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甄嬛傳 - 第23章

流瀲紫

  清河王玄清和平陽王玄汾都尚未成親,所以都沒有攜眷。清河王玄清的位子空着,直到開席也不見人來,皇帝只是笑語:「這個六弟不知道又見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不肯挪步了。」平陽王玄汾才十四歲,是個初初長成的少年,劍眉朗目,英氣勃勃。

  右邊第一席坐着已經晉了容華的眉莊和剛被冊封為婕妤的曹琴默。今日的宴席不僅是慶賀溫儀帝姬周歲的生辰,也是眉莊有孕的賀席。溫儀帝姬年幼,所以她們兩個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連位分遠在她們之上的端妃和愨妃也只能屈居在第二席。而失寵的華妃則和馮淑儀共坐第三席,第四席才是我和陵容的位子。因為怕陵容膽怯,又特意拉了她同坐。而其他妃嬪,更是排在了我們之後。

  眉莊穿着緋紅繡「杏林春燕」錦衣,杏子黃縷金挑線紗裙,一色的嵌寶金飾,尤其是髮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通體紋飾為荷花、雙喜字、蝙蝠,簪首上為合和二仙,象徵多子多福、如意雙全。是太后聽聞眉莊有喜後專程遣人送來的,珍珠翠玉,赤金燦爛,更是尊貴無匹。顯得眉莊光彩照人、神采飛揚。曹婕妤一身洋蓮紫的上裳,翠藍金枝綠葉百花曳地裙,滿頭珠翠明鐺,也是華麗奪目。她們身後簇擁着一大群宮女,為酒爵里不斷加滿美酒,最受人奉承。

  華妃自從進太平宮那日隨眾見駕請安後再未見過玄凌。今日也只是淡淡妝扮了默默而坐。幸好馮淑儀是最寬和無爭的人,也並不與她為難。

  臨開席的時候才見端妃進來,左右兩三個宮女扶着才顫巍巍行下禮來。皇帝忙離座扶了她一把,道:「外頭太陽那麼大你還趕過來,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

  端妃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個微笑:「溫儀帝姬周歲是大事,臣妾定要來賀一賀的。臣妾也好久沒瞧見溫儀了。」

  曹婕妤忙讓乳母抱了溫儀到端妃面前。天氣熱,溫儀只穿了個大紅繡「丹鳳朝陽」花樣的五彩絲肚兜,益發顯得如粉團兒一般。端妃看着溫儀露出極溫柔慈祥的神色,伸手就想要抱,不知為何卻是硬生生收住了手,凝眸看了溫儀半晌,微微苦笑道:「本宮是有心要抱一抱溫儀的,只怕反而摔着了她。也是有心無力啊。」說着向扶着她的宮女道:「吉祥。」

  那個叫「吉祥」的小宮女忙奉了一把金鎖並一個金絲八寶攢珠項圈到曹婕妤面前。金鎖倒也罷了,只那個項圈正中鑲着一顆拇指大的翡翠,水汪汪的翠綠欲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產自渥南國的老坑細糯飄翠,想必是端妃積年的心愛之物。

  果然皇帝道:「這個項圈很是眼熟,像是你入宮時的陪嫁。」又道:「還是個孩子,怎能送她這樣貴重的東西。」

  端妃歪向一邊咳嗽了幾聲,直咳得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方含笑道:「皇上好記性。只是臣妾長年累月病着,放着可惜了。溫儀那麼可愛,給她正好。」

  曹婕妤顯然沒想到端妃送這樣的厚禮,又驚又喜,忙替溫儀謝道:「多些端妃娘娘。」

  端妃輕輕撫摸着溫儀的臉頰感嘆道:「上次見她還是滿月的時候,已經這麼大了。長得眉清目秀的,長大一定是個美人。」

  曹婕妤笑着讓道:「娘娘謬讚了,娘娘快請入席吧。」

  端妃站着說了一會子話早已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宮女們忙扶了她坐下。

  這是我入宮許久來第一次見到端妃,這個入宮侍奉聖駕最久的女子。她的容貌並不在華妃之下,只是面色蒼白如紙,瘦怯凝寒,坐不到半個時辰身體就軟綿綿的歪在侍女身上,連單薄的縞絹絲衣穿在身上也像是不堪負荷,更別說髻上的赤金景福長綿鳳釵上垂下的累累珠珞,直壓得她連頭也抬不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出身世代將門的虎賁將軍的女兒。

  再看她座旁的華妃卻是另一番模樣。端妃與華妃俱是將門之後,相較之下,華妃頗有將門虎女風範,行事果決凌厲,威懾後宮。即使失勢也不減風韻。端妃一眼瞧去卻是極柔弱的人,弱質纖纖也就罷了,身體孱弱到行動也必要有人攙扶,說不上幾句話便連連氣喘。

  端妃與眾人點頭見過,打量了眉莊幾眼,看到我時卻微微一愣,旋即朝着我意味深長的一笑,轉頭若無其事微笑着對皇帝道:「皇上又得佳人了。」

  皇帝也不說話,只置之一哂。皇后卻含笑道:「妹妹常年累月不見生人,所以還留着當年的眼力呢。」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眾人只顧着說笑沒放在心上,我也不做他想。

  案上名酒佳肴,鮮蔬野味,微風拂簾,箜篌悠悠,曲聲蕩蕩,令人心曠神怡。「梨花白」酒味甘醇清甜,後勁卻大。酒過三巡,臉上熱熱的燙起來,頭也暈暈的,見眾人把酒言歡興致正高,囑咐了陵容幾句便悄悄扯了流朱出去換件衣裳醒酒。

  浣碧早吩咐了晶清和佩兒在扶荔殿旁的小閣里備下了替換的衣裳。扶荔殿雖然比別處涼快,可是溫儀帝姬的周歲禮是大事,雖不需要按品大妝,可依舊要穿着合乎規制的衣服,加上酒酣耳熱,貼身的小衣早被汗水濡得黏糊糊得難受。

  小閣里東西一應俱全,專給侍駕的后妃女眷更衣醒酒所用。晶清和佩兒見我進來,忙迎上前來忙不迭得打扇子遞水。我接過打濕了的手絹捂在臉上道:「這天氣也奇怪,六月間就熱成這樣。」

  晶清陪笑道:「小主要應酬這麼些宮妃命婦難怪要熱得出了一身的汗。」

  我輕哂道:「哪裡要我去應酬?今日是沈容華和曹婕妤的好日子,咱們只需好好坐着飲酒聽樂便可。」

  晶清笑道:「怪道小主今日出門並不盛裝麗服。」

  我飲了一口茶道:「今日盛宴的主角是沈容華和曹婕妤,是她們該風風光光的時候。不是咱們出風頭時就要避的遠遠的,免得招惹是非。有時候一動不如一靜。」

  佩兒邊替我更衣邊插嘴道:「這宮裡哪有避得開的是非?萬一避不過呢?」

  我斜睨她一眼,並不說話。浣碧接口道:「既然避不過,就要暫時按兵不動,伺機行意外之舉,才能出奇制勝。小姐您說是不是?」

  我微笑道:「跟我在宮裡住了這些日子,你倒長進不少了。」

  浣碧低眉一笑:「多謝小姐誇獎。」

  換過一身淺紫的宮裝,浣碧道:「小姐可要立即回席?」

  想了想笑道:「你在這裡看着。好不容易逃席出來,等下回去少不得又要喝酒,這會子心口又悶悶的,不如去散散心醒醒神罷。」說着扶了流朱的手出去。

  外面果然比殿裡空氣通透些,御苑裡又多百年古木藤蘿,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濃蔭翠華欲滴,比別處多了幾分涼爽之意。這時節御苑裡翠色匝地,花卻不多,石榴花還艷,辛夷花卻開到極盛,漸漸有頹唐之勢,深紫的花芯卷了濃黑的一點,像是一顆灰了的心。流朱陪着我慢慢看了一回花,又逗了一回鳥,不知不覺走得遠了。

  走得微覺腿酸,忽見假山後一汪清泉清澈見底,如玉如碧,望之生涼。四周也寂靜並無人行。一時玩心大盛,隨手脫了足上的繡鞋拋給流朱,挽起裙角伸了雙足在涼郁沁人的泉里戲水。

  泉中幾尾紅魚游曳,輕啄小腿,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聲。

  流朱「嗤」一聲笑:「小姐還是老樣子,從前在府里的脾氣一丁點兒有沒改。」

  我踢了一腳水花,微微苦笑:「哪裡還是從前的脾氣,改了不少了。縱使如今這性子,還是明里暗裡不知吃了多少虧。」見流朱顯露赧色,忙笑道:「瞧我喝了幾盅酒,和你說着玩的呢。」

  流朱道:「奴婢哪裡有不明白的。從得寵到如今,小姐何曾有真正松過一口氣。」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如今眉莊姐姐有喜,好歹我也有了點依靠。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我轉頭笑道:「這水倒涼快,你下不下來?」

  正說話間,忽聽遠遠一個聲音徐緩吟誦道:「雲一渦,玉一梭……」①

  暗想道,這是李後主的詞,其時後主初遇大周后,後主吟誦新詞,大周后彈燒槽琵琶,舞《霓裳羽衣曲》,何等伉儷情深,歡樂如夢的日子。只可惜後主到底是帝王,專寵大周后如斯,也有了「手提金縷鞋,教郎恣意憐」②的小周后。

  我暗暗搖頭,想起那一日春日杏花天影里的玄凌,他為了怕我生疏故意迴避,含笑道:「我是清河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那一日的玄凌溫文爾雅,可是如今的他卻也會聽了別人的挑撥來疑心我了。低低的吁一口氣,若是人生永遠能如初見該有多好!

  想得入神,竟沒有發覺那聲音越來越近。猛然間聞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撲鼻而來,甜香陣陣,是西越進貢的上好的「玫瑰醉」的氣味,卻夾雜着一股陌生男子的氣息,兜頭兜臉席捲而來。心中一唬,足下青苔膩膩的滑溜身子一斜便往泉中摔去,流朱不及伸手拉我,驚惶喊道:「小姐!」

  眼見得就要摔得狼狽不堪,忽地身子一旋已被人拉住了手臂一把扯上了岸,還沒回過神來,只聽他笑嘻嘻道:「你怎麼這樣輕?」

  一驚之下大是羞惱,見他還拉着我的手臂,雙手一猛力使勁,推得他往後一個趔趄,忙喝道:「你是誰?!」

  流朱慌忙擋在我身前,呵斥道:「大膽!誰這樣無禮?」

  抬眼見他斜倚在一塊雪白太湖山石上,身上穿了一件寬鬆的潑墨流水雲紋白色縐紗袍……一支紫笛斜斜橫在腰際,神情慵倦閒適。

  他被我推了卻不惱,也不答話。只怔了怔,微眯了雙眼,仿佛突見了陽光般不能適應。他打量了我幾眼,目光忽然駐留在地上,嘴角浮起一縷浮光掠影的笑:「李後主曾有詞贊佳人膚白為『縹色玉柔擎』,所言果然不虛也。只是我看不若用『縹色玉纖纖』一句③更妙。」

  我一低頭,見他雙目直視着我的裸足,才發現自己慌亂中忘了穿鞋,雪白赤足隱約立在碧綠芳草間,如潔白蓮花盛開,被他覷了去品題賞玩。又羞又急,忙扯過寬大的裙幅遮住雙足。自古女子裸足最是矜貴,只有在洞房花燭夜時才能讓自己的夫君瞧見。如今竟被旁人看見了,頓覺尷尬,大是羞慚難當。又聽他出言輕薄,心裡早惱了他,欠了欠身正色道:「王爺請自重。」

  流朱驚訝的看着我,小聲道:「小姐……」

  我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流朱,見過清河王。」

  流朱雖然滿腹疑問,卻不敢違拗我的話,依言施了一禮。

  清河王微微一哂,「你沒見過我,怎知我是清河?」

  維持着淡而疏離的微笑,反問道:「除卻清河王,試問誰會一管紫笛不離身,誰能得飲西越進貢的『玫瑰醉』,又有誰得在宮中如此不拘?不然如何當得起『自在』二字。」

  他微顯詫異之色,「小王失儀了。」隨即仰天一笑,「你是皇兄的新寵?」

  心下不免嫌惡,這樣放浪不羈,言語冒失。

  流朱見情勢尷尬,忙道:「這是甄婉儀。」

  略點了點頭,維持着表面的客套:「嬪妾冒犯王爺,請王爺勿要見怪。」說罷不願再與他多費唇舌,施了一禮道:「皇上還在等嬪妾,先告辭了。」

  他見我要走,忙用力一掙,奈何醉得厲害,腳下不穩踉蹌了幾步。

  我對流朱道:「去喚兩個內監來扶王爺去鄰近的松風軒歇息,醒一醒酒。」

  流朱即刻喚了內監來,一邊一個扶住。他擺一擺手,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怔,心下愈發羞惱,問名乃夫家大禮。我既為天子妃嬪,自然也只有玄凌才能問我的閨名。端然道:「賤名恐污了王爺尊耳。王爺醉了,請去歇息罷。」說罷拂袖而去。

  直到走的遠了,才鄭重對流朱道:「今日之事一個人也不許提起,否則我連就死止地也沒有了。」

  流朱從未見過我如此神色,慌忙點了點頭。

  〖注釋:

  ①「雲一渦,玉一梭」:出自李後主《長相思》,全文為:「雲一渦,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②「手提金縷鞋,教郎恣意憐」:出自李後主《菩薩蠻》。全文為:「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是與小周后偷情相見時所做的詞。

  ③縹色玉纖纖:形容女子肌膚潤白細膩。〗

第二十五章

驚鴻(下)

  略消了消氣,整理了衣容悄悄回到席間,不由自主先去看華妃,見她依舊獨自坐着飲酒。陵容急道:「姐姐去了哪裡?這麼久不回來,眉姐姐已叫人找了好幾回了。」

  我淡淡一笑:「酒醉在偏殿睡了一晌,誰知睡過頭了。」

  陵容輕吁一口氣,方笑道:「姐姐香夢沉酣,妹妹白焦心了。」

  正說話間,見玄凌朝我過來,道:「你的侍女說你更衣去了,怎麼去了好一會兒?」

  「臣妾酒醉睡了半晌才醒。」

  「朕也有些醉意了,叫人上些瓜果解酒吧。」宮女早捧上井水裡新湃的各色鮮果,雪白如玉的瓷盤裡盛着的瓜果猶帶着晶亮的水珠,格外誘人。

  皇后笑道:「別的也就罷了,這蓮藕是新從湖裡挖出來的,很是脆嫩呢。」眾人笑着謝過品嘗。

  曹婕妤走過來盈盈淺笑道:「今日的歌舞雖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親眷,不如想些輕鬆的玩意來可好?」

  玄凌道:「今日你是正主兒,你有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臣妾想宮中姊妹們侍奉聖駕必然都身有所長,不如寫了這些長處在紙上抓鬮,誰抓到了什麼便當眾表演以娛嘉賓,皇上以為如何?」

  玄凌頷首道:「這個主意倒新鮮。就按你說的來。」

  曹婕妤忙下去準備了,不過片刻捧了個青花紋方瓶來,「容華妹妹有孕不宜操勞,這抓鬮行令的差事就讓臣妾來擔當吧。」

  玄凌道:「怎麼,你這個出主意的人兒自己不去演上一段兒?」

  曹婕妤道:「臣妾身無所長,只會打珠絡玩兒,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臣妾已經想好了,無論各位姐妹表演什麼,臣妾都送一串珠絡兒以表心意。皇上您說好不好?」

  「那也勉強算得過了。」

  眉莊在一旁道:「萬一抽中的紙簽上寫着的不是某位姐妹的長項,可要如何是好呢?」

  曹婕妤笑道:「就算不是長項,皮毛總是懂得些的。況且都是日日相見的姐妹,隨意即可。」

  筵席已經開了半日,絲竹聲樂也聽得膩了,見曹婕妤提了這個主意,都覺得有趣,躍躍欲試。宮中妃嬪向來為爭寵出盡百寶,爭奇鬥豔。如今見有此一舉,又是在帝後親貴面前爭臉的事,都是存了十分爭艷的心思。

  曹婕妤抽得皇后是左右雙手各寫一個「壽」字。皇后書法精湛本是後宮一絕,更不用說是雙手同書。兩個「壽」字一出,眾人皆是交口稱讚。

  端妃體弱早已回去休息,馮淑儀填了一闋詞;恬貴人與秦芳儀合奏一曲《鳳求凰》;劉良媛畫了一幅丹青「觀音送子」;俱是各顯風流。

  曹婕妤素手一揚,抽了一枚紙簽在手心道:「這甄婉儀的。」說着展開紙簽一看,自己先笑了:「請妹妹作《驚鴻舞》一曲。」轉頭對玄凌笑道:「妹妹姿貌本是『翩若游龍,婉若驚鴻』①,臣妾又偏偏抽到這一支,可見是合該由妹妹一舞了,妹妹可千萬不要推卻啊。」

  雙手微蜷,《驚鴻舞》本是由唐玄宗妃子梅妃所創,本已失傳許久。純元皇后酷愛音律舞蹈,幾經尋求原舞,又苦心孤詣加以修改,一舞動天下,從此無論宮中民間都風靡一時,有井水處便有女子演《驚鴻舞》。只是這《驚鴻舞》極難學成,對身段體形皆有嚴格要求,且非有三五年功底不能舞,有七八年功夫才能有所成。舞得好是驚為天人,舞不好就真成了東施效顰,貽笑大方了。

  欣貴嬪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臉上早露了幾分不屑:「甄婉儀才多大,怎能作《驚鴻舞》?未免強人所難了。」

  曹婕妤笑道:「欣姐姐未免太小覷婉儀妹妹了。妹妹素來聰慧,這《驚鴻舞》是女子皆能舞,妹妹怎麼會不會呢?再說若舞得不如故皇后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姐妹隨興即可,不必較真的。」

  欣貴嬪本是為我抱不平,反叫曹婕妤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賭氣扭了臉再不理她。

  原本獨斟獨飲的華妃出聲道:「既然不能舞就不要舞了,何必勉強?故皇后曾一舞動天下,想來如今也無人能夠媲美一二了。」說罷再不發一言,仰頭飲下一杯。

  這話明明是激將了。心內一陣冷洌,前後已想得通透。若是不舞,難免招人笑話說皇帝新寵的甄氏平平無才,浪得虛名,失了皇家的體面。若是舞,舞得不好必然招人恥笑;萬一舞得好博得眾人激賞,今日倒是大占風光。萬一有一日不順帝意,怕是就要被別有用心的人說成是對先皇后的不敬。當今皇后是故皇后親妹,皇上與故皇后少年結縭,恩愛無比,若是被人這樣誣衊,恐怕以後在宮中的日子就難過了。

  皇后聽得再三有人提及故皇后,臉上微微變色,只看着玄凌。見玄凌若有所思,輕聲道:「《驚鴻舞》易學難精,還是不要作了,換個別的什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