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 第13章
上山打老虎額
劉中夏大喝一聲。
校尉們的動作才快了幾分,柳乘風揚着錦春刀,怒視着劉中夏道:「劉千戶若要拿卑下,卑下無話可說,可是國子監的監生已經安撫住,大人若是進去,勢必會引起監生反彈……」
劉中夏心中更怒,呵斥道:「我偏要進又如何?不要以為你有個岳丈,便可以在我內西城的千戶所里放肆,哼,別人怕溫僉事,我卻是不怕!」
柳乘風的眼中掠過一絲寒芒,今日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他咬咬牙,心裡想:一旦放他們進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要前功盡棄,只能拼命了!
他挺着刀,在剎那間轉過一個念頭之後,隨即飛快朝劉中夏奔去,劉中夏想不到柳乘風居然敢襲擊自己,想後退已來不及了,連忙要去抽出腰間的刀來抵擋,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原本柳乘風與他只是相隔着半丈的距離說話,這時候柳乘風突然發難,轉眼之間就已經欺身到了劉中夏身前,手中的錦春刀刀尖筆直的挺在劉中夏胸口。
「救千戶大人……」眾校尉這才慌了,紛紛挺刀要上前。
柳乘風怒喝一聲:「全部給我退回去,誰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劉千戶!」
校尉紛紛駐足,進不是退又不是,誰也不曾想到這個新來的傢伙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劉中夏被柳乘風用刀指住了胸口,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了,他當然不怕姓柳的真的殺了他,只是他堂堂千戶,居然被一個校尉用刀抵住胸膛,實在是奇恥大辱,他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衛所里是如何處置犯上之人的?」
柳乘風深吸了口氣,做出這個舉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麼,只是心裡隱隱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有些事殺了頭也不能做,可是有些事便是人頭落地也非做不可。
柳乘風同樣對千戶報之以冷笑,道:「卑下當然知道,可是卑下讀過一些書,還知道為人處事要信守承諾,卑下已經向監生們保證大人不會入國子監,大人就不能踏入國子監半步!這件事干係重大,大人,得罪了!」
「你好大的膽子!」劉中夏氣的臉色鐵青,呵斥一聲。
只是他的呵斥在柳乘風面前一點效果都沒有,柳乘風手中的刀穩穩抵住他的胸口,劉中夏雖然無懼,卻也不敢輕易動彈。
場面已經陷入了僵局,國子監裡頭,也有一些胥吏探頭探腦出來打探,一見到這場景,竟是呆了一下,又立即折返回去傳信了。
不過此時的柳乘風卻是很不好受,手臂上的傷口雖然已經止血,可是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情緒波動,此時腦子已是嗡嗡作響,不知道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今天所做的事,對柳乘風來說實在太瘋狂了,若不是事實擺在眼前,柳乘風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有這麼大的勇氣,不過事情做了出來,柳乘風的心底反而有了一種輕鬆感,他心裡不禁輕快地想着:我和你講道理,你不聽,你不講道理,那麼就別怪我動刀子了。
劉中夏負着手,當着眾多部屬的面儘量做出凜然無懼的樣子,冷冽一笑,雙眸如刀一般掃視着柳乘風,慢吞吞地道:「你便是有個南鎮撫司的岳丈也保不住你,你今日犯的是衛所的大忌,你自己想清楚,若是乖乖放下刀,給本千戶求饒,或許本千戶可以考慮從輕發落,如若不然……」劉中夏笑得更冷,傲然道:「本千戶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要讓衛所上下知道,犯上作亂是什麼下場。」
柳乘風正色道:「犯上作亂的不是卑下,而是千戶大人,當今聖上一向優渥士大夫,幾次在邸報中都言及要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國子監就是讀書人的聖地,大人帶着帶兵貿然要闖入,可有聖旨在身嗎?若是沒有聖旨,那麼便請把指揮使大人的調令拿出來。千戶大人既無聖旨,又無調令,私自帶兵來這裡不是犯上作亂是什麼?」
劉中夏心中凜然,突然發現這姓柳的居然不只是書呆子這麼簡單,錦衣衛裡頭潑髒水、莫須有的本事全給他學去了。他不由冷笑道:「國子監里有亂黨,挑撥監生滋事,國子監既在本千戶的轄區,彈壓亂黨責無旁貸。」
柳乘風不屑一顧地撇撇嘴,如今既然已經把這千戶得罪死了,他也沒有再做表面功夫的必要,正色道:「那麼敢問千戶大人,亂黨在哪裡?既有亂黨,為何這國子監里還是風平浪靜?卑下奉命在此坐堂尚且不知道國子監什麼時候出了亂黨,倒是大人遠在千戶所里,居然能知道國子監里有亂黨,大人是靠瞎矇呢,還是有通天遁地之能,能掐會算呢?」
和一個讀過書的人玩口舌之爭,也算是劉中夏倒霉,柳乘風連追帶打,語氣中又是譏諷又是擠兌,氣得劉中夏差點吐血,偏偏柳乘風的話沒有錯,這場官司若真要打起來,若只憑道理,劉中夏未必能站得住腳。
柳乘風見他無言以對,冷哼一聲,牢牢地抓緊錦春刀一刻也不肯鬆懈,繼續道:「千戶大人只一個妄自揣測,就無緣無故帶兵襲擾國子監,國子監重地,千戶大人就不怕天下的讀書人群情洶湧,就不怕內閣的諸位閣老藉此抨擊衛所,不怕龍顏大怒嗎?卑下奉大人之命坐堂國子監,擔負拱衛之責,現在千戶大人突然帶這麼多人來喊打喊殺,卑下吃的是皇糧、效忠的是朝廷,不是千戶大人的私兵,所以,千戶大人若是敢帶人上前一步,卑下也絕不會有半分客氣。」
冠冕堂皇的一番話,讓劉中夏的臉色陰晴不定,柳乘風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柳乘風以坐堂校尉的身份作證,這國子監里什麼事都沒有。而劉中夏擅自帶人過來,已是無理在先,柳乘風便是將他劉中夏當做反賊處置,也是迫不得已。
原本劉中夏收到的消息是國子監有人鬧事,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劉中夏當然不敢怠慢。可要是有人言之鑿鑿地說國子監沒有人滋事,那麼劉中夏帶人來的理由就完全站不住腳了,沒有理由的情況之下擅自帶人在國子監門口動刀兵,勢必會引發天下人的議論,絕不是他一個千戶所能承受的。
劉中夏拉下了臉,猶豫片刻之後,朝柳乘風冷冷一笑,死死地盯住柳乘風道:「好,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子,既然是你說國子監無人滋事,那麼本千戶這就帶人回去,不過……」劉中夏的眼眸中已經掠過一絲殺機,一字一句地道:「你身為校尉以下犯上的帳,本千戶會慢慢和你算,你可不要以為有一個做僉事的岳父就能保得住你。」
劉中夏冷哼一聲,心知話說到這份上,國子監是不能再留了,方才柳乘風的話還真唬住了他,他大手一揮,道:「來人,全部撤回衛所去。」
隨即,劉中夏撥開了柳乘風指向他的刀尖,反過身翻身上馬,陰測測地道:「好自為之吧。」說罷,帶着一隊人馬,呼啦啦地策馬離開,一名百戶策馬在劉中夏身側,一邊放馬在街上馳騁,一邊對劉中夏道:「大人,為何不當場拿下他?」
劉中夏淡淡道:「不急,放長線才能釣大魚,難道你不知道他那岳父早已是同知大人的眼中釘嗎?哼,咱們就借着這機會,讓同知大人好好地打一打溫正的臉。至於這小子,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棋子,要收拾他,不是比掐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嗎?」
第二十五章:大丈夫不做棋子
柳乘風回到誠心堂,身體已經疲倦到了極點,他走進誠心堂的那一刻,監生們傳出一陣歡呼。
柳乘風阻止錦衣衛入監的事早已通過胥吏傳入眾人耳中,柳乘風先是救治秦博士,此後又冒着天大的干係與千戶大人反目,已經贏得了眾監生的尊重。
秦博士領了頭,鄭重其事地給柳乘風偮手行禮道:「柳校尉恪盡職守,令人欽佩。」
監生們看柳乘風的目光也變得不同了,這些讀書人最講的就是風骨,從前鄙夷柳乘風,並不是輕視他沒有學問,畢竟柳乘風能拜入王大人的門牆,這學問想必並不比這誠心堂中的諸位監生差,真正瞧不起柳乘風的,是柳乘風的身份,在讀書人看來,那些錦衣衛所的校尉大多都是欺善怕惡之輩,風骨二字蕩然無存,柳乘風便是才高八斗,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個鷹犬走狗。
方才柳乘風拼着性命阻止千戶入國子監,這份膽魄和傲骨足以讓人折服。
柳乘風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秦博士的敬意,為人處事本來就是這樣,別人瞧不起你,那麼你就該做出事來讓人割目相看,若因為別人的輕視而自暴自棄,大發雷霆耍小孩子的脾氣,這就顯得幼稚了。
兩世為人,柳乘風的心智自然再不是完全沒有社會經歷的小孩子,他淡淡一笑,對秦博士道:「秦博士能否借步一下,我有些話要說。」
秦博士含笑頜首,隨柳乘風出了誠心堂,尋了個僻靜的地方駐足,柳乘風沉吟片刻,才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我雖然阻止了那千戶進國子監,可是憑着我一個小小校尉的身份以下犯上,那劉千戶絕不會肯罷休的。」
秦博士抬眼看了柳乘風一眼,憂心忡忡地道:「柳校尉說得不錯,君子不立危牆,只是不知道柳校尉可有脫身的手段嗎?」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有!」他頓了頓,繼續道:「只不過需向秦博士借一樣東西。」
秦博士深望了柳乘風一眼,這個小小的校尉不但行為果斷,膽大包天,現在更有一種讓他猜不透的深不可測。他正色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柳校尉要什麼,直說無妨。」
……
柳乘風回到溫家的時候,一身是血的樣子嚇了門房一跳,柳乘風只朝那門房笑了笑,道:「這件事不要說出去,你進去找一下仙兒,叫仙兒拿一套乾淨的衣服來給我換上。」
門房擔心地道:「姑爺,不會有事吧?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柳乘風笑罵道:「我就是大夫,沒有事的,去吧。」說罷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掏出幾個銅錢賞給門房,門房不敢接,推辭了幾下終於還是坳不過,拿了賞錢,歡天喜地地去了。
柳乘風先不急着進府,而是先在門房的住處暫時喘幾口氣,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讓他突然有了一種危機感,若不是自己當機立斷,只怕現在早已做了替罪羊,柳乘風的心裡不由地感到一種身為棋子的悲哀,他原以為自己能有個差事就能養家糊口,一生無憂。可是今天的事卻是無情地教育了他,大丈夫要在這世上生存,唯有去做棋手,絕不能做那平日任人擺布,一旦有事便淪為替罪羊的棋子。
柳乘風不禁深吸口氣,大量的失血,讓他的頭腦有些昏沉,臉色已是變得蒼白得可怕,可是這時候他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種光澤。這種光澤夾雜着憤怒和不甘,更有一種別有意味的狡黠。
「劉中夏是絕不會放過我了嗎?這樣也好,你要收拾我,那我便收拾你看看。」說着,柳乘風攥了攥拳頭。
過了一會兒,門房已經拿了乾淨的衣衫來,隨來的還有仙兒,仙兒一見柳乘風的樣子也嚇了一跳,眼中一汪淚水團團轉着圈,道:「姑爺,你這是怎麼了?」
柳乘風強打精神,朝仙兒含笑道:「不要緊,只是傷了點皮肉,這件事不要跟你家小姐說。」
說罷換了衣衫,把手臂上乾涸的血跡擦拭乾淨,便領着仙兒回自己的住處,剛剛進了庭院,裡頭的廂房裡傳出溫晨若一驚一乍的聲音,道:「姐姐,真真是嚇人一跳,姐夫居然拿着刀,頂在了那千戶的胸口,手腕上還滴着血呢,劉千戶嚇得臉都變綠了,那樣子真是雄壯極了,原以為他是書呆子一個,誰知道竟是個大丈夫。」
溫晨曦卻是傳出一副飽受驚嚇的樣子,道:「流了這麼多血,不成,我要出去一趟,晨若你隨我去。」
柳乘風大汗,心裡咒罵着這個惹是生非的小姨子,連忙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在外頭道:「我回來了。」說罷推門進去。
溫晨曦見了柳乘風,眼中掠過一絲擔憂,忙道:「哪只手受傷了?仙兒,仙兒,快去找個大夫來。」
柳乘風忙道:「只是皮外傷,不打緊的,已經止了血,不必叫大夫。」
溫晨曦捲起柳乘風的袖擺來看,看到那觸目驚心的血痕,不禁淚眼婆娑地道:「當差也有這麼大的風險,早知如此就不要去了,我去和爹說,索性把這校尉的差事辭了吧。」
柳乘風心裡想,本來那老丈人就瞧不起我,我偏要做出一點樣子來給他看,讓他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現在有了點危險就去請辭,反而讓他看低了。
柳乘風撇撇嘴,道:「做什麼事不會有風險?就是擺字攤,三天兩頭也有順天府的差役來為難,現在這個事,我做得很好,晨曦你也不必擔心,我會保護自己的。」
溫晨若一改從前的態度,笑呵呵地走過來挽住柳乘風的另一隻手,完全沒有避諱地道:「姐夫,你當真厲害,你在國子監門口與錦衣千戶對峙的事都傳開了,府里負責採買的回來也說外頭都在議論這件事。」
柳乘風連忙正色道:「男女授受不親,晨若,你要注意影響,你姐姐在呢。」
這句話在別人聽來,很是大義凜然,可是換了一種理解,也可以理解成你姐姐不在的時候再勾肩搭背也不遲。
一番話說出來,柳乘風自覺自己現在很有正義感,三觀很正,連身材都偉岸了幾分。心裡忍不住想:不占小姨子便宜,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多見了,還好我算一個。
溫晨若平素大大咧咧,被柳乘風這麼一說,鬧了個大紅臉,將柳乘風的手甩開,啐道:「誰要挨着你。」
溫晨曦莞爾笑道:「好啦,好啦,晨若,你去叫人給你姐夫熬碗參湯來,補補身子,待會兒讓你姐夫好好休息。」
溫晨若對溫晨曦倒是言聽計從,蹦蹦跳跳地去了。
這臥房裡就只剩下溫晨曦和柳乘風,溫晨曦道:「夫君,今日你得罪了那千戶,現在滿京師里又鬧得沸沸揚揚,只怕那千戶抹不開面子,要找你麻煩的。要不要我和爹說一聲……」
柳乘風坐下,含笑道:「不用,那千戶,我自有辦法對付。」
溫晨曦嗯了一聲,去尋了乾淨的布和傷藥來給柳乘風上藥重新包紮,咬着唇不忍心去看柳乘風的傷口,淚眼又有些止不住了,不過她內心還算剛強,雖然失了方寸,但終究沒有在柳乘風面前流出淚來,只是默默地為他包紮之後,才倚在柳乘風的身邊道:「夫君要不要歇一歇?睡一覺也好。」
柳乘風確實有些倦了,道:「我喝了湯水就去睡。」
溫晨曦溫柔地點頭,道:「對了,今日夫君的恩師府上派了個人來,請夫君明日到王侍郎的府上去一趟。」
柳乘風與溫晨曦相互依偎,想到那王鰲,頜首點頭道:「就算他不來請,我也要去的。」
第二十六章:奉陪到底
國子監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能小,京師比不得其他地方,有點兒風吹草動都是很大的事,更何況這件事涉及到了錦衣衛和國子監?
市井之中早已津津樂道,不過也僅限於津津樂道而已,京師之中各大府邸仍然保持着緘默,任何東西一涉及到國子監便是內閣的諸位閣佬都免不了會有幾分顧忌。所以只要沒有人蓋棺論定,暫時也不會有人貿然喧囂。
一大清早,春末的雨絲又是淅瀝瀝地落下來,溫正如往常一樣去了老太君的住處問了安,隨即由一個貼身僕役撐着傘,一直將他送到門房,在這兒已經有輛烏篷馬車雷打不動地等候多時了。
溫正鐵青着臉上了車,昨天夜裡,他有一種把柳乘風叫過去的衝動,可是在書房裡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住了。溫正有一種預感,昨天的事不會就這麼簡單地結束,劉中夏不是他溫正的人,事情的結果可能會超出溫正的預料之外。
不過天塌下來,溫正也有面不改色的氣度,衛所里的勾心鬥角,他早已領教過,一件極小的事都可能引起驚濤駭浪,錦衣衛里的幾大同知、僉事都可能牽涉進去。
在馬車裡坐得穩穩噹噹的溫正想到這裡,不由吁了口氣,說來說去,衛所里之所以會到這種分裂的地步,根子上的原因是在那指揮使大人身上,歷代指揮使大多都是果敢狠辣的人物,翻雲覆雨之間斷人生死。正是因為指揮使大人的鐵腕,讓衛所團結一致,就算偶有齷齪,也都在可控範圍之內。
可是現如今的指揮使大人卻是個老實人,也正是過於老實,才讓諸位同知、僉事之間的矛盾不斷擴大,大家各自為政,相互攻訐,甚至有些時候,千戶所之間因為一條街的控制權,都可能引發整個衛所的震動。偏偏指揮使大人不聞不問不說,就算是官司打到了他那裡,這位大人居然不賞罰,反而去做和稀泥的和事老,最後的結果是指揮使的威信越來越低,而下頭的裂縫越來越大。
溫正闔着眼,似乎已經預感到一場新的地震要來了。
到了南鎮撫司衙門,溫正如往常一樣地闊步進入正堂,剛剛坐定,那老司吏便抱着一沓案宗來了,今日他的臉色很是凝重,躬身站在溫正一邊,低聲道:「大人,內西城千戶所千戶劉中夏遞來了一份條子。」
溫正淡淡道:「怎麼?」
「為的是昨日國子監的事,說是坐堂校尉柳乘風以下犯上,請南鎮撫司公斷。」
來了……
劉中夏擺明了是因上一次讓自己駁了面子,搶了他的名額,如今借着機會,把柳乘風這棘手的皮球踢到自己的腳下,若是自己處置,他可以在旁冷眼看熱鬧,瞧一出岳父打女婿的好戲。可要是不處置,他便可以奔走疾呼,說自己處事不公,包庇自己的女婿。
這裡頭的玄機微妙到了極點,表面上是要收拾柳乘風,卻是劍指溫正,要給溫正一個下馬威。而劉中夏說穿了也只是個檯面上的走卒,在劉中夏的背後又是誰呢?
「唔……」溫正闔目沉思,用指節敲擊着案牘,發出磕磕的響動。
老司吏在旁道:「劉中夏也放出了風聲,說他在千戶所里坐等南鎮撫司這邊的回音,以下犯上,按咱們衛所里的規矩是要杖刑致死的,若是大人不給內西城衛所一個交代……」
「我知道了。」溫正打斷他的話,臉上浮出若有若無的冷意,隨即道:「衛所里其他人怎麼說?」
「歷經司那邊倒是沒說什麼,清早我過去的時候,他們也在談及昨天的事,都在拿笑話來說。不過北鎮撫司那邊……」老司吏沉默一下,繼續道:「只怕要求嚴懲的聲音更大一些。」
溫正的臉皮子都沒有抬,淡淡道:「指揮使大人有動靜嗎?」
說到那位指揮使大人,老司吏露出一種會意的笑容,淡淡道:「一點動靜都沒有,昨天夜裡,指揮使大人照常請了戲班子去聽戲,三更才睡下,今兒一早還沒上堂呢。」
溫正嗯了一聲,道:「劉中夏的條子存檔吧,就說還要斟酌,什麼時候老夫斟酌清楚了,再決斷不遲。」
所謂存檔,對着老司吏來說再清楚不過,就是僉事大人打算把這件事壓下去,也是告訴這劉中夏,想收拾柳乘風,門兒都沒有。至於僉事大人什麼時候會想起這件公案,或許是三天,或許是三個月,便是三年、三十年那也是常有的事。
老司吏猶豫了一下,道:「若是那劉中夏不肯干休,來鎮撫司鬧事怎麼辦?」
溫正語氣冷淡,抬眼看了老司吏一眼,悶哼一聲道:「這裡是南鎮撫司,小小一個千戶也敢來鬧事?他若是來鬧,立即拿下,老夫杖斃了他。」溫正的語氣雖然溫柔,可是在這溫柔之後卻是鋒芒畢露,殺氣騰騰。
「吩咐下去,派一隊咱們南府的力士去內西城好好地巡檢一下,拿幾個不法的百戶、總旗押回來,好好地招待一下。」溫正的眉宇微微一跳,冷意十足,繼續道:「遇到窮凶極惡的,打死幾個,不要有什麼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