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 第16章
上山打老虎額
柳乘風笑了,心裡想,你既然問了,那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柳乘風朗聲道:「國子監有人鬧事,已經被卑下彈壓,若說國子監里有亂黨,那麼敢問大人,這亂黨是誰?國子監乃是我朝聖地,上至博士下至監生,都是我大明的棟樑,若大人說他們是亂黨,那麼天下還有誰不是亂黨?」
陳讓不禁語塞。
柳乘風冷笑道:「大人誣衊我大明的士人是亂黨,卑下也不與大人爭辯。可是當日我已安撫住了憤怒的監生,千戶劉中夏卻藉故帶兵要入國子監中拿人,敢問大人,國子監這樣的重地,是什麼人都可以隨意進出的嗎?那國子監中供奉着孔廟,孔聖人也在那裡,劉中夏身為天子親軍,卻要提刀勒馬進去,卑下要問,劉中夏到底想做什麼?錦衣衛是天子親軍沒有錯,可正因為是親軍,一言一行也都與今上休戚相關,現在天子親軍要入文廟、進學堂,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天下人會怎樣議論?今上乃是聖明之主,以禮法治天下,尊孔推儒,可謂殫心竭力,可是劉中夏卻不體會聖意,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在卑下看來,與亂黨無異,劉中夏這狗賊既是亂黨,那麼卑下身為天子親軍,莫說是對他拔刀相向,便是當即斬了他的腦袋,又何罪之有?而現在,大人不分青紅皂白,反而包庇亂黨劉中夏,要謀害忠良,治卑下的罪名,又到底有什麼居心?今日趁着指揮使大人在,卑下就和大人與劉中夏這狗賊好好打一打官司,你要審問卑下,卑下倒也要審一審大人,看看誰才是亂黨,誰才是以下犯上!」
「你……」陳讓驚呆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柳乘風方才還只是死不承認,等到牟斌一到,居然反客為主,直接審到自己頭上了。
劉中夏更是嚇得面如土色,自己好端端的,怎麼成了亂黨?可是柳乘風的理由又好像無懈可擊一樣,他一個武夫去和柳乘風辯論,這不是找死?
陳讓怒道:「柳乘風,你還敢強辯?本大人忠於皇上,你便是有千張口,也污衊不到我的頭上。」
柳乘風淡淡一笑,道:「就算同知大人不是亂黨……」
陳讓拍案打斷:「什麼叫就算,不是就是不是。」
「可要是萬一呢?」柳乘風表現出了書呆子純情,很認真地反問。
陳讓火冒三丈,道:「好,好,我不和你辨,現在是本大人審你,不是你審本大人。」
柳乘風卻是笑了起來,道:「衛所里出了亂黨,就要揪出來明正典刑,大人可以誣賴我,我也可以誣賴大人,大人說我以下犯上,那麼我再問,劉中夏這亂黨提着刀要進文廟,是孔聖人大還是劉中夏大?」
陳讓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一旁笑着喝茶的牟斌道:「劉中夏一個小小的千戶算是什麼東西?自然是聖人大。」
柳乘風正色道:「那就是了,劉中夏一個小小千戶,居然敢提刀在聖人面前耀武揚威,這是不是以下犯上?到底是誰以下犯上,誰是亂黨,今日大人既然要審,那麼這堂中在座的人就一起分辨個明白,卑下不過是個小小的校尉,身份低賤,可是揪出衛所里的亂黨,人人有責,大人要卑下說清楚,那麼索性大家就說個清楚。」
柳乘風擺出一副打擂台的架勢,今日這齣好戲,本就是他安排好的,自己的恩師王鰲只有自己這麼個門生,若是就這麼被人踩死,面子上說不過去,那屁股上的痔瘡也別想治好了。所以王鰲今日廷議時一定會上書彈劾,只是彈劾的不是劉中夏,而是整個衛所。
一旦涉及到了錦衣衛,若彈劾奏疏讓天子震怒,首當其衝要倒霉的也不是劉中夏,而是牟斌,柳乘風已經可以預料,牟斌收聽到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來這內西城的千戶所。
只要牟斌一到,柳乘風的反擊也就隨之而來,當然,現在還只是開胃的小菜,今日若是不拉下劉中夏來,他柳乘風就別想再在衛所里待下去。劉中夏要整倒自己,那麼柳乘風也不介意讓他滾蛋。
「遊戲開始了……」柳乘風的心裡不禁陰暗地冷笑起來。
※※※
紫禁城裡。
太和殿的廷議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散朝之後,各部官員一鬨而散,各回衙堂辦公。如往日一樣,弘治皇帝都會留下幾個心腹大臣商討政事,今日留下的除了內閣幾位大學士,此外還有吏部侍郎王鰲、兵部尚書馬文升二人。
弘治皇帝朱祐樘此時不過三旬,卻因為勤政的緣故,雙鬢早已花白了,他的背有些佝僂,眼袋漆黑,渾濁的眼睛只微微掃視了御案上的奏疏一眼,隨即闔起眼來,很是疲倦地道:「王卿家,一件小事,怎麼鬧得這麼大?你要彈劾牟斌,可是據朕所知,牟斌一向勤勉,為人小心謹慎,你這奏疏里處處針對他,針對錦衣衛所,是不是太不公允了?」
朱祐樘說話時語速很慢,他看上去像是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那種毫無生氣的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生出憐憫之心。
不過他的聲音卻是中氣十足,語氣雖然和氣,隱隱之間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
王鰲不慌不忙地拜下,道:「臣該死。」
朱祐樘揮揮手,張開眸子,微微笑道:「不過朕也知道,你是個剛正的人,肯定不是無的放矢,既然你彈劾牟斌,就一定有彈劾牟斌的道理,方才廷議時,朕不方便問,你現在說吧。」
王鰲徐徐站起身,微微一笑,道:「臣遵旨。」
第三十二章:聖旨
空曠的太和殿變得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王鰲身上。
王鰲捋着鬍鬚,要說的話,他心中已經有了腹稿,不徐不慢地道:「老臣聽說,三月初十那一日,國子監平白無故被錦衣衛千戶劉中夏圍了,而且還有人動了刀槍。陛下當政以來,曾連續頒布了四道優渥士人的旨意,可是現在國子監和文廟外頭竟是有人如此肆無忌憚。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為人是寬厚,可是錦衣衛所里出了這麼大的事,牟斌身為指揮使,負有提點督導親軍之責,老臣不彈劾他又彈劾誰?」
一旁的兵部尚書馬文升趁機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平素那些校尉在京師里橫行不法也就是了,現在居然動到了國子監的頭上,請陛下明察秋毫,非要好好整治一下不可。」
這馬文升說得冠冕堂皇,不過他站出來與王鰲一道彈劾錦衣衛所也是迫不得已,馬文升如今已成了國子監里的過街老鼠,若是這個時候他要是再支持一下錦衣衛,說不準明天還有監生要來鬧,那些監生鬧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今日四處作詩斥罵你,明日就指使人到你家門口潑糞,是誰都受不了。
馬文升此舉,就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向國子監示好,既表現自己有大度容人的氣度,也希望能與監生化干戈為玉帛。所以王鰲雖然是領頭要求懲辦錦衣衛的,可是最起勁的卻是馬文升。
朱祐樘一聽到國子監三個字,雙眉不禁緊鎖起來:「哦?原來還有這麼一樁公案,為何此前無人報朕?涉及到國子監,這就不同了,牟斌是怎麼辦事的?難道當朕一而再再而三發出去的旨意當空話嗎?」
「陛下……」坐在王鰲與馬文升的對面卻是三個閣臣,其中一個臉色有些漲紅,不禁道:「老臣聽說的卻與王大人說的不同,錦衣衛無罪。」
朱祐樘目光落在聲音的源頭,開口的人乃是內閣學士謝遷,謝遷生儀表堂堂、相貌俊偉,身穿着一件大紅的禮袍,頭上的翅帽或許是因為激動的緣故而上下顫抖。
看到謝遷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朱祐樘不禁莞爾,內閣三駕馬車之中,大學士劉健處事果斷,而李東陽長於謀略,至於這謝遷卻是口才了得、為人剛烈,最善於據理力爭,往往遇到事時不管對方是誰,只要對方說的不對,便非要與別人辯一辯不可。
朱祐樘含笑着對謝遷道:「不知謝愛卿聽到的是什麼?」
謝遷昂首闊論道:「錦衣衛圍國子監,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在此之前,國子監里有人鼓譟生事,眼下萬國來朝,錦衣衛彈壓騷亂也是責無旁貸的事。」
朱祐樘眼眸一閃,淡淡道:「如此說來,錦衣衛並沒有過錯。」
「有!」王鰲被謝遷反駁,倒也不生氣,含笑道:「陛下,謝大人所說的並沒有錯,可是此事還有隱情。國子監雖然有人鼓譟,甚至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後來,坐堂的校尉柳乘風……」
王鰲不緊不慢,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朱祐樘聽了,先是暗暗吃驚,這才知道原來竟是這樣兇險,若是憤怒的監生當真跑到午門來鬧事,這大明天朝的顏面就算是毀之殆盡了。等說到柳乘風安撫住了局面,朱祐樘眼眸一動,心中不禁想:「此人倒是果決,情急之下,既沒有傷到監生,又顧全了朕的臉面,只是不知他拿刀刺自己傷得重不重。」
再聽到劉中夏帶兵趕到,將國子監團團圍住,朱祐樘又是皺起眉頭,覺得有些緊張,以他的心術當然知道監生一向吃軟不吃硬,一旦見到了軍馬,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監生必然騷動,到了那時局面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直到王鰲說到柳乘風抽出刀來,要挾着劉中夏帶着軍馬退出國子監,朱祐樘才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道:「此人膽子好大,以校尉的身份逼退千戶,真真是膽大包天。」
王鰲最後道:「陛下,柳乘風安撫住了國子監,原本有功,可是那千戶劉中夏卻心懷不忿,要治柳乘風一個以下犯上之罪。孰是孰非,老臣不敢斷言,可是錦衣衛賞罰不明,老臣深以為不然,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牟斌難辭其咎。」
朱祐樘頜首點頭,渾濁的眼眸煥發出一些光亮,撫案道:「竟有這樣的事?」
謝遷與牟斌是好友,王鰲翻這筆帳出來,讓謝遷覺得王鰲有點向他發難的意思,謝遷是個急性子,不禁道:「王大人,老夫要問你,柳乘風可是你的門生嗎?你處處袒護柳乘風,莫非是為了私情?為何老夫從外頭聽來的,卻是柳乘風彈壓了國子監,又為了搶功,向千戶劉中夏拔刀相向?」
王鰲微微一笑,道:「我這兒,倒是有個證據,請陛下過目,陛下看過之後一切就明白了。」他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這紙正是柳乘風送給他的,朱祐樘叫太監接了過來過目一看,揚了揚手中的紙笑道:「王愛卿並沒有徇私,這封書信,乃是國子監博士、監生總共七十三人的聯名奏請,裡頭已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敘述了一遍,與王愛卿所說的分毫不差。」
謝遷不由微微一愣,便不再做聲了。
王鰲所謂的東風,其實就是這一紙證詞,身為吏部侍郎,王鰲要想將錦衣衛的事擴大化,必然會引起內閣的反彈,畢竟如今的錦衣衛一向老實聽話,若是因為這種事而遷怒到牟斌頭上,再換一個新的指揮使上來,人家未必會買內閣的帳。所以王鰲一將這件事公布於眾,立即受到內閣反彈,若是沒有真憑實據,王鰲豈敢無的放矢?到時候就算宮中有旨意要詳查,也勢必會有人從中阻撓,最後詳查出來的結果會是什麼結局也只有天知道。
這張紙,足以將事情澄清,任他謝遷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無可奈何。
王鰲微微一笑,隨即道:「陛下,其實這件事也怪不到牟指揮頭上,牟指揮使是忠厚之人,錦衣衛又是良莠不齊,偶爾有幾個放肆不法的千戶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只是那劉中夏不分青紅皂白帶兵圍了國子監,此後又肆意報復柳乘風,陛下不得不明察秋毫,懲惡揚善,以儆效尤。」
朱祐樘沉吟了一下,道:「王愛卿說的有道理,柳乘風處置果斷,頗有幾分膽魄,這樣吧,傳朕的中旨出去,柳乘風有功於國,忠心耿耿,賞一個世襲百戶,讓他好好辦差用命。」
「遵命。」邊上的太監躬身朝朱祐樘行了個禮,下去傳話了。
朱祐樘並沒有說出對劉中夏的處理意見,王鰲卻是微微一笑,已是心知肚明,隨即道:「除此之外,柳乘風雖然暫時彈壓住了叛亂,可是早晚有一日國子監還要滋事,治標不如治本,眼下當務之急,是拿出一個章程出來,不能再讓監生們隨意滋事了。」
馬文升是這起事件的最大受害者,這時聽了王鰲的話,連忙道:「王大人說得不錯。」
劉健和李東陽兩個閣老卻只是坐在一旁含笑着不說話,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不到關鍵時刻,他們是從不發言的。
謝遷心裡還有點兒怨氣,忍不住道:「要治本談何容易,監生鬧事自成祖以來便從未停歇過,歷代或彈壓或安撫,可是那一次不是壓了下去、安撫了下去?結果不出幾日,又尋出別的事來鬧?」
朱祐樘也覺得棘手,一方面他優渥士人,為了做這表率,是絕不可能輕易對監生們動怒的。可是另一方面,監生們鬧一次,引發的震動也絕對不小,也不能一味地安撫。
王鰲慢吞吞地道:「那柳乘風倒是想了個主意。」
「哼,一個校尉也能參知政事嗎?」謝遷的聲音洪亮了幾分,怒氣更盛。
朱祐樘卻是耐着性子,壓壓手道:「謝愛卿,聽聽也是無妨的。」
王鰲依然慢吞吞地道:「其實要治本也簡單得很,所謂堵不如疏,何不如在國子監中設咨議局,任命朝廷官員每到月中讓監生們去議論政事,再將要點摘抄下來呈送入宮,如此,監生有了上達天聽的機會,自然也不會無事生非,而陛下廣開言路,也可知悉監生們的想法,再對症下藥,國子監自然就沒有人再鬧事了。」
王鰲的建議說出來,殿中的諸人都顯得略略有些驚訝,身為內閣大學士的劉健眸光掠過一絲狐疑,心裡忍不住想,這個方法,到底是那個校尉提出來的,還是這王鰲借着校尉之口說出來的?
劉健先是看了看王鰲,目光隨即落在朱祐樘身上,他這時已經知道,若是換做其他的皇帝只怕是萬萬不肯的,偏偏當今皇上一向勤政,再加上更愛惜從諫如流、廣開言路的美名,這個咨議局的章程,一定會對得上朱祐樘的胃口。
果不其然,朱祐樘聽了,眼眸一亮,撫案道:「廣開言路這個思路好,這才是謀國之策,設咨議局,一方面可以對監生的言論進行管束,又可以讓朕知道監生的想法,可謂一舉兩得,只是這章程是一個校尉想出來的?這倒有些意思,此人看來不簡單,來人,宣讀聖旨的時候,賜他一件飛魚服吧。」
第三十三章:世襲百戶
內西城千戶所里唇槍舌劍,柳乘風一改書呆子的形象,言辭激烈,咄咄逼人,一口咬死了劉中夏圖謀不軌。陳讓已是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與他對罵,只可惜邊上坐着指揮使牟斌,牟斌雖然只是含笑着喝茶,可是有他在,陳讓除了鬥嘴,卻對柳乘風無可奈何。
真正感到忐忑不安的是劉中夏,柳乘風一口咬定他以下犯上、圖謀不軌,且字字有理有據,辯又辯不過,打又不能打,指揮使大人的心事更是讓人猜不透,實在叫他心中不安。
不過劉中夏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心知若是不能將柳乘風整死,今日要倒下的就是他,這時也是拼命了,冷哼一聲,道:「錦衣衛的規矩里,可有小小一個校尉對着同知和千戶咆哮的嗎?柳乘風,你太放肆了,有錯在先卻不思悔改,竟還敢出言頂撞上官,今日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劉中夏一邊說,一邊看向陳讓,陳讓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樣爭下去非但不能整倒柳乘風,甚至可能會牽連到自己的身上,況且他堂堂指揮同知若是連個校尉都奈何不了,這張老臉怎麼擱得下。
陳讓森然冷笑一聲,道:「不錯,本大人也懶得和你爭辯,事到如今,你頂撞本大人,就是死罪,來人啊……」
陳讓的話音剛落,坐在一旁的牟斌目中閃過一絲寒光,他知道陳讓這是要動真格的了,要當着自己的面收拾柳乘風。牟斌低不可聞地冷哼一聲,卻只是笑了笑,並不做聲。
陳讓拍案道:「將柳乘風拿下,打死!」
柳乘風發出一聲冷笑,不驚不慌地坐在椅上,道:「打死不打死,也不是陳大人說的算的。」
柳乘風說的並沒有錯,陳讓一聲令下,兩邊的錦衣校尉卻都是面面相覷,不少人看向牟斌。誰都知道,牟斌牟大人才是錦衣衛的首腦,現在他老人家不發話,態度曖昧,指揮使同知的命令到底要不要遵守?
牟斌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見校尉們不敢亂動,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隨即悠悠然地道:「陳讓,你放肆了吧!」
陳讓不由一驚,方才下這命令,不過是試探下牟斌對柳乘風有多維護,若是牟斌不肯拉下臉來與自己翻臉,那麼索性今日先打死了柳乘風再說。可是誰曾想到,牟斌終於還是出來說話了。
「大人……難道卑下連處置一個校尉都不能?」陳讓壓住火氣,平時對牟斌,他還算敬重,想不到今日這指揮使竟如此不給他面子。陳讓這同知反正也不是牟斌給他爭來的,靠的卻是陳讓在宮中的關係,如今事情鬧僵了,陳讓雖然覺得棘手,卻也沒有到驚慌不安的地步。
只是北鎮撫司的一把手與二把手為了一個校尉鬧僵,倒也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牟斌冷冷一笑,這位素來老實的指揮使抱着茶盞,正眼也不去看陳讓,慢悠悠地道:「衛所自有衛所的規矩,有錯要罰,有功要賞,陳同知要處置柳校尉,那麼就拿出罪證來。若是沒有罪證……」牟斌笑得更冷,接着道:「莫說你只是個同知,便是東廠的廠公親自來,牟某也絕不容許你們胡作非為。」
牟斌的話語之中已是說得再明白不過,別以為你有東廠,宮裡頭有人做後台就在自己面前放肆,敢亂動,今日就收拾了你。
陳讓呆住了,這個一向如沐春風的牟指揮使為了一個小小的校尉居然當眾和自己翻臉,這……
正是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大叫道:「全部滾開,雜家要進去,誰敢攔着?」
這聲音蠻橫之極,片刻之後,便有一個太監帶着兩個大漢將軍跨進來,太監臉色冷漠,掃視了這堂中一眼,先是向牟斌微微一笑,道:「指揮使大人也在?」
牟斌和這太監點了點頭。
陳讓見了這太監,臉上卻是露出喜色,忙不迭地走過去,道:「劉公公,我乾爹……」
劉公公一張刻板的臉上露出冷漠的表情,森然一笑,隨即揚起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陳讓的臉上。
啪……劉公公的勁頭不小,陳讓又是猝然無備,一下子被打懵了,捂着臉期期艾艾地道:「劉公公……你這是……」
劉公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這是你家乾爹叫雜家打的,哪個是柳乘風?」
柳乘風從長椅上起來,笑吟吟地道:「我就是。」
劉公公上下打量了柳乘風一眼,微微一笑,道:「好一個少年,好得很,校尉柳乘風接旨意……」
旨意……
堂中所有人都露出驚詫之色,陳讓和劉中夏已經懵了,還沒有回過味來,便是牟斌也覺得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