡單。在他看來,天子顯然是打算打着「御駕親征」的旗號離開許都,跑到官渡,再伺機投靠袁紹。不過他自己又想了想,否決了這個想法。
且不說司空府會不會允許天子北上,也不說漢室能不能順利脫曹投袁。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天子成功投到袁紹陣營,是否處境會比許都更好?要知道,早在曹公之前,沮授就曾向袁紹提議收留漢室,結果被其他袁家幕僚反對,最後袁紹一口否決。那位大將軍和手底下人對漢室的不屑態度,可見一斑。
「問題不在於陛下想去哪裡,而在於他提這麼個荒唐的建議,到底想幹什麼……」
郭嘉一手支着大腿,一手捏着下巴。對於天子這個突兀的提議,連他都感到有些難以把握。
有漢一朝,御駕親征這種事只有高祖劉邦、武帝劉徹和光武帝劉秀三人幹過,而且這三人全都是在完全掌握朝政和軍隊的前提下,才敢揮師離都。眼下的漢天子一無實權,二少權威,儼然一個傀儡,卻也說要御駕親征,未免有些可笑。就好像一個窮光蛋,卻要學豪商說要大宴天下一樣。
曹仁想得煩悶,一捶桌子:「既然那位陛下如此積極,咱們索性把他綁到陣前當肉盾,一路推過去。袁紹那老小子膽敢放箭,就坐實了反賊之名,豈不快哉!」
郭嘉哈哈一笑。曹仁這說法粗率大膽,但不無道理。漢室雖衰微,畢竟還是天下之共主。當年關東諸侯聯軍討董,如果董卓旗幟鮮明地亮出天子,以大義名分討伐叛軍,聯軍必敗。可惜那個粗鄙的關西漢子不懂政爭之道,終致敗亡。
不過今日的情勢,又略有不同。曹公的對手,是四世三公、聲名煊赫的袁氏一族。曹軍固然可以把天子抬出來助勢,袁紹同樣可以站出來指責曹操矯詔,或者乾脆另外扶植一位天子——他手裡劉氏宗族可不少呢。天子這枚棋子,對付袁紹可不是這般用法。
再者說,假如天子去了前線,曹公必須從本來就處於劣勢的兵力中分出一部分來保護——或者說監視天子;還得考慮一旦戰敗,如何裹挾天子安全後撤……總之麻煩多多,好處卻少之又少。
「文若你真的沒聽錯麼?」郭嘉問。
「我倒希望我是聽錯了。」荀彧苦笑道。如果天子要求在某些重要職位上安插雒陽系的官員,或者掌握一支宿衛,甚至要求更多政治權力,這都可以理解。可天子偏偏提出這個御駕親征的荒唐要求,讓他十分困惑。
曹氏陣營最具智慧的兩個人,因為傀儡天子的一句話而陷入苦苦思索。這時候,在屋子的角落裡悠悠傳來第四個人的聲音:「諸位想的可都岔了。」
三個人一齊把視線投過去,看到「老毒物」賈詡跪坐在角落裡,裹着貂裘,含含糊糊地說道。
今日議事本是機密,賈詡這新降之人本來是沒資格的。但荀彧還是派人把賈詡請來了,希望能借重他的狡黠智慧。賈詡和郭嘉不同,郭嘉是螳螂,時機一到,出手犀利,從不拖泥帶水;而賈詡卻是一隻圓滑老到的蜘蛛,在陰暗處不露痕跡,於無聲處悠然布局,等到對手驚覺之時,已然深陷羅網,怎麼都掙脫不開了。
他自從帶着張繡投誠之後,一直安靜地蟄伏着,誰都不知他想幹什麼。因此郭嘉也贊同把他請來商議,想摸摸這老傢伙的底細,看他到底在織什麼網。
此時賈詡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曹仁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賈先生,你有何高論?不妨說來聽聽。」隨即用手指在嘴邊比劃了一下,補了一句道,「不過請先把那條流涎擦去吧。」
賈詡抬起袖口,把那串快滴到地上的口水擦乾淨,歉然道:「上了年紀,肺木陽虛,嘴角鬆弛,總是不免的,不免的。」荀彧和郭嘉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這老頭子裝病已經入戲太深,年頭太長,恐怕他自己都不大分得清楚真假了。
許都城裡曾經傳過一個笑話,說賈詡出生的時候,有名醫專門診看過,說這孩子體弱多病,病根無法根除,只能苟延殘喘七八十年而已。
賈詡擦拭乾淨,緩緩說道:「張君侯與曹公本有嫌隙。然而如今曹公卻對其如此信任,請問這是什麼道理?」曹仁惱怒地伸出大巴掌去拍他的肩膀:「我說老賈,你糊塗啦?咱們說陛下的事呢,能不能別老念叨你那位張君侯?」
賈詡卻恍若未聞,自顧絮叨着:「設若張君侯突然舉軍投效,曹公必然心生疑竇,難以信交。是以當日董承作亂之時,西軍入城深入腹心,許都闔城皆在張君侯一掌之中。可他平定禍亂之後,斂兵掩旗,自引軍退去,世人方知君侯忠義。」
荀彧、郭嘉同時頷首。西兵入城,絕對是一次極為大膽的操作。誰也沒料到,與曹公血海深仇的張繡居然突然反正,殺了董承一個措手不及,而且放着近在咫尺的司空府不入,乖乖退出了城去。一直到那時,荀彧才算是對張、賈二人真正放心。
「所以我一直對張君侯說,先有大疑,始有大信。」賈詡說到這時,把聲音略提高了些,「張君侯能如此,別人亦能。」
曹仁疑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不是真的要去官渡,而是在政治上做個姿態。打算藉此取信曹公?」
「調皮的小孩子闖了禍,總會試圖表現得很乖巧,免受責罰。」賈詡的話從來不肯說得直白,拐彎抹角,躲躲閃閃,但偏偏在座的人都聽懂了。
董承之亂被荀彧控制在一個非常小的範圍內,雒陽群臣沒有遭到大清洗,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天子參與了這件事——但這不代表曹公對天子沒有想法。董承之亂後,借住在司空府的皇帝一定惶惶不可終日,不知曹公的憤怒何時以何種方式落下來。
所以皇帝只得主動示好,打出「御駕親征」的旗號。這樣一來,漢室將與袁氏徹底決裂,讓後者在名義上變成叛軍,必會讓其軍心沮喪,人心浮動,袁紹也必痛恨漢室。
這是漢室向曹氏繳納的一份投名狀,表明無意北向。唯有如此,曹公才會真正相信漢室已屈服。
這時荀彧開口了:「縱然天子有此一想,曹公也未必會應允此事。」
「答應不答應,又有什麼相干?重要的是,讓曹公體察到陛下這份體恤之心,也就夠了。」賈詡淡淡說道。他輕輕咳了幾聲,把視線轉向郭嘉,「再者說,曹公當真不會應允麼?」
若論臂助,荀彧是曹公的肱股重臣;但若論心腹,誰也不如郭嘉了解曹公更多。郭嘉聽到賈詡發問,纖細的手指伸進亂發里抓了一抓,眼睛閃亮:「賈公為何有此一問?」
賈詡沒有回答,反而突然又把話題扯遠:「袁紹軍中,必有見過陛下天顏之人吧?」
「可着實有不少人。」也只有郭嘉能跟上他飄忽不定的思路。
「袁氏四世三公,世代皆食漢祿。若他們能有機會覲見陛下,奉忠輸誠,也是一樁美事啊。」
賈詡沒再繼續說什麼,重新把雙肩垂下去,把雙眼藏在層層疊疊的皺紋里,幾乎看不清到底是睜着還是閉着。郭嘉聽到這話,先是哈哈大笑,隨即笑容一斂,手指着老人鼻子道:「你這個傢伙,真的是太危險了。」賈詡不置可否,跪坐在原地宛若一尊翁仲。
漢室與曹操的不合,盡人皆知。如果天子通過某種渠道告訴袁紹,漢室願為內應對抗曹操,並且親身在官渡露面,袁紹必會篤信不疑。接下來曹氏可以運用的謀略,可就太多選擇了。
用「當今天子」玩詐降,也難怪郭嘉會說賈詡太過危險。
荀彧臉色卻有些沉重:「奉孝、文和,此事有些太過行險,我以為不妥。」郭嘉擺擺手道:「倒也不急於一時,待我到了北方,與主公商議便是——若是主公首肯,賈公你可不要袖手旁觀吶。」
賈詡徐徐拂了拂袖子:「張君侯也在軍中,我自然要看顧他。」
這三個人講的話如同打啞謎一般,把曹仁聽得一頭霧水,急得插嘴道:「你們三個到底在說什麼?一會兒袁紹一會兒我大哥一會兒又轉到張繡那裡了,咱們不是在說陛下麼?」
三個人都看着曹仁,似笑非笑。曹仁也不是蠢貨,細細琢磨了一番,不禁瞪圓了眼睛:「你們……真的打算搞什麼御駕親征啊?」
「不,不會有什麼御駕親征,陛下會一直留在許都。」郭嘉狡黠地摩挲着下巴。荀彧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暗自嘆了口氣,曹公這次對袁紹開戰本就是一次豪賭,郭嘉不會介意再下一注大的在上頭。
可是,賈詡為什麼要從中推動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麼?荀彧轉過頭去注視賈詡,發現那個人身上永遠籠罩着一層薄霧,從未讓人看清過。
賈詡似乎覺察到了荀彧的擔心,再度睜開雙眼,慢吞吞道:「荀令君,在下正好還有一事相求。」荀彧問他何事,賈詡說可還記得司徒王允麼?
司徒王允,這個人荀彧怎麼會不記得。在董卓禍亂朝野、群雄束手之時,這位漢室忠臣一手籌劃,勸誘呂布,誅殺董卓,幾乎憑一己之力把整個漢室扶起來。可惜後來王允不懂安撫之道,為群龍無首的西涼軍所殺。至此朝廷傾覆,當今天子不得不開始了尊嚴喪盡的流亡生涯。
諷刺的是,一手造成這一局面的,正是眼前這位賈詡。他一言勸回了本欲逃回家鄉的西涼將領們,反攻長安。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賈詡才是殺害王允的主謀。
他這時候突然提出王允的名字,讓荀彧和郭嘉都心生警惕。
賈詡道:「當日李傕、郭汜攻入長安,我阻攔不及,結果王司徒和三個兒子以及宗族十餘人慘遭戕害,至今思之,仍舊痛悔不已。前一陣我無意中訪到,王司徒有個哥哥,膝下二子,一個叫王晨,一個叫王凌。他們僥倖逃出長安,回到并州祁縣老家。這等忠臣遺孤,朝廷不該忘記。」
荀彧不知道賈詡是良心發現,還是別有目的,不過他這理由冠冕堂皇,倒也無從拒絕。
「以文和你的意思,朝廷當如何表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