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 第22章

上山打老虎額

  柳乘風一拍桌子,長身而起,大聲嚷嚷道:「審了這麼久,大家肚子都餓了,弟兄們抄傢伙,吃飯!」

  兩邊的校尉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聽柳乘風這麼一喊,立即如蒙大赦地歡呼起來。

  ※※※

  國子監這邊,已經亂作了一團,這幾日抨擊的聲音本來就厲害,等到秦博士拿出一份口供來,整個國子監一下子譁然了。

  堂堂戶部錢糧主事,不但有妓館的生意,還牽涉到了賭坊,再加上以權謀私,用漕船去運送自己的貨物,只這些,就足夠清議鬧一陣子了。

  其實在這大明,官員退居幕後做生意的也不是沒有,聖人說的話再好,可是大家畢竟要養活老婆孩子,就如貪瀆一樣,朝廷上下人人都貪墨,也沒見幾個清廉的,可是這種事一旦被人揭發出來,就成了大事。

  更何況這位錢糧主事還有更令人髮指的事,錦衣衛請他去,他矢口否認自己與蒔花館有關係,現在錦衣衛拿出了鐵證,他便是想逃也逃不脫了。

  清議已經開始議論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現在陳默以權謀私,以朝廷命官的身份謀利不說,還謊話連篇,這樣的德行也能做官?

  於是乎,無數篇奏書如雪片一般飛入內閣,嚴懲陳默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這些人中,有的是全憑着一腔義憤,還有的是巴不得戶部立即空出個缺來。除此之外,嫉恨者也是不少,尤其是那些御使,御使清苦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大家領着這麼點兒死工資,平時也沒有孝敬、沒有油水,大家都是讀書人出身,憑什麼你吃香喝辣,一面蹲在戶部一面出去賺來金山銀山,而自己連雇個轎夫都要摳着手指頭計算?

  內閣這邊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得這麼大,這一向燈火通明的外朝偏殿裡,內閣大學士劉健端着茶盞坐在一旁供學士小憩的榻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李東陽則坐在另一邊的案牘,心不在焉地翻閱着新進來的奏書,至於內閣學士謝遷,這時候已是臉色鐵青地抱着手冷笑。

  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清議抨擊得厲害;現在是抨擊陳默,可是終究還是要抨擊到內閣來的,畢竟陳默是錢糧主事,占着六部的中樞位置,這個人品行不端,那麼就會有人要問,朝廷選賢用能,是誰把這人提拔上去的?

  清議這東西,一向難以掌握,若是有人借着陳默的事抨擊內閣,事情只怕就麻煩了。

  劉健慢吞吞地喝着茶,一雙老眼顯得鎮定自若,只是這時候他的心裡頭也未必痛快,他當然記得就在三年之前,有個叫江瑢的國子監監生彈劾他身為大學士獨斷專權,雖然皇上信賴自己,將這事兒壓了下去,可是對謝遷來說,仍是一件心有餘悸的事。

  現在外頭的大火已經燒起來了,若是再不處置,極有可能會引火燒身,上次只是一個監生江瑢,誰能保證這一次不會是整個國子監?甚至那些不甘寂寞的御使,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賓之、於喬,你們怎麼看?」

  劉健笑了笑,向李東陽和謝遷和顏悅色地問道。

  謝遷是個急性子,拍案而起,怒喝道:「這是錦衣衛在搗鬼,是那姓柳的刻意要鬧大事態,劉公難道還看不出來?一個小小的百戶,居然敢挑撥是非,內閣不能讓步,應該給他一個教訓。」

  李東陽抬了抬眼皮,道:「可是不管怎麼說,陳默也太大膽了,內閣若是庇護,天下人會怎麼看?」李東陽微微笑了笑,繼續道:「再者說,柳乘風的藉口也是無懈可擊,砸蒔花館是緝拿襲擊錦衣校尉的亂匪,拷問之後也是那些『亂匪』自己攀咬到陳默頭上去的,鐵證如山,已經是回天乏術了。柳乘風的一舉一動都穩穩站住了一個理字,又怎麼教訓他?今日你教訓了他,明日就有人要衝入內閣來和你我拼命,現在京城已是滿城風雨,再和一個百戶計較,只會引火燒身。」

  劉健喝了口茶,從容道:「賓之說的有道理,不能鬧,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謝遷嘆了口氣,他性子急躁,其實也早看穿了是那姓柳的玩陰謀,偏偏還要被他牽着鼻子走,心裡很是不痛快,不禁道:「此子可恨!」

  李東陽向劉健問道:「劉公,陳默該如何處置?」

  謝遷道:「方才於喬說的也有道理,堂堂內閣不能讓一個錦衣衛百戶牽着鼻子走,陳默要處置,可也不能太過了。叫個人給他遞個條子讓他主動請辭吧。至於那個柳乘風……」謝遷微微一笑,繼續道:「煙花胡同的事,老夫也聽說過一些,有了那個柳乘風,錦衣衛和東廠之間只怕要斗個頭破血流了,隨他們鬧去吧,不過明日發出去的邸報要寫出一篇文章來,告誡一下各部的官員,讓他們三省吾身,不能再重蹈陳默的覆轍,要引以為戒。」

  

  第四十六章:發財了

  

  戶部錢糧司里,陳默已是坐立不安,事發突然,他原本以為撇清關係事情也就結束,至於那個錦衣衛百戶的帳可以慢慢地算,雖然損失了一筆錢財,可是壯士斷腕總比被人抨擊的好。

  誰知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陳默如今已成了眾矢之的,他連忙找一些平素關係好的朋友商量應對的措施,可是卻吃了閉門羹。

  朝廷命官做生意,這不算大罪,只要臉皮厚,再有人幫忙壓一壓,就算清議鬧得厲害,大不了也不過去南京養老,三五年後,只要朝中有人,照樣提回來。

  可是陳默錯就錯在當眾撒謊,而且還被人推翻,這就是道德的問題了。大明的官場,雖然大家的道德未必很好,可是德行二字同樣又是重若千斤,德行有虧,誰還敢和你有什麼牽連?須知有一句話叫同流合污,和這麼一個身敗名裂的人廝混在一起,只會讓自己同樣成為眾矢之的。

  一向左右逢源的陳默一下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雖然仍在戶部坐堂,可是司里的官員、書吏這時候竟都有了默契一樣,連見了他都繞着彎走,就差當着他的面捏鼻子了。

  陳默坐在案牘後,案牘上擺着一份福建省的錢糧賬簿,可是他現在完全是心不在焉。

  內閣會怎麼處置?戶部尚書大人會是什麼態度,司里的同僚會不會落井下石?這一些問題走馬燈似的困擾着陳默。

  正在這時,一個書吏飛快地拿了一份條子過來,道:「大人,內閣有條子。」

  條子在內閣六部中算是一種非官方的文件,有時候一些公務要繞過程序也會用到,只是今日這條子,陳默預感到一定和自己有關,連忙接過了,撕開一看,緊接着臉色蒼白得癱在椅上,整個人仿佛抽空了一樣。

  幾十年寒窗苦讀,幾十年的宦海,這一步步走來何其艱難?原以為已經功成名就,已經高枕無憂,陳默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堂堂戶部錢糧主事,居然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錦衣衛百戶手裡。

  請辭……告病……

  這是閣老們的意思,若是自己不乖乖聽話,那麼閣老們就會立即有所動作,直接動用吏部,採取革職的手段。

  陳默幽幽嘆了口氣,提起了筆……

  天空淅瀝瀝地下着細雨,煙花胡同百戶所的校尉已是傾巢而出,一個個出現在各家妓館門前,煙花胡同這邊,除了妓館,還有為數不少的賭坊、酒肆,整個京師里最是繁華的地段之一,百戶所已經發了通告,只要在這百戶所里做生意的,每月都要拿出份子錢,從此之後,這裡由錦衣衛保護。

  份子錢幾乎是整個京師的規矩,要嘛是錦衣衛收,要嘛是東廠拿,所以這公告倒也不過分,當校尉們到了一家家妓館、賭坊、酒肆的時候,那些平時連正眼都不瞧錦衣衛一眼的店家這時候一改從前的態度,客客氣氣地將人請進去,先請他們吃了茶,再叫帳房去拿錢。

  事情已經有了逆轉,蒔花館的後台夠不夠硬?還不是說砸就砸?連帶着幕後之人也已經請辭了,京師裡頭一向憑的是實力說話,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飯,現在誰都知道,煙花胡同已是錦衣衛說了算了。

  一箱箱銀子都送到了王司吏這邊,王司吏專門負責清點造冊,柳乘風和老霍、陳泓宇則是喜滋滋地看着,都是興高采烈。

  「大人,咱們這一趟要發財了,真真想不到,我老霍也有今日,能見到這麼多的銀子。」老霍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他人雖然膽小,卻是知道衛所占住了煙花胡同的好處,東廠那邊每個月至少能從煙花胡同撈取五萬兩白銀的好處,五萬兩可不是小數目,足夠這百戶所里所有人吃香喝辣綽綽有餘了。

  陳泓宇臉上的傷已經消了腫,一臉諂媚地對柳乘風道:「現在衛所的兄弟都說百戶大人英明神武,弟兄們跟着大人,這輩子吃穿不愁了。」

  柳乘風正色道:「不要拍馬屁,這些錢是弟兄們跟着我一起掙來的。」雖是這樣說,柳乘風心裡卻是腹誹:「沒有我,你們一輩子也掙不來這個錢,英明神武四個字形容在我身上還當真貼切,不過我要矜持,不能驕傲,太得意了不好。」

  柳乘風其實心裡也很激動,每個月五萬兩銀子,一年就是六十萬,而現在大明的歲入居然只有數百萬兩,不過朝廷的歲入除了銀兩,最多的還是糧食,再加上沒有計入鹽鐵稅之類,真正的歲入,應當在千萬兩之上,可是這六十萬兩,已經足夠讓所有人怦然心動了,難怪東廠那邊占住了幾個繁華之地就可以衣食無憂,原來這裡頭的油水竟是豐厚到這個地步。

  大明是沒有工商稅的,而真正涉及到了工商,才知道這裡頭有多大的利益。煙花胡同是整個京師最繁華的所在,出入的都是豪門貴族以及一擲千金的富賈,柳乘風也是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國窮民富,一個商賈出入一下這裡,就敢幾十上百兩銀子的消費,而朝廷連兵餉都籌措不及,拖欠更是常有的事。

  也難怪朱元璋要拿沈萬三開刀,柳乘風心裡琢磨着:「自己要是皇帝,也非抄了沈萬三的家不可。」

  現在有了錢,許多不敢做的事就敢做了,至少這百戶所裡頭上下人等算是安穩了下來,柳乘風這百戶算是坐穩了,有了錢就有了威信。

  王司吏啵啵地打着算盤珠子,終於抬起頭來,道:「算出來了,總計是四萬七千三百二十三兩。再加上從蒔花館抄來的財物,現在咱們衛所里的存銀至少超過六萬餘兩紋銀。」王司吏說話時有些顫抖,便是在千戶所的時候,銀兩的出入也不過千兩左右,這還是下頭的人努力盤剝勒索百姓的結果,而現在根本不必去找百姓,商戶們按月就能把錢送來,旱澇保收。

  柳乘風拿過了賬簿看了看,點頭道:「去,把所有的校尉全部召集起來,不是都說沒飯吃了嗎?今日就撐死他們。」

  柳乘風的意思是要發錢了,陳泓宇一聽,歡呼一聲去了。

  一聽到要發銀子,校尉們的積極性自然高漲,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從四面八方趕回來,都圍在百戶所的院落外頭翹首以盼,喜滋滋地議論。

  柳乘風把人全部招入堂中來,六十多人濟濟一堂,隨即開始訓話,接着便是將所收的銀子公示出來,隨即道:「每月大致四萬七千兩的銀子,除了一萬兩要按時送去指揮使那邊,本百戶每月拿銀五百兩,總旗官按月拿三百兩,小旗每月一百,其餘校尉每人五十兩,除此之外,對一些差事不好的兄弟也要補償,有的人被分去了國子監坐堂,這是辛苦的差事,另外再加十兩銀子的差補,從此往後,只要是衛所的兄弟,但凡有個生老病死,都有銀兩撫恤,至於其他的銀子,暫時都封存起來。」

  尋常的校尉都有五十兩,此外還有撫恤,這已是十分優厚了,若是在別的衛所,便是總旗也只有這麼一個數,眾校尉紛紛道:「謝大人恩典。」

  柳乘風的臉又板起來,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往後衛所按月發錢,巡街的校尉不能再勒索百姓,發現一個就查處一個。還有就是咱們既然拿了商家的錢,也不能不做事,這煙花胡同的商戶若是有人鬧事,都得咱們百戶所去處理,誰都不能怠慢,別讓人以為咱們只知道收錢不知道辦事。」

  陳泓宇在旁笑嘻嘻地道:「這個好說,誰敢在煙花胡同鬧事,弟兄們都不答應。」

  煙花胡同是衛所里下蛋的金雞,誰來鬧事就等於砸大家飯碗,這個道理是誰都知道的,眾校尉紛紛道:「絕不答應,拼了性命也要維持住煙花胡同。」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這幾日更要打起精神,東廠那邊肯定會有動作,咱們到他碗裡搶了食,他們也可以搶回來,所以都不要懈怠,王司吏,這幾日安排巡查的時候,多派些人到煙花胡同。」

  王司吏道:「小人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東華門左近便是東緝事廠的衙門,東廠的格局比錦衣衛所自要差了幾分,可是卻比錦衣衛要森嚴得多,東華門連接着紫禁城,幾乎隨時都有宮中的公公在這兒出入。

  就在這東緝事廠的大堂,一隻上好的青花瓷瓶砰的一聲摔落在地。

  碎落的瓷片濺射出去,幾個頭重重磕在地磚上的人腦門恰好被這飛射瓷片扎中。殷紅的血,宛若蚯蚓一般蜿蜒下來。

  幾十個人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出,縱然是滿腦門都是血的,連哼都不敢哼一聲。

  坐在這大堂邊的,是一個穿着欽賜飛魚服的武官,武官慢吞吞地喝着茶,對眼前的場景視而不見。

  「鄧通,你來說!」

  說話的,正是上次給柳乘風傳旨意的劉公公,劉公公臉色猙獰,怒氣沖沖,宛若發怒的雄獅,方才那瓷瓶兒就是他砸在地上的,這瓷瓶本是他的心愛之物,換做是其他時候,別人碰都不敢碰一下。他撒了氣,才坐回椅上,一雙陰惻惻的眼眸落在跪在地磚上的鄧通身上。

  「商戶們說了,份子錢錦衣衛那邊已經拿了去,咱們東廠若是想要,大可以向錦衣衛那邊索要。小人帶着人連續走了幾家妓館,都吃了閉門羹,他們說……他們說……份子錢只有一份,給了東廠就沒有錦衣衛的,給了錦衣衛就……」

  「啪……」劉公公拍案而起,冷笑道:「好,好一個錦衣衛,什麼時候一群校尉敢騎在咱們東廠的頭上撒野了?放肆,放肆!」

  「劉公公別生氣……」坐在一邊喝着茶的武官微微一笑,將茶盞放下,慢吞吞地道:「有什麼事從長計議嘛。」

  這武官乃是東廠掌刑千戶吳用,掌刑千戶是東廠之中除了諸位公公之外的實權人物,因為公公們往往在宮裡還有差事,兩面不能兼顧,所以這東廠平時的運轉都由吳用來處置。吳用生得相貌堂堂,又是東廠廠公的外侄,所以就算是劉公公見了他,也得陪個笑臉不可。

  劉公公聽吳用發了話,陰沉着臉道:「那吳千戶說說看,又該如何從長計議?」

  吳用闔着目,論定力,他確實比劉公公高得太多,微微一笑道:「現在要分清楚的是這件事到底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吃了豬油蒙了心,為了煙花胡同這麼大的好處鋌而走險。還是這百戶只是個提線木偶,這件事是錦衣衛蓄謀已久,借着這個百戶對煙花胡同動手?若只是一個柳乘風自作主張,這就好辦,要掐死他還不容易?可若這是柳乘風背後有人指使呢?」

  劉公公抽了口涼氣,沉思了一下,隨即道:「你的意思是牟斌……」

  吳用莞爾一笑,比起這些小肚雞腸只會打着宮裡招牌在外頭狐假虎威的太監來說,他的心思顯然要縝密得多,吳用慢吞吞地道:「牟斌這個人看上去老實,可是這老實是對皇上對內閣的,我就不信了,煙花胡同里有這麼大的好處,他牟斌會不心動?」

  劉公公的臉抽搐了一下,道:「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兒像,廠公說過,牟斌這人不簡單,看上去老實,其實心機最深,廠公這輩子只佩服三個半人,姓牟的至少算半個。」

  吳用隨即一笑,道:「這也未必的事,到底是不是牟斌指使,這件事反正也不能輕易善罷甘休,東廠這邊每年三成的進項都是從煙花胡同里來的,沒了煙花胡同的份子錢,廠公和咱們都得喝西北風。有一句話不是說得好嗎?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他們錦衣衛敢黑吃黑,咱們若是不打回去,從此之後,東廠怎麼立足?廠公的面子又怎麼擱得下?劉公公,廠公在宮裡可有什麼交代沒有?」

  劉公公道:「廠公說這京師要下雨了。」

  吳用微微一笑,心下瞭然了,便道:「廠公要下雨,咱們便要做雷公電母,先攪出雷鳴閃電來,只是要鬧多大,鬧到什麼程度,劉公公有什麼打算?」

  劉公公咬咬牙,陰狠地道:「他們能砸一個蒔花館,咱們就把煙花胡同拆了,讓大家看看,這京師里是錦衣衛說了算還是咱們東廠說了算!吳千戶,這件事你去辦,聚集人手,他們不是要鬧嗎?那就索性鬧個痛快,傳令下去,煙花胡同里只要有穿飛魚服的,都給雜家狠狠地打,若是碰到了柳乘風,打死了更好。」

  吳用搖頭道:「柳乘風這個人暫時不能動。」

  劉公公冷笑道:「這是為何?」

  吳用苦笑道:「此人剛剛被皇上褒獎過,說他忠於王事,辦事得體,若是轉眼被咱們打死,他的恩師王鰲還有國子監肯定要奔走相告的,到時候傳到了陛下那裡,你我如何交代?再者說,陛下欽賜了他飛魚服,御賜之物在身,咱們若是傷了他,難免受人口舌。」

  劉公公憤恨地道:「那就讓他多活幾天。」他的目光落在腳下跪成一片的檔頭身上,尖着嗓子嘶聲道:「還愣着做什麼?要下雨了!」

  「遵命!」

  ※※※

  柳乘風到了傍晚回府,原以為溫正會把他叫去說話,畢竟鬧出這麼大的事,多少要過問一下。不過回了自己的宅院才知道,原來溫正現在還沒有回來,已經叫人傳了話,今夜是不會回來了。

  溫晨曦是個恬靜的性子,在屋裡做着女紅,柳乘風和她說了幾句話,趁着天色還好,便搬了椅子去院子裡看書,溫晨若笑嘻嘻地過來,湊到柳乘風身邊,低聲道:「姐夫,你今日真是英勇極了,整個京師都在傳你的事呢,砸了蒔花館,又嚇走了東廠的番子,只是可惜沒有叫上我去,否則巾幗營出馬,那就更熱鬧了。」

  柳乘風將書放下,好奇地問:「什麼是巾幗營?」

  溫晨若嘻嘻一笑,眨眨眼道:「這個不能說,你知道大家都怎麼說你嗎?」

  柳乘風靠在椅上,敷衍道:「怎麼說的?」

  溫晨若雙膝併攏地坐在柳乘風對面,道:「都說你虎背熊腰,手臂能走馬,牙齒有小臂這麼長……」

  柳乘風無語,以訛傳訛的事多了,這時候的消息都是靠口相傳,自己砸了蒔花館,原來在市井之中是這樣的形象。

  柳乘風連忙打斷溫晨若,道:「這些人胡說,當笑話聽就是了,姐夫風流倜儻,英俊瀟灑,這是在衛所里出了名的,你若是不信,就去錦衣衛里挑一個比姐夫更出眾的人出來。」

  溫晨若咂舌:「吹牛,我爹就比你英俊多了。」

  柳乘風想到溫正那印堂發黑、老臉上不喜不怒的形象,不禁打了個冷戰:「你爹……」

  「難道不是?」溫晨若一副你但凡敢說個不字,本奸細立即去打小報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