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甄嬛傳 - 第21章

流瀲紫

  「皇上借清河王之名與臣妾品簫賞花,嬛嬛雖感慕皇上才華,但一心以為您是王爺,所以處處謹慎,並不敢越了規矩多加親近。皇上表明身份之後對嬛嬛多加照拂,寵愛有加。皇上對嬛嬛並非只是對其他妃嬪一般相待,嬛嬛對皇上亦不只是君臣之禮,更有夫妻之情。」說到這裡,我抬頭看了一眼玄凌,見他的神色頗有觸動,稍稍放心。

  我繼續說:「若要非追究嬛嬛是何時對皇上的有情的,嬛嬛對皇上動心是在皇上幫我解余更衣之困之時。嬛嬛一向不愛與人有是非,當日余氏莽撞,嬛嬛當真是手足無措。皇上出言相救不啻於解困,更是維護嬛嬛為人的尊嚴。雖然這於您只是舉手之勞,可在嬛嬛心目中皇上是救人於危困的君子。」

  玄凌眼中動容之情大增,唇邊的笑意也漸漸濃了,溫柔伸手扶我道:「朕也不過是隨口問一句罷了。」

  我執意不肯起來,「請皇上容嬛嬛說完。」身軀伏地道:「嬛嬛死罪,說句犯上僭越的話,嬛嬛心中敬重您是君,但更把您視作嬛嬛的夫君來愛重。」說到後面幾句,我已是聲音哽咽,泣不成聲。

  玄凌心疼的把我摟在懷裡,憐惜道:「朕何嘗不明白你的心思,所以朕愛重你勝過所有的嬪妃。今日之事確是朕多疑了,嬛嬛,你不要怪朕。」

  我靠在他的胸前,輕聲漫出兩字「四郎。」

  他把我抱的更緊,「嬛嬛,你剛才口口聲聲喚『皇上』陳情,朕感動之餘不免難過,一向無人之處你都喚我『四郎』。嬛嬛,是朕不好,讓你難過了。」眼淚一點點沾濕了他龍袍上猙獰鮮活的金線龍紋。夏日天氣暑熱,我又被玄凌緊緊擁在懷裡,心卻似秋末暴露於風中的手掌,一分一分的透着涼意。

  離開了水綠南薰殿時已是次日上午。雖是西幸,早朝卻不可廢,玄凌依舊前去視朝,囑咐我睡醒了再起。

  浣碧跟着我回到宮中,見我愀然不樂,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別傷心了。皇上還是很愛重您的。」

  嘴角的弧度浮起一個幽涼的冷笑,「皇上真的是愛重我麼?若是真愛重我怎會聽信曹琴默的讒言這般疑我。」浣碧默然,我道:「你可知道,我昨日如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才消除皇上疑心,保住這條性命。」

  浣碧大驚,立刻跪下道:「小姐何苦如此說?」

  我伸手拉她起來,黯然道:「剛才我的話若答的稍有偏頗不慎,便是死路一條。你以為皇上只是隨口與我說起昔日溫柔?大錯特錯。他是試探我當初動心的是以清河王為名的皇上還是九五至尊的皇上。若我答了是當初與我閒談品簫的皇上,那麼我便是以天子宮嬪之身與其他男子接近,是十惡不赦的淫罪。」

  浣碧忍不住疑惑道:「可是是皇上先出言隱瞞的呀?」

  「那又如何?他是皇帝,是不會有錯的。正因為我不知他是皇帝,那麼他在我心目中只是一個其他男子,而我對他動心就是死罪。」

  浣碧張口結舌:「那麼您又怎的不能對表明了身份的皇上動心?」

  「他是皇帝,我可以敬,可以怕,但是不能愛。因為他是君我是臣,這是永遠不能逾越的。我若說我是對表明了身份皇帝的動心,那麼他便會以為是屈服於他的身份而非本人,這對一個男子而言是一種屈辱。而且他會認為我對他只是曲意承歡,媚態相迎,和其他嬪妃一樣待他,根本沒有一絲真情。這樣的話,我面臨的將是失寵的危機。」

  我一席話說完,浣碧額上已經冷汗淋漓。

  我長嘆一聲道:「你可知道,這寵與不寵,生與死之間其實只有一線之隔!」

  浣碧說不出話來,半日方勸道:「皇上也是男子,難免會吃醋。清河王又是那樣的人物。皇上有此一問也是在意小姐的緣故啊。」

  「也許吧。」我怔怔地拈了一朵玉蘭在指間摩挲,芳香的汁液粘在手心,花瓣卻是柔弱不堪的零落了。

  槿汐在宮中多年,經歷的事多,為人又沉着。趁着晚間卸妝,無旁人在側,便把稅率南薰殿中的事細細說給了她聽。

  槿汐沉思片刻,微微倒吸一口涼氣道:「小主是疑心有人把小主與皇上的私事告訴了曹容華。」

  我點點頭,「我也只是這麼想着,並無什麼證據。」

  槿汐輕聲道:「這些事只有小主最親近的人才得知,奴婢也是今日才聽小主說起。當日得以親見的只有流朱姑娘而已。可是流朱姑娘是小主的陪嫁……」

  我蹙眉沉思道:「我知道。她的跟在和我恁多年,我是信得過的。絕不會與曹氏牽連一起來出賣我。」

  「是。」槿汐略作思忖答道:「奴婢是想,流朱姑娘一向爽直,不知是否曾向旁人無心提起,以至口耳相傳到了曹容華的耳朵里。畢竟宮裡人多口雜。」

  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無奈道:「幸好皇上信了我,否則眾口鑠金真是無形利刃啊。」

  槿汐點頭道:「的確如此。別的都不要緊,只要皇上心裡信的是小主就好。」

第二十三章

聞喜

  明知已經度過一劫,心裡卻是無限煩惱。雖然這一劫未必不是福,只怕玄凌對我的垂憐將更勝往日。只是玄凌向來對我親近憐愛,恩寵一時無人可以匹敵,卻不想這恩寵卻是如此脆弱,竟經不得他人三言兩語的撥弄,不由暗暗灰心。

  心裡發煩,連午睡也不安穩,便起身去看眉莊。進了玉潤堂,見她午睡剛醒,家常的一窩絲杭州攢邊隨意簪了幾朵茉莉花,零亂半綴着幾個翠水梅花鈿兒,身上只穿一件鵝黃色撒花煙羅衫,下穿曲綠繡蟹爪菊薄紗褲,隱隱現出白皙肌膚,比日前豐潤俏麗,格外動人。

  眉莊正睡眼惺忪的半倚在床上就着采月的手飲酸梅湯。見我來了忙招手道:「她們新做的酸梅湯,你來嘗嘗,比御膳房做的好。」

  我輕輕搖頭,「姐姐忘了,我是不愛吃酸的。」

  眉莊失笑道:「瞧我這記性,可見是不行了。」說着一飲而盡,問白苓道:「還有沒有?再去盛一碗來。」

  白苓訝異道:「小主您今日已經飲了許多,沒有了。」

  眉莊及了鞋子起身,坐在妝檯前由着白苓一下一下的替她梳理頭髮。

  見我悶悶的半日不說話。眉莊不由好奇,轉過身道:「平日就聽你唧唧喳喳,今日是怎麼了?像個鋸了嘴的葫蘆。」

  我只悶坐着不說話,眉莊是何等伶俐的人,撇了白苓的手道:「我自己來梳,你和采月再去做些酸梅湯來。」

  見她們出去,方才走近我面前坐下,問:「怎麼了?」

  我把昨日曹容華的話與玄凌的疑心原原本本的說了,只略去了我與玄凌剖心交談的言語,慨嘆道:「幸好反應的快巧言搪塞過去了,要不然可怎麼好?」

  眉莊只蹙了眉沉吟不語,良久方道:「聽你說來這個曹容華倒是個難纏的主兒,憑她往日一月只見皇上兩三面就曉得皇上介意什麼,一語下去正中軟肋,叫人連點把柄都捉不着。只是這次未必真是她故意,恐怕也是皇上多心了。」眉莊搖頭,「華妃失勢,以她如今的狀況應該不敢蓄意挑撥,萬一一個弄不好怕是要弄巧成拙,她怎會這樣糊塗?」

  「但願如此吧。只是兵家有一着叫做兵行險招,連消帶打,她未必不懂得怎麼用?」我想一想,「也許是我多心了。華妃之事之後我對人總是多想些了。」

  眉莊點頭道:「只是話說回來,華妃的事沒牽累她,為着溫儀帝姬下月十九便要滿周歲,皇上也正得意她,特特囑咐了皇后讓內務府要好好熱鬧一番。」

  我低着頭道:「那有什麼辦法。皇上膝下龍裔不多,唯一的皇長子不受寵愛,只剩了欣貴嬪的淑和帝姬和曹容華的溫儀帝姬。溫儀襁褓之中玉雪可愛,皇上難免多疼愛些。」

  眉莊無語,只幽幽嘆了一口氣,恍惚看着銀紅軟紗窗上「流雲百蝠」的花樣道:「憑皇上眼前怎麼寵愛我們,沒有子嗣可以依靠,這寵愛終究也不穩固。」眉莊見我不答話,繼續說:「皇上再怎麼不待見皇長子和愨妃,終究每月都要去看他們。曹容華和欣貴嬪也是。即便生的是個女兒,皇上也是一樣疼愛。只要記掛着孩子,總忘不了生母,多少也顧惜些。若是沒有子女,寵愛風光也只是一時,過了一時的興頭也就拋到一邊了,麗貴嬪就是最好的例子。」

  眉莊越說越苦惱,煩憂之色大現。我略略遲疑,雖然不好意思,可是除了我,這話也沒有別人能問,終究還是問了出口:「你承恩比我還早半年,算算服侍皇上也快一年了。怎麼……」我偷偷瞟着眉莊輕薄睡衣下平坦的小腹,「怎麼仍是不見有好消息?」

  眉莊一張粉臉漲得如鴿血紅的寶石,顧不得羞怯道:「皇上對我也不過是三天打魚兩天撒網,終究一月里去你那裡多些,照理你也該有喜了。」

  我也紅了臉,羞得只使勁揉搓着手裡的絹子,道:「嬛兒年紀還小,不想這些。」繼而疑惑道:「皇上又哪裡是對姐姐三天打魚兩天撒網了,當初姐姐新承寵,雨露之恩也是六宮莫能比擬的啊。」

  眉莊顯然是觸動了心事,慢慢道:「六宮莫能比擬?也是有六宮在的。皇上寵愛我多些終究也不能不顧她們,但凡多幸我一晚,一個一個都是虎視眈眈的,這個如今你也清楚。唉,說到底,也是我福薄罷了。」

  我知道眉莊感傷,自悔多問了那一句,忙握了她手安慰道:「什麼福薄!當初華妃如此盛寵還不是沒有身孕。何況你我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長遠,必定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你放心。」言猶未盡,臉上早熱辣辣燙得厲害。

  眉莊「哧」一聲破涕為笑,用手指刮我的臉道:「剛才誰說自己年紀還小不想這些來着,原來早想得比我長遠呢。」

  我急了起來,「我跟你說些掏肺腑的話,姐姐竟然拿我玩笑。」說着起身就要走。

  眉莊連忙拉住了我賠不是,說好說歹我才重又坐下了說話。眉莊止了笑正色道:「雖然說誕育龍裔這事在於天意,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也要有些人為才是。」

  我奇道:「素日調養身子這些我也明白,左右不過是皇上來與不來,還能有什麼人為呢?」

  眉莊悄聲道理:「華妃也不是從沒有身孕。我曾聽馮淑儀說起,華妃最初也有過身孕,只是沒有好生保養才小產了,聽說是個男孩兒,都成形了。華妃傷心的可了不得。這也是從前的話了。」眉莊看了看四周,起身從妝奩盒子的底層摸出薄薄一卷小紙張神秘道:「我軟硬兼施才讓江太醫開了這張方子出來,照着調養必定一索得男。你也拿去照方調養吧。」

  我想了想道:「是哪個江太醫?」

  「還能有哪個江太醫,婦產千金一科最拿手的江穆煬。」

  「江穆煬?他弟弟太醫江穆伊好像是照料溫儀帝姬母女的。這方子可不可信?」

  「這個我知道。我就是放心不下才特意調了人去查。原來這江穆煬和江穆伊並非一母所生,江穆伊是大房正室的兒子,江穆煬是小妾所生,妻妾不睦已久,這兄弟倆也是勢成水火,平日在太醫里共事也是形同陌路。否則我怎能用他,我也是掂量了許久又翻看了不少醫書才敢用這方子。」

  我總覺得不妥,想了想讓眉莊把方子收好,喚了采月進來:「悄悄去太醫院看看溫實初大人在不在,若是在,請他即刻過來,就說我身子不適。」

  采月答應着去了。眉莊看向我,我小聲道:「溫實初是皇上指了專門侍奉我的太醫,最信得過的。萬事小心為上,讓他看過才好放心。」

  眉莊讚許的點了點頭,「早知道有我們的人在太醫院就好辦了。」

  我道:「他雖然不是最擅長千金一科,可醫道本是同源之理,想來是一樣的。」

  不過多時,采月回來回稟道:「護國公孫老公爺病重,皇上指了溫大人前去治療,一應吃住全在孫府,看來孫老公爺病癒前溫大人都不會回來了。」

  真是不巧,我微微蹙眉,眉莊道:「不在也算了。我已吃過兩服,用着還不錯。就不必勞師動眾了。」

  既然眉莊如此說,我也不好再說,指着那窗紗對采月道:「這銀紅的窗紗配着院子裡的綠竹太刺眼了,我記得皇后曾賜你家小姐一匹『石榴葡萄』的霞影紗,去換了那個來糊窗。」轉而對眉莊微笑:「也算是一點好兆頭吧。」

  石榴葡萄都是多子的意兆,眉莊舒展了顰眉,半喜還羞:「承你吉言,但願如此。」

  離溫儀帝姬滿周歲的日子越來越近。這日黃昏去光風霽月殿向皇后請安,隨行的妃子皆在。皇后座下三個紫檀木座位,端妃的依舊空着,愨妃和華妃各坐一邊。愨妃還是老樣子,安靜的坐着,沉默寡言,凡事不問到她是絕不會開口的。華妃憔悴了些許,但是妝容依舊精緻,不仔細看也瞧不太出來,一副事不關己冷淡樣子,全不理會眾人說些什麼。妃嬪們也不愛答理華妃,雖不至於當面出言譏刺,但神色間早已不將她放在眼裡。只有皇后,依舊是以禮相待,並無半分輕慢於她。

  閒聊了一陣,皇后徐徐開口道:「再過半月就是溫儀帝姬的生辰,宮裡孩子不多,滿周歲的日子自然要好好慶祝。皇上的意思是雖不在宮裡,但一切定要依儀制而來,斷不能從簡,一定要辦得熱鬧才是。這件事已經交代了內務府去辦了。」

  曹容華忙起身謝恩道:「多謝皇上皇后關心操持,臣妾與帝姬感激不盡。」

  皇后含笑示意她起來:「你為皇上誕下龍裔乃是有功之人,何必動不動就說謝呢?」說着對眾妃嬪道:「皇上膝下龍裔不多,各位妹妹要好生努力才是。子孫繁盛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只要你們有子嗣,本宮身為嫡母必定會與你們一同好生照料。」

  眾人俱低頭答應,惟有華妃輕「哼」一聲,不以為然。

  皇后不以為意,又笑吟吟對曹容華說:「你這容華的位分還是懷着溫儀的時候晉的,如今溫儀滿周歲,你的位分也該晉一晉了。旨意會在慶生當日下來。」

  曹容華大喜,復又跪下謝恩。

  皇后見天色漸晚,便吩咐了我們散去。出了殿,眾人一團熱鬧地恭賀曹容華一通,曹容華見人漸漸散了,含笑看向我與眉莊道:「兩位妹妹留步。」

  我因前幾日水綠南薰殿之事難免對她存了幾分芥蒂,眉莊倒沒怎麼放在心上,於是駐足聽她說話,曹容華執了欣貴嬪與愨妃的手對我歉意道:「前幾日做姐姐的失言,聽說惹的皇上與妹妹有了齟齬。實在是姐姐的不是。」

  我見她自己說了出來,反而不好說什麼,一腔子話全堵回了肚子裡。微笑道:「容華姐姐哪裡的話,不過是妹妹御前失儀才與皇上嘀咕了幾句。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欣貴嬪笑道:「婉儀得皇上寵愛,與皇上嘀咕幾句自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要換了旁人,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說着睇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愨妃。

  愨妃初生皇長子時也是有寵的,只因皇長子稍稍年長卻不見伶俐。玄凌二十歲上才得了這第一個兒子,未免寄予厚望管教的嚴厲些。愨妃心疼不過與玄凌起了爭執,從此才失了寵,變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欣貴嬪這話,雖是譏刺於她,也不免有幾分對我的酸妒之意在內。只是欣貴嬪一向嘴快無忌,見得慣了,我也不以為意。

  曹容華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哪有站在這裡說話的,去我的煙雨齋坐坐罷,我已命人置了一桌筵席特意向婉儀妹妹賠不是,又請了欣姐姐和愨姐姐作陪,還望妹妹賞臉。」又對眉莊道:「惠妹妹也來。聽聞妹妹彈得一手好琴,俗話說『主雅客來勤』,我這做東的沒什麼好本事,還請妹妹為我彈奏一曲留客罷。」

  曹琴默的位分本在我和眉莊之上,今日如此做小伏低來致歉,又拉上了欣貴嬪與愨妃。愨妃本來少與人來往,欣貴嬪和曹容華又有些不太和睦,曹容華既邀了她們來作陪,向來不會有詐。我與眉莊稍稍放心,也知道推辭不得,少不得隨了她去。

  曹容華的煙雨齋在翻月湖的岸邊,通幽曲徑之上是重重假山疊翠,疑是無路。誰想往假山後一繞,幾欲垂地的碧蘿紫藤之後竟是小小巧巧一座安靜院落,布置得甚是雅致。

  幾聲嬰兒的啼哭傳來,曹容華略加快腳步,回首歉然笑道:「準是溫儀又在哭了。」曹容華進後房安撫一陣,換了件衣服抱着溫儀出來。

  紅色襁褓中的溫儀長得眉目清秀,粉白可愛,想是哭累了眯着眼睡着,十分逗人。眉莊不由露出一絲艷羨的神色,轉瞬掩飾了下去。

  幾人輪流抱了一回溫儀,又坐下吃酒,曹容華布置的菜色很是精緻,又殷勤為我們布菜。眉莊面前放着一盅白玉蹄花,曹容華說是用豬蹄制的,用嫩豆腐和乳汁相佐,湯濃味稠,色如白玉,極是鮮美。眉莊一向愛食葷腥,一嘗之下果然讚不絕口,用了好些子。

  酒過三巡,氣氛也漸漸融洽起來了。眉莊也離席清彈了幾曲助興。用過了飯食,閒聊片刻,曹容華又囑人上了梅子湯解膩消渴,一應的細心周到。

  曹容華的梅子湯制的極酸,消暑是最好不過的,眾人飲得津津有味。我一向不喜食酸,抿了一口意思一下便算了。眉莊坐在我身旁,她一向愛食梅子湯,今日卻是一反常態,盞中的梅子湯沒見少多少,口中也只含了一口遲遲不肯咽下去。

  我悄悄問道:「你怎麼了?」

  眉莊勉強吞下去,悄聲答道:「胸口悶的慌,不太舒服。」

  我關切道:「傳太醫來瞧瞧吧。」

  眉莊輕輕搖頭:「也沒什麼,可能是天氣悶熱的緣故。」

  我只好點了點頭,眉莊見眾人都在細細飲用,只好又喝了一口,卻像是含着苦藥一般,一個掌不住「哇」地一聲吐在了我的碧水色綾裙上。綠色的底子上沾了梅子湯暗紅的顏色格外顯眼,我顧不上去擦,連忙去撫眉莊的背。

  眾人聽得動靜都看了過來,眉莊忙拭了嘴道:「妹妹失儀了。」

  曹容華忙着人端了茶給眉莊漱口,又叫人擦我的裙子,一通忙亂後道:「這是怎麼了?不合胃口麼?」

  眉莊忙道:「想是剛才用了些白玉蹄花,現下反胃有些噁心。並非容華姐姐的梅子湯不合胃口。」

  「噁心?好端端的怎麼噁心了?」曹容華略一沉思,忽地雙眼一亮,「這樣噁心有幾日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眉莊也是不解其意,答道:「這幾日天氣炎熱,妹妹不想進食,已經六七日了。」

  只聽欣貴嬪「哎呀」一聲,道:「莫不是有喜了?」說着去看曹容華,曹容華卻看着愨妃,三個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