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 第3章
上山打老虎額
柳乘風吁了口氣,道:「你就是那晨若小丫頭的姐姐?她叫溫晨若,讓我想一想,你莫非是叫暮若?」
新娘卻依然不為所動,仍舊不理會柳乘風。
柳乘風摸了摸鼻子,很是無語,看來這位大小姐性子不太好,脾氣比較暴躁,我要不要以防萬一,提早做個準備,否則真要是個母夜叉,豈不是要糟糕?
柳乘風又念及到這溫家大小姐對他冷冰冰的態度,心裡不由惱怒起來,你妹,搶人是你,趕人也是你,真當我是皮球,踢之則來,揮之則去?你不讓我揭,我偏要揭不可。
打定主意伸手過去。新娘似乎也察覺出異樣,嬌軀一震,一隻芊芊玉手卻是忍不住按住了柳乘風的手。
柳乘風感覺到新娘的手在顫抖,新娘這時幾乎是帶着哭腔道:「我改主意了,我……我給你錢,權當給你的補償,你……你走吧。」
柳乘風呆了一下,手不禁縮了回去,心中不由有氣,心裡想:誰要你的臭錢?人是你綁來的,現在就想這般打發我?
新娘雙肩微微顫抖,道:「我……我有心上人了。」
柳乘風不禁皺起眉,就聽新娘繼續道:「他文質彬彬,寫得一手好字,知書達理,不像你這般輕薄又這般無賴。」
柳乘風無語,想一窺究竟的熱情,立即被一盆冷水澆在頭上給熄滅得乾乾淨淨,柳乘風心裡想:再湊這個趣,也沒了什麼興致,索性還是走了算了。
他打定主意,站起來去觀察門窗,想着如何脫身。推開與門相對的木窗,窗外幽深,漆黑一片,柳乘風翻上窗去,正要躍下,可是此時心念一動,突然生出一絲不忿,你妹的,太吃虧了,姓溫的沒一個好人,她不讓我揭,我偏要揭了他的頭蓋再走。她說我是無賴,柳呆子今天偏要無賴一把。
打定了主意,柳乘風飛快地轉回榻前,又伸手去揭新娘的頭蓋,新娘驚呼一聲,用手來擋,二人竟是差點扭打起來,頭蓋卻在混亂中飄然落下,燭火微微搖曳,洞房中的光線閃爍了一下,出現在柳乘風眼帘的,卻是一張令人窒息的臉。
女子面似芙蓉,眉如長柳,一雙宛若出塵的深邃眼眸勾人心弦,如雪的肌膚略顯蒼白病態,反而更顯幾分動人,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的珠在紅燭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鮮紅的嘴唇微微抿動,如落塵的仙女。
兩個人四目相對,先是相互警惕地打量,而下一刻,卻不由自主地露出驚訝之色,只是這驚訝中又帶着一絲各自難以尋味的驚喜,柳乘風先是被這齣塵的美貌驚呆了,在後世,電視屏幕中的美女何止千萬,可是與這端莊的美人兒一比,立即黯然失色。而隨後,柳乘風更加震驚了,因為眼前這美人,自己竟是依稀認識。
新娘和柳乘風不約而同地驚呼道:「是你?」
新娘臉上的冰冷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是換上了幾分難掩的羞澀,在驚呼之後,低聲道:「柳公子,原來是你。」
柳乘風驚喜地道:「小姐還記得我?」
新娘抿嘴輕笑,冰山的容顏開始融化,道:「自然記得,每次經過公子字攤的時候,我都忍不住要下轎索要一幅呢。柳公子寫的字真好。」新娘的眼眸中露出幾分傾慕,由衷的感嘆。
柳乘風不由失笑,眼前這絕美的少女,正是自己的老主顧。只不過柳乘風不曾想她竟對自己會有印象。被美女惦記上,當然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柳乘風笑道:「哪裡,哪裡,小姐太客氣了。」
新娘嫣然道:「柳公子不必過謙。」
柳乘風道:「小姐抬愛。」
新娘急了,不禁道:「不抬愛,不抬愛。」
柳乘風像是抬槓似的:「抬愛的,抬愛的。」
說罷,二人都覺得客氣過了頭,不禁失笑起來,對視一笑,所有的陌生都一掃而空,柳乘風心裡想,當日見了這樣的佳人,哪裡會曾想到自己會在這裡與她再遇?心裡竟有幾分竊喜,撿到寶了。
新娘打量了他一眼,略顯羞澀道:「其實公子的境遇,我也曾叫人打聽過,公子命途多舛被人構陷丟了功名,當時我便在想,但願公子不要垂頭喪氣,只要肚中還有才學,早晚有一日能一鳴驚人。」
柳乘風汗顏道:「我不過是比尋常人字寫得好一些罷了。」
寒暄了一陣,柳乘風心裡暖洋洋的,不禁失笑道:「洞房花燭竟成了洞房遇故知,說出去只怕要笑掉別人大牙。」
新娘臉頰上浮現一抹嫣紅,道:「公子,我叫溫晨曦。」
柳乘風道:「我叫柳乘風。咳咳……我欲乘風歸去,一不留神吹入了洞房。」
溫晨曦啞然失笑,道:「公子若是願意……索性既來之則安之……」
柳乘風一屁股挨着溫晨曦坐下,正色道:「當然是既來之則安之,現在就是晨若那死丫頭攆我走,我也不走了。」
溫晨曦眼眸一亮,道:「公子的行書,我現在還存着呢,公子要看嗎?」
柳乘風張口想說要看,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又不是同鄉同學會,洞房花燭的,看字畫做什麼?這麼個嬌滴滴的妻子坐在自己身邊,自己裝什麼柳下惠。他含笑再去看溫晨曦時候,眼眸里閃動着一絲難掩的欲望,體內也漸漸變得火熱起來,道:「天色不早了,看字畫傷眼睛。」
柳乘風又想起方才溫晨曦說的那個心上人,不由地問道:「我想問一問,小姐方才說的心上人……」
溫晨曦蒼白的臉頰上霎時羞紅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支支吾吾了幾句。柳乘風卻是笑了,想,原來她所說的心上人竟是自己,這倒是有意思。想到方才二人差點失之交臂,柳乘風不禁有些唏噓,他雙目含情的看了溫晨曦一眼,呆呆地道:「我似乎記得,現在應該是洞房花燭夜才是……」
「啊……」溫晨曦不禁驚呼一聲,隨即明白了柳乘風的意思,羞怯地道:「嗯……」
溫晨曦的欲拒還迎,給予了柳乘風很大的鼓勵,柳乘風咳嗽一聲,道:「其實當日你到字攤來買字畫,我……」
柳乘風話已說不下去了,心裡痛罵自己:你是豬啊你,說這麼多做什麼,未免夜長夢多,還是及早那個那個才是。
柳乘風痛下了決心,去吹熄了紅燭,黑暗之中,環手抱住溫晨曦,溫晨曦的嬌軀滾燙無比,帶着沁人的體香,呢喃一聲,整個人已是酥在了柳乘風的懷裡。
※※※
洞房外,一個嬌小的身軀蜷縮在紙窗之下,檐下的紅燈籠恰好照在她俏皮的臉頰上,不是溫家二小姐溫晨若是誰?溫晨若身子都僵了,可是對洞房裡的動靜卻是樂此不疲,聽到柳乘風罵她小妮子的時候,溫晨若不禁皺皺鼻子,心裡罵:「死秀才,臭秀才,當着姐姐面說我壞話。」
到了後來,二人乍驚乍喜地說着話,溫晨若臉上浮出一絲笑意,心裡得意地想:「這就是了,姐姐每次出門,總是故意要去那臭書生的字攤那裡轉一圈,只當我不知道嗎?我就知道姐姐掀開了頭蓋,看到了這臭書生一定會歡喜的。」
再到後來,裡頭的動靜就有些不堪了,又是呢喃又是呻吟,溫晨若俏臉一紅,咂舌不已,心裡罵道:「臭書生膽子真大,壞透了。」她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趁着月色,飛快閃入黑夜之中。
第四章:小嬌妻
一夜過去,晨曦的曙光透過窗格灑落進來,新婚燕爾,自是睡得遲一些,柳乘風打了幾下酣,反轉過身來,一隻腿已經架在了溫晨曦的身上,溫晨曦似是壓得難受,咳嗽了幾聲,張眸醒來,腦中立即想起昨夜的一幕,蒼白如紙的臉上霎時紅透了,她心裡想,今日的病倒是好了一些,莫非那方士當真說的沒有錯?
女兒家的心思本就多,這般一想,便什麼古怪念頭都冒了出來,她不禁側過身,看着睡得恬然的柳乘風,耳根又不自覺地燙紅起來,這個男人睡覺的時候真像個小孩子,可是擺字攤的時候又像個翩翩君子。其實後面還有一句評價,他在洞房的時候,像是個蠻子。
想到蠻子這詞兒,溫晨曦不禁俏臉生紅。
原本以為生了一場大病,聽大夫的話也沒幾日好活了,誰知竟會陡生這樣的變故,溫家也權當是死馬當活馬醫,可是對溫晨曦來說,這個丈夫並沒有讓自己失望,從今日起,生活就要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溫晨曦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我要好好活着,相夫教子,一輩子和他過下去。
有了這個念頭,溫晨曦竟變得恬然起來,一種親切和小小的溫馨讓溫晨曦輕輕靠近了柳乘風一些,緊張的身子也放鬆起來。
柳乘風似乎感受到了溫晨曦那溫柔的目光,輕輕張眸醒來,溫晨曦放鬆的心又咯噔了一下,立即閉眼假寐,柳乘風側目看了她一眼,才想起自己竟是成親了,端詳了妻子的模樣,柳乘風見她蒼白的臉上透着紅暈,既生出幾分憐惜又露出一種洞察了溫晨曦內心的微笑,他輕輕俯下身去,在溫晨曦的臉頰上輕吻一下,溫晨曦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更覺羞怯,自是不肯張開眼來。
柳乘風便坐起塌來,故意道:「我餓了。」
柳乘風確實有些餓了,昨天洞房到現在,一直空着肚子,畢竟是血氣方剛,現在醒來發現肚子空空如也,便有一種飢腸轆轆的感覺。
溫晨曦輕輕闔開一線眼眸,看到柳乘風光着上身叫餓,應又不是,不應又是不是,正在惶然失措的時候,柳乘風繼續道:「再餓下去非餓死不可,明日京城裡的頭條新聞就是溫家女婿餓死洞房,死狀慘極,令人惻目。」
溫晨曦忍不住撲哧一笑,再也裝不下去,只好一面系了內衫,一面坐起,理了理蓬鬆的長髮,道:「待會兒香兒她們會送早點來,夫君稍等就是。」
溫晨曦的氣色居然比昨夜好了一些,沈傲心裡賊兮兮地想:莫非這個也能治病?
柳乘風倒不是當真餓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只是覺得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這時見溫晨曦起來,立即去尋了胡亂丟在床頭的衣衫隨意套上,道:「待會兒夫君給你看看病吧。」
「夫君會看病?」溫晨曦露出些許疑色?
到底能不能看好,柳乘風也沒有把握,在前世他只是個門診醫生,各種病例雖然都看過,經驗也是豐富,可是真要遇到疑難雜症只怕也未必能手到病除,在沒有把握之前,柳乘風當然不敢誇口,只是含糊道:「略懂一些,或許能尋到救治之法。」
溫晨曦反倒恬然了,道:「凡事順其自然便是。我今日想去夕照寺上香,夫君陪我去嗎?」溫晨曦發覺,自己稱呼柳乘風為夫君竟覺得順口起來。
柳乘風這時候已趿鞋下地,整好了衣冠,不禁道:「你的身體只怕吃不消。」
溫晨曦呢喃道:「我常常聽人說,新婚燕爾,是得去上香的,晨曦身子是差了一些,也不知將來還能不能伺候夫君,去求了菩薩,保佑若遙的病能早些好了,此外也願夫君平平安安。」
柳乘風想了想,還是搖頭:「等病好了一些再去,否則再受了風寒就不得了了。」
溫晨曦雙眸含情一笑,感受到了柳乘風的關心,心裡暖呵呵的,不過她骨子裡卻自有自己的主見,道:「去上上香,對我的病也有好處,這等事怎能怠慢?」
柳乘風心裡想:也罷,就當是陪她散散心,清早去的時候人少,快去快回,應當不會出什麼事。
※※※
柳乘風發現,自己與溫晨曦所住的閣樓是溫府中一處獨門的院落,因為處於後宅的偏落之地,平素除了幾個伺候的丫頭也無人過往,雅靜得很。由此可見,溫晨曦應當是個喜靜的人,和柳乘風那小姨子實在是兩個極端。
柳乘風見外頭起了日頭,便去推開門來,一縷陽光射入閣樓,屋子裡霎時光亮起來,外頭有一個丫頭提着食盒正在房外踟躕,見柳乘風開了門,立即加緊腳步進來。原來她瞧見這一對新人洞房花燭,怕昨夜睡得晚,生怕來的太早打攪了小姐和新姑爺清夢,所以一直在外頭候着。
溫晨曦梳了頭,帶着一種新婦的恬然,陪着柳乘風用過了早點,便一起出門,到了門房的時候,恰好撞到了溫晨若黑着眼圈要出去,溫晨曦與沈傲一起走,便叫住她,道:「晨若哪裡去?」
溫晨若回眸,俏生生的臉上抹過嫣紅,想到昨夜的事,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有事……」說罷,飛也似的跑了。
柳乘風朝溫晨若的背影搖頭道:「我這小姨子的脾氣真是古怪透了,昨天見了我還是兇巴巴的,現在居然害羞了,瞧她眼袋漆黑的,莫非是昨夜去聽人叫床了?」
溫晨曦在旁聽了,俏臉霎時騰地嫣紅起來,緊張地道:「這……這怎麼可以?」
柳乘風立即安慰她,道:「哪裡有的事,小姨子還是很乖的,聽人洞房這種事,想必她也做不出。」心裡卻是腹誹,做不出才怪,這小妮子最是古怪精靈,還是離她遠些的好。最後又補上一句:「再者說,昨夜你的聲音叫得這麼大,不想聽的只怕也聽到了。」
溫晨曦輕輕擰了柳乘風一把,含羞帶嗔地道:「胡說,還不都怪你。」
柳乘風呵呵一笑,攙着溫晨曦出了門房,上了準備已久的馬車,車廂還算寬大,不過兩個人靠得緊,新婚燕爾,少不得有些黏糊糊的,溫晨曦見四下無人,才含羞地倚在柳乘風身上,馬車開始顛簸起來,柳乘風與她說話的功夫,就已拐過了幾條街。
自上了馬車,溫晨曦的臉色變得更是蒼白起來,柳乘風怕她吃不消,讓她倚在自己膝上小憩一會兒,隨着車廂的顛簸,柳乘風開始思考起來,這兩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事後回想像是做夢一樣。
自己現在算是有了妻室的人,溫府雖然富貴,不過柳乘風並不想寄人籬下,只是要搬出去,難道還像從前一樣擺字攤賺錢?溫晨曦身體弱,總不能讓她跟着自己吃苦。
這樣一想,柳乘風居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不管如何,自己得要有一份事業才成,單靠擺字攤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已經到頭了,要賺銀子,要有身份,這才是一個丈夫的責任。
可是下一步做什麼好呢?自己只不過是個革去了功名的讀書人,經商沒有本錢,仕途是沒有指望了,柳乘風搖搖頭,心裡想:眼下只能從長計議,我就不信,堂堂七尺男兒,這裡會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正胡思亂想着,馬車搖搖晃晃地停下來,溫晨曦也是醒了,張開眸來,帶着莞爾的微笑看了柳乘風一眼,充滿溫柔地抱歉道:「夫君的膝蓋壓疼了嗎?」
柳乘風搖頭,先鑽出車,在車轅外接她,一面道:「你身體這麼壞,還是趕快上了香回去歇了的好。」
溫晨曦嗯了一聲,攀住沈傲伸過來的手下了馬車。
此時正是清晨,來寺中的人倒是不多,夕照寺在京師算是出名的寺院,柳乘風也曾來過兩次,輕車熟路地與溫晨曦一道入了寺,到了大雄寶殿,溫晨曦先叫小婢去買了香來,跪在蒲團上,對着殿中的菩薩金身默默祝禱一番。
柳乘風在邊上看,見她虔誠的樣子也不去打擾,只是覺得她闔着目嘴唇微微張合的樣子很是好看。
溫晨曦祈禱畢了,朝柳乘風道:「夫君也來上一炷香。」
柳乘風依言跪在蒲團下,默默祝禱一番,上香之後將溫晨曦攙扶起來,柳乘風問溫晨曦道:「方才你求了菩薩什麼?」
溫晨曦莞爾笑道:「說了就不靈了。」
柳乘風道:「這是誰家的規矩?只有說出來才靈驗。」
溫晨曦拗不過他,帶着幾許羞於啟齒的樣子,道:「我求菩薩早日讓我為夫君生個孩子。」
柳乘風不禁訝然,心說古人的思維當真強大,可是見溫晨曦一臉認真的模樣,心裡不禁生出幾許感動,道:「你來猜猜我求了菩薩什麼。」
溫晨曦吃吃地笑道:「我猜不出。」
柳乘風正兒八經地道:「一萬兩銀子多不多。」
溫晨曦一頭霧水的道:「然後呢?」
柳乘風苦笑道:「我冥冥中聽到菩薩對答道:一萬兩銀子,不過是他一根頭髮罷了,不值一提。結果我便淚流禱告,求菩薩無論如何賜頭髮一根,結果……」
溫晨曦不禁含笑:「結果如何?」
柳乘風道:「結果菩薩他老人家笑而不語,我仔細一想,才想起來菩薩便是尼姑,尼姑是沒有頭髮的。」
溫晨曦冷峻不禁道:「你真大膽,在菩薩面前胡言亂語,夫君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柳乘風正色道:「自然是要養你和你未來為我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