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 - 第14章
上山打老虎額
「噢。」陳凱之很不以為意的樣子:「我哪裡曉得,楊兄,我看你臉色不怎麼好,昨夜又沒有睡?」
楊傑頓時喜笑顏開起來,他臉本就肥胖,笑起來,眼睛都被一臉的橫肉擠成了一條縫隙:「你是不知,那香香館又新來了……」
陳凱之忙擺手道:「別和我說這個,往後早些去休息,再這樣下去,你身子如何吃得消。」
楊傑便賊賊的笑。
就在此時,卻見那張如玉與幾個同學一道兒進來,張如玉眼睛搜尋到陳凱之,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匆匆上前,厲聲道:「陳凱之,表妹去尋你了?」
「是啊。」陳凱之很乾脆的點頭。
「你……哼……」張如玉想說什麼,礙於身邊有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隨即森然冷笑:「你休想癩蛤蟆吃天鵝肉,你以為你是什麼人,一個窮小子罷了,表妹怎麼會瞧得上你?」
陳凱之卻是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張公子既然有這個自信,卻還如此氣急敗壞做什麼?」
「這……」
論口才,十個張如玉也及不上一個陳凱之。
說實話,陳凱之都懶得吊打他。
張如玉眼睛微微眯起,面色泛青,冷冷地盯着陳凱之,這個傢伙竟然肖想他的表妹,不給一點顏色瞧瞧,恐怕是不行的,抿了抿唇,咬牙切齒的朝陳凱之擠出話來。
「你要掂量後果才好。」
陳凱之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
張如玉見狀,卻也不惱,只是森森然的笑了笑,似乎早有什麼預謀。
這時候,方先生卻是來了,也不知為什麼今日是他來授課,他徐步走進來,目光複雜的看了陳凱之一眼,接着如平常一樣,等學生們噤聲,他慢吞吞的落座,也不打話,便開始講授起功課來。
遇到方先生的課,陳凱之格外的用心,這段時間,他已將四書五經背熟了,卻急需要理解和消化,而方先生對四書五經的理解,可謂是別具一格,造詣極高,悟性低一些的人,或許很難理解,可陳凱之的接受理解能力極強,越是如此,就越對方先生的學問佩服有加。
講到了精彩處,陳凱之忙不迭的拿了書本,提筆在書本下用蠅頭小字開始記錄,將來溫習功課的時候,倒是可以用上。
方先生瞥了他一眼,目光依舊古井無波,可是講課的語速,卻是稍稍放慢了一些。
陳凱之呆了一下,一邊快速的速寫,一面抬頭看了方先生一眼,卻見方先生依舊是滿臉冷漠。
他哂然一笑,繼續記錄筆記。
一堂課下來,方先生便動身走了,陳凱之看着書本上密密麻麻的筆記,心裡也頗為滿足。
用不了幾個月,就要府試,若是能夠名列前茅,自己的境遇可就好的多了。
他站起身,活絡了筋骨,楊傑在旁道:「凱之,夜裡我帶你去見識……」
陳凱之便怒容滿面地看着他道:「楊兄,這些話以後不要提了,我也奉勸你少去那種烏七八糟的地方,我們都是讀書人,該潔身自好才是。」
楊傑愣愣的看着陳凱之,瞠目結舌,像陳凱之這樣不去「黑網吧」的人,還真是少見啊。
哎……陳凱之心裡卻又是另一番滋味,凱哥不是人品高尚,只是因為……窮,這一直是凱哥保持好品德和高尚人格的良好基礎啊。
回到自己的小院落,陳凱之卻覺得奇怪,嗯?這裡似乎有人出入過的痕跡,他起初以為是隔壁歌樓的人進了自己庭院曬衣物,可是信步進去,卻發現的門鎖被撬開了。
陳凱之忙是開了門進去,果然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有人來過。
這令陳凱之警惕起來,仔細搜索了一番,家裡倒是沒有什麼東西失竊,甚至連書桌上的幾個銅板,也還留在這裡。
陳凱之眉頭皺起,歌樓的人是不會貿然撬鎖進來的,如果是尋常的小賊,那麼這桌上的銅板為什麼不拿?
對方不是來求財,那麼一定是別有所圖。
圖的是什麼呢?
陳凱之眼眸微眯,很有意思,看來是有人盯上我了,這是想要對付我呢。
「好呢,你們想玩,那我就陪你們玩玩。」
第22章
惹上事了
次日清早,陳凱之入學,到了方先生的門前,想起昨天記筆記的事。
陳凱之想了想,覺得這恩師,還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又或者是自己昨天的一席話,讓他軟化了一些吧。
於是他依舊上門,到了方先生的書齋,執了弟子禮:「學生給先生問安。」
方先生恰好剛剛收了琴,只冷着臉道:「噢。」
很疏遠的樣子。
「學生告辭了。」陳凱之拱拱手,禮數盡到了就可以。
方先生突而道:「回來。」
陳凱之只好道:「不知恩師還有什麼吩咐?」
方先生咬牙切齒的看他:「你聽了這麼多遍高山流水,難道一丁點感觸都沒有嗎?」
陳凱之心裡想,算了,索性還是交代了吧,這曲子,在這個時代,就是我先吹的。
他張口欲言。
方先生卻在這個時候搖頭,苦笑道:「老夫這是對牛彈琴,罷了,你不必答了,省得難為了你,你要做粗人,這是你的事,強扭的瓜不甜,去吧。」
呃……那目光,依舊帶着比較露骨的鄙夷。
我特麼的招你惹你了?
陳凱之倒是很灑脫的人,走了。
只是沒出屋之前,耳邊縈繞着方先生惋惜與難過的嘆息聲。
「高人的琴音,粗人怎會懂,簡直是對牛彈琴,反倒可惜這支應天上有的曲子。」
……
今日倒是奇怪,表哥居然沒有出現,令陳凱之感到更奇怪的是,今日來上課的,還是方先生。
這先生到了,卻和往日不同,道:「這幾日老夫有閒,今日,諸生就以一個時辰為限,寫出一篇文章給老夫看看吧。」
眾人一聽,都摩拳擦掌起來,這可是一次難得在先生面前表現的機會啊。
若是文章寫得好,這方先生乃是鼎鼎大名的名士,結識的都是士林大儒,若是能蒙受他的推薦,對自己將來的學業大有裨益。
想到這裡,大家便激動了起來,一個個開始搜腸刮肚,有的人忙是鋪開了紙,有的人性子慢吞吞的,卻還在默想。
最可憐的就是楊傑和陳凱之了。
寫一篇文章?
楊傑不會啊,他是來混吃等死的,別的先生考教倒也罷了,反正自己的爹都已經打點好了,可這方先生若是知道自己是個草包,怕是少不得要責罵一通。
他立即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裡哀嚎着生不逢時,若是這縣學比的是喝花酒什麼的,自己倒是有很大的機會。
瞥了一眼,去看陳凱之,卻見陳凱之也皺着眉頭,楊傑已對陳凱之刮目相看,本以為陳凱之能將文章倒背如流,一篇文章,肯定是不在話下。
可見陳凱之也是愁眉不展,卻是樂了。
陳凱之確實有點為難,入學到現在,他的心思都放在背誦四書五經上,做文章……自己還沒有真正開始去揣摩,當然,真要寫,卻也勉強可以寫出一點,只是水平嘛……呃……應該會比楊傑強吧。
可比這個渣渣強有個什麼用?
於是陳凱之提筆,便咬着筆桿子,開始搜腸刮肚,有一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
想不到凱哥也有栽跟頭的時候。
其實他肚子裡,也有不少好文章,都是上一世流傳千古的佳作,不過拿這個來抄襲,讓陳凱之有點兒心裡過意不去,何況,恩師只是進行摸底考試而已。
這樣一想,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嗯,自己寫。
很不容易的開了頭,到了中途,又開始無從下筆了,他咬着筆桿子,百爪撓心。
看來,以後要加緊作文的訓練了。
半個多時辰後,已有人起身,帶了文章到了方先生面前。
方先生見交卷的人,眼睛瞥了陳凱之一眼,這個傢伙下筆的時候不多,皺眉的時候倒是不少,看來,陳凱之對作文章沒有多少天賦。
呵……還想着金榜題名呢,這金榜題名,首要的就是文章,連文章都作不出,還談什麼金榜題名?
不過方先生心裡無論怎樣想,面上都是古井無波的樣子,看了那人的文章,點點頭,道:「尚可。」
交卷的人立即面有得色,能得到方先生一句尚可的評價,他顯然已經很滿足了,立即眉飛色舞,仿佛祖墳冒了青煙。
接着許多人開始陸續交卷,方先生一一點評,若是遇到文章亂七八糟的,方先生也是拉下臉來,狠狠訓斥一通。
這一個時辰,很快結束,絕大多數人都已交了卷,只有陳凱之和楊傑還在苦思冥想,許多人看出了苗頭,忍不住擠眉弄眼,尤其是幾個得了好評的人,就更加竊喜了。
你陳凱之還是方先生的關門弟子呢,文章都寫不出,方先生此時一定後悔收你為徒了吧。
方先生這時,已是慢吞吞的站起身,然後悠閒的背着手,假作不經意的樣子,走到了陳凱之和楊傑面前。
看到楊傑面前依舊還是一張白紙,面上就有了怒容。
正要轉過頭去看陳凱之,陳凱之心裡也有點忐忑,自己這文章,亂七八糟的,肯定入不了他的法眼,凱哥栽了。
誰知道這個時候,有人打破了這沉寂,卻是外頭一個差役模樣的人來:「陳凱之可在這裡?」
所有人側目看去,這人陳凱之卻是認得,是縣裡的周差役。
周差役很客氣,等方先生看着他,他才忐忑地行禮道:「我奉縣令大人之命,領了拘牌,特來押解縣學生員陳凱之到縣裡一趟。」
拘牌……
押解……
陳凱之惹上官司了?
方先生皺眉:「不知他惹了什麼事?」
周差役看了一眼陳凱之,心裡很是可惜,回答道:「是張如玉狀告陳凱之品行不端,道德敗壞。」
明倫堂里譁然了。
朝廷對於生員的品行要求一向不低,不過雖然要求很高,可事實上那些去「黑網吧」的人卻是不少,一般都是民不舉、官不糾,不會有人在意,可有人去告狀就完全不一樣了,而且一般情況,就算告狀,那也只是告到縣學,教諭用學規懲治一下就是,可張如玉告到了縣裡,這是故意要把事情搞大啊。
生員若是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這種事可大可小,就看鬧得大不大,若是鬧得大了,一般的官員,免不了要以儆效尤,藉此整肅一下學風。
所以往重里說,開除了學籍,甚至當堂打了板子,刺配到邊鎮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