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人生 - 第8章

可大可小

  如果於立飛是他的生意夥伴,他會非常願意跟這樣的打交道。跟這樣的人交往,無需擔心對方會有狡詐之舉。他覺得,於立飛的性格之中,有跟自己相似的部分。於立飛跟吳文古和任靜天之間的事情,他已經清楚了。他覺得,無論是做人,還是做生意,信守承諾都是最重要的。

  想要做生意,行要學會做人。道理很淺顯,可是很多人未必明白。就算他們明白,也未必能夠做到。

  吳文古和任靜天的推辭,看似是為於立飛着想,可是事實上,卻傷害了於立飛的情感。甚至可以說,是對於立飛的一種侮辱。雖然於立飛很年輕,雖然他現在看上去,也不是很富有,但是每個人的尊嚴,卻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嚴叔,你不會是想打這兩樣東西的主意吧?」任靜天笑着說,他太清楚嚴禮強的為人了,只要是見到好東西,就想請回家去。

  可是搞收藏,不能太急切,很多東西,不是你有錢,就能擁有的。他在古玩市場打了不少眼,可是嚴禮強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損失的,只是自己的工資,這幾年加起來,也不過上萬元。而嚴禮強買到的贗品的錢,足以創辦一家中層企業了。

  「你小子,怎麼說話的呢。」嚴禮強笑罵道,對這兩樣東西,他確實發自內心的喜歡。他這幾年收藏的東西,真少假多,錢扔了他不在乎,古玩行就是這樣,花錢買經驗。可是花了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真正有價值的古玩卻不多,這是讓他最為遺憾的。

  「小於,我確實很喜歡這兩樣東西,但你放心,絕對不會強買強賣。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想,你不是一個逐利之人,東西已經送出去,肯定不會再收回來。這一點,我非常欣賞,男人嘛,就得信守承諾。對這件事,我得說句公道話,吳老、靜天,你們或許是為小於考慮,可是如果換個角度,你們卻忽略了小於的想法,或者說是他的情感。如果這兩樣東西,是我送給我們的,你們還會這麼推辭麼?」嚴禮強笑吟吟的問。

  吳文古和任志偉一聽,頓時沉默了。是啊,他們因為於立飛是從外地來的,因為於立飛還沒找到工作,因為於立飛很年輕,所以自然而然的把他當成了弱者。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將於立飛平等對待,自然也不會考慮於立飛的感情。

  「嚴叔,你會捨得把這樣的寶貝送人?」任靜天詫異的問,他也同意嚴禮強的觀點,從一開始,他就把於立飛當成需要幫助的對象。試想,面對這樣的人,誰會忍心再接受他的禮物呢?特別是貴重的古玩,價值二百萬的古玩!

  「我只是打個比方,我的東西,就算是我破了產,也是不會賣的,除非我死了!」嚴禮強說道,雖然他是半路入行,可是對古玩卻有一種狂熱的追求,他的目標是以後開一間私人博物館。可一直到現在,卻還沒有找到真正的鎮館之物,如果《南嶽舊稿》和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能收藏,以後就算打出私人博物館的名頭,也不會被人嘲諷。

  「小於,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你能把這麼貴重的古玩送人,讓我非常的佩服,因為我自己就做不到。」嚴禮強說,讓他送給別人二百萬,或許很容易。但要讓他把價值二百萬的古玩送給別人,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嚴總,我確實沒有考慮小於的想法。小於,實在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我只是擔心,你以後會後悔今天所作的決定,畢竟你還年輕。」吳文古說道,他覺得嚴禮強說的有道理,自己確實沒有考慮於立飛的想法,這樣三番五次的拒絕,會讓於立飛覺得,自己看不起他。如果是嚴禮強送的,恐怕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說到底,還是自己狹隘了。

  「謝謝嚴總能理解我。」於立飛感激的說,他確實有種被輕視的感覺,不就是一本宋刻本麼,不就是一個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麼,雖然價值百萬,可是自己一樣送的起,也願意送給他們。嚴禮強的話雖然讓他有些難堪,但卻說出了他的心聲。

  「大家的思想統一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吳老,這本《南嶽舊稿》現在是屬於您,您也知道我喜歡收藏,這些人錢花了不少,可是卻沒有收到幾件好東西。至於價格,只要你開口,我絕不還價。」嚴禮強誠懇的說道。

  「嚴總,既然我願意接受於立飛的一片心意,自然不能再出手。你想想看,如果你的一位朋友送了一件非常貴重的禮物給你,你是馬上賣掉,還是鄭重其事的收藏起來?我認為,這本《南嶽舊稿》是我跟小於小龍友誼的見證,不管多少金錢,都無法衡量的。」吳文古緩緩的說道,如果他把南嶽舊稿賣掉,對於立飛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吳老,你可不能這樣。這個見證,放到我那裡,不是一樣的麼,如果你和小於想看了,隨時可看。」嚴禮強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果,完全出乎意料。

  「小任,這個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我出二百萬!」嚴禮強不能強求吳文古,只好退而求其次,馬上轉過頭說道。並且掏出支票薄,只要任靜天點頭,馬上就會給他支票。

  「靜天!」任志偉嚴厲的呵斥道,他生怕任靜天就此答應下來。

  「老任,我跟你認識三十多年了吧?你就這樣對待我?」嚴禮強氣道,好不容易碰到件好灑,結果卻不能擁有,還有比這殘酷無情的事嗎?

  「爸,嚴叔,收藏的目的,不是投資賺錢,而是一種文化傳承,這個道理我早就明白。所以嚴叔,雖然我很動心,可是這個東西同樣不能賣。」任靜天說道,這是他收到的第一件真正有價值的古玩,還是才認識一天的於立飛送的,他更是會倍加珍惜。

  「小任,你有沒有想過,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對你來說,或許是個累贅?你想,價值二百萬的東西,你放到哪裡?放在家裡顯然不安全,雖然你在派出所工作,但家裡未必就不會被盜。放到銀行的保險箱?或者寄存到其他地方?那還不如存到我那裡,我答應,只要你想看,隨時都可以。」嚴禮強誘導的說,既能拿到一筆巨款,又能不讓古玩消失在視線中,絕對是最佳方案。

  「嚴叔,這東西我今天才拿到,我讓我先玩一段時間,如果想轉讓,肯定第一個找你。」任靜天說道,上午在古玩集市的時候,他認為這個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是假的,可事實證明他打眼了,所以借這個機會,他要好好研究一下,甚至還要研究整個明代的瓷器。至於賣給嚴禮強,他已經沒有了這個想法。

  「小任,你家的環境不行,要不行先放到我那裡?」嚴禮強還是不死心,哪怕買不到,天天能看到也是好的。

  「嚴叔,我知道你那裡的條件好,可是我就想隨時隨地都能見到它。」任靜天指着桌上的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笑吟吟的說道。

  「看來我是白跑一趟了。」嚴禮強嘆了口氣,說道。

  「見過即擁有,你能看到這本《南嶽舊稿》和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就已經是機緣了,何必再強求呢。」吳文古說道。

  「吳老說的對,是我唐突了。」嚴禮強感悟道。

  

  第二十三章

安排

  

  吳文古在任志偉家已經待了一整天,如果不是有《南嶽舊稿》和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恐怕他早就走了。對他來說,唯一能夠束縛住他的,也只有這樣的珍品了。於立飛回來之後,他們之間的矛盾,或者說一點小小的芥蒂,現在已經消失於無形。無論是他,還是於立飛,此時都很心平氣和。

  嚴禮強也準備回去,得知吳文古沒車,執意要親自送他回去。

  「這裡我到家,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走回去就可以了。」吳文古微笑着拒絕,如果是回博物館,可能他會接受。

  「爺爺,你看了一天的古玩,還是坐車回去吧。再說現在下雨了,總不能讓我們淋雨吧。」吳可心卻說道,自從任靜天把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拿回來之後,他就一直拿着,簡直對比親人還親。今天他在古玩上耗費的精力實在有些多,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為好。

  「吳老,你應該給我這個機會,以後有很多問題,還要向你請教呢。」嚴禮強說道,如果想成為一個真正的收藏家,不跟這些古玩鑑定專家搞好關係是不行的。雖然他跟任志偉關係也很好,可是任志偉只研究宋代。他對自己的情況很清楚,既然沒有專業的眼光與學識,那跟鑑定專家搞好關係,總是沒錯的。

  「送我回去可以,但你總不能拿一些新仿來讓我鑑定吧。」吳文古笑着說,嚴禮強也曾請他去家裡鑑定過,對嚴禮強的收藏,他做了一句話的評價:全部打包處理給古玩攤主是最好的選擇。

  吳文古突然看到於立飛,想起他的住處可能還沒有解決,就問:「小於,你跟我一道走吧,晚上就住我家。」

  「不用了,我還是自己解決吧。」於立飛笑了笑,說道。他可以在吳文古家住一個晚上,總不能住一個月吧?

  「你自己怎麼解決?」吳文古問,上午於立飛跟任靜天在一起,下午又在潭江邊坐了一下午,找到住處才怪了。如果住小旅館,還不如住以自己家裡。

  「我能應付的。」於立飛說道,他的為性格是,寧願別人來麻煩自己,可是自己儘量不去麻煩別人。

  「好吧,如果有什麼幫助的,一定要開口。」吳文古原本還想勸幾句,可是想到嚴禮強的話,沒有再說什麼。於立飛對《南嶽舊稿》和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的處理,雖然顯得很隨意,但未必不說明於立飛大度。跟他相比,很多人遠遠不如。

  「吳爺爺,立飛晚上就住我家吧。他根本不懂古玩的規矩,我得好好教教他。」任靜天笑着說道。於立飛是個很含蓄的人,很多時候,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比如說《南嶽舊稿》和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的處理上,並沒有把真正的內心話說出來。

  「你教他?可別誤人子弟。」吳文古笑着說,任靜天對古玩也只能算是略知皮毛,屬於一知半解。這個階段的人,到古玩市場裡遊蕩,就像剛學會游泳的人,卻要到深海去暢遊一樣,是最危險的。

  「我只是告訴他古玩的一些常識,別的我也不懂。」任靜天謙遜的說,於立飛一天時間撿的漏,比他一輩子撿的都多。

  「這還差不多。小於,以後如果有什麼疑問,隨時可以來找我。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也算是同事了。」吳文古鬆了口氣,笑着說。他是潭州市博物館特聘的專家,而於立飛雖然只是臨時保安,可也算是博物館的職工。

  「謝謝吳老。」於立飛感激的說,一個人能遇到一個真正的良師,是一輩子的福分。

  「小於,我還是喜歡你喊我吳爺爺。」吳文古覺得於立飛對自己有些生分了,他們雖說才接觸了一天,但是他對於立飛有一種特別的好感。

  「謝謝吳爺爺。」於立飛很自然的改了口。

  「這才對嘛,明天見。」吳文古說道,如果於立飛真的對古玩感覺興趣,他會把自己的所學,傾囊相授。

  「明天見。」

  「吳老,這個於立飛不簡單。」在回去的路上,嚴禮強說道。雖然他是第一次接觸於立飛,可是於立飛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啊,經得起誘惑,耐得住寂寞。可心,有些方面,你得向於立飛學習。」吳文古說道。

  「我向他說什麼,我看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幾百萬的東西擺在面前,是個人都會動心。」吳可心說,於立飛又不是聖人,他把《南嶽舊稿》和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只當着一百塊錢的東西,跟哄小孩差不多。

  「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這麼膚淺。」吳文古說道。

  「立飛,晚上我要去所里值班,咱們先吃飯,等會你就在我家過夜。博物館沒有宿舍樓,你應該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這段時間就住到我家吧。」任靜天說道。

  「任哥,我……」於立飛說道,他覺得晚上再在外面應付一晚是沒有問題的,就算現在下雨,但亭子裡、網吧,甚至是車站、橋下都無所謂。

  「把任哥當朋友,就不要再拒絕。等以後你的條件好了,你想跟我住,我都未必會答應。再說了,這個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你就不想看看?」任靜天笑着說。

  「好吧,我再拒絕就是矯情了。」於立飛說道,他確實需要一個地方來好好的洗個澡,同時把自己昨天的衣服洗一下。

  「靜天,小於,你們先聊着,我進書房了。」任志偉說道,《南嶽舊稿》被吳文古帶回去了,他的興致也隨之大減。雖然明宣德釉里紅梵文出戟蓋罐也是個難得的好東西,可他只研究宋代,對其他朝代的東西,興趣不大。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要在家裡,基本上不會出書房。當然,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你也不要去打擾他。除非是他感興趣的事情。」任靜天悄聲說道。

  

  第二十四章

黃魚膠

  

  任靜天母親已經病逝,他也還沒成家,以前都是他老子下廚。任靜天最拿手的是煮麵條,而且還是方便麵。今天於立飛是客,他就想到外面下館子。但於立飛認為,家裡做的好吃,沒必要浪費那個錢。

  但於立飛覺得自己是晚輩,總不能讓任志偉下廚,他吃現成的。所以於立飛看了看冰箱裡的食材,自己去廚房炒了幾個菜。半個多小時,飯菜就全部做好了。一個辣椒炒肉、紅燒魚塊、西紅柿蛋湯。雖說都是些家常菜,可是任志偉父子卻是大讚於立飛的手藝,兩人大快朵頤,加上於立飛,很快就把所有的飯菜全部消滅了。

  「小於,沒想到你炒的菜這麼好吃,以前是不是在飯店做過事?」任志偉吃了足足兩碗飯才罷休。他的牙不太好,一般很少吃肉,怕咬不動。可是今天他嘗了嘗,辣椒炒肉又嫩又鮮,還有那魚和湯,跟飯店的味道有些不一樣,可是吃起來,卻別有一番滋味。

  「任叔叔,我炒菜是不講規矩的,想怎麼炒就怎麼炒。」於立飛嘿嘿笑了笑,八歲開始,老頭子基本上就不下廚了,雖然處於深山老林,可是老頭子對吃卻很挑剔。於是乎,於立飛無論是刀工還是火候,從小就打下了基礎。再加上他是練武出身,全身又學過刀法,用起菜刀來,更是出神入化,那肉片既薄又均勻,比一般的老廚師有過之而無不及。

  「隨心所欲、天馬行空,這可能是炒菜的最高境界。」任志偉笑着說,國外的廚師做菜,講究精準,可是我國的廚師,歷來講究感覺。比如放鹽,國外精準到克,但我國則是「少許」、「適量」,從來不剝奪廚師的創造力。

  「爸,這段時間讓小於住到我家,你可就有口福了。晚上我去所里值班,小於就睡我的房間,你那裡不是有些古玩入門的書麼?借幾本給他看看吧。」任靜天說道,他家是一個三室二廳的房子,父子倆每人一間臥室,另外一間就當了書房。而書房,就算是他,也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小於,雖然你的運氣很好,但古玩這行的水很深。在沒有一定的知識積累之前,當個愛好可以,可不能沉迷其中。」任志偉叮囑道,古玩行業,一夜暴富的有,但傾家蕩產的也常見。前者總是被人津津樂道,而後者,則無人提起。久而久之,人們總認為,只要搞古玩,馬上就能暴富。這樣的想法,是極其危險的。

  「任叔叔放心,我只是想學一些基本知識,畢竟以後要到博物館上班,總不能一點相關知識都不知道吧?」於立飛說道,他其實對於古玩,並沒有那麼痴迷。如果不是被某種莫名的吸引力牽引,這兩天他都不會出手。就算是借書,也是任靜天的意思,按他的想法,可以先到書店去買些入門的書,或者到網上查點資料,也能讓自己慢慢懂行。

  「那就好,不要學你任哥,明明只有半桶水,偏喜歡晃悠。」任志偉對於立飛的態度很滿意,不能因為撿了一二次漏,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古玩界有些上千萬甚至上億的老闆,最後輸的妻離子散,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任叔,有件事我能向你請教嗎?」於立飛突然想起童子浴牛圖擺件底座下面的那道暗門,如果不還原,以後都不好拿出來。

  「問吧。」任志偉說,只要於立飛真正對古玩感興趣,他是很樂意說的。至於任靜天,雖然對古玩也很興趣,但還處於「玩」的階段,根本沒有靜下心來,好好的研究。成天只想着撿漏。

  撿漏確實是非常令人嚮往的事,可「打眼容易撿漏難」,要想尋得有價值的東西,沒有幾項基本功是不行的。首先是洞察和發現「漏兒」與斷代的能力,在收藏古玩中撿漏,只有鑑賞水平很高才有可能。

  一般品相上乘的古瓷珍品,人們都知道值錢,商販們也不容易以廉價買到,所以售價都不會低。至於瓷器珍貴與否,往往表現在瓷器所含歷史文化的信息量上,這並非外觀漂亮就能決定。藏家需要對中國瓷器各個歷史時期的燒制工藝狀況與發展有較多的了解,在收藏中有高人一籌的鑑賞水平,才有可能撿漏。

  其次,是鑑別「漏兒」真偽的能力。古玩市場上假冒偽劣、粗製濫造現象日趨嚴重,仿偽者利用當前許多收藏愛好者閱歷不深、辨偽能力不強的弱點,專門製作一些稀奇古怪的偽品,作舊後在市上兜售,讓人覺得稀少必珍貴,但又苦於沒有參照器物和資料,雖然心中沒底,又怕漏了貨,因此,容易掏錢買贗品。

  再次,是排除外界干擾的能力。經不住外界干擾往往導致「打眼」。對初涉收藏的人來講,這是很普遍的,即使內行,也在所難免,這並不奇怪。造成「打眼」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輕信賣家的花言巧語,說得煞有介事,引你動心。此時你千萬要有主見,眼看手掂,主要靠實踐經驗,不能被對方的花言巧語所動,特別還要防「託兒」。所謂的「託兒」,很好解決,就是賣家的幫手。

  最後,是要有善於把握機遇的能力。撿漏的關鍵是機不可失,一旦認準就果斷購買,如果放走了撿漏的機遇,再想得到那藏品,付出的代價就會有天壤之別。但如果怕漏貨憑僥倖購買,也往往導致走眼的後果。所有最重要的,還是要有眼力和學識。而任靜天總認為他學到的東西已經足夠了,最終經常以打眼收場。

  「我有一個擺件的底座,無意中發現了一道暗門,結果打開之後,卻不知道怎麼粘回去了。我怕亂用膠水會破壞底座,所以想向您請教。」於立飛誠懇的說道。

  「東西在這裡嗎?」任志偉問,雖然他只是專門研究宋代歷史,可是並不代表他就不懂古玩,而且宋代也是有擺件的。

  「在。」於立飛連忙把桌子上的飯菜收拾好,從包里拿出那個童子浴牛圖擺件。

  「立飛,這是你從老家帶來的?」任靜天看到東西,原本準備起身,馬上饒有興趣的坐了下來。

  「昨天晚上在地攤上買的,當時覺得很有意思,結果吳爺爺看了之後,說是真的。」於立飛不想再刺激任靜天,可是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從底座上取下來的小木板丟了,或者一壓就斷了。

  「昨天晚上買的?」任靜天的眼珠子一下子就鼓了出來,於立飛這是神仙還是啥的,自己這麼多年,一個漏都撿不到,他到潭州之後,好像撿漏就沒停過。但他還是有些不死心,問:「這東西多少錢買的?」

  「七十塊。」於立飛說起來的時候,還是一陣肉痛。

  「你小子是了便宜還要賣乖,七十塊錢買個真的竹雕擺件,好像還吃了虧似的。我看此器形制素雅,刀工精湛,纖細精緻。人物姿態生動可見,清雅脫俗,至少得值個萬把塊。」任靜天在旁邊看了看,賣弄的說道。

  「小於,這確實是個老東西。而且做工精緻,至於下面的這道暗門,要補回去也容易。這是黃楊木的,可以用魚鰾膠修補好。」任志偉看了一會,很快就作出了判斷。

  「魚鰾膠俗稱黃魚膠。黃色的鰾通過加工處理後製得的膠料,其主要成分是生膠質。黃魚膠粘度很高,膠凝強度超過一般動物膠,對木器的粘合作用特別好。」任志偉看到於立飛一臉茫然,解釋道。

  「任叔,黃魚膠哪裡有買?」於立飛問,如果東西太貴,恐怕得等下個月發了工資再說。

  「你們博物館就有,你用的不多,到時找吳教授要一點就可以。」任志偉說道。

  「爸,這個擺件值多少錢?」任靜天問,他最關心的還是價格問題。

  「這要看賣給什麼人了,如果破到識貨的人,二三萬還是可以的。如果碰到喜歡竹雕的,四五萬也沒問題。若是嚴禮強看到,出個五六萬也不稀奇。」任志偉淡淡的說道,現在他看於立飛的目光都有些不同,難道他是扮豬吃老虎?明明對古玩造詣很深,卻裝作什麼都不懂?可如果不這樣的話,根本就無法解釋他連續不斷的撿漏啊。

  而且這個擺件的底座既然有暗門,那裡面肯定是有東西的。可是裡面的東西呢?原本他想問一句,但話到嘴邊還是吞了下去。

  「立飛,你有這本事,還到博物館上什麼班啊?趕明天再去撿個漏,這輩子就不用愁了。」任靜天一臉羨慕的說,原本他應該去所里了,可是看着這個童子浴牛圖擺件,卻怎麼也挪不動腳步。

  「這是我來潭州之後買的第一件古玩,也是我真正擁有的第一件古玩,沒打算賣。」於立飛微笑着說。

  「靜天,如果你有小於這樣的心態,你就不會經常打眼了。剛才你還說要帶小於入門,我看以後你得多向小於學習。」任志偉冷着臉說完之後,轉身就進了書房。但不久,就拿出幾本書,鄭重其事的交給於立飛。

  「老爺子把書看得比命還重要,你到時小心點,可別髒了、壞了,要不然他可真敢跟你拼命。」任靜天叮囑道。

  「放心吧,任哥。」於立飛說道,真正做學問的人,都是非常尊重知識的,而且他們對書籍的愛惜,也是常人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