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娛之當男神變成忠犬僕人 - 第12章

林綿綿

  小蘇低頭,沉默不語。

  

  權志龍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小蘇打開小盒子,裡面是一枚戒指,很好看,很耀眼,就像他的眼睛一樣。

  

  「我……我也……喜歡你。」就在權志龍打開門的一剎那,突然聽到小蘇的囈語,他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來,小蘇看着他,小聲道,「我也喜歡志龍,小蘇喜歡志龍。」

  

  能不能讓她自私一會,哪怕一秒,她真的,真的很想說這句話。

  

  1934年3月3日。

  

  …………不說了,我要去洗個涼水澡平復一下激動的心情。

  



20



  小蘇和權志龍並沒有在承州多呆,兩人就包袱款款趕緊回了上海。小蘇明白,她在承州無法為慕容灃解決任何問題,她只能是他的負擔。上海灘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除了黑幫還有各路人馬的暗自交鋒,百姓們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戰爭來臨前的黑雲。閒逸得有些不像話。小蘇和權志龍在街邊一家花店買花,三姐是那種喜歡將日子過得永遠比前一天要好的人,每天都要在客廳里放上一束花,她和方嫂在院子裡弄了個池子,裡面養了很多魚。

  

  上海灘最近多了很多日本人,權志龍有些莫名的不安。在回來民國之前,他特意了解了一些中國的近代歷史,即便這不是他的國家,但是,歷史書上的那些殘忍照片,以及人命跟螻蟻一樣的隻言片語,真的讓人心驚。他無法不擔憂。

  

  就在權志龍不知道該怎麼和小蘇說自己的擔憂時,杜月笙派大兒子杜維潘過來了,杜維潘臉色有些沉重,就是替杜月笙捎口信的,希望他們能夠搬回杜公館,即便不住在杜公館,也希望能住進杜家在法租界的房子。杜維潘以為小蘇會拒絕,一臉鄭重道,「五小姐,希望你能認真的聽從父親的建議。家父和老督軍是有過生死之交的摯友,他把你還有三小姐都當成了責任。」

  

  小蘇坐在沙發上,旁邊放着一份報紙,她看着杜維潘笑了,「我知道,容我們收拾兩天,我會和三姐去貴府,大概又要叨擾杜伯伯了。」杜維潘對於小蘇爽快的答應,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他知道五小姐一向都是拎得清的人,只是,這麼好的五小姐註定跟他無緣。想到這裡,杜維潘臉上閃過一絲落寞。如果,如果他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如果父親點頭了,他不會這樣輕易的放下心中執念的。

  

  杜維潘離開之後,小蘇帶着權志龍去樓上找三姐了,最近寶寶有些輕微的發熱,三姐急得不行了。無法離開孩子一步,不過杜維潘這次過來主要見的是小蘇,杜家的人和小蘇相處過一段時間,都知道其實現在做主的是五小姐,而非三小姐。

  

  「三姐,這兩天我們準備一下,要搬去杜公館了。」小蘇認真洗了手才過去摸摸寶寶的額頭,他已經好多了,三姐茫然的看了小蘇一眼,權志龍上前扶三姐坐了下來,笑着安撫道,「杜家那邊念着咱們,就是過去住一段日子,三姐,你別想太多了。」在上樓之前,小蘇和權志龍就約定好了,絕不告訴三姐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三姐是個伶俐人,但是她現在有了最大的牽掛,對於任何風波,想來根本無法坦然的接受罷。他們只會告訴三姐,她最願意相信的一種可能。

  

  三姐看了看小蘇,然後又看了看權志龍,臉色有些發白,但是還是點了點頭,用帕子擦了擦寶寶嘴邊的口水,低低道,「知道了,你們這幾天也不要上街了,廚房裡還屯着好多菜呢,不能浪費了。」小蘇和權志龍對視一眼,其實三姐什麼都知道,只是,她就如他們希望的那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像真的只是去杜公館做客一樣。

  

  小蘇和權志龍坐在院子裡乘涼,甚至能聽到孩子們打鬧的笑聲,整個院子只點燃了一盞花燈,浮在池子上,發出微弱的光芒。小蘇突然開口問道,「志龍,如果,如果明年我們都還在,我讓哥哥送你出國,好不好?其實國外挺好的,可以見識到很多東西。」如今,上海灘馬上就要變天,她都知道。在來上海前,哥哥就說過,等承州的境況好一些了,他就會送她還有三姐以及寶寶還有志龍出國。她就好像之前無數次一樣,裝作什麼都不懂點頭了。她會送三姐還有寶寶到安全的地方,也會保志龍平安,唯獨,她自己不會去。

  

  她不是胸懷大任的人,國家現在勢同水火,她都知道,可是她沒有辦法去改變現狀。三姐已經完成了屬於三小姐的使命,她已經將自己的婚姻還有幸福全部賠進去了,如今,三姐也算是劫後重生,她希望三姐一輩子都好好的。可是她呢,她能夠心安理得在國外享受着和平,讓哥哥一個人擔着江北六省的擔子嗎?她不能。她也做不到。即便是當年父親的姨太太,在父親上戰場時,也是她們在撐着這個家,她是父親最為疼愛的女兒,怎麼能看着哥哥一個人去承擔父親的心血和驕傲呢。

  

  權志龍聞言,滿臉笑容頓時僵住,慢慢攥緊拳頭,寂靜的夜空中只能聽到他極力裝作平靜的聲音,「你呢。」其實他漸漸地已經能夠明白小蘇骨子裡的那種責任感,與生俱來的,慕容家在江北六省有着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威望,甚至,他們都相信,只要有慕容家在,只要有四少在,他們就什麼都不怕。也是這種責任感,才會讓當年的三姐即便滿心不情願即便滿腹委屈,仍然嫁給了不願意嫁的人。即便小蘇什麼都不能為他們做,但是她放不下他們,無法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平安,而視若無睹那麼多人性命垂危。

  

  小蘇笑得雲淡風輕,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樣,「我啊,還是覺得祖國最好,還是覺得中國的天最美。」權志龍就是因為明白小蘇,所以說不出和以前那樣勸慰的話,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我這條命都是你救來的,以後就死纏着你了,你幹嘛我就幹嘛,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的放不下,那些放不下我會和你一起承擔。

  

  我會帶你走的,但是不是現在。因為我不想你背棄骨子裡的責任。

  

  小蘇眼眶一熱,低頭不語,半晌之後,她抬起頭堅定的看着權志龍道,「我突然沒由來的覺得,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救你來我身邊。」其實她一直都覺得非常孤單,父母親還在世時,因為她身體不好,一直對她千依百順,從來沒有大聲對她說過話,童年的時候,其實沒有玩伴,總是一個人看書或者陪在母親身邊。三姐和哥哥雖然疼愛她,但是終究還是把她當成小孩子,還是把她當成那個身體不好風一刮就會生病的小蘇。直到志龍來到她身邊,起初她真的只是出於好心,可是漸漸地覺得每一天都很開心,也會忍不住的想要像他說的那樣,只為自己而活,自己開心肆意就好,是志龍讓她接觸了從未感知的世界。當他出事不見的時候,她才恍然明白,不是她救了他,而是他救了自己。救了那個孤單的自己。

  

  權志龍突然就覺得憑着小蘇的這句話,他即便拋棄了現代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杜公館沒呆多久,戰爭就全面爆發了。

  

  日軍向上海大舉進攻,幾乎所有的鐵路都被封鎖,小蘇等人根本沒法和慕容灃取得聯繫。法租界是日軍不敢觸碰的地方,雖然暫時處於平安中,但是每天都能聽到炮轟聲,上海似乎成了人間地獄一般。大批市民慘死,橫屍污水中,即使不去看,仍然能夠聽到上海在哭泣。沒有多久,日軍再次炮轟上海火車南站,有將近兩千人,其中大多數都是婦女和兒童,在報紙中,被炸的景象觸目驚心,鐵軌上,月台上到處躺着被炸傷的人,斷肢殘體處處皆是,還有人想掙扎站起來,死傷人數達1500多人。

  

  權志龍覺得即使身體裡流的不是中國人的血,但是他覺得自己能夠聽到那些孩子,那些手無寸鐵之力的婦孺們在哭,日軍就像是毫無憐憫之心的野獸一樣,殺戮無防禦能力的百姓。沒有感受過戰爭的人,永遠不會理解歷史書中的文字有多麼蒼白。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後世,中國人對於日本參拜靖國神社,甚至篡改教科書是那麼的憤怒。

  

  中國地大物博,僅僅只是他能看到的上海就能讓人想起地獄一說,更別說其他的地方了。

  

  如果後世日本能親眼看到這些場景,他們還能拍着胸脯毫無愧疚之意的篡改教科書嗎?他能透過這些殘忍的景象看到自己的國家如今處於怎樣的水火中,曾經小時候聽老人說過,日本人多麼多麼殘忍,跟禽獸沒有任何區別,當時他只是覺得有些誇張了。現在想來,完全沒有誇張。

  

  他們國家的教科書上也有那些照片,當時只覺得看着不忍,所以每次都是草草翻過。權志龍想,歷史從來不是用來被遺忘的,而是用來謹記的。

  

  小蘇看着那些報紙,眼睛都紅了,雙手抓着報紙,骨節處泛白,極力的壓抑着內心的憤怒,「志龍,你能聽到這些人都在哭嗎?明明他們沒有任何殺傷力,可是受傷的總是他們。你能看到嗎?那裡面!那裡面還有孕婦!」從來沒有這樣一刻這麼憤怒過,憤怒那些闖進自己國家的禽獸。

  

  權志龍也覺得心裡難受,日本人的臉漸漸變成了散發着噁心氣味的野獸。

  

  就連方嫂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即便那些人他們不認識,可是,這一刻都是他們的親人,都是同胞。看着同胞慘死,憤怒就像是達到了最頂點一樣。

  

  1933年9月1日。

  

  今天你們殺戮的人,都是你們子孫日後的災難。你們以後會比這要痛苦千倍萬倍。上海在哭泣,以後日本將痛不欲生。原子彈等着你們,拜拜。

  



21



  權志龍沒有經歷過如此真實的戰爭。死亡似乎觸手可及。每個人都心驚膽戰的活着,努力的呼吸着,就好像下一秒就會斷氣一樣。日本人徹底毀了這所城市的安寧。每個人臉上都是愁雲慘澹,漸漸地變得麻木起來。

  

  11月12日,中國軍隊撤離上海,日軍在上海為所欲為。杜公館還是比較平靜的,也是在這個期間,權志龍才真正的感覺到杜月笙的強大。杜公館依然每天太平,只有大太太偶爾戴着佛珠念叨一聲阿彌陀佛。杜月笙的幾房姨太太心照不宣的在小佛堂里念經,仿佛這樣,上海的太平就會到來一樣。慕容灃的消息也只能從報紙上看到,似乎,不好,承軍腹背受敵,慕容灃陷入困境。小蘇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他知道,小蘇現在是迫切的想要回到承州,可是她不能,小蘇一向懂事,不欲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這裡的每個人其實都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除了權志龍,他是在和平時代長大的,對於戰爭的概念非常模糊。戰爭籠罩在整個上海灘,權志龍覺得被這種死亡即將到來的氣息給憋得喘不過氣來了。他現在每天都將四少給他的那把槍揣在身上,這是一種對危險的預知。這天晚上他完全睡不着,只好起身走出杜公館,準備在法租界晃悠晃悠的。

  

  日本人還是不敢在這裡放肆,但是他們好像故意要挑起事端,故意挑釁,權志龍看到不遠處有幾個日本人罵罵咧咧的,然後轉身準備離開,只罵一聲晦氣。權志龍剛走出幾步遠,就聽到小女孩不停的哭喊,在寂靜的夜裡,這種哭聲有些滲人,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咬牙轉過頭小心往前走去,只要幾步的距離就出了法租界。

  

  這一天晚上月光特別的亮,照在權志龍的側臉有種殘忍的感覺。一個看起來不足十歲的小女孩被一個日本人壓倒在地,打着補丁的裙子被撕爛扔在一旁,日本男人嘴裡發出□□的笑聲,小女孩還很小,根本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麼,只是本能的畏懼,本能的抗拒着。她就像是破碎的洋娃娃一樣任由日本男人擺弄,小女孩的掙扎對於男人來講,好像更加有趣了一點。即使來到民國,即使見過那麼多在現代不曾見到的光景,但是他的心還是向着光明的,他甚至還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和平時代不久後總會到來的。

  

  這一刻,他的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陰着臉拿出槍,按照四少教他的方法,仿佛四少就在身邊一樣,他完全就是個好學生,砰的一聲,日本男人的笑聲還有動作戛然而止。小女孩茫然的看向他,眼裡完全失去了希望。權志龍呆呆的看着手裡的槍,感覺臉上有些涼涼的,他木然抬起手往臉上抹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潸然淚下。

  

  恍然明白,在這個時代,法律是沒有用的,甚至壞人也無法得到制裁!他想起了四少說的那句話,在這個時代制服敵人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他!不留一絲餘地的殺了他!他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比如只是打暈他,可是有用嗎?會有人來懲罰他嗎?不會。他明天依然會對着其他的小女孩這樣,依然會有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受到最嚴重的傷害。

  

  權志龍帶着沉重的神色走了過去,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小女孩身上,看着日本男人腦袋被打開花了,鮮血直流,似乎在臨死的前一刻他還在享受着弱小掙扎的快感,臉上還帶着讓人厭惡到骨髓里的笑容。小女孩的眼睛有些失神,然後半晌之後終於嚎啕大哭起來,帶着血痕的手指緊緊抓着西裝外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娘死了!我娘被他殺了!娘……娘她不讓我出來,但是我害怕!我好怕!」

  

  他探出手滿臉悲憫的用粗糲的手指擦了擦小女孩奪眶而出的眼淚,然後扶着她起來,她膝蓋已經摔爛了,正在突突流血。即便這個小女孩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權志龍心裡難受得跟針扎一樣。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小女孩背了起來,然後迎着月光走向大街,「告訴我你家在哪裡?哥哥送你回家。」

  

  小女孩趴在他背上哭了一陣之後,有些模糊不清的告訴了他一個大概的地址。

  

  權志龍聽了之後不免一愣,這是他去年被許文強救下之後住下的地方,雖然只住了一個晚上,但是他印象很深。

  

  緊緊關閉的大門,牆壁上掛着生鏽了的信箱。權志龍敲了敲門,緊接着聽到一陣腳步聲,屋裡點着煤油燈,有些暗,權志龍什麼話都沒說,將孩子放了下來,滿臉複雜的看着許文強道,「這是你們這裡的孩子嗎?」一個中年男人滿臉心焦的沖了過來將小女孩抱在懷裡,「怎麼不在家好好呆着?」

  

  小女孩撲向男人,嚎啕大哭,「阿爹,娘死了,娘她被日本人殺了!」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讓男人險些摔倒在地,他抱着女孩哭得有些讓人動容,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男人有滿肚子的話要問,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提刀殺光了日本人,可是在孩子面前,他都忍了下來。

  

  權志龍握緊雙拳,語氣有些冷,「現在什麼世道,不要再讓小姑娘一個人在家了。」說完之後他就準備離開了,許文強叫住了他,「謝謝。」權志龍沒說話只是頓了頓,然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