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風流 - 第13章

上山打老虎額

  

  衙門外還有許多好事者不肯散去,艷陽高照,大家興致勃勃,等到眾人看到那陰沉着臉的張太公從衙里出來,這時倒是不敢放肆議論了,帶着各種眼色目送張太公坐上轎子離開。

  張太公前腳出來,徐家父子也魚貫而出,方才蘇縣令審案可謂高潮迭起,幾經波折,一開始分明是要收拾二人,結果最後卻是張太公吃了灰,許多人到現在還沒有回過味來,更不知道這裡頭有什麼玄機,都只是覺得那位蘇縣令變臉實在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出了衙,徐昌心情大好,他心裡得瑟,活了一輩子,卻是在今日創造了幾個第一次,其中一個第一次就是在老爺面前居然能欠着屁股坐下,而不是像爬蟲一樣的趴着,這簡直就是質的飛躍。

  對徐謙這個小子,徐昌有幾分信服了,方才徐謙的表現實在讓做父親的徐昌刮目相看,原以為兒子不成器,誰知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倒是徐謙,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驕傲,在他看來,他有他的長處,而老爺子有老爺子的優勢,自己的長處在於讀過書,又做出穿越者能夠做到的高瞻遠矚,所以一番安排之後,在衙堂里可以做到淡定從容。而老爺子的優勢就在於多年的處世經驗,還有那小人物身上特有的圓滑,上能逢迎,下能打入三教九流之中。但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夠自信,尤其是見到了官老爺,腰杆子總是硬不起來。

  其實這也是情有可原,一個人跪了一輩子的老爺,早已是習慣成自然,不過今日徐謙感觸良多,想到方才的一幕幕,向徐昌道:「爹,我想好了。」

  徐昌難得的給徐謙幾分笑臉:「想好了什麼?」

  徐謙深吸一口氣,很鄭重其事地道:「我要讀書,我要考功名,我要做老爺,從此以後,我絕不會輕易給人下跪,我要站着!」

  這些話,有半數是從前徐昌給他灌輸的,當時的時候,徐謙雖然知道讀書能改變命運,可是那種感覺並不強烈,可是當他真正體會到了人下人和人上人的區別,心裡的欲望便如火山一樣噴發出來。

  甚至於那個胡為胡班頭先是過河拆橋,接着又是諂媚堆笑的臉色,此時讓徐謙回想起來,越發的覺得讀書的好處大。

  在這個時代,讀了書才是人上人,才不用跪在地上,將自己的前程和生死榮辱寄託於老爺們身上,也只有讀了書,才不會有張太公這等人想要欺你就欺你。

  可是徐謙一身的熱忱卻很快被徐昌打消了個乾淨,徐昌瞪着他,呵罵道:「你現在才想讀書?那此前你向爹保證要認真讀書,一定要考個功名的誓言全是假的?」

  徐謙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爹……現在是什麼時候,還糾纏這個?爹爹先去義莊吧,這裡的事交給我。」

  徐昌道:「你為何不隨爹去?」

  徐謙轉移徐昌的注意力,忙道:「我要擂鼓鳴冤!」

  擂鼓鳴冤……

  徐昌的眼睛瞪大了。

  而令衙外的這些看客們興奮的是,事情好像並沒有結束,因為當初的被告人,也就是弱冠之年的徐謙已經到了衙門的側門,拿起鼓槌開始敲擊起來。

  又有人擂鼓,又有人鳴冤,被告之人成了原告之人,最重要的是,又有樂子可瞧了!

  一邊擂鼓,徐謙一邊用自己的表情來配合自己的動作,稚嫩的聲音唯俏唯妙地大叫:「青天大老爺做主,草民冤枉哪……」

  ……

  後堂花廳。

  蘇縣令剛剛鬆了口氣,看來他已經得罪了張家,可是眼下的事既然告一段落,蘇縣令至少暫時可以什麼都不用去想,至少可以清靜幾日。

  黃師爺自知自己鑄下大錯,此時面帶愧色地在旁寬慰幾句。

  蘇縣令嘆了口氣,道:「張家乃是錢塘士紳之首,如今既然已經得罪,暫時也不必理會他們,什麼時候再有機會,給予彌補也就是了。」

  黃師爺頜首點頭,接着道:「那姓徐的小子……」

  蘇縣令眼睛眯起來,沉默片刻,道:「此子心機太深,以後少招惹為妙,畢竟他是忠良之後,多少能引起一些士林關注,敬而遠之也就是了。」

  黃師爺連忙道:「大人說的是。」

  正在這時,鼓聲傳來,那一通通的鼓聲對蘇縣令來說就是一道道催命符,聽得他的肝兒都不禁發顫,蘇縣令的老臉又不禁拉了下來,今日還真是邪門,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剛送走了兩個瘟神,這才一會的功夫,怎麼又鬧出了幺蛾子?

  只是鳴冤鼓一出,縣令非要立即過堂不可,躲也躲不掉,蘇縣令拍案而起,怒氣沖沖地道:「又不知是哪個不知死的傢伙,罷罷罷,今日本縣索性當作撞了邪。」

  說罷,蘇縣令便帶着黃師爺又回去正堂,明鏡高懸之下,蘇縣令重新擺出威嚴,緊接着原告之人被帶到,可是只怕這人化成了灰,蘇縣令也忘不掉,蘇縣令惱怒地道:「怎麼又是你?」

  徐謙恭恭敬敬地行禮,道:「青天大老爺在上,小民冤枉!」

  蘇縣令真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算了,可眼下又不能拿這小子如何,只得耐着性子道:「你有什麼冤屈,速速道來。」

  徐謙道:「小人雖是忠良之後,行善積德,也曾受過青天大老爺的褒揚,但小子年尚幼沖,大老爺這般誇獎,實在是受之有愧。」

  這一番話,似乎沒什麼問題,這小子很謙虛嘛……

  不過蘇縣令現在算是把姓徐的小子看透了,謙虛,謙虛個鬼,這小子口舌太厲害,一不留神就要被他坑一把,小小年紀,就已成了蘇縣令眼中的極度危險人物。

  徐謙又繼續道:「小人有自知之明,所以更是謹慎,平日與鄰為善,可是有張氏公子竟是私闖民宅,指使壯漢二人毆打小人,大人到任錢塘之後教化有方,百姓安居樂業,錢塘上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只是想不到竟還有這樣的狂徒無視大人威嚴,欺壓我等小民,小人蒙冤無以伸張,還請青天大老爺做主。」

  蘇縣令又呆住了。

  真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確實是誇獎了這個小子,也確實認可了徐謙是忠良之後,而且還給這小子貼了個小善人的金字招牌。

  最重要的是,方才對於張家公子闖入徐家,毆打徐謙的事,他也表現出了和稀泥的態度,也就是轉移話題,沒有深究。當然,這種舉動就等於默認了張家公子逞過凶。

  本來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可是現在徐謙提了出來,仔細梳理一下,就發現事情不太對味了,想想看,一個縣令都已經認定了的善人,誰還敢懷疑他的品行?一個品行如此好的青少年,每天做的事就是與鄰為善、助人為樂,這種人當然是不會招惹是非的。可是現在,他卻被人打了。由此可見那位張家公子是何等的殘暴,又是何等的沒有人性。

  一個孩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一個忠良之後,一個助人為樂,連縣令都大大褒揚了一番的忠良之後,一個見人都會忍讓三分,多半還會經常扶老太太過馬路、人品兼優的少年,這要多麼兇殘的人才會對他逞凶?

  令人髮指,這簡直就是令人髮指!

  

  第二十六章

回馬繼續坑

  

  蘇縣令現在的感覺,就如赤條條地走在冰天雪地的雪原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寒氣徹骨,他孤獨,他寂寞,他灰心冷意,他萬念俱焚,若非他還是個官,是個老爺,他甚至會有想死的念頭。

  以蘇縣令的智商,大致已經明白了什麼,徐謙這小子,他還是低估了,這不是一個坑,這是一個連環坑,先說要行善,然後先坑黃師爺一把,再去開義莊,坑張家一把,隨即等着張家來衙門討公道,連帶着把他蘇縣令坑了,本來以為已經萬事大吉,這壞小子也該心滿意足才是,誰知人家還有回馬坑,掉過頭來又要坑他堂堂知縣一把,當然,蘇縣令唯一能感到有幾分安慰的就是,他不是這個連環坑裡最倒霉的那個,最倒霉的是那張家公子,因為坑來坑去,人家的目標顯然是張家公子。

  這張家公子真是祖上沒積德,也不知是怎麼得罪了這個姓徐的小子,蘇縣令心裡感嘆,甚至對張家公子生出了幾分同情。

  可是同情歸同情,蘇縣令明白,若是他對此事無動於衷,結果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一個蘇縣令親自褒獎過的本縣『五好』青年被人闖入家裡揍了一頓,他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嗎?

  反正……他已經得罪了張家,似乎再多得罪一下,也沒什麼不可。

  蘇縣令心裡苦嘆,卻已經失去了最後的一點耐性,驚堂木又是一拍,道:「如你所說,這張家公子果然是大膽刁民,本縣治理地方,豈容他放肆,來人,立即捉拿張家公子,還有他那兩個惡奴,都要一併拿下,枷號示眾三日,以儆效尤,往後再有橫行不法者,本縣也決不姑息。」

  不等徐謙大呼一聲大人英明,蘇知縣又是一拍驚堂木,道:「退堂!」

  ……

  枷號,是一項懲罰,犯人必須在脖子上套着幾十斤重的枷具,因為刑具太過沉重,所以身體前傾,因此只能像老鼠一般佝僂着身體屈膝跪着,而且在行刑的過程中,除了餵一些清水之外,不得進食,三天時間縮在衙前風吹日曬,表面上好像只是三日,其實卻是一項重刑。

  張書升興致勃勃地等着張太公回來,原以為會帶回來什麼好消息,結果張太公見了他,只是苦笑搖頭。而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衙門裡的差役隨即便如狼似虎地到了,直接拿了張書升,便揚長而去。

  張太公愣住了。

  他沒有收拾掉這徐家父子,就已經心如刀割,現在還要搭上自己的幼子,哪裡吃得消,氣急攻心治下直接暈了過去。

  張家頓時一片混亂,老爺直接病倒,少爺又被帶去了衙門,那管事張進只得一面照料張太公,一面請人到衙門裡去打探消息。

  「那蘇縣令還有那姓徐的小子,老夫若不報此仇,便誓不為人。我張家士紳人家,何時受過這樣的大辱?蘇墨這狗官,莫非以為他是破家縣令嗎?」

  恢復了神智的張太公大聲咒罵,一邊的大夫連忙勸慰他,請他萬萬不能再動怒,可是這一腔的怒火怎麼消得掉,或許之前張太公恨只恨那徐家父子,可是現在,張太公更多的仇恨轉移到了蘇縣令的頭上。

  「張進,小少爺如何了?」吃了一碗參湯,張太公的臉色已是紅潤了少許,想到他那幼子便忍不住關切。

  張進躡手躡腳地到了榻前,卻是眼淚模糊,低泣道:「老爺,少爺的事,您就別管了,你的身子都成了這個樣子,大公子又遠在江寧,這個家還指望着老爺撐着呢,衙門那邊只是枷號,也就三日能放回來了,小少爺雖然要吃些皮肉之苦,可是性命總能保全。」

  「這狗官!」張太公又是大怒,說是說皮肉之苦,可是張太公卻是知道,自己那幼子自小養尊處優,枷號三日,還三日不能進食,這一番折騰,天知道最後會落下什麼病根。

  更重要的還有那衙門強加於張家的恥辱,張家在錢塘已歷經數代,最盛時好歹家裡也是出過進士的,雖然這幾年沒有什麼顯赫的人物,可在錢塘縣那也是呼風喚雨的世家,到任的地方官員,哪個不要畢恭畢敬?偏偏這一次不但連一對賤役父子掰不倒,反而搭上了張家的少爺,想想自己的兒子帶枷在衙門口被人圍觀,張太公便感到一股奇恥大辱蔓延全身,是可忍,孰不可忍!

  「立即去信,把大公子叫回來。還有,叫人去仁和縣、去知府衙門裡走動。」張太公想了想,又道:「張勝,你親自去一趟江寧,此仇不報,張家還有什麼臉面在這錢塘,在這杭州立足?」

  張太公眼睛一張一合,呼吸越來越急促,隨即冷笑道:「可恨,可恨!」

  張進安慰道:「老爺還是注意身體的好,其他的事,小人自會安排。」

  張太公這才吁了口氣,不過很快,外頭便又是鑼鼓和嗩吶聲喧天,一陣陣哀樂傳來,這一次比起開張那一天更至善至美,連哭聲都有了,哭聲是滔滔大哭的那種,撕心裂肺,聽着都令人窒息。

  張太公好不容易緩過來些的臉色又驟然黑到了極點,嘴唇哆嗦發抖,他活了一輩子,還沒有被人欺負到這個地步。

  張進眼見老爺這個樣子,他心裡只是嘆息,姓徐的實在太囂張了,把老爺氣成了這個樣子還不干休,據說最近那徐家義莊又添了一項服務,說是人死為大,尤其是那些客死異鄉的商旅,他們的親人不能在旁為其哀鳴,所以特別增加這一項哭喪的服務,那些哭喪之人都是從鄉下請來的鄉婦,一個個嗓門都是如雷震天,現在那徐家義莊是隔三差五地傳出哭聲,有時候夜裡也哭,嚇得闔府上下毛骨悚然,張家這樣的大族,本來平日多有一些士紳世族的親友來走動,可是近來卻是門可羅雀,倒不如說大家見張家有落敗的跡象,又或者說落井下石,實在是這東西太晦氣,誰吃飽了撐着肯在這哀樂和哀號聲中探訪?

  ……

  報了那張家的仇,徐謙倒是沒有太多時間去彈冠相慶,自從見了官,他才真正見識到了老爺的氣派,這時候利益薰心,滿腦子都想着自己如何做官,有時在夢裡突然夢到自己登科,見到無數人朝着自己哈腰朝着自己道賀,這些人里有親友,有從前對自己愛理不理之人,甚至連張家人也乖乖地湊來給自己磕頭,一覺醒來,徐謙便覺得自己太墮落,竟像是得了魔症一樣,總是被功名利祿勾着走。

  「可惜啊可惜,我徐謙兩世為人,多半也學不來那種閒雲野鶴的灑脫了,還是做個俗人的好。」徐謙心裡哀嘆,因此義莊那邊也沒怎麼去走動,那裡現在都歸老爺子和鄧健負責,他則每日抱着從前那徐謙箱子裡留下的書,當真肯下功夫苦讀。

  只是這時候,徐謙卻隱隱感到自己似乎遭遇了某種瓶頸,其實不是說他對四書五經不夠熟稔,也不是說他對程朱的集注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地方,真正的難題在於運用,四書五經和程朱的集注畢竟只是根基,有了這根基,想要考個秀才似乎沒什麼問題,可是想要過鄉試、會試,似乎還差得遠。

  以他的基礎,想要照貓畫虎做出八股文章不難,難就難在能夠出奇,同時能做到花團錦簇。

  每每想到這裡,徐謙便不禁拍額,頭痛得很。

  過不了這個瓶頸,難道一輩子做秀才?秀才有什麼前途,離官老爺還差得遠呢。只是,又該如何突破這個瓶頸呢?

  

  第二十七章

志向高遠

  

  讀書很枯燥,好在徐謙不算形影單只,身側有個趙小姐做伴,倒也能緩解一些寂寞。

  趙夢婷雖是足不出戶,可是有時徐昌和鄧健從義莊回來,也能聽到隻言片語。

  昨天夜裡,徐家父子又是吵鬧了一夜,再加上鄧健火上澆油,兩邊挑唆,鬧到了半夜才干休。

  趙夢婷對這種家庭內的爭吵早已習以為常,原先是抱着冷眼旁觀的態度,可是漸漸的,竟也身在其中,脫不開身了。

  其實對徐謙,趙夢婷已有了改觀,這小子四處坑人,可是真正接觸才發現此人也並不壞,至少沒有太多架子,趙夢婷是富戶出身,當然知道主奴有別,主人吃飯,奴婢只能在旁站着,可是在徐家,似乎也沒有這個規矩,徐謙甚至頗有幾分讓趙夢婷脫掉奴籍的心思,只說當時是看她不順眼,誠心氣氣她而已,現在氣也氣了,面子也找回來了,自然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姐計較。

  只是趙夢婷心裡叫苦,爹爹已經回了江寧,現在就算脫了籍,難道讓她一個小女子孤身跑回江寧?倒不如索性先在徐家待着,等到爹爹來到杭州錢塘時再作計較。

  吃過了飯,徐謙如往常一樣坐下吃飯,趙夢婷則是在側房裡做女紅,二人隔着牆,趙夢婷忍不住道:「公子,那張家是不是得罪得太過了,張家畢竟是豪族,就算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點到即止也就是了,現在鬧到這個地步,只怕最後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趙夢婷憋了一肚子的話,今日總算是忍不住傾吐出來,她突然覺得徐謙很是高深莫測,表面上好像口沒遮攔,可是似乎做任何事都經過了深思熟慮。一個這樣年紀的少年有這樣的心思,實在讓人欽佩。可是同時,趙夢婷又隱隱地有些擔憂,張家的實力,她是清楚的,這一次是輕敵大意,可是得罪到這個地步,下一次就未必好說了。

  徐謙吃了口茶,沉默了一下,隨即笑呵呵地道:「其實我繼續狀告張家那什麼公子,並不是要把張家得罪到死,而是要拖人下水。」

  「拖人下水?」趙夢婷更加不明白了。

  徐謙呵呵笑道:「這叫借刀殺人,你想想看,判那張家公子枷號三日的是蘇縣令,打那張家臉的也是蘇縣令,張家對蘇縣令的仇視只怕不在徐家之下。若蘇縣令得罪了張家再無修好的可能,接下來會怎麼樣?」

  趙夢婷愣了一下,旋即明白,紅唇一抿,道:「呀,我明白了,公子莫非是想將來和那蘇縣令守望相助?」

  徐謙正色道:「這只是其中一點,蘇縣令雖然痛恨我,可畢竟這一次偏袒了我,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得罪我呢?反倒是他得罪死了張家,修好既然不可能,還要時刻提防張家詆毀他的聲望,暗中給他使絆子,所以這個時候,若是我肯去和蘇縣令結交,蘇縣令雖然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噁心,卻絕不會無動於衷。縣試在即,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錢塘縣這邊龍盤虎踞,要通過縣試或許不難,可是想獨占鰲頭卻未必有這麼大的把握,畢竟錢塘縣世家盤踞,若是沒有足夠的關係,就算你考得好,人家也未必能點你做魁首,縣試雖是小比的第一關,可是卻至關重要,到時通過了府試、院試做了秀才,可是秀才還有三六九等,我的目標是能考中稟生,這才是真正的秀才,所以縣試必須一炮而紅,否則之後就很難出頭了。」

  趙夢婷不由愕然,旋即明白了什麼。秀才有三等,高等是稟生,次等是增生,下等是附生。稟生是正式的秀才,官府認證,每年官府還要發放稟糧,而增生只是稟生的替補,至於附生,雖然也算是秀才,這水分卻是大得多了。

  無論是縣試或是府試,畢竟不太正規,這就給了許多世家大族有了鑽空子的機會,他們往往是地方的豪紳,能左右官府成績的排名,畢竟這年頭考試沒有標準答案,好不好都是官老爺說了算,徐謙的目標既然是稟賦生,那就必須在縣試中大放異彩,若是排名靠着中後,難度就越大了。假若縣試能取得好成績,就算在此後的考試發揮不夠理想,一般提學官和知府衙門也多會加分,理由很簡單,如果縣試成績這麼好,而府試、院試的成績卻是慘不忍睹,這不是分明告訴世人,知縣老爺在縣試中作弊,按照官官相護的原則,大家都是做事留一線,雖然知縣官階不高,但上官們也不會輕易得罪。

  想到這些,趙夢婷真不知用什麼來形容徐謙,這個小子不但回頭去坑了那蘇縣令一把,想不到到了現在還在惦記着人家蘇縣令,這蘇縣令被他擺了數道,真的肯給這徐謙放水?

  徐謙此時已經吃完了一副茶,抖擻精神,便起身道:「艷陽高照、良辰美景,正是我輩發奮讀書之時,我先去看書去了,若是有什麼事,到房裡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