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風流 - 第12章
上山打老虎額
蘇縣令乃是進士出身,又曾在京師觀政半年才下放到了錢塘,雖然沒有練出一肚子的城府,可畢竟也練就了一身老練。此時聽到徐謙的一番話,竟是不由奇怪地打量起徐謙,這個弱冠少年實在給了他太多的震撼,不但口舌厲害,而且心機深沉,蘇縣令不得不深吸口氣,決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使出渾身解數了。
他不露聲色,冷冷一笑,道:「張翁雖是說話粗魯了一些,卻也不算是辱罵了你,你本就是賤籍,稱呼你為賤役,似乎也沒什麼不妥,反倒是你身為後生晚輩,出言無狀,現在卻又強詞狡辯,實在可惡。」
蘇縣令一下抓住了徐謙的痛腳,只要這一次徐謙答不上來,那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無非就是先拿下去打一頓板子再說。
堂外圍觀的好事者們此時也是議論紛紛,覺得這一次任那徐謙有三寸不爛之舌,只怕也無濟於事,但凡有眼色的人都瞧的出來,人家擺明了就是要整你,這年月官民有別,官要整人,縱你有三寸不爛之舌,也是無濟於事。
張太公悠然地捋着長髯,露出幾分得逞的微笑。他已將這父子恨之入骨,只恨不得立馬就看到這對父子的倒霉樣子。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徐謙的眼眸卻是不經意地亮了,他等了太久,就等着蘇縣令的這一番話。
徐謙抬頭,目光直視蘇縣令,正色道:「大人錯了!」
這四個字大膽到了極點,一個賤役小民,竟敢直言一縣父母有錯,連蘇縣令都不禁愕然了一下,隨即森然道:「哦?本縣倒想聽你的高見。」
徐謙昂然道:「小人並非賤役!」
張太公忍不住失笑,很是毒辣地道:「你不是賤役,誰是賤役?你父親是賤役,你便是賤役,你們徐家,生生世世都是賤役!」
徐謙此時卻是站了起來,方才他跪得太久很不舒服,現在站起來平視着蘇縣令和張太公,這才覺得原來不需要仰着頭去看人,不需要對人卑躬屈膝是多麼的讓人愜意。此時他突然能理解老爺子了,老爺子寧可砸了自己的差事也要自己去讀書,去求取功名,若是不經歷這些,誰又能體會到這貴賤的分別?
徐謙的大膽舉動,讓蘇縣令的眉頭鎖起,舉起驚堂木要砸下去,怒喝道:「大膽,你要做什麼?」
張太公連忙道:「大人,老夫早就說過,此人膽大包天,不但打傷了我兒,現在竟還咆哮公堂,輕慢上縣,大人若是不從重嚴懲,國朝的禮法豈不崩壞了嗎?」
徐謙大喝道:「我站起來是要告訴大人,也是告訴你姓張的,我徐謙不是賤役,徐家先祖乃是天順年間的徐聞道徐相公,二甲進士出身,忝為兵部給事中,當年土木堡之變,于少保奉命衛戍京師,先祖也曾立下大功。只是此後,于少保為奸人所害,先祖因仗義執言,亦挺身赴難。可嘆我族中老幼,盡皆受了牽連,此後被罰入賤籍,黯淡無光。可是到了弘治、正德朝,朝廷接二連三的為于少保和先祖平反,前些時日南京戶部已經核實了錢塘徐家的身份,下了文狀,削去了徐家的賤籍。」
徐謙一面說,一面掏出了戶部出具的引憑,道:「我本忠良之後,可是今日在這堂上,姓張的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辱我,先祖雖不過是個小小給事中,尚有節氣,能夠做到挺身而出,不懼奸邪逞凶。我今日若是唯唯諾諾,豈不是有辱門庭?」他狠狠地瞪了張太公一眼,後者露出駭然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徐謙對這張太公道:「你又是什麼東西,縱然族中有幾個讀書人,靠的也不過是先祖的餘蔭才敢在這錢塘作威作福,我若是賤役,你便是賤役都不如。士可殺不可辱,徐某人別的沒有,有的卻是節氣,你再三辱我,這筆帳又當怎麼算?」
張太公膛目結舌,一時居然忘了反擊。
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似乎中了圈套,給掉進坑裡了。
更驚訝的是蘇縣令,蘇縣令整個人已經驚呆了。
忠良之後?還他娘的沾了于少保?
蘇縣令靈敏的政治嗅覺很快意識到了不妥,雖然徐謙所說的先祖是幾輩子前的事,就算有血緣,到了現在也已經淡薄。可問題在於,蘇縣令想要政績,就必須得有士紳的支持,可是想要名望,就必須有士林清議的讚許。
于少保是什麼人,還有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徐家先祖又是什麼人?說的難聽一些,這些人在讀書人的心目之中,那都是足以配享宗廟的忠良賢臣。今日若他蘇縣令在這裡不分青紅皂白收拾徐謙,只要這消息傳出去,保准惹來士林清議的無數怒火,各科道的御使定會爭先恐後的收拾了他。
忠良之後……這東西既不能吃,又沒有什麼福利,可是對蘇縣令卻是有着極大的威懾。現在的問題是,張太公罵了人家忠良之後是世代的賤役,連自己其實也給予了支持,徐相公的後世子孫被人罵做世代賤役,雖說是不知者不怪,可是對蘇縣令的官聲影響也是不小。
他目瞪口呆,腦袋嗡嗡作響,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原以為是一樁穩打穩的案子,不過是舉手之勞替豪紳收拾一個小民,誰知道先是處處被這少年言辭壓制,現在又捅了這麼一個馬蜂窩。
這……莫非是他蘇墨流年不利,今日撞了邪!
第二十三章
坑爹坑隊友
「來,給二人賜坐。」
蘇縣令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很快反應過來,忠良之後意義重大,不管是不是摻了水分,眼下最緊要的是不要授人以柄。
這突然的轉折讓所有人都拐不過彎來,唯一知道其中門道的想必就只有黃師爺了,只可惜黃師爺當日並沒有太過在意,此時陡然想起,再看那徐謙一身凜然,滿口節氣,此時也是愕然了一下。
有人搬來了座椅,徐謙也不客氣,大剌剌地坐下,倒像是自己理所應當坐在這裡,但是享受到了這個待遇,就等於自己說話的份量已經拔高了不少。
徐昌坐下時倒是小心,他心裡不禁感慨,自己活了大半輩子,竟是連兒子都不如,為何自己見了官就腿肚子打戰呢?
蘇縣令拉下來的臉勉強露出幾分和藹之色,不溫不火地道:「令祖敬德公,本縣神往已久,此乃天下官紳楷模,只恨生不逢時,不能有一面之緣,實在可嘆。」
蘇縣令變臉倒是快,表情也甚是豐富,隨即又道:「你既是忠良之後,為何卻不早說?再者說了,南京戶部已經下了批文,卻又為何不早早拿到縣裡來替你改換戶籍?」
徐謙正色道:「批文是剛剛到的,小人原本是打算這兩日就到縣裡換籍,誰知竟是招惹了官司,姓張的張口閉口就說小人目無綱紀、橫行不法,所以一時也就把這事忘了。」
蘇縣令頜首點頭道:「這麼說,倒是本縣為難了你。」可心裡卻是在暗罵,哪裡是一時忘了,分明這混賬小子根本就是在等人家的把柄,此子年不過十三,這心計未免也太深了。
徐謙倒是變得客氣起來,雖是有個忠良之後的招牌,可畢竟這東西不能當飯吃,若是不依不饒,蘇縣令是一縣之主,要整治自己有的是機會。他想了想道:「大人一時被小人蒙蔽,談不上為難。」
蘇縣令心裡這才鬆了口氣,姓徐的倒是很識相,這一步以退為進,等於是賣了個人情,他正要繼續客套兩句,卻不妨張太公咳嗽一聲,語氣平淡地道:「大人,徐家既是忠良之後,此前的誤會,老夫也就不計較了。不過徐家父子在張家對門鳴放哀樂,據說還設了義莊要停放棺木,還請大人做主,令這徐家父子立即關了義莊,不得再騷擾張家。」
眼看事情急轉直下,張太公此時已經忍耐不住了,徐謙一擊回馬槍差點亂了他的分寸,眼下這個局面他只能將此前的事低調處理,而着重在義莊的事下功夫。
此言一出,蘇縣令心裡叫苦,他突然發現,兩邊的人都不太好得罪,張家是大戶,士紳之首,絕對不能輕慢。而徐謙是忠良之後,若是道理站在徐謙一方,他若是委屈了徐謙,到時候肯定又是一片叫罵,他不得不抖擻精神,擺出了幾分威嚴,對徐謙正色道:「徐公子,張翁說你們父子二人在張家對面開設義莊,此話不假吧?」
蘇縣令已經下了決心,眼下不再看誰的背景更深,誰的名望更大,只要自己秉公處置,任誰也說不出一個壞來。
徐謙正色回答道:「大人,確實有這件事。」
蘇縣令臉色板起來,道:「在張家對門開設義莊,實有擾民之嫌,張家來告你,也是情有可原,你知錯嗎?」
方才是問徐謙知不知罪,現在卻是問他知不知錯,顯然蘇縣令雖然是興師問罪的口吻,可是卻存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到時候只要徐謙承認錯誤,關了義莊,這件事也就能圓滿結束,而蘇縣令也能長舒口氣。
徐謙道:「大人,小人父子二人籌辦義莊,並非為了盈利,而是為了行善,先祖至德,而如今徐家雖然家道已經衰落,可是積德向善之心卻從未斷絕,還請大人明察。」
蘇縣令皺眉,道:「既是向善,本縣自然要嘉獎,只是你將義莊開設在張家對門,張家不滿自然也是理所應當。」
徐謙正色道:「大人,大明律早有規定,義莊不得開設在城內,至於對城郊的義莊,朝廷並無限制,張家對門恰好有一處荒廢的宅院,小人盤下來開設義莊,並沒有觸犯律法。」
蘇縣令頓時訝然,碰到一個對律法比自己還精通的傢伙,實在讓他拿不出脾氣來。徐謙的話並沒有錯,明律只是規定在城內不得開設義莊,可是錢塘縣和別處縣城不同,由於太過繁華,以至於許多街坊都在城外,按朝廷對城內和城郊的解釋,徐謙的義莊也確實是設在城郊。況且人家大義凜然,說是在做善事,他蘇縣令就算是一縣父母,總不能阻礙人家向善吧?若真要強制關閉了義莊,豈不是又要被人戴上自己不肯教化百姓,卻還妨礙別人為善的帽子?
棘手……太棘手了。
蘇縣令此時正恨不得拂袖而去,把這爛攤子全部丟給別人。
只是蘇縣令並沒有注意到,站在他身邊的黃師爺臉色比他更差。黃師爺一開始,還只是存着看熱鬧的心思,無論是張家還是徐家都和他無關,現在他突然意識到徐家開的是義莊,而且這麻煩也來自於義莊,又想起徐謙父子前幾日請他去吃酒,也是說什麼行善積德,還請他留下筆墨,不但如此,黃師爺還收了人家的潤筆錢。
按理說,這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可黃師爺城府是何等深沉的人,仔細一琢磨,就發覺不太對勁了。人家請自己寫了一幅字,肯定會把這幅字大張旗鼓的張貼到義莊外頭,而之後呢……
之後就順理成章了,徐家父子開義莊全縣皆知,他黃師爺親筆題字也是人所共知,是人都知道他黃師爺是支持徐家行善的,張家不可能不知道,就算現在不知,遲早也會聽到消息,這就等於是他黃師爺,早已和張家打上了擂台,張家雖然奈何不了他黃師爺,可是這個梁子,終究還是結下來了。
除此之外,一旦蘇縣令判了徐家父子關閉義莊,那麼接下來別人又會怎麼議論?大家肯定會說,黃師爺也不過爾爾,雖是蘇縣令身邊的紅人,可是他支持的義莊還不是說關就關,這消息要是傳出去,錢塘縣裡還有誰會肯請他辦事?
人活一張臉,黃師爺也是讀書人,雖然未中舉,可畢竟也是清高之輩,縣衙里的人都是勢利眼,別人看你說得上話,自然會趨炎附勢,可是一旦發現你不太管用,表面上雖然會對你客氣,可是背地裡怎麼想卻是不知了。
想到這裡……黃師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瞪了那徐謙一眼,心裡忍不住痛罵:「這個小賊,原以為他是好心請老夫題字,原來竟是挖了個坑讓老夫跳下去。」
心裡雖恨,卻又無可奈何,黃師爺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都算是得罪了張家,再加上事關着自己在衙里的地位,甚至還可以牽涉到自己收人黑錢幫人辦事的名譽,他便站不住了。
黃師爺偷偷看了一眼蘇縣令的眼色,隨即咳嗽了三聲。
突兀的咳嗽讓蘇縣令不禁側目看過來,黃師爺乃是受蘇縣令所聘,是蘇縣令的心腹,二人眼神交接,早已有了很深的默契,蘇縣令心裡明白,黃師爺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第二十四章
大人英明
蘇縣令深吸一口氣,黃師爺今日的舉動很不尋常,可越是不尋常,他就越需要問個明白,再加上這樁公案讓他頭暈腦脹,兩邊都不太好招惹,他也急需好好斟酌思量一下。
於是他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爾等稍後,本官去去便來。」
說罷離座,抬腿便要去後廳,不過蘇縣令似乎又不放心,不忘囑咐:「公堂之上,切莫生事。」他是怕了張太公和徐謙兩個,這一老一小都是一根筋的主,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方才父母大老爺在堂尚且還對罵不休,等自己一走,天知道會鬧出什麼。
到了後堂花廳,蘇縣令苦苦嘆息,黃師爺已經後腳到了,蘇縣令道:「眼下的情景,黃先生也是看到了,一邊是本縣豪紳,本官將來還要多有仰仗,另一邊是忠良之後,口舌如簧,又占着道理,偏偏二人又不願受本官調解,非要爭出個高來,如之奈何?」
黃師爺也是苦笑,換做他是蘇縣令,只怕也是萬分為難,不過他既然請蘇縣令到後堂花廳里商議,心裡早有計較,他打了腹稿之後,才慢悠悠地道:「東翁,學生方才想起了一件事。」
「哦?」蘇縣令道:「你但說無妨。」
黃師爺苦笑,道:「前幾日,那徐氏父子設宴,請了學生去吃了一頓酒,席間,也提及了行善的事。」
蘇縣令皺眉:「你為何不早說?」
黃師爺道:「當時學生也沒往心裡去,畢竟這徐家不過是小門小戶,大人是清貴人,豈會管這些細枝末節。」
黃師爺又道:「當時他們只說行善,又未說開設義莊,更沒有說是在王家對門開設義莊。當時學生只以為他要行善,心裡便在想,他們不過是小門小戶,尚且心存善念,所以還對他們大加褒揚了一番,當時吃了些酒,還給他們提了幾個字。」
蘇縣令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本來黃師爺題字倒沒什麼,可是這風口浪尖上,就耐人尋味了。
黃師爺看了看蘇縣令的眼色,繼續道:「而且,前日的時候,學生琢磨大人到任以來,教化已經初見成效,所以特意寫了一封公文遞去了知府衙門,裡頭就提及到了這徐家父子,說這徐家父子賤役出身,在大人的教化之下,積德行善,善莫大焉……」
蘇縣令呆住了。
這真是坑哪。
若是重新梳理一遍的話,那就是徐家父子把黃師爺坑了,而黃師爺不明就裡,順便把他的東翁蘇縣令一併坑了。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下官想要政績,就必須不斷地深度挖掘,就如徐家這樣的人家突然去做了善事,黃師爺當然會覺得這是一個給知縣大人刷聲望的好材料,因此藝術加工一番呈報上去,表面上好像是誇獎徐家行善,可是若是深度解讀,卻是在吹捧蘇縣令教化有方,想想看,賤役出身的人都能在知縣大人到任之後行善積德,這和妓女從良後從此守貞差不多,都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事。
可現在問題是,這東西報了上去,無論上頭怎麼看,至少有一點是必須確定的,今日你拿徐家父子做了典型,次日卻是勒令他的義莊關張,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蘇縣令深吸一口氣,想使自己心情平復下來,可畢竟養氣功夫還是不夠,忍不住捶胸跌足,大呼一聲:「黃先生誤我。」方才拂袖而去。
黃師爺孤零零地留在花廳,哭笑不得,這時候他也想捶胸跌足,大呼一句:「姓徐的那小子誤我。」
蘇縣令快步回到了正堂,便看到徐謙和張太公二人對視,眼中都是冒火,想必方才又不知鬧了什麼衝突。
又深吸一口氣,蘇縣令的臉色變得鐵青,一拍驚堂木,大喝道:「本縣已有公斷,徐家父子忠良之後,行善積德,開設義莊,這是善舉。道之不明,由教之不行也,因此國朝崇儒術,以仁孝德禮教化天下。何謂仁?善即仁也!徐家父子以小康之家行此善舉,大善,本縣擇日定有嘉獎。」
之乎者也一大通,令那張太公說的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蘇縣令這番話已經有定性的意味,既然已經定了性,豈不是這蘇縣令不但不反對徐家把義莊設在張家對門,看這意思,似乎還有褒獎的意思?
張太公忙道:「大人這是何意?莫非是要偏袒這徐家父子嗎?」
蘇縣令看都不去看張太公,鐵面無私地道:「張翁言重,本縣只是公事公辦而已。」
張太公驚呆了,這蘇縣令怎麼了?莫非是得了失心瘋?他難道不知道錢塘張家的能耐?得罪了張家,往後他蘇縣令在這錢塘刷政績就真這麼容易?
為了這徐家而得罪張家,張太公的腦子也一時轉不過彎來,可是終究還是怒不可遏,起身拂袖道:「好一個公事公辦。」說罷,連基本的禮節也不顧了,拂袖揚長而去。
蘇縣令雖然沒有動容,心裡卻是叫苦,他哪裡想過得罪張家,現在修縣學的事已經號召了半天,張家那邊若是不肯配合,只怕其他士紳也只會繼續觀望下去,蘇縣令就指望着靠修縣學來刷政績,可是眼下他也是無奈,徐家的義莊如今成了他的民心政績工程之一,自己的臉是絕對不能打的,至於修縣學的事,畢竟還沒有到火燒眉毛,眼下也只能顧着眼前了。
「大人英明神……」徐謙趁着時機,笑吟吟地拍上一記馬屁。
誰知蘇縣令現在在氣頭上,雖然不得不偏袒徐家,可是這臉色卻很是不好看,他現在算是回過味來了,徐家這小子不但挖了坑讓那張家去跳,順便還坑了自己一把,這時候自然不會給徐謙什麼好臉色,可是人家是忠良之後,方才蘇縣令又口頭嘉獎了徐家的善舉,這時候又不宜發火,只得耐着性子道:「爾等有行善之心,這是好事,既是忠良之後,切要做到善始善終,本縣方才不過是秉公處置,英明二字,自然談不上,退堂吧。」
蘇縣令連驚堂木都懶得去拍,便匆匆走了。
只剩下了徐家父子,徐謙感覺到老爺子火辣辣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座金山一樣,徐謙心裡不由有些發虛,忙道:「爹,你這眼神……太古怪了。」
徐昌原本想說什麼,卻又發現這裡人多嘴雜,把自己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裡去,乾笑道:「走,先出去再說話。」
二人出了大堂,那此前對徐家父子落井下石的胡為胡班頭傻了眼,他原以為,以張家的能耐要整這徐家父子真是跟掐死螞蟻一樣容易,誰知道這徐昌生了個好兒子,不但口舌厲害,似乎還跟蘇縣令有什麼交情一樣,以至於蘇縣令連張家的面子都不看,這徐昌……還真是生發了,他心裡不禁惴惴不安,想到方才言語多有衝撞,更覺得不妙,於是一見徐家父子出來,連忙迎上去,面帶微笑地朝徐昌道:「徐老哥無事便好,現在連縣尊都大大地褒揚了徐老哥一番,可喜可賀,不如今晚小弟做東……」
徐昌冷着臉看着胡為,打斷他道:「這就不必了,我還有事,謙兒,走吧。」
徐謙看到那胡為滿是諂媚,心裡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便隨着徐昌出衙。
第二十五章
令人髮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