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甄嬛傳 - 第18章

流瀲紫

  我側身一閃,向槿汐道:「如此無禮,給我掌嘴!」

  余氏撲了個空,用力過猛撲倒在了地上,震得塵灰四起。槿汐二話不說,上前扯起她反手狠狠兩個耳光,直打得她嘴角破裂,血絲滲了出來。

  我見余氏被打得發愣,示意槿汐鬆開她,道:「你獲寵的手段本不磊落,更是應該小心謹慎守着你的本分,可是你三番五次興風作浪,還不懂得教訓變本加厲下毒謀害我,我怎能輕饒了你!」

  她失魂落魄的聽着,聽我不能饒她,忽地躍起向外衝去。李長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推回裡面,她發瘋般搖頭,叫嚷起來:「我不死!我不死!皇上喜歡聽我唱歌,皇上不會殺我!」邊喊邊極力掙扎想要出去。一干內監拼力拉着她,鬧得人仰馬翻。

  我招手示意李長過來,皺着眉低聲道:「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皇上心煩,皇后的頭風又犯了,不能任着她鬧。」

  李長也是為難:「小主不知,皇上是賜她自盡,可是這瘋婦砸了藥酒,撕了白綾,簡直無法可施。」

  我問道:「李公公服侍皇上有許多年了吧?」

  「回小主的話,奴才服侍皇上已有二十年了。」

  我含笑道:「公公服侍皇上勞苦功高,在宮中又見多識廣,最能揣摩皇上的心思。」我故意頓一頓,「皇上既是賜她自盡,就是一死。死了你的差事便也了了,誰會追究是自盡還是別的。」

  李長低聲道:「小主的意思是……」

  「余氏在宮中全無人心可言,沒有人會為她說話,如今皇上又厭惡她。」我話鋒一轉,問道:「昔日下令殉葬的嬪妃若不肯自己就死該當如何?」

  李長何等乖覺,立刻垂目,看着地面道:「是。」

  「公公比我更明白什麼是夜長夢多。了斷了她,皇上也了了一樁心事。」

  李長躬身恭敬道:「奴才明白。奴才恭送小主。」

  我微微一笑,攜了浣碧槿汐慢慢出去了。身後傳來余氏尖利的咒罵聲:「甄嬛!你不死在我手裡,必定會有人幫我了結你!你必定不得好死!」她的狂笑悽厲如夜梟,聽在耳中心頭猛地一刺,只裝作沒聽見繼續向外走。

  浣碧恨道:「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我淡淡道:「死到臨頭,隨她去。」

  去錦宮外暮色掩映,有烏鴉撲稜稜驚飛起來,縱身飛向遠樹。冷宮前的風仿佛分外陰冷些,浣碧槿汐扶我上了肩輿一路回宮。天色越發暗了,那烏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漸漸擴散得大,更大,一點點吞沒另半面晚霞絢爛的長空。

  永巷兩側都設有路燈,每座路燈有一人多高,石制的基座上設銅製的燈樓,以銅絲護窗。永夜照明,風雨不熄。此時正有內監在點燈,提了燃油灌注到燈樓里,點亮路燈。見我的肩輿過來,一路無聲的跪下行禮。

  回到宮中才進了晚膳,槿汐進來回稟說李長遣了小內監來傳話說是余氏自盡了。我雖是早已知道這結果,現在從別人口中得知,心裡仍是激靈靈一沉,小指微微顫了一顫,這畢竟是我第一次下手毀了一條人命,縱使我成竹在胸,仍是有些後怕。

  槿汐見我面色不好看,摒開我周遭伺候的人,掩上房門靜靜侍立一旁。

  桌上小小一尊博山爐里焚着香,篆煙細細,馨香繚繞,筆直的裊裊升起,散開如霧。我伸手輕輕一撩,那煙就散得失了形狀。

  我輕聲問:「槿汐,這事是不是我太狠心了?」

  「小主指的是什麼?」

  我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用護甲尖輕輕撥着桌布上繁亂的絲繡,只靜靜不語。

  槿汐斟了一盞茶放我面前,輕聲道:「奴婢並不知過分,奴婢只知旁人若不犯小主,小主必不犯旁人。小主若是出手,必定是難以容忍的事了。」

  「你這是在勸慰我?」

  「奴婢不懂得勸慰,只是告訴小主,宮中殺戮之事太多太多,小主若不對別人狠心,只怕別人會對小主更狠心。」

  我默默無語,槿汐看看更漏,輕輕道:「時辰不早,奴婢服侍小主睡下吧。」

  我「嗯」一聲,道:「這個時辰,皇上應該還在看摺子吧?」

  「是。聽說這幾日大臣們上的奏章特別多。」

  「我也累了,差小允子送些參湯去儀元殿,皇上近來太過操勞了。」

  「是。」槿汐出去吩咐了,端水替我卸了釵環胭脂,扶我上床,放下絲帳,只留了床前兩支小小燭火,悄悄退了下去。

  連日來費了不少心力,加上身體裡的藥力還未除盡,我一挨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覺得身上的被衾涼涼的,仿佛是下雨了,風雨之聲大作,敲打着樹葉的聲音嘩啦嘩啦響。依稀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甄嬛!甄嬛!很久沒有人這樣喚我,感覺陌生而疏離。我恍惚坐起身,窗扇「吧嗒吧嗒」的敲着,漏進冰涼的風,床前的搖曳不定的燭火立刻「噗」的熄滅了。我迷迷糊糊的問:「是誰?」

  有暗的影子在床前搖晃,依稀是個女人,垂散着頭髮。我問:「誰?」

  是女子的聲音,嗚咽着悽厲:「甄嬛。你拿走我的性命,叫人勒殺我,你怎的那麼快就忘了?」她反覆的追問,「你怎的那麼快就忘了?」

  我身上涔涔的冒起冷汗,余氏!

  「甄嬛。你可知道勒殺的滋味麼?他們拿弓弦勒我,真痛,我的脖子被勒斷了半根,你要瞧瞧麼?」她肆意的笑,笑聲隨着我內心無法言說的恐怖迅疾瀰漫在整個房間裡。「你敢瞧一瞧麼?」

  她作勢要撩開帳簾。我駭怕得毛髮全要豎起來了,頭皮一陣陣麻,胡亂摸索着身邊的東西。枕頭!鎏金瓷枕!我猛地一把抓起,掀起帳簾向那影子用盡全力擲去,哐啷啷的響,碎陶瓷散了一地的「茲拉」尖銳聲。我大口喘息着,厲聲喝道:「是我甄嬛下令勒殺的你,你能拿我怎麼樣!如果我不殺你,你也必要殺我!若再敢陰魂不散,我必定將你屍骨挫骨揚灰,叫你連副臭皮囊也留不得!」

  一息無聲,很快有門被打開的聲音,有人慌亂的衝進來,手忙腳亂點了蠟燭掀開帳簾,「小主,小主你怎麼了!」

  我手腕上一串絞絲銀鐲嚦嚦的響,提醒我還身在人間。我滿頭滿身的冷汗,微微平了喘息道:「夢魘而已。」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忙着拿水給我擦臉,關上窗戶,收拾滿地的狼籍。槿汐幫我拿了新枕頭放上,我極力壓低聲音,湊近她耳邊道:「她來過了。」

  槿汐神色一變,換了安息香在博山爐里焚上,對旁人道:「小主夢魘,我陪着在房裡歇下,你們先出去吧。」

  眾人退了下去,槿汐抱了鋪蓋在我床下躺好,鎮聲說:「奴婢陪伴小主,小主請安睡吧。」

  風雨之聲淅淅瀝瀝的入耳,我猶自驚魂未定,越是害怕得想蜷縮成一團越是極力的伸展身體,繃直手腳,身體有些僵硬。槿汐的呼吸聲稍顯急促,並不均勻和緩,也不像是已經入睡的樣子。

  我輕聲道:「槿汐。」

  槿汐應聲道:「小主還是害怕麼?」

  「嗯。」

  「鬼神之說只是世人訛傳,小主切莫放在心上。」

  我把手伸出被外,昏黃的燭光下,手腕上的銀鐲反射着冷冽的暗光,像游離的暗黃的小蛇。我鎮聲道:「今日夢魘實在是我雙手初染血腥,以至夢見余氏冤魂索命。」我靜一靜,繼續道:「我所真正害怕的並非這些,鬼神出自人心,只要我不再心有虧欠便不會再夢魘自擾。我害怕的是余氏雖然一命歸西,但是這件事並沒有完全了結。」

  「小主懷疑余氏背後另有人指使?」槿汐翻身坐起問。

  「嗯。你還記得我們出冷宮的時候余氏詛咒我的話麼?」

  「記得。」槿汐的語氣略略發沉,「她說必定有人助她殺小主。」

  「你在宮中有些年了,細想想,余氏不像是心計深沉的人,她只是一介蒔花宮女出身,怎麼懂得藥理曉得每次在我湯藥里下幾分藥量,怎樣悉心安排人進我宮裡裡應外合?那藥又是從何得來?」

  槿汐的呼吸漸漸沉重,沉默片刻道:「小主早已明白,實應留下她的活口細細審問。」

  我搖一搖頭,「余氏恨我入骨,怎會說出背後替她出謀劃策的人。她寧可一死也不會說,甚至會反咬我們攀誣旁人。反倒她死了,主使她的人才會有所鬆懈,叫咱們有跡可尋。」我冷笑道:「咱們就拿她的死來做一齣好戲。」

  槿汐輕輕道:「小主已有了盤算?」

  「不錯。」我招手示意她到身前,耳語幾句。

  槿汐聽罷微笑:「小主好計,咱們就等着讓那人原形畢露。」

  〖注釋:

  ①永巷:皇宮中的長巷,兩側間或有未分配到各宮去的宮女居住,也有幽閉無寵的低等妃嬪的居住的地方。〗

第二十章

麗貴嬪

  宮中是流言傳遞最快的地方,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后妃們各自安排下的眼線,何況是余氏使人下藥毒害我的事,一時又增了後宮諸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幾日宮中風傳余氏因我而死,怨氣衝天,冤魂不散,鬼魂時常在冷宮和永巷出沒,甚至深夜攪擾棠梨,嚇得我夜夜不能安眠。閒話總是越傳越廣,越傳越被添油加醋,離真相越遠。何況是鬼神之說,素來為後宮眾人信奉。

  余氏鬼魂作祟的說法越演越烈,甚至有十數宮人妃嬪聲稱自己曾見過余氏的鬼魂,白衣長發,滿臉鮮血,悽厲可怖,口口聲聲要那些害她的人償命。直鬧得人人自危,雞犬不寧。

  我夜夜被噩夢困擾,精神越來越差,玄凌憂心的很又無計可施。正好此時通明殿的法師進言說帝王陽氣最盛,坐鎮棠梨鬼魂必定不敢再來騷擾,又在通明殿日夜開場做水陸大法事超度冷宮亡魂。於是玄凌夜夜留宿棠梨相伴,果然,我的夢魘逐漸好了起來。

  晨昏定省是妃嬪向來的規矩。因我近日連番遭遇波折,身心困頓,皇后極會體會皇帝的意思,加意憐惜,有意免了我幾日定省。這兩日精神漸好,便依舊去向皇后請安謝恩。近夏的天氣雷雨最多。是日黃昏去向皇后請安,去時天氣尚好,有晚霞當空流照。不想才陪皇后和諸妃說了一會子話,就已天色大變雷電交加,那雨便瓢潑似的下來了。

  江福海走出去瞧了瞧道:「這雨下得極大,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要耽擱諸位娘娘小主回宮呢。」

  皇后笑道:「這天跟孩兒的臉似的說變就變,妹妹們可是走不成了。看來是老天爺想多留你們陪我聊天解悶呢。」

  皇后在前,誰敢抱怨天氣急着回宮,都笑道:「可不是老天爺有心,見皇后鳳體痊癒,頭風也不發了才降下這甘霖。」

  皇后見話說的巧也不免高興,越發上了興致與我們閒聊。直到酉時三刻,雨方漸漸止了,眾人才向皇后告辭各自散去。

  大雨初歇,妃嬪們大多結伴而行。我見史美人獨自一人,便拉了她與我和眉莊、陵容同行。

  出了鳳儀宮,見華妃與麗貴嬪正要上車輦一同回宮,卻不見平日與她常常做伴的曹容華。四人向華妃和麗貴嬪行了禮,華妃打量我幾眼道:「婉儀憔悴多了,想來惡夢纏身不好過吧。」

  我聞言嚇得一縮,驚惶看向四周,小聲說:「娘娘別說,那東西有靈性,會纏人的。」

  華妃不以為然道:「婉儀神志不清了吧?當着本宮的面胡言亂語。」

  眉莊忙解圍道:「華妃娘娘恕罪。甄婉儀此番受驚不小,實在是……」眉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實在是很多人都親眼見過,不得不小心啊。」

  史美人最信鬼神之說,不由得點頭道:「的確如此,聽說有天晚上還把永巷裡一個小內監嚇得尿了褲子好幾天都起不來床。」

  我憂心忡忡道:「她恨我也就罷了。聽說當日皇上要賜她自盡,平日與她交好的妃嬪竟無一人為她求情,才使她慘死冷宮……」我見華妃身後的麗貴嬪身體微微一抖,面露怯色,便不再說下去。

  華妃登時拉長了臉,不屑道,「身為妃嬪,怎能同那些奴才一般見識,沒的失了身份。再說她自尋死路罪有應得,誰能去為她求情!」

  我惶然道:「這些話的確是我們不該說的,只是如今鬧的人心惶惶的。」我看向華妃身後道:「聽聞曹容華素來膽大,要是我們有她陪伴也放心些。咦?今日怎不見曹容華?」

  麗貴嬪出聲道:「溫儀帝姬感染風寒,曹容華要照顧她,所以今日沒能來向皇后請安。」

  華妃盯着我,淺淺微笑:「婉儀心思細密,想必是多慮了,婉儀自己要多多放心才是。做了虧心事,才有夜半鬼敲門。」

  我是聲音像是從腔子逼出來似的不真實,幽幽一縷嗚咽飄忽:「娘娘說的是。要是她知道誰教她走上死路恐怕怨氣會更大吧。」

  麗貴嬪臉色微微發白,直瞪着我道:「甄婉儀,你……你的聲音怎麼了?」

  我兀自浮起一個幽絕的笑意,也直瞪着她,恍若不知:「貴嬪娘娘說什麼?我可不是好好的。」我抬頭看看天色,拉了眉莊、陵容的袖子道:「快走快走,天那麼黑了。」史美人被我的語氣說的害怕,忙扯了我們向華妃告辭。

  陵容與眉莊對着華妃赧然一笑,急匆匆的走了。

  下過雨路滑難行,加上夜黑風大,一行人走的極慢。天色如濃墨般沉沉欲墜,連永巷兩側的路燈看着也比平時暗淡許多。

  風嘩嘩地吹着樹響,有莫名的詭異,陵容與史美人不自覺地靠近我和眉莊。我不安地瞧了一眼眉莊,忽聽得前方數聲悽厲的慘叫,劃破夜深人靜的永巷,直激得所有人毛骨悚然,四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去看個究竟,仿佛連頭皮也發麻了。

  那聲音發了狂似的尖叫——「不是我!不是我!與我不相干!」我一把扯了眉莊的手道:「是麗貴嬪的聲音!」我轉身一推身後的小允子,對他道:「快去!快去告訴皇后!」小允子得令立刻向鳳儀宮跑去。

  史美人還猶豫着不敢動,眉莊與我和陵容急急趕了過去,一齊呆在了那裡。果然是麗貴嬪,還有幾個侍奉車輦的宮人嚇得軟癱在地上連話也不會說了。華妃站在她身旁厲聲呵斥,卻止不住她的尖叫。車輦停在永巷路邊,麗貴嬪蜷縮在車輦下,頭髮散亂,面色煞白,兩眼睜的如銅鈴一般大,直要冒出血來,一聲接一聲的瘋狂尖叫,仿佛是見到什麼可怕的物事,受了極大驚嚇。

  隨後趕到的史美人見了麗貴嬪的情狀,霎時變得面無人色,幾個踉蹌一跌,背靠在宮牆上,惶恐地環顧四周,「她來了?!是不是她來了?!」

  華妃本已又驚又怒,聽得史美人這樣說,再按捺不住,幾個箭步過來,朝史美人怒喝道:「再胡說立刻發落了你去冷宮!」口中氣勢十足,身體卻禁不住微微顫抖。華妃一轉身指着麗貴嬪對身邊的內監喊道:「站着幹什麼!還不給本宮把她從車下拖出來!」

  眾人七手八腳去拉麗貴嬪,麗貴嬪拼命掙扎,雙手胡亂揮舞,嘴裡含糊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藥是我給你弄來的,可是不是我教你去害甄嬛的……」

  華妃聽她混亂的狂喊,臉色大變,聲音也失了腔調,怒喝道:「麗貴嬪失心瘋了!還不給本宮拿布堵了她的嘴帶回我宓秀宮裡去!」華妃一聲令下,忙有人急急衝上前去。

  眉莊見機不對,往華妃身前一攔,道:「華妃娘娘三思,此刻出了什麼事還不清楚,娘娘應該把麗貴嬪送回她延禧宮中再急召太醫才是,怎的要先去宓秀宮?」

  華妃緩了緩神色道:「麗貴嬪大失常態,不成體統。若是被她宮中妃嬪目睹,以後怎能掌一宮主位,還是本宮來照顧比較方便。」

  眉莊道:「娘娘說的極是。但事出突然,嬪妾以為應要先命人去回皇上與皇后才是。」

  華妃眉心微微一跳,見一干內監被眉莊埂在身後不能立即動手,大是不耐煩:「事從權宜。麗貴嬪如此情狀恐污了帝後清聽。等下再去回報也不遲。」見眉莊仍是站立不退開,不由大是着惱,口氣也變得急促凌厲:「何況本宮一向助皇后協理六宮,惠嬪是覺得本宮無從權之力麼?!」

  眉莊素來沉穩不愛生事,今日竟與後宮第一的寵妃華妃僵持,且大有不肯退讓的架勢,眾人都驚得呆了,一時間無人敢對麗貴嬪動手。華妃狠狠瞪一眼身邊的周寧海,周寧海方才回過神,一把捂了麗貴嬪的嘴不許她再出聲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