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人生 - 第5章

可大可小

  「你知道這書的一頁紙值多少錢麼?」吳文古被氣笑了,坐在她旁邊,又說道:「至少抵你一年的工資,你再看看這本書有多少頁?恐怕你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一頁紙抵我一年的工資?這是金子做的不成?」吳可心知道南嶽舊稿可能會很貴,還沒想到會這麼貴到這個程度。她現在一年的基本工資,不足萬元,加上各種獎金福利,也不過一萬出頭。可是現在一頁紙,就抵得上她一年的工資,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一頁宋版書一頁金,宋版書還真比黃金還貴,你別看小小的一本書,價值至少在百萬以上。」任志偉說道。

  「什麼,一百萬?!!!」吳可心蹭的一下子彈了起來,一臉驚愕的說。她雖然生長在考古世家,可到這一代卻不想再跟枯燥的考古打交道,所以對古玩的關注度自然沒那麼高。她以前任志偉所說的貴,只不過幾百最多幾千罷了。

  「這還是我的估計,如果讓嚴老出價的話,恐怕還得加幾十萬。」任志偉說道,他所說的嚴老,大名嚴禮強,是潭州有名的收藏愛好者。眼力好,資金雄厚,只要是好東西,最能出得起價。

  「先不要通知嚴禮強,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南嶽舊稿是宋刻本,想盡千方百計,也會收藏。」吳文古叮囑道,現在這本書如何處理,還沒有統一認識,如果貿然散布消息,那他跟任志偉都別想清靜了。

  

  第十三章

一諾千金

  

  「小於……立飛,於立飛!你給我站住!」任靜天去追於立飛,可是於立飛腳下生風,他在後面小跑着追,一直到院子外面才喊住。

  「任所,你別勸了,我還是先走吧,免得吳爺爺為難。」於立飛停住身子,轉過頭來,淡淡的說道。不管南嶽舊稿有多貴,既然承諾送給吳文古,就不能再收回來,否則以後自己還如何做人?

  「小於,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叫任哥。你要再喊任所,那就是瞧不起我了。」任靜天佯裝嗔惱的說,於立飛的性格他很欣賞,但南嶽舊稿實在太貴重,換成任何人,都不會輕易收的。

  「任哥。」於立飛輕輕喊了一句,雖然有些拗口,但感覺卻跟任靜天親近了不少。

  「這就對了嘛。你現在還不能走,否則讓吳爺爺為難呢,還是上去坐會吧。」任靜天拍拍於立飛的肩膀,微笑着說。

  「任哥,這本書本來就是買來送給吳爺爺的,不管他怎麼處理,我都沒有意見。」於立飛說道。

  「小於,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這本書的價值?」任靜天問,宋刻本的價值無可估量,如果換成自己,讓他就這樣放棄,絕對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可是看於立飛的表情,卻很輕鬆,真的就像是對待一本只值五十元的書一樣。

  「我知道這本書很貴重,但不管有多貴重,既然買的時候是準備送給吳爺爺的,現在自然不能反悔。」於立飛說道,書有價,人情無價。如果因為南嶽舊稿很貴重,就收回來,別人會怎麼看自己?就算別人能夠諒解,但他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的。

  「你真是這麼想的?」任靜天很是意外,現在的人,能不為金錢所動已然很少見了。像於立飛這樣,原本就是他自己的錢,而且還是上百萬的錢,竟然能視若無睹,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於立飛是那種大富豪,家裡的錢多得幾輩子都花不遠,倒也無可厚非。可現在於立飛連基本生活都無法保障,這樣的舉動就不得不讓他有些欽佩了。

  「當然。吳教授昨天幫了我,還要給我找工作,感謝他是應該的。還有任哥你,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好好感謝。」於立飛誠懇的說。

  「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你要感謝還是感謝吳爺爺吧。」任靜天微笑着擺擺手,昨天他之所以會讓於立飛離開派出所,主要是因為吳文古想讓他去博物館當保安。對一名保安來說,如果在派出所有檔案,那顯然不是件好事。

  而今天於立飛的做法,卻讓他完全改變了看法。面對金錢而不為所動,這樣的人現在幾乎已經看不到了。於立飛不但贏得了他的好感,而且還贏得了他的尊重。

  「幫我的人,總是要感謝的。」於立飛說道,雖然他能力有限,可是只要是幫了自己的人,肯定不會忘記。當然,如果誰要是對他使壞,自然也會刻骨銘心。

  「立飛,我聽說吳教授想安排你到博物館當保安?如果你覺得那邊不如意,也可以來派出所。別的不說,當個安排你當個聯防隊員還是可以的。」任靜天說道,於立飛的身手不錯,最重要的是,於立飛不為金錢所動,又疾惡如仇的性格,很適合擔任這項工作。

  「謝謝任哥,以後如果我混不下去了,肯定會來投奔你。」於立飛感激的說,聽說要安排自己在博物館工作,他很是高興。那裡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如果能在裡面工作,他非常樂意。

  「這樣吧,我先帶你去博物館,你還不知道吧,可心她爸是市博物館的副館長。有他一句話,你的工作不是個事。」任靜天說道。

  「好吧。」於立飛點了點頭。

  潭州市博物館旁邊的廣場,每逢周五、周六、周日有古玩集市。於立飛跟任靜天趕到博物館的時候,雖然頂着烈日,但集市還沒有散場。當然,也有些頂不住陽光強烈照射的,提前回了家。剩下的,也大都在樹蔭下、亭子邊上。

  任靜天一到古玩集市,馬上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於立飛一直覺得他很威嚴,可是現在覺得,他還是個孩子。一到這裡,馬上就忘了帶自己來的目的。一見到古玩攤子,馬上就蹲了下去,東瞧瞧西看看。拿在手裡嘖嘖有聲,但看了一會,又輕輕放下。所謂內行看門道,內行看熱鬧,任靜天此時看的就是熱鬧。

  「任哥,你看上哪樣了?」於立飛蹲到他旁邊,輕聲問。

  「多看少問。」任靜天一副內行模樣,叮囑道。

  於立飛不再吭聲,只是把任靜天拿過的東西,也一樣一樣的摸一下。現在他已經大概知道自己有了一種特別的能力,只要一摸到物件,如果腦子裡馬上能出現這件物品的立體圖,就可能是有價值的東西。換句話說,如果腦子裡能出現,那肯定是真古玩。

  可是他把滿攤子的東西都摸了個遍,結果一樣真的也沒有。摸完之後,於立飛悄悄站了起來,躲到一旁的樹蔭下。樹蔭下也有個古玩攤,於立飛也不好意思光站着,手掌在古玩上慢慢的撫摸過去。可是讓他奇怪的是,沒有一個有感覺的。

  忽然,於立飛被旁邊一家古玩攤一件東西吸引了。他走過去,用手一摸,果然,腦子裡馬上出現了這個東西的立體圖形。

  這個東西就像家裡醃菜的罈子,但不大。而且上小下大,上面十一二公分,下面十五六公分,高不到二十公分。但是沒有壇沿,有八片伸出來的輪片,他提了提,倒也好使。

  「老闆,這個罈子多少錢?」於立飛問,老闆四十來歲,皮膚黝黑,挺着個肚子,如果沒看清長相的人,還以為是個孕婦。

  「什麼罈子?這叫出戟蓋罐,可是個老物件了。」攤主姓朱,大名朱托,人稱豬頭。在古玩市場旁邊的有個店鋪,但碰到集市,就會拿些東西來擺攤。

  「我怎麼覺得像新出來的呢。」於立飛笑着說,這個出戟蓋罐看上去很新,就像是剛燒制出來似的,或許這樣,擺在這裡才無人問津。

  「小於,看上東西了?」任靜天看起來之後,發現於立飛不見了,環顧四周,發現他竟然看上東西了,而且還跟攤主在談價。

  

  第十三章

古玩行里的規矩

  

  任靜天的眼光比於立飛要高得多,他見於立飛指向那個出戟蓋罐,順手就拿在手上,仔細的看着。該罐通體紋飾用釉里紅繪製,腹部上肩處有八隻對稱的出戟輪片,每隻輪片上均畫蓮紋。

  腹正中畫蓮紋和梵文,造型獨特,這是佛教做道場的時候使用的禮器。瓷器上面寫着古印度的梵文,罐內底心和蓋內心寫有五個漢字篆書「大德吉祥場」,意思是能夠消災去難,吉祥如意。大概是窯溫偏高,罐內部釉里紅髮色暗紅,稍有飛紅和暈散現象。

  俗話說青花為貴,釉里紅為最。此罐釉面為青白釉,釉下氣泡疏朗明亮。此罐胎體厚重,器底露胎處可見火石紅及胡麻點,胎足手感平滑。此罐目前在國內很少見,最著名的青花的收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院,和該器題材一樣。

  但任靜天也深知,現在的仿製品實在太多,如果在地攤上也能見得這樣的東西,那他也不會打那麼多次眼了。自己打了眼,上了當,也吸取了教訓,總不能讓別人再打眼、上當吧。當下他心裡拿定主意,不能讓於立飛也上當。

  「小於,這東西很普通,又占地方,你買來幹什麼?」任靜天說道,古玩行的規矩很多,比如說於立飛現在跟攤主在談這件東西,他就只能在旁邊看着。就算他跟於立飛是朋友,有些問也是不能說的。

  古玩市場承襲了自古來的傳統,就是以地攤為主,攤床為輔。很多人第一次去古玩市場的感覺就是又髒又亂,到處是人,賣啥的都有。通常逛地攤的時候要注意一個規矩,就是在走路的時候。

  如果你走進一趟地攤,突然想離開,那就要請你繼續向前,或者向後從地攤口出去,可別因為人家攤子小一腳跨出去。這樣做主要有兩個問題,首先之種行為是對人家的不尊重。其次也是最主要的是,古玩行賣的都是特殊商品,這些商品都是「無價」的。這裡的無價是說價格不好衡量,不是無價之寶的意思。一但你要是給颳了碰了就不好說了,古玩行里經常能見到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多數是因為給碰壞了東西。

  到了一個攤位,開始看東西了,還有一個規矩叫做:「手裡的東西不看不問」。這裡說的手裡不是古玩商手裡的,而是說在這個攤位上其他買家、看官已經拿在手裡的東西不要看,也不要問。

  很多新人不了解這個規矩,到了一個錢幣攤子,看別人正拿着一本子錢幣在那看,就湊過去也看,一眼看到個喜歡的,就上去拿人家本子說:「哥們,讓我看一眼這個」,這個時候如果人家客氣的話,會對你說:「請等我看完你再看」,如果不客氣可以直接罵你不懂規矩。

  如果等別人看完了,最好等賣家把東西收回去以後,你再從賣主手裡要來看,最好不要從上一看官手上直接拿,這樣做主要是因為有些看官手腳不乾淨,好偷東西,如果他拿了東西後把剩下的交到你手上,你看完一還,賣家發現少了東西你就說不清楚了。

  當你前一個看官已經選好了幾樣東西拿在手上,正和老闆討價還價的時候,如果你在現場請保持安靜,有一些好事的,看有人講價就過去問「買什麼了,讓我看看」。或者直接問老闆:「你這個東西到底賣多少錢啊」。

  這樣都是不可取的,因為雙方講價格的時候實際是一個心理較量的過程,你這麼一摻和,弄的人家兩個都緊張,買家會想,這小子幹啥的啊,別是想撬行吧。賣家會想,這人啥意思啊,想搗亂啊,要是把那個買家擠兌走了,我東西賣誰啊!

  古玩行業里,還有一個江湖大忌,那就是:當有買家已經選好東西和老闆講價的時候,假設一個東西老闆要價1000,買家還到800,在人家僵持不下的時候你如果奏上去,對老闆說:「老闆,這個東西1000我要了」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如果當時你遇到的賣家那個老闆也是懂規矩的,就會一口回絕你,甚至會按800的價格賣給那個買家。

  除了看東西的規矩,還有買東西的規矩。古玩行內有句話:「出價不買,行內大忌」。不跟賣家還價既止,一旦開了價,如果賣家同意了,那就得買。要不然遇到脾氣火爆的,鬧出人命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除了看東西、買東西的規矩,還有退貨的規矩。玩古玩沒有不買假貨的,買假貨也沒有從來不退貨的。買假和退貨,始終伴隨一個個新手從幼稚走想成熟。

  古玩是特殊商品,任何一件東西在轉讓時都伴隨着真假問題,價格問題等等。在老輩古玩行里,一般的規矩是買賣全憑眼力,真假各安天命,東西出了門真假好壞一概不再負責。現在的古玩行里給退與不給退不是絕對的,一般看買賣雙方的手段如何,一般情況下,買了假貨,並已經經多位行內人士確認為假一般找到原主,應該給退,不過退款額一般都只是全部價格的90%-70%(按雙方協商)。

  如果東西是真的,買家買了以後後悔了,賣主有權不退。東西無論真假,買主買回家後給清理,修復,或損壞了的,也就是不能再保持原樣,一概不退。

  此外,還有鑑定的規矩。買到東西拿去給眼力好的朋友過過眼是很平常的事情,不過這其中也有規矩。

  如果幫你過眼的人和你關係很好,是很熟的朋友那就都無所謂了。如果你買了東西不清楚好壞又拿去給不是很熟悉的行家鑑定,就要注意幾點:首先,就是不要輕易拿自己不能斷行的東西給不熟的朋友看,看的話也不要執意要對方給你的東西做決定。

  因為對與一個水平好的藏家來說,鑑定一個東西並不困難,難的是是否應該把結果告訴東西的所有者。因為如果這個東西是假的,買家可能憑藉你的結論去退貨,如果賣主知道是你給鑑定的那你就得罪人了。

  其次,當你去退一件贗品的時候,不要拿給你鑑定的人做說辭,如「某某都說這個東西是假的,你快給我退了吧」。這類不明智的舉動通常會得罪很多人。首先你讓賣家知道了給你出主意的人是誰,同時也讓他感覺他賣你假貨的舉動行里人都已經知道了,這樣原本能給你退的東西也不退了。

  最重要的,這樣做,讓幫你的人感覺你把人家出賣了,以後也不會再幫你看東西。最後,如果事情鬧的很大,其他古玩商會認為你是一些反覆無常的人,習慣買了東西就退,以後也不會有人願意拿好的東西賣給你。

  「任哥,我買着玩呢。老闆,你出價吧。」於立飛笑着說。

  

  第十四章

古玩行的暗示

  

  任靜天一聽於立飛問價,急得直跺腳。可是他對古玩行的這些規矩,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既然於立飛在跟攤主談價了,他是不方便插嘴的。他暗暗決定,等會得把古玩行業的一些規矩,好好的跟於立飛說說才行。

  「這個東西昨天有人看了,人家出了一千二,我都沒賣。」攤主朱托眼睛雖然望着於立飛,可是任靜天的神情他瞧得真切。他心裡暗暗得意,只要對方知道規矩就好。

  朱托說的是古玩行的暗示,古玩行的暗示很多,比如說:逛市場看東西的時候,假設進的是一家古玩店,店裡幾個人在談話,一進來看東西,人家不講了,這時候你就要注意。人家有可能是在談一筆買賣,一般是不想讓人知道的。

  如果幾個人直盯盯的看着你,你就要知趣的出門,如果你意識不到,人家會近一步暗示你。比如你看個東西問個價,人家會直接告訴你這東西不賣,問另一件東西,依舊回答不賣,那就是很明顯的要請你出去啦。

  買東西講價的時候如果賣主說:「這東西剛才那人給我150我都沒賣」,那實際上他就是暗示你他要賣你150。同理,如果一個賣家主動拿個東西讓你看,看後主動告訴你:「這東西我是150買的」,實際上他也是要賣你150塊。

  再比如當你剛買了件瓷器,來到朋友的店裡歇着,你朋友問你:「買什麼了?」你答:「買了件瓷器」,同時把東西遞到朋友手上。朋友又問「誰家買的啊?」你答:「老王店裡」。朋友又問:「多少錢」?你興致勃勃的答:「3000!」,然後發現朋友雙眼望着門口,或者開始拾掇東西,就已經說明東西買貴了,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問價格是否合適之類的話。

  還有,如果某人剛買了件東西急於想知道真假好壞,找了個行里的朋友,主動給人看,並讓人給斷斷真偽。以下幾種情況均屬於壞消息:對方看後還給你,一句話也不說走了;對方看後還給你,開始和邊上的朋友聊天;對方看後還給你,然後開始問你買這個東西的經歷,比如,從誰那買的啊,多少錢買的啊,啥時候買的啊等等;對方看後還給你,然後開始絮叨自己歲數大了,眼神也不如從前,記憶力也不好……;對方看後還給你,然後對你一笑……

  「二十賣不?」於立飛問,他不管這東西值多少錢,只根據自己口袋裡的實際情況來購買。早上買了南嶽舊稿之後,他現在身上加起來只有百來塊。他買這東西,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送給任靜天。他做人的原則,寧可自己吃虧,也不想占別人便宜。如果別人占他的便宜,卻是最無所謂的。

  「哪有你這麼砍價,你這不是成心搗亂麼。」朱托差點被於立飛的話噎着,原本他還想撿個便宜,但沒想到於立飛看着本分,可是這齣價,實在讓他接受不了。

  「老闆,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就你這樣的罈子,在我老家,二十塊錢能買一對。」於立飛振振有詞的說。

  「你那是陶瓷,我這是瓷器,古董!能是一回事嗎?」朱托說道。

  「你這是唐宋元明清哪代的?我看倒像是二十一世紀的。」於立飛說道,他剛才在旁邊見人跟攤主談價,根本就沒有底線的,一千塊錢東西,幾塊錢也能買走。

  「這哪能呢,我這東西收上來,天天擺在這裡,總得讓我賺個子腳力錢吧?」朱托訕笑着說,他雖然也算是個古玩商,可卻是半路出家。最開始的時候,他的職業是殺豬。而且,當時他的肉攤,就在古玩市場不遠。

  殺豬是一個古老的行業,水滸傳中的鄭屠身在宋代,已經是很專業的屠戶了,這個平凡的行當,純手工操作,上千年來,進步似乎不大。

  朱托個頭矮小,雖然身上頗有點肥肉,要做殺豬的營生,還是有些先天不足。怎麼這樣說呢?因為殺豬多是力氣活,隨便一頭豬抓起來就要二百多斤,比他自己要重多了;殺豬人如果膀大腰粗,有把子力氣,干起活來一定輕鬆得多。而朱托殺豬,短胳膊短腿太吃力,每次都得使出吃奶的勁,才勉強把豬變成豬肉。

  當然,憑他狡猾刁鑽的性格,做個殺豬的奸商未為不可,可惜殺豬賣肉的行當,競爭尤其激烈,而且哪一個的奸猾都夠勁,所以單憑耍點小心眼兒,也不好站住腳。朱托偏偏經營不善,不得不放棄了血腥的行業。隨後,他湊起全部本錢,在橋下開了間煤鋪子,軋煤球。

  要說靠着賣力氣,軋了煤球賣,沒什麼不可以,勞動人民嘛,就得幹流汗的行當。雖說軋煤球也需要力氣,但總體上比殺豬輕鬆多了,所以朱托倒不吃力。正當他想塌下身子大幹一場,積點家業時,又遇到了他萬萬想不明白的困難。啥困難呢?還得從他所乾的行業說起。

  想必大家都知道,煤球是用來生火做飯或取暖用的,在某個時期對人們的生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當然煤球生意也有過相當輝煌的時期,那時候拉了煤球賣的攤販多得是,而且國營煤場也專門生產煤球賣。可那個好時候,朱托沒趕上,失去了發財的大好良機。

  朱托想起軋煤球的時候,正是灌裝煤氣早已普及,逐步走向天然氣、暖氣進家的社會大發展時期,因為煤球與人們的生活需求背道而馳,所以成了夕陽產業,這回不能說是朱托不努力,怪他倒霉,誰讓他腦子裡滿是糨糊,沒看懂形勢呢?

  眼看着生意越來越清淡,朱托處在鬱悶中,整天蔫頭耷拉腦的為生計憂慮。那是朱托人生最黑暗的時期,做事無精打采,只能看重太陽唉聲嘆氣。跟他一樣矮小的老婆拿不出主意,陪着他一起發愁。

  常言說的好,老天餓不死小家雀兒,朱托一家在幾乎絕望的邊緣看到了轉機。他突然想起賣豬肉時,就在不遠處的集市上,有好多人買賣古董,聽說那是很賺錢的買賣,裡面有的是花不幾個子卻賺了大錢的活生生的例子。就這樣,朱托終於下定決心,做古玩生意。

  剛開始的時候,他經常下鄉收貨,收了之後,就到古玩市場來擺攤。初來乍到,狗屁不懂,到村里大聲吆喝,見什麼買什麼,誰知幾天下來,竟然運氣出奇的好,老是碰上好東西。他做過生意,又天生的奸詐,賣起東西來,更是精明。

  頭幾年的時候,農村里東西多,市場上幾乎沒假貨。朱託買貨分不清叫啥東西,一通混叫,好在買的大多數是古董,也沒人跟他計較。他來價不貴,擺攤前先到攤上轉一圈,看看別人的攤子上,是否有差不多的貨,仿着人家再喊價。朱托初戰告捷,竟然賺到了不少錢。家裡的開銷夠了,還有結餘。豬頭那個樂啊,自信滿滿,眼裡看到的古玩行鋪滿了金子。

  因為太過自信,所以在古玩市場租了間鋪子,這攤子大了,他自然就不能經常下鄉鏟貨。而且這幾年,農村裡的人也開始精明起來,想要再用低價收貨,已然很難。就算收到,也很有可能是新訪。以他的學識和眼光,能買個舊訪,已經是燒高香了。打了幾次眼,再走了幾次寶,他的店子自然維繫艱難。

  現在更是什麼貨都上,碰到集市的日子,他就出來擺攤,平常的時候,也下去鏟貨。只不過,他的好運氣似乎用光了,這幾年想賺個開銷錢,都有些難了。這個出戟蓋罐,就是他從一個專販瓷器的販子手裡收的,當時二十幾件貨,大大小小,新新舊舊,不過幾百塊錢。他已經賣了幾件,本錢早就回來了,現在是賣一件,就賺一件了。

  「要不二十五?」於立飛還有不鬆口,他每一次開口,都得算計着口袋裡的人民幣,雖然吳文古答應安排進博物館,可是發工資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這段時間自己總得吃飯吧。

  任靜天在旁邊看到於立飛的出價,雙手抱着,嘴角輕輕向上彎起。這下他總算放心了,於立飛就算再吃虧,也虧不到哪去。現在於立飛跟朱托在談價格,如果於立飛不主動問他,他是不能過問了。

  「如果你真心想要,我給你打個對摺,六百塊。你看看這工藝,再看看這包漿和梵文,絕對值這個價。」朱托一副肉痛的樣子,咬着牙,說道。

  「老闆,你這不是成心賣啊,三十塊,再多我就不要了。」於立飛站起身來,他本錢只有這麼多,不可能全部花在這個東西上面。如果東西實在太貴,只能放棄。

  「一百!如果你願意,就拿走。」朱托實在繃不住了,他擺攤,不是為了收藏,只是為了賺錢。只要有錢賺,不管多少,都是個生意。

  「三十五,如果你願意賣,我就拿走。」於立飛倒不是繃得住,如果身上有錢,他肯定痛快的掏出錢就買下了。

  「我說朋友,我都從一千二降到一百了,你怎麼就只漲這麼一點?要不這樣好不好,八十,咱們成交。」朱托幾乎是哀求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