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如雲 - 第3章

上山打老虎額

  一邊說,一邊在八仙桌上展開畫卷,一幅畫面展現在周恆眼帘,此畫為《竹林七賢圖》,圖中只剩四賢,四賢的面容、體態、表情各不相同,並以侍童、器皿作補充,豐富其個性特徵。

  「竹林七賢圖?」沈傲眼都綠了,直愣愣的盯着畫中山石用細緊柔勁的線條勾出輪廓,完密地皴擦出山石的質感。還有那賢者或坐或臥所表現出來的不拘。這幅唐朝孫位的作品幾乎將七賢的神態舉止刻畫的栩栩如生。

  七賢圖只剩下了殘卷,餘下四賢,可是在後世,這幅作品有價無市。

  「無價之寶啊。」沈傲心裡感嘆。

  周恆在一旁得意的道:「正是竹林七賢圖,郡主將她贈予我,想必是慧眼識炬,將我看做是賢者了。哈哈……」

  「他媽的,什麼東西。」沈傲心裡罵了一句,逡巡七賢圖的目光突然一頓,隨即笑了起來。

  「公子,這圖是偽作。」

  「偽作?」周恆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隨即罵道:「你個下人懂什麼?這是郡主的心意,豈會作假……」他口裡雖這樣說,但心裡頭還是有點不自信,伸着脖子去看。

  沈傲指着圖中的侍者:「公子你看,這圖偽造的極為巧妙。只是這侍者的筆線卻有點生硬,還有這裡……」沈傲在畫上一按,手指處立即顯現出一絲墨跡:「墨跡未乾,顯然是新作。再看這題跋,這人雖善於偽造名畫,可是偽造別人的字跡顯然有些生疏,此畫的作者孫位為人不拘,題跋應當是一氣呵成,可是這裡明顯有臨摹的痕跡。」

  沈傲深吸了口氣:「再者說,這幅畫據傳是宮中之物,被今上收藏,就算賜給了清河郡主,清河郡主又怎麼會輕易贈人?」

  周恆臉都綠了,沈傲的話他不敢信,又不得不信,這傢伙說得頭頭是道,又表現出這般的篤定,周恆想不信都難。

  「你也懂畫?」

  沈傲微微笑道:「略知一二。」口裡謙虛,心裡卻比周恆更橫,恨不得對周恆說:「老子偽造的名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有後世的顯微鏡才能看出破綻,鑑定名畫還不是玩一樣?」

  周恆皺着眉:「既然是偽作,為什麼清河郡主不和本公子說呢?這又是什麼意味?莫非是要考校本公子?」

  沈傲道:「只怕清河郡主要給公子難堪。」

  「公子你想,以公子的為人,得了這一幅畫會不會請人來看?」

  周恆點點頭:「本公子交遊廣闊,自然會有不少好友一齊來鑑賞的。」

  「這就是了,看的人多了,大家都知道郡主贈了公子一幅名畫。可是總有一日,會有人看出破綻是不是?」

  周恆想了想,道:「沒有錯。」

  沈傲繼續道:「這件事本是人盡皆知,可是一旦發現這是假畫,旁人又會怎麼說?」

  周恆臉都青了:「定會有很多人看我笑話。說本公子沒有眼力,竟連假畫都分不清。」

  沈傲微微一笑:「只怕不止這些,人言可畏,說不定會有人說公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

  「誰敢說?」周恆咬牙切齒地道:「快,把這畫收起來,這件事也不要讓人提起。」

  方才還是興沖沖的樣子,現在的周恆卻如鬥敗的公雞。心裡又暗自慶幸,還好,還好,這假畫發現的還算及時,否則真要請人來看,只怕不出幾日整個汴京城就要笑話本公子了。

  「郡主送本公子假畫,難道真的是羞辱於我?哇……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你叫什麼名字?」周恆這一次認真打量起沈傲了,只覺得這個小廝有些眼熟,可是在他看來,下人們大多都是一個模樣。

  「我叫沈傲。」

  周恆攥着拳頭道:「沈傲?跟我走,去找郡主,我要去質問她,她到底是什麼居心?」

  沈傲連忙阻攔道:「公子不能去。」

  「為什麼?」周恆飛揚跋扈慣了,哪裡受得了這個氣,肚子裡的無名火就要發作了。

  沈傲道:「公子就算去了也是於事無補,我倒有個主意。」

  「公子你想,那郡主以為公子是個草……包,故意拿幅假畫來羞辱公子,不如我們也偽造一幅七賢圖贈還給她,一來告訴她她的詭計已經被我們揭破,二來嘛,也讓她見見我們的手段。」

  「偽作七賢圖?」周恆驚訝的大叫:「本公子雖然有些才情,可是只會臨摹鴨子、小雞什麼的,七賢圖不擅長啊。」

  「尼瑪個草包。」沈傲忍住一腳踹死他的衝動。

  「我對作古畫倒是有一點兒心得。」沈傲心懷鬼胎的轉了轉眼珠子,毛遂自薦。

  「哦?你會?」周恆狐疑的望了沈傲一眼。

  沈傲道:「不是我吹牛,臨摹的水平至少比這幅畫要高。」

  「這就好了,真是天助我也。沈傲是吧,現在你不必做雜活了,給我立即臨摹七賢圖,事成之後本公子重重有賞,哈哈……」周恆轉怒為喜,從腰間抽出一張紙扇,很瀟灑的樣子搖啊搖。

  「敢小看本公子,嘿嘿,到時候讓你們大開眼界。」周恆想到回贈一幅七賢圖給清河郡主的模樣,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沈傲抿抿嘴:「要作畫,只怕沒有這麼容易,就比如這七賢圖,乃是唐朝孫位所作,這七賢圖用的是唐時的蜀紙,用徽墨畫成,只是這兩樣東西都價格不菲……」

  周恆搖着紙扇打斷沈傲道:「不成問題,不成問題,本公子去買。」

  沈傲又道:「而且要作出一幅假畫,所耗的時間不少,還需要幾個人手,不如就請香兒姑娘和吳三兒做我的助手吧。」

  周恆道:「不成問題,不成問題,香兒的事我去和娘說。」

  沈傲圖窮匕見,微微一笑:「聽說公子需要一個書童?公子認為我怎麼樣?」

  周恆氣呼呼的道:「你是個下人,本公子瞧得起你,你哪來這麼多廢話?」

  沈傲哈哈笑道:「公子,選一個好的書童可並不簡單呢。比如說書童可以為公子畫些畫,抄寫些書法什麼的。公子不是只想要一個小跟班吧?」

  周恆的紙扇頓了頓,歪着頭想了想:「好,只要畫臨摹出來,我就去和我娘說,就讓你做我的書童。」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沈傲伸出手掌。

  「你這是做什麼?」周恆愕然。

  「擊掌為誓。」

  「哈哈,有意思!不成問題,不成問題,我這就與你擊掌。」周恆大笑也伸出手掌。

第四章

孫位好壞啊

  「嗟余薄祜。少遭不造。哀煢靡識。越在襁緥。母兄鞠育。有慈無威……一生三秀。予獨何為。有志不就。懲難思復。心焉內疚。庶勖將來。無馨無臭。採薇山阿。散發岩岫。永嘯長吟。頤性養壽。」

  周恆的書房裡,沈傲一字一句的吟唱着古詩詞,身下是一方蜀紙,沈傲提筆蘸了蘸墨,卻並不急於下書。

  吳三兒給他端來了糕點,春兒則一雙眼睛瞅着闔目吟詩的沈傲,一邊研磨。

  「這日子過的倒是舒坦,紅袖添香,哈哈,難怪後世這麼多人意淫才子佳人,原來做才子有這麼多好處。」沈傲心裡愜意極了,樂在其中。

  「沈大哥,你吟的是什麼詩?」春兒好奇的樣子,眼睛總是大大的仿佛蒙了一層水霧。

  沈傲笑道:「這是嵇康的憂憤詩,竹林七賢,俱都是棄經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崇放達的人物。這樣的人要刻畫他們,就必須先了解他們的心境,下筆之後才能一氣呵成。」

  春兒笑道:「沈大哥真的會畫畫?」

  沈傲虎着臉道:「我若是不會作畫,世上再沒有會作畫的人。」

  吳三兒在一旁咕噥:「你倒是會說大話,我和你認識這麼久,也沒見你能畫畫。」

  其實吳三兒也是為他擔心,海口已經夸下,若是作不出畫來,依着周大少的意思必不肯干休。沈傲不去理他,卻是突然貼近春兒,鼻翼微微顫動,竟是去聞春兒的體香。

  「真香!」

  「餵……沈大哥……」春兒呢喃着說不出話來,小臉窘的通紅。

  沈傲訕訕一笑:「我這是寫生。」

  「寫生?」春兒覺得沈傲謊話連篇。

  「就是在作畫之前,要了解作者的心性,去感悟他的性格和筆意,作這畫的人叫孫位,孫位這個人嘛……」沈傲抿嘴道:「有點兒放蕩不拘,尤好美女,哈哈,我這也是為了體驗生活,感悟孫位的喜好。」

  一旁的吳三兒已經忍不住吐血了:「沈大哥,你為什麼說謊話不臉紅。」

  沈傲揮揮手:「三兒,你到外面去,我要作畫。」

  吳三兒道:「作畫和我有什麼干係?」

  沈傲很清高的擲筆:「孫位不喜歡臭男人。」

  「是嗎?孫位自己不就是臭男人?」吳三兒決定力爭到底。

  沈傲撇撇嘴:「越是臭男人,就越討厭臭男人,同性相斥,異性相吸懂不懂,出去,出去……」

  吳三兒沒法子,很悲憤的出了書房。

  「你在騙我。」吳三兒走了,春兒瞪着沈傲,下唇都要咬破了。

  沈傲理直氣壯的叉着手:「我騙你做什麼,單純的臨摹處處都是破綻。而我的臨摹卻是不同,就是把自己當成孫位,角色替換之後,再用孫位的思維去感悟竹林七賢,之後再一氣呵成,這才是臨摹的至高境界。」

  春兒經不住騙,頓時心就軟了:「好吧,再讓你聞一聞。」

  沈傲投下筆,步步緊逼:「不行,只聞一聞還不夠,最好能抱一抱。孫位作畫,都是攬着美女的。我要用心去體會他的感受。」

  沈傲接下來很是懊惱的搖搖頭:「像春兒這樣的好姑娘,我也不忍褻瀆她,哎,這個孫位,畫做的這樣好,為什麼秉性就這樣差。算了,我不去體驗他了。」

  「可是不體驗他,又臨摹不出好畫,不能給少爺交差,真是頭痛啊。」

  春兒低垂着頭,窘的說不出話來,拿出很大的勇氣說:「如果這樣能來沈大哥交差,那麼春兒就讓你抱抱吧。」

  沈傲憂憤的道:「不抱,我寧願被少爺打死,也不能褻瀆春兒姑娘。春兒姑娘似洛神一樣的仙子人物,我能一睹芳容,與她說說話就已是唐突了。再與她肌膚相親,實在是罪該萬死。」

  春兒眼淚都要出來了,原來她在沈傲心中竟這樣高尚。可是轉念一想,如果沈傲作不出畫惹惱了少爺……

  想到這裡,春兒的眼睛都紅了,微顫顫的貼近沈傲,低聲呢喃:「沈大哥,我……我……」

  「春兒怎麼了?」沈傲風度翩翩的又拿起筆,很猶豫的樣子。

  春兒咬咬唇,溫柔的身軀便貼過來,似受驚的小貓一樣貼在沈傲的胸前,軀體還在瑟瑟做抖。

  「哇,這不太好吧。」沈傲很受傷的想着,連忙配合着春兒,一下子將她攬在懷裡,懷中的嬌軀款擺,渾身輕顫。呼吸愈來愈急速,先是有些扭捏,再後來就完全與沈傲重合一起。

  「香,更香了。」沈傲陶醉的深吸口氣,陰謀得逞,心情更加愉悅起來。騰出一隻手抬起春兒的下顎,在她的櫻唇上輕輕一點:「哈哈,本小廝的靈感來了。」

  擁抱過後,春兒已經羞得抬不起頭了,期期艾艾的道:「沈大哥快作畫吧。」

  「好。」沈傲捏着筆,仿佛一下子變了一個人,手腕輕輕舞動,筆尖在雪白的蜀紙上蘸了一點墨跡,隨即筆走龍蛇,輕快的急畫起來。

  方才他還是放蕩不拘的樣子,但是這一刻卻顯得極為認真,手腕不停,一雙眼睛直勾勾的隨着筆峰轉動,好似連呼吸都已經忘了。

  這種認真,讓香兒一下子失了神。只見他全神貫注的蘸着墨水,不斷的用筆鋒在紙上勾勒七賢的輪廓。他的眼睛閃耀着,專注而尖銳。時而,他的眼睛高興得發亮;時而,他的雙眉苦惱地蹙着。有的時候他抱着手,陷入深思,有的時候卻不自覺的發出爽朗的笑聲繼續點墨。

  一直過了半個時辰,他舒嘆一聲,擱下筆,小心溫柔的吹着未乾的墨跡:「成了。」朝着書房外大吼:「三兒,進來。」

  吳三兒走進來和香兒湊過去看畫,果然一幅絕美的畫卷出現在眼帘,香兒由衷嘆道:「沈大哥畫的真好。」

  吳三兒卻是皺起了眉:「沈大哥,這畫與郡主送少爺的那幅略有不同。」

  沈傲呵呵笑道:「自然不同,若是完全相同,那就落入下乘了。我臨摹的不是孫位的畫,而是孫位的畫風,那種筆精墨妙,雄壯奔放,情高格逸的感覺,這才是臨摹的至高境界。」

  沈傲撿起桌上的糕點吃了一口:「三兒,去把少爺叫來,讓他來看看。」

  吳三兒咕噥道:「叫我進來又叫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