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 - 第15章

上山打老虎額

  許多人已經皺眉了,張如玉的行為,顯然有些過份了,都是同學,雖然知道張如玉與陳凱之不太對付,可爭吵歸爭吵,鬧到縣裡去,卻是過份。

  甚至幾個平時見了張如玉都勾肩搭背的幾個同學,此時臉色都很不好看。

  方先生瞥了陳凱之一眼,似乎沒有想到陳凱之居然品行還有問題,既然能告到縣裡,肯定不會是小事,他淡淡道:「噢,那就有勞差人了。」卻又道:「老夫也去看看。」

  陳凱之的表現很奇怪,居然沒有吃驚,而是很平靜地走出了明倫堂,朝周差役行了個禮。

  周差役抱歉地朝他一笑,外頭還有一個差人,似乎想要給陳凱之鎖上,周差役搖搖頭:「不必上鎖,陳老弟,我是奉命行事,還望見諒,請吧。」

  兩個差役,就這麼押着陳凱之離開。

  整個明倫堂卻已鬧翻了天。

  楊傑道:「我是怎麼也不信凱之行為不端的,我去看看。」

  許多人一齊呼應:「同去,同去。」

  那方先生也皺眉,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回去收拾了一下,叫人備上了轎子,便也往縣衙里去。

第23章

神女

  這一路上,周差役都顯得很遺憾的樣子,陳凱之卻是不怕,他知道一個人遇到了事,一定要鎮定不可,現在能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不過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官司,沒有擔憂卻是假的。

  更多的還有對張如玉的怒火。

  姓張的,這一回玩過火了。

  等到了縣衙,周差役先安排他到廊下等候,在這縣衙之外,早有許多人圍看了,接着方先生又帶着許多生員來,更是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過不多時,衙堂里一聲驚堂木響,接着聽到朱縣令厲聲道:「將陳凱之押上來。」

  朱縣令現在怒氣沖沖,他在江寧縣,一直都很在乎教化,這教化就是政績啊,現在縣裡出了個行為不檢點的人,還鬧得有人來狀告,上司們會怎麼看?

  何況朱縣令是最厭惡道德敗壞的生員,此時他穿着官服,如怒目金剛,一臉威嚴地看着陳凱之徐徐進來。

  在這衙外,他還看到了方先生,這令他有些意外。

  猛地,他突然想起方先生近來收了個門生,好像……就是叫陳凱之吧。

  這樣一想,更加暴怒了,為了讓方先生在縣裡教學,自己使出了渾身解數,這倒好,給他塞了個門生,居然還是個斯文敗類,這種人簡直不可原諒。

  陳凱之已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學生陳凱之,見過大人。」

  不卑不亢,淡定從容。

  朱縣令顯得詫異,這人就是那陳凱之?

  他心裡更怒,此人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於是猛拍驚堂木,道:「堂下何人?」

  陳凱之心裡說,我都告訴你了啊,不過他曉得這是下馬威,人家不是和你講理的:「學生陳凱之。」

  「陳凱之,你可知罪。」

  「學生不知。」

  油嘴滑舌!

  朱縣令對陳凱之的印象更糟:「事到如今,你還狡辯,還不跪下認錯。」

  陳凱之心如止水,卻沒有跪下。

  跪下了,就落了下風,顯得自己理虧了。

  陳凱之道:「學生乃是生員,縣公崇文重教,禮賢下士,學生若是跪了,只恐縣令遭人非議。」

  還恐怕自己遭人非議?

  這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朱縣令冷冷道:「事到如今,你還想油嘴滑舌嗎?」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陳凱之雖然惹得朱縣令更怒,卻是轉移了注意力:「學生想問,學生所犯何罪?」

  朱縣令沒想到有人這樣大膽,怒極反笑:「還是冥頑不寧,原告張如玉,你來說。」

  原來這張如玉一直站在角落裡,不易讓人察覺。

  他的一雙眸子,一直陰冷地看着陳凱之,此時聽到朱縣令叫他,他立即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站出來道:「是,這陳凱之,歷來行為不端,人所共知,大人……學生可以作證。」

  朱縣令眯着眼:「如何行為不檢,你再說一遍。」

  張如玉高聲道:「他一個讀書人,卻和附近歌樓的女子糾纏不休,這倒是輕的,居然還妄圖調戲未出閣的小姐……」

  陳凱之道:「不知張公子哪裡看到,我附近歌樓的女子糾纏不休?我又調戲了哪一家的千金?」

  張如玉正色道:「那歌樓里的女子,可都認得你,這個且不說了,至於調戲的哪家千金,我自是不能說,若是當堂說出來,恐怕要辱了這小姐的清譽。」

  張如玉說到這裡,加重了語氣:「何況,陳凱之,你以為別人不知嗎?你還在自己的屋裡,繪畫春宮圖,竟還堂而皇之的懸掛在牆壁上,你是縣學生員,做這樣的事,人品可見一斑,這……你也要抵賴嗎?」

  和歌樓和女子有染,這不算什麼毛病,至多也就是被朱縣令厭惡罷了,私藏春宮圖,算是犯了學規,問題可大可小,朝廷確實三令五申,嚴禁有人私藏春宮圖,可是大陳朝的風氣其實頗為開放,雖然官面上禁止,卻也不會有人大做文章。

  可是調戲良家婦女,可就罪名不小了。

  當然,若是三個罪名統統扣在一人身上,而且已經鬧到人盡皆知,完全足夠毀掉一個人。

  張如玉這時又道:「請大人去陳凱之的屋裡搜索一番,便可找到證據。」

  原來,那偷偷潛入自己家裡的人,是張如玉指使的。

  陳凱之心裡瞭然了。

  而且更為嚴重的是,前兩個罪名,都是語焉不詳,不過張如玉玩了一個花招,因為只要三個罪名里只要有一個坐實,那麼三個罪名都無法洗清了。

  這人,真是惡毒啊。

  其實早就有差役跑去了陳凱之的家裡,這時聽到張如玉的聲音落下,外頭便有差役近來,稟告道:「大人,找到了,請看。」

  一幅畫呈送到了朱縣令的案前,朱縣令定睛一看,正是陳凱之所畫的「玉女」。

  這畫確實有礙觀瞻,雖然沒有赤裸,可是畫中的女子,卻是勾魂奪魄,神色中帶着嬌媚,上半身也繪了出來,穿着一件怪衣,香肩赤裸,只一根吊帶勉強算是衣物,某些敏感部位,半遮半掩,曝露了出來。

  這種明星畫,在陳凱之從前的世界,再正常不過,可是在這個時代,顯然就不一樣了。

  而且朱縣令嫉惡如仇,心裡想,果然是鐵證如山,既然家裡藏着春宮畫,那麼張如玉之前所告的兩個罪名,怕也是實情。

  這麼說,他還勾搭了良家女子?

  朱縣令想到這裡,不怒自威,將這畫像揚起來,道:「陳凱之,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衙外的人一看,頓時譁然。

  瞧這畫,還真是春宮圖,雖然有些遮掩,可確實引人遐想,堂而皇之的將這圖掛在家裡,這人是淫魔啊。

  那楊傑更是嚇得面如土色,自己也私藏了春宮本,不過卻是偷偷藏在自己床底下的,凱之還真是……

  方先生的臉色也拉了下來,他失望地看了陳凱之一眼,轉身想要離開。

  朱縣令已是顯得很不耐煩起來:「陳凱之,你到底知不知罪。」

  這意思便是,再不認罪,承認自己行為不檢,調戲良家女子,就要動刑了。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

  瑪德,生死一線啊。

  承認了就死,不承認就是動刑,還是要死。

  張如玉,你想整凱哥?

  這是逼我放大招嗎?

  陳凱之沒有露出恐懼的樣子,反而是氣定神閒,他不是一個涉世未深的書呆子,臨危不懼,是他求生的本能。

  陳凱之抿嘴而笑,這一笑,竟是自信無比:「大人,這不是春宮圖。」

  「還要抵賴?」朱縣令對陳凱之厭惡到了極點。

  陳凱之道:「這張圖,確實是學生繪製。乃是……神女……」

  神女?

  許多人面面相覷。

  張如玉忍不住想笑,他一點都不怕陳凱之說出一朵花來,這根本是無從抵賴的事。

  那本欲轉身要走的方先生卻是駐足,忍不住佇立着,一雙老眼,複雜地看着陳凱之。

  陳凱之朝朱縣令深深作揖,從容道:「縣公,前幾日,學生做了一夢,夢見一神女,便是這般模樣,學生驚為天人,清醒之後,這才憑着這印象,作出了此畫,何以……這成了春宮圖了?」

  是啊,這是夢中所見的東西,怎麼就是春宮了呢?

  朱縣令冷笑:「何以見得?」

  你說是神女就是神女嗎?

  陳凱之振振有詞道:「縣公若是不信,就請給學生一個自辨的機會。」

  「你還要如何自辨?」

  畢竟是方先生的門生,朱縣令不至於立即痛下殺手。

  陳凱之道:「請上筆墨。」

第24章

如痴如醉

  上筆墨?

  今日的事,倒是愈發的稀奇了。

  朱縣令沉吟片刻,朝周差役使了個眼色,周差役會意,很快就拿了筆墨來。

  陳凱之道:「學生這就將夢中所見,寫出來,縣公明察秋毫,一看便知。」

  筆墨在前,無數雙眼睛看着自己,葉春秋瞥了一眼張如玉,心裡發狠,張如玉,你這是自尋死路。

  深吸一口氣,提筆,開始奮筆疾書。

  心裡的念頭倒是通達,沒什麼害怕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手腕轉動,揮灑自如。

  片刻之間,一行行小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