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 - 第17章
上山打老虎額
堂堂女皇,還需秦少游來送?
不過從鄧健打聽來的各種消息來看,這位女皇帝可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一個平時不苟言笑的人開了這麼一個不咸不淡的冷笑話,理由是什麼?
理由只有一個,她的心情很好!
秦少游連忙起身道:「草民恭送聖駕!」
第25章
造孽
酒樓外頭,街道已經清空,有的只是烏壓壓、鮮衣怒馬的禁衛。
武則天已經坐上了龍攆,她拉開了帷幔,看了一眼站在輦外相送的秦少游,然後,她抬起眸子,目光落在了如春酒樓門臉那巨大的牌匾上,李弘的文字被拓印於此,刷了金漆,顯得格外的醒目。
廚藝無雙!
落日的餘暉將點點金黃灑落下來,照在武則天深邃的眸子裡,這幽深不可測的目光,影射倒影着光亮。
她吁了口氣,幽幽長嘆。
嘆聲宛若帶走了滿街的肅殺,抬輦的宦官們徐徐將龍攆抬起,龍攆啟程。
秦少游朗聲道:「恭送聖駕!」
那大隊的人馬已開始動了,旗甲分明,旌旗招展……
大隊的人馬宛如長蛇,漸漸的消失在了秦少游的面前。
秦少游沒有項羽那樣,見了秦始皇的大駕之後,有『彼可取而代之』的豪邁,他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小人物,一個想要使自己生活更好一些的小人物,僅此而已。
該做的,他都已做了,所謂的盡人事便是如此。
至少武則天對他的印象是極好的,這一點秦少游倒是可以保證,至於天命如何,那麼只有靜心等待了。
最悲催的結果就是,武則天這老娘們回了宮裡,轉過頭,就把今日愉快的經歷拋之腦後,然後……再無音訊。
秦少游搖搖頭,背着手嘆口氣。
隨駕隊伍落在最後的,就是那些雜役宦官了,其中就有王安。
王安在隊伍之中,卻被秦少游拉住。
王安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堂堂御廚,卻是被秦少游一個不知名的小子給打了個落花流水,陛下對自己的廚藝不過是一個好字,可是這秦少游,卻先是好,再之後是好吃,最後又是好吃,很好吃,好吃得很。
很明顯,王安輸了。
於是本着願賭不服輸,輸了也不認的原則想要矇混過關。
可是秦少游卻是眼尖,看到了他。
「小安,小安……」秦少游朝他招手。
王安加急腳步,把臉別到一邊去,假裝沒有看到。
可是他低估了秦少游的毅力,秦少游已追上來,王安嚇了一跳,他曉得這個傢伙是膽大包天的,於是忙駐足,尷尬的朝秦少游迎上來。
「小安哪,你這麼快就回宮?」秦少游很親昵,拍了拍他的肩。
「這……宮中有規矩,是要趕着回去。」王安欲哭無淚,他總是覺得,秦少游看他的眼神,像是東市里買騾馬的表情,東瞧瞧,西看看,眼睛朝着自己的牙口看,這讓他心裡有些發毛。
「哦。公事不能耽擱,這是頂天的大事,你能夠盡忠職守,為師很欣慰啊。」
「呃……」
「你既然要走了,為師也不能留你,不過……你我既是師徒,應有之禮卻還是要的,什麼拜師禮就不用了,為師最討厭那些繁文縟節,煩。錢啊之類的東西,也不用孝敬,錢再多,能取代師徒之情麼?這師徒猶若父子,對不對?」
「師父……」王安不甘心地叫了一聲。
秦少游朝遠處的秦壽招手,道:「秦壽,來……」
秦壽小跑過來,便聽秦少游又把手搭在王安的肩上,語重心長的道:「我說小安哪,既然你我師徒一場,為師有個堂兄,你卻無論如何都要見一見,他叫秦壽,你理應稱之為師伯,快,來見禮。」
王安看了一眼摳着鼻屎的秦壽浪浪蕩盪地站在一邊,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傻氣。
王安的心開始天人交戰,這一喊,顯然不但閹了自己的身體,便連精神也要閹割一道了。
秦少游則是抱手一邊,笑了:「小安哪,不要怕生嘛,凡事雖有過程,可是見過師伯,有什麼扭捏的,一回生二回熟,來,來,來,再不叫為師可要生氣的。」
「師伯……」王安很委屈的叫了一句,聲音有若蚊吟。
秦紹手指從鼻孔里伸出來,帶着很可疑的一團東西,啪唧一聲,探出老遠,笑呵呵地道:「叫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師傅、師伯,咱家……咱家還有事,有空咱家再出宮來聆聽教誨,眼下該回宮了。」
「去吧,好好做菜,不要墮了為師的威名。」
王安逃也似的跑了。
……
「堂哥,咱們要發財了。」
一聽到發財兩個字,秦壽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這話他已聽了不知多少遍,可是發了財,也不是自己的,從來不見這個堂弟給自己付工錢。
見秦壽懶洋洋的,秦少游便當機立斷道:「你這個傢伙,油鹽不進,真是討厭,趕緊,去把鄧健叫來,該做工了,讓他躲了一天的懶,他的債,什麼時候是個頭?還有,你出去,去打個酒旗,旗上要這樣寫……本店僱請御廚王安師伯掌勺,歡迎蒞臨!」
「誰是御廚師伯!」
「是你啊,堂哥。」
「啊?」秦壽猛地想起來了,不知不覺間,他的腰杆子也挺直起來:「是我麼?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顯得很興奮,搓了搓手道:「我就怕做的不好。」
秦少游冷笑道:「配料都是我給你調好的,也已教了你做不少菜,有什麼做不好?你不要妄自菲薄。」
「好,我這就去。」
見秦壽興匆匆的背影,秦少游又是搖頭,老秦家的基因堪憂啊,這個堂哥,為什麼總感覺智商有問題?
……
幾日之後。
尚食局內膳房。
這裡主要負責的,乃是內廷的食物,按照漢制,天子一日吃四餐,而大臣一日食三餐,平民食兩餐,所以此時午時將近,內膳房已經忙開了。
今日乃是王安當值,王安的職位是主食,別看官名有點兒丟份,卻是實打實的尚食局主要領導之一,他掌握着六十都個主膳,還有四十多名雜役,如春酒樓的事,他已經忘了,反正自己是太監,一年到頭也出不了幾回宮,那個什麼師父,他早已丟了個九霄雲外。
像平時一樣,到了這內膳房,他便活脫脫的像個大將軍,背着手,在膳房裡的各處逡巡,偶爾要叫罵幾句:「這餅是這樣蒸的麼?先事先熱水。」「八寶飯好了沒有?」
他一通訓斥,那些個主膳們個個不敢吭聲。
接着他又開始扯起嗓子叫罵:「採買的人為何還沒有把新鮮的鮮果送來,沒有鮮果,如何上菜?這些混賬東西,每日躲懶……」
正說着,卻是有幾個宦官抬着一筐蔬果進來。
其中一個小主事笑嘻嘻的上前,道:「王主食,來遲了,實在該死。」
王安別過臉去,惡狠狠地道:「下次再如此,只好稟明門下省了。」
「別啊,這不是這幾日陰雨綿綿嘛,噢,王主食近日在宮外做了買賣?」
「買賣?」王安一頭霧水:「什麼買賣?」
「咱家出宮的時候,瞧見有一個酒樓,噢,如春酒樓,說是主食大人的師伯親自掌勺,吸引了不少的食客去吃,那兒的生意倒是真好,門庭若市,據說連一些官員都去品嘗了,大家都說,味道不錯呢。」
「師伯……」王安身軀一震,整個人幾乎垮了,就差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這是造的哪門子孽啊!
第26章
天子動容
打出了酒旗,如春酒樓的生意果然好轉了不少。
御廚,對於尋常人來說,確實有莫大的吸引力。至於尋常的酒樓,他們倒也想拿這個來貼金,只是冒充御廚的師父或者是師伯,天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可是如春酒樓不同,因為秦壽乃是正牌子的御廚師伯,因而如春酒樓有這個底氣。
前來嘗鮮的人先是寥寥幾個,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這裡的菜色別有一番風味,一傳十、十傳百之下,如春酒樓便高朋滿座了。
秦少游如今已經沒有心思去顧慮其他了,他並不親自下廚做菜,教了秦壽這麼久,自然是做甩手掌柜,把這重任交在秦壽的身上。
鄧健則是負責跑堂,只是他的樣子過於兇惡,讓秦少游大為不滿。
不滿歸不滿,省錢最要緊,創業艱難嘛,錢都應當花在刀刃上。
生意總算步入了正軌,讓秦少游鬆了口氣,可是他的心卻還是落在宮裡,他很鬱悶啊,這都過了半個月,為何宮裡還沒有音訊呢?莫非自己的粥和松花蛋,還不足夠打動人心?
於是這位少東家便開始抑鬱了,每到天色黯淡下來,食客們紛紛走了,他興匆匆地在櫃前結了帳,小心翼翼地把盈餘收好,然後便鬱鬱寡歡地回到自己的房裡,推開窗,看着窗外的暗淡天色,對着如鈎的銀月,夜風撫着窗外的桂花樹,然後便開始進入幽怨模式。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天問鬼神……」
抑鬱了啊……
秦少游懷着一種淡淡的憂傷,若是沒有那塊匾額,若是沒有武則天的來訪,秦少游的理想或許只是把酒樓繼續維持下去,小富即安,找一個妻子,納兩個小妾,快快樂樂地做一個小東家。可是當人生發生了變故,他的野心也就大了起來,他有些膨脹,等到一切化為泡影,又開始悵然若失。
秦壽這些時日,每日賣力地做菜,不亦樂乎,並沒有關注到堂弟的精神狀態,可是鄧健卻發現了異樣,因為他發現這位少東家比以前更摳了,態度很是惡劣,有時無緣無故的發脾氣,像來了月事一樣,只是這月事,未免來得太久了一些。
……
在長明宮。
天色已是烏黑一片,無數紫色宮燈冉冉,將這大殿照得燈火通明。
照例在這個時候,武則天總是穿着寬鬆的紗裙,半倚在榻上,頭枕着紅艷艷的絲枕。
此時,她闔着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而上官婉兒斜坐榻前,腰被武則天的蓮足抵住,在上官婉兒面前有個小紅漆桌,卓上是一個鳳形的燭台,上官婉兒捧着一本《淮南子》朗讀。
「所謂無形者,一之謂也;所謂一者……」
她已朗讀了小半時辰,口乾舌燥,於是不免美目一轉,瞥了榻上的武則天一眼,見武則天閉目,不為所動,便禁不住低聲道:「陛下是不是該就寢了?」
見武則天沒有反應,上官婉兒便放下書,躡手躡腳地起身,朝幾個宮人努努嘴,這幾個宮人會意,要上來給武則天蓋上薄被。
「婉兒……」武則天朱唇突然微張,低低地喚了一聲上官婉兒的名字。
上官婉兒原以為天子已是睡了,此時忙道:「陛下有何吩咐。」
武則天道:「朕在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