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 第21章
上山打老虎額
「是誰敢砸蒔花館?」東廠辦事,一向是蠻橫無理,自有一番威勢。鄧檔頭進來時雖然看到了身穿欽賜飛魚服的柳乘風,卻還是大喝一聲,將這樓中的校尉嚇了一跳。
柳乘風笑吟吟地坐在椅上,好像是專侯鄧檔頭來一樣,冷笑一聲道:「是誰敢在本官面前喧譁!」
鄧檔頭看到一片狼藉的蒔花館,臉上的橫肉一陣抽搐,心中已是勃然大怒,錦衣衛砸蒔花館,不啻是當着眾人的面打東廠的臉,動搖東廠的權威。
鄧檔頭踏着大步過去,冷冷地看着柳乘風,怒道:「原來是新上來的柳百戶,咱們東廠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現在帶着人到蒔花館來鬧事,卻是為了什麼?」
柳乘風依然冷笑道:「井水不犯河水?那麼我問你,你是誰?」
鄧檔頭傲然道:「鄙人東廠檔頭鄧通。」
柳乘風笑得更冷:「一個檔頭是幾品官?」
鄧檔頭呆了一下,檔頭在東廠無品無級,沒有官職卻有實權,相當於隊長的級別,與錦衣衛的總旗也差不了太多了。更何況東廠大多數時候都凌駕於錦衣衛之上,所以一個檔頭,比之錦衣衛里的百戶更有權勢一些。
柳乘風豁然而起,他這一站起來,邊上已有二十多個校尉聚集起來,站在了他的身後,柳乘風一步步地走向鄧檔口,冷笑道:「本官是世襲百戶,朝廷欽賜的正六品武官,你是什麼東西,不入流的貨色,也敢當着本官的面咆哮?還不跪下給本官磕頭行禮?怎麼?難道你要以下犯上嗎?」
第四十三章:跪下再和我說話
柳乘風一聲怒喝,身後的校尉的膽氣壯了起來,東廠的編制與錦衣衛不同,柳乘風這百戶雖然權利上與檔頭差不多,可是好歹是朝廷認可的武官,而鄧通雖然在東廠地位也是不小,手握實權,可是偏偏只能算是個小吏,與縣衙門裡的都頭沒有多少區別。
依大明的禮制,武官之間的等級尤其鮮明,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柳乘風這正六品武官與鄧通之間地位懸殊,相差何止是一級?
鏘鏘……眾校尉紛紛將錦春刀抽出一半,大喝一聲:「跪下!」
鄧通這一下傻眼了,跪又不是,不跪又不是,他哪裡有柳乘風那樣的口舌,能引經據典把周禮、禮記都搬出來?若是在平常,他見了錦衣衛千戶都不必行跪禮,可是現在柳乘風這小小百戶把國家的法度和規矩搬出來,一副你若是敢不跪下,老子就憑着這一條當場格殺你的架勢。
「瘋了,瘋了……都瘋了……」鄧通在心裡咆哮,這個姓柳的,簡直是個瘋子。
柳乘風朝他微微一笑,按着腰間長刀的手開始動作起來,慢悠悠地道:「王司吏在不在?我來問你,若是有人以下犯上,一個無品無級的小吏竟敢對六品武官咆哮,該當何罪?」
王司吏對柳乘風已有了幾分敬畏之心,他和校尉們不同,畢竟是讀書人,知道東廠的厲害,可是這時候只能苦笑以對,道:「回大人,殺無赦!」
柳乘風的目光落在鄧通身上,笑吟吟地道:「鄧檔頭,他的話,你清楚了嗎?」隨即臉色板起來,道:「來人!」
鄧通真的被嚇唬住了,碰到這麼個呆子,也算他倒霉,人家既然敢來砸蒔花館,本就只能用不可理喻來形容,誰能保證這傢伙不對自己下毒手?他雙膝一軟,萬般不情願地在柳乘風動作之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小人東廠檔頭鄧通見過百戶大人。」
柳乘風哂然一笑,得意洋洋地坐回椅子上,卻不讓鄧通起來說話,瞪了身邊擁簇過來的校尉們一眼,道:「都愣着做什麼?繼續砸,不把這亂黨的屋子砸了,如何向朝廷交代?王司吏,你去給我斟杯茶來。」
校尉們咂舌,心裡對柳乘風已是佩服到五體投地,於是一鬨而散,各自散開打砸去了。
柳乘風則是悠悠然地坐着,等到王司吏送來了茶,才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鄧通,道:「鄧檔頭方才和本大人說什麼來着?哦,是了,是本大人不該砸這蒔花館是嗎?」
人一跪下,所有的氣勢都化為了灰燼,人家居高臨下地和你說話,你便是再有威勢、再有靠山也自覺地比別人矮了一截,鄧通雖然心裡憤恨,可是又怕這呆子發瘋而不敢站起來,嘴唇都咬出血來,道:「這蒔花館乃是……」
柳乘風冷冷地打斷他道:「乃是什麼?本大人管不了。本大人只知道這裡有人竟敢襲擊錦衣衛親軍,還敢不把錦衣衛放在眼裡,這些人已是亂黨無疑了。怎麼?你們東廠,你這小小一個檔頭,居然和這些亂黨有關係?」
柳乘風的話裡頭,擺明了是挖了個坑請鄧通跳下去,若說是,那麼結交亂黨四個字可不是好玩的。可要是搖頭,人家要砸蒔花館,東廠又有什麼藉口干涉?鄧通已被柳乘風整得七葷八素,縱是他鐵口銅牙,這時候也有一種使不上勁的感覺。
只聽柳乘風繼續道:「東廠的公公們都是天子的私奴,斷子絕孫了的閹人,想必也不會和亂黨有瓜葛。這麼說來,是你們這些下頭的人私自結交亂黨,圖謀不軌是嗎?哼,待會兒本大人將這些亂黨全部拿去百戶所拷問,若是確有其事,莫說是東廠,便是牽涉到了內閣,本大人身為御下爪牙,也敢進去拿人,你還跪在這兒做什麼?唱戲是嗎?帶着你的人給本大人滾出去!」
鄧通聽了柳乘風的話,差點兒沒有一口氣提上來吐血而亡,先是罵自家的主子斷子絕孫,之後又是攀咬東廠通賊,最後一句話更離譜,跪是他逼着跪,滾又是讓揮手要滾,一個錦衣衛百戶,這口氣、這架子,當真比指揮使還要大幾分,偏偏人家說的話無懈可擊,若內閣真有亂黨,他當然可以去拿人,可是內閣又有誰是亂黨?這不是廢話嗎?
鄧通最大的悲劇是,事情發生得太倉促,沒有糾集到足夠多的人手,若是帶了三十、四十個人來,也不必怕這姓柳的,現在人都已經跪下了,想要翻盤已經不可能了。
「哼,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今日鄧某算是認栽了,還是走得乾淨,這蒔花館背後的人自然會出面收拾他。」鄧通心裡這般一想,便帶着十幾個番子灰溜溜地出去。
整個蒔花館,已是被砸了個稀巴爛,除此之外,老霍等人還在一處庫房裡抄沒了一萬四千兩紋銀的贓款,各種金銀首飾、字畫美玉若干,柳乘風一聲令下,命人壓着二十多個亂黨,才打道回府。
這一趟打砸,百戶所的校尉可算是揚眉吐氣,錦衣衛至今,幾個油水多的地方一直被東廠把持,東廠那邊,更是將錦衣衛壓得死死的,而現如今柳乘風一出手,那平素威風八面的檔頭便乖乖給百戶大人磕頭,這是何等威風?眾人押着人犯走在大街上,都覺得滿面紅光,很是得意。
唯一暗暗顯露出擔心的,卻是那王司吏,王司吏偷偷追上在前頭騎馬的柳乘風,牽住柳乘風的馬,一面走一面道:「大人……這一趟固然痛快,可是這一下不但得罪了東廠,連帶着還得罪了戶部錢糧主事,大人,這蒔花館的背後,就有那錢糧主事的身影,只怕……」
六部最緊要的部門之中,除了吏部之外,還有一個戶部。戶部手掌天下錢糧,乃是朝廷的錢袋子,而戶部錢糧主事,更是肥得流油的位置,能做戶部錢糧主事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別看這主事品級不高,可是影響力卻是巨大,否則早被環伺在四周垂涎已久的同僚們擠下去了。這樣的人絕對不是柳乘風一個百戶能惹得起的,若是人家情急之下要和你拼命,便是柳乘風的恩師王鰲也未必能將柳乘風保住。
天子腳下的人,誰不知道這官兒雖然有三六九等,可是這差事也是分了子丑寅卯的?有的官兒看上去顯赫清高,卻也未必比得上一個低品的人更有手腕。那錢糧主事就是後者,絕不是個輕易能招惹的人物。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東廠那邊,我已經有了辦法。至於這個錢糧主事……」柳乘風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繼續道:「今日就一併連他一起收拾了,斬草除根!」
柳乘風的身上居然透露着一股強烈的自信心,事實上像他這種讀書人本就是個謹慎到無比的人,可謂是心如髮絲,細得不能再細,若不是沒有把握,怎麼可能做這種驚世駭俗的事?
王司吏聽了,不由搖頭,柳呆子果然是柳呆子,說得一點兒也沒有錯,就這麼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敢奢談收拾戶部錢糧主事,簡直是瘋了。王司吏現在是一肚子的苦水沒地方倒去,原以為這柳呆子有個好岳父,又有個好恩師,後來又把千戶大人整倒了,是個很有前途的傢伙。誰知道現在看來,人家叫他呆子是果然沒有錯的。連千戶大人都不敢去砸的地方,他敢去砸;便是連指揮使僉事都不敢得罪的人,他卻敢去得罪。現在百戶大人是突然發難,把人家打了個措手不及,可是往後等到人家反擊了,還有命在嗎?說不準自己也會被牽連上去,這一輩子的前程算是搭在了一個呆子的身上了。
「冤孽啊……」王司吏很想仰天長嘯……
第四十四章:讓你吃啞巴虧
正午的烈陽高高懸掛在正空,熱氣瀰漫中,柳乘風一身淋漓大汗地回到百戶所,一面命人拿了錢去就近的客棧定幾桌菜來,一面開始着手審問『亂黨』。
砸蒔花館,只是柳乘風計劃中的第一步,事情要結束還早得很,現在最緊要的,是讓蒔花館東家周泰鑽進自己的圈套里,把他背後的人一起牽扯進來。
要嘛不做,要做就要趕盡殺絕,既然人已經得罪,那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一網打盡。
砸蒔花館,只是向煙花胡同的商戶立威。而收拾了蒔花館背後的幕後人物,才會讓那些商家們徹底地害怕,人有了畏懼之心,才會乖乖地按月送上份子錢來。有了錢,柳乘風才能建立威信,才能做出許多事,才能成為錦衣衛所中的黑馬,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標,一步步攀爬。
「我要讓那些瞧不起我、對我不屑一顧的人知道,柳乘風不是呆子。」
王司吏已經安排好了,錦衣衛拷問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辦法,一般是抓了人尋個偏僻的城隍廟痛打一頓,再帶回衛所里發落。不過現在卻是大大不同,既然到了衛所,便先拉去偏房裡折磨上半個時辰,那周泰才半死不活地被幾個校尉提到廳堂來,總旗陳泓宇對着柳乘風拱手行禮,道:「大人,周泰招供了。」
柳乘風坐在案後,嗯了一聲,目光才落在周泰身上,慢吞吞地問道:「周泰,你要招供什麼?」
校尉打人經驗豐富,雖是將周泰打得死去活來,偏偏沒有傷到筋骨,這時候的周泰和一條死狗已經沒有了多少區別,一跪倒在地便拼命磕頭,嗚咽道:「小人襲擊錦衣衛實在該死……」
柳乘風顯然對這供詞很不滿意,冷冷一笑,道:「這就是你的供詞?快說,你是不是亂黨?」
亂黨兩個字可不是輕易敢認的,周泰是何其八面玲瓏的人?否則也不會打理蒔花館,這種事當然不敢承認,連忙磕頭道:「小人不是亂黨……絕不是亂黨……」
柳乘風呵呵一笑,淡然道:「放心,今日你是也是,不是也是,你進了這百戶所,本大人有的是辦法讓你招認,你自己想清楚,不要誤了自己。」
周泰的眼珠子已經開始亂轉了,良久之後,終於咬咬牙道:「小人倒是有人證明絕不是亂黨。」
柳乘風露出莞爾的笑容,道:「哦?誰能證明?」
周泰道:「回大人,蒔花館真正的東家並不是小人,而是我家老爺陳默陳大人,我家老爺乃是朝廷命官,我是他的家奴,又豈肯去做亂黨?」
柳乘風森然一笑道:「你家老爺任何職?」
「戶部錢糧主事。」
「就是他了。」柳乘風心裡已經明白,周泰最後一定會將這幕後之人牽扯出來的,周泰現在多半是希望拿自家的老爺來壓一壓自己,另一方面也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是他千算萬算都算不到,柳乘風在砸蒔花館之前就已經把算盤打到了他家老爺的頭上。
只聽柳乘風道:「王司吏,既然事情涉及到了朝廷命官,又關係到了亂黨的大案,無論如何,也要將陳大人請來做個證明了,你立即拿了本官的名刺去請陳大人來,告訴陳大人,這件事干係重大,早晚要上達天聽,請他來認認人便是。」
王司吏聽了,飛快地去了。
柳乘風叫人斟了茶來,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這時候肚子其實已經餓了,外頭採買酒菜的校尉想必已經回來,這堂外飄出一股濃烈的菜香,柳乘風心裡不禁牢騷:「大明朝像我這樣廢寢忘食,寧可餓着肚子也要栽贓陷害、嚴刑逼供的錦衣衛到了弘治朝只怕沒有幾個了,真是珍稀保護動物啊。」
可是現在不解決掉那戶部主事的事,柳乘風這頓飯就吃不下,這種事最怕的就是拖延時日,現在對方的陣腳已經亂了,時間拖得越久,等他們站穩了腳跟再進行反擊,便是他有十個錦衣衛百戶也不夠人家捏死的。
柳乘風這般一想,立即打起了精神,撫着案牘正襟危坐。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戶部錢糧主事陳默才施施然地進來,周泰費勁地轉過頭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大東家——戶部錢糧主事陳默穿着一身便服緩緩步入大堂,不由低喚了一聲老爺。
陳默的眼睛卻沒有在周泰身上停留,他年紀不小,或許是常年埋首案牘的緣故,臉上蒼白得有些嚇人,不過雖是穿着一身便服,卻有幾分從容的氣勢,唯獨那一雙眼睛與他風吹即倒的身形不同,帶着一股咄咄逼人的銳利狠狠地盯着柳乘風。
陳默這錢糧主事雖然掌管天下錢糧,可是這些錢,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要想貪墨可不容易,可是像他占據的這肥差要想安穩就需要上下打點,打點的錢一部分從錢糧里拿,另外一部分就是蒔花館這些放在外頭的生意。現在一個錦衣衛百戶居然帶人把自己下金蛋的母雞砸了,陳默聽到這消息時,開始還不信,親自打發人去查看之後,才知道真有其事,因此急忙從戶部告假出來,正準備尋人商量對策。而恰在這時候,柳乘風卻下了名刺來請,陳默畢竟是個老官油子,很快他就意識到問題已經不簡單了。
對陳默,柳乘風要客氣得多,先起身施禮,然後請這位主事就坐。
陳默也不客氣,板着臉坐在一旁的椅上,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柳乘風,才道:「不知柳百戶請本官過來所為何事?」
柳乘風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道:「不過是想請大人來做個人證而已。」柳乘風指了指周泰,道:「大人請仔細看看,此人可是大人府上的家奴嗎?他自己招認,說是蒔花館乃是大人的生意,大人才是蒔花館裡真正的東家。除此之外,此人襲擊了咱們衛所的總旗,更是口出狂言,說什麼錦衣衛又如何之類的話。大人應當知道,錦衣衛是天子親軍,這麼大的事,已經可以視同有人圖謀造反了。不過要是這人當真是大人的家奴,造反二字就無從談起,現在就請大人辨認吧。」
陳默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只是在周泰的身上掃視了一眼。周泰連忙叫了一句:「老爺……」
陳默卻不理會周泰,毫不猶豫地對柳乘風道:「柳百戶,這個人,本官並不認識。」
「啊……」周泰一臉驚愕,隨即叫道:「老爺,你不能見死不救哪……老爺……」
陳默已經站了起來,微微含笑道:「這人突然說是本官的家奴,想必是有什麼誤會,柳百戶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本官就告辭了。」
柳乘風很客氣地站起來,相送道:「陳大人請。」
陳默也是和顏悅色地道:「不必相送,柳百戶繼續忙公務吧。」說罷,不理會周泰的嘶吼,施施然地從這堂中出去。
出了廳堂,陳默的眼中掠過一絲冷意,森然地冷哼了一聲,喃喃細語道:「咱們走着瞧吧。」
陳默之所以搖頭否認自己與周泰的關係,一方面是周泰涉及到了毆打錦衣衛,這已經可以被人誣賴為謀反了,牽扯自己進去,實在不值當。更重要的是,這幾日國子監和清議議論紛紛,都說煙花胡同里的許多生意都有朝廷官員參與,現在正鬧得不可開交,要聯名上書,彈劾那些幕後操縱妓館的官員。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若是陳默當眾承認蒔花館與他這戶部主事有關,陳默幾乎可以預見,整個國子監、清議甚至是御使的抨擊都將集中在他身上,一旦抨擊的聲音太大,內閣為了息事寧人,極有可能將他當作棄子一樣拋棄掉,到了那個時候,不但前程無望,連聲名也要變得一片狼藉,陳默在這個時候,只能選擇丟車保帥,將周泰如死狗一樣拋棄掉。
不過拋棄歸拋棄,自己既然吃了這一次啞巴虧,被柳乘風狠狠當眾扇了一個耳光,卻不代表他不懷恨在心,這筆帳,他早晚要和柳乘風算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而已。
陳默坐上了停在百戶所外頭的小轎,半躺在轎中的軟椅上,淡淡道:「起轎回府。還有……待會兒叫個人,去把東廠的王千戶請來。」
第四十五章:收拾你
百戶所大堂里。
等戶部主事陳默出去後,柳乘風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陳默矢口否認自己與蒔花館有關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是戶部錢糧主事,牽涉到了生意,尤其是妓館這種生意,在眼下這風口浪尖的時候,怎麼敢輕易示人?
柳乘風怕的就是陳默承認,只要他一口咬定了與蒔花館沒有干係,柳乘風就有整治他的手段。
「周泰……抬起臉來!」柳乘風微微一笑,目光又落在周泰的身上。
「大……大人……」周泰抬起又青又腫的臉,又是畏縮又是絕望的樣子。
柳乘風拍案道:「你方才說蒔花館的東家另有其人,陳默陳大人可以為你作保,我將陳大人請了來,他卻說並不認識你。到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周泰打了個冷戰,忙道:「小人並無虛言。」
「沒有嗎?」柳乘風值得玩味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道:「實話和你說,你先是襲擊錦衣衛,此後又攀咬朝廷大臣,現在已經原形畢露,證據確鑿,就是不取你的口供,照樣可以向指揮使大人呈報你的反狀,你可知道,圖謀不軌是什麼罪名?」
周泰的牙關磕磕作響,謀反是什麼罪名,他哪裡不知道?更何況還是送進了錦衣衛所?一旦柳乘風呈報上去,北鎮撫司便立即拿人,之後投入詔獄,不說性命難保,便是一家老小也保全不住了。
周泰道:「大……大人,那陳默在胡說,他就是我的主子,小人自幼就是在陳府里做事的,這是人盡皆知的事,陳默怎麼會不認得小人?除此之外,陳默在外頭不只參與了蒔花館的生意,還派了不少家奴在外頭開賭坊、借着戶部的漕船販運江南的絲綢,這些事,小人一清二楚,陳默不認得我,我卻是化作了鬼也認得他。」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最大的癥結就在於周泰是否與陳默有特殊關係,只要有這層關係,謀反這條罪狀就難以成立,畢竟涉及到了高官,就算要栽贓誣陷也得掂量掂量。
「大膽。」柳乘風臉色不變,道:「你胡說什麼!到了現在還敢攀咬陳大人?陳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是我大明的棟樑……」
「小人有證據……小人藏着賬簿,可以證明陳府與蒔花館之間的錢財出入……」
柳乘風聽到周泰這番話,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隨即朝案牘邊佇立的王司吏笑了起來,道:「命人押着他去取賬簿,簽字畫押之後,這賬簿和口供送去指揮使大人那裡。此外……」柳乘風淡淡道:「此外,國子監那邊也抄錄一份,交給秦博士就成了。」
王司吏畢竟是老油條,這時候開始琢磨起來,隨即,他悟了,腦中豁然開朗,不由道:「卑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