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痕 - 第3章
紛舞妖姬
排長手下一群身上帶着樹枝擦傷,衣服上沾滿灰土的士兵都被驚呆了,一名班長嘴唇哆嗦了半天,他猛的蹲在地上,拼命拍着自己的頭,叫道:「是我們沒有用!我們上百號人去追捕一個罪犯,但是我們卻被敵從陣地上打了出來,成了逃兵!這是我們軍人的恥辱啊!!!」
無聲的淚水,狠狠從一百多個熱血男兒的眼睛裡滑出來,這是恥辱的淚水,但是同時這又是驕傲而自豪的淚水。沒有走進過軍營,穿上那身橄欖綠或國防綠的人,絕對不會明白這些基層官兵之間的感情,大家在同一口鍋里吃飯,大家同在一個營舍睡覺,大家同在一個訓練場去面對單調而枯燥的訓練。就是因為了這群好兄弟,軍營中才會永遠保留着最旺盛的熱情,在這裡才會不斷湧現出一批又一批熱血英雄,用自己的無悔青春,為中國人民鑄造出一個熱血之盾!
望着呼嘯而去的救護車,看着那些熱血男兒眼睛裡瘋狂湧出的淚水,歐陽卓瘋了!
他一腳狠狠踹到身邊的警車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重新接通風之承的電話後,歐陽卓對着話筒嘶聲怒吼道:「你小子不要和我講什麼工作守則,也不要給我再說什麼廢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我他媽的不管了,如果你再和我廢話,我就自己拎着衝鋒鎗到山上去和趙海平拼命!我倒要看看我歐陽卓腦袋裡的運動反射神經能不能與眾不同,能不能在被人一槍射穿後,還能再還上那個狗日的一槍拉着他一起上路!」
歐陽卓身邊的助手王明拔出54式手槍,嘶聲叫道:「隊長說得對,不就是玩命嘛,誰不會啊!隊長你要去追捕趙海平那個王八蛋算我王明一個,我就算是槍法沒有隊長你好,但是至少也得讓那個王八蛋多開上一槍,多暴露一次自己的位置!」
在電話里都能嗅到濃重的暴戾氣息,風之承明白,現在自己這位兄弟心中憤怒的火焰已經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一旦歐陽卓情緒完全失控,他真的敢單槍匹馬衝進深山,去和一個根本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敵人決一死戰!
風之承道:「我這裡能查到的東西也非常有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趙海平應該屬於那種有編制但是沒有番號的部隊。你和我都是從軍區大院裡長大的人,我想你應該明白這種『影子』部隊代表的含意和份量吧?!」
歐陽卓真的愣了,過了好久,他才狠狠吐出一口氣,面色怪異的望着眼前那座大山,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趙海平和大哥一樣,來自……第五類特殊部隊?!」
「沒錯,在這裡我還有一個情報可以免費奉送。」風之承道:「你根本不必費心去如何追捕趙海平,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不要說你們刑警隊和武警部隊的人不夠資格去緝捕他,就算是把野戰軍偵察連這種特種部隊拉上去,只怕也是小巫見大巫無濟於事。那小子要是見勢不妙,乾脆衝出包圍圈,你們總不能天天把野戰軍整支偵察連供在自己公安局吧?最好的辦法,就是請第五類特殊部隊的人,來對付第五類特殊部隊裡出來的敗類!在這種部隊裡,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誰訓練的士兵跑到社會對立面,成為人民的敵人,誰就有責任去緝捕或者消滅他!」
第六章
班長大哥
他靜靜走進了趙家村,一路上那些負責執勤警戒的武警戰士和刑警,竟然沒有一個人去攔阻他,甚至沒有一個人去盤問他的身份和來意。在他的身上仿佛擁有一種無形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對他產生了一種無法描述的敬畏。
現在歐陽卓已經帶領刑警連同武警部隊一起在趙家村口蹲守了三十六個小時,十七具民兵的屍體早已經被運走,但是在地上仍然可以找到斑斑血跡,嗅到濃重得幾乎化不開的血腥氣息。
他伸手拿起了已經用塑料袋套好,當成證物的土製地雷,凝視着啤酒瓶里那些淡黃色的液體,再看看瓶口那個簡陋卻實用的發火設備,他的嘴角斜斜上挑,竟然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然笑意。
到處都是全幅武裝神情緊張的士兵,警車上的警燈仍然在不知疲倦的轉動着,在現場指揮中心甚至已經架起了指揮電台,在一台指揮車上,幾部和衛星連駁的微機對整座大山進行全程監控。到處都是忙碌穿梭的人影。現在已經是夕陽欲墜,幾片火燒雲靜靜浮在空中,從山腳下昂首上望,仿佛整座大山都在開始燃燒起來。
一陣勁風颳過,山上的樹木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落葉飛舞就連人們的呼喊也變得飄渺起來。在這種悽厲而唯美的環境中,最奪目的還是他!
他大概有二十七八歲,他暴露在外邊的全身每一塊肌肉都象大理石一般堅硬,在落日的餘輝下,竟然閃爍着金屬般的強硬質感,偏偏又讓人覺得,在他的身體裡蘊藏着猶如火藥庫般的可怕爆發力。他抿着嘴臉部的線條稜角分明,兩條如利劍上揚般的濃眉下,是高聳而性感的鼻樑,在深深的眼眶中,他的雙眸散發着幽冷而深沉的光芒,只要你和他略一對視,就會不由自主的沉淪到他雙眼那近乎宇宙黑洞的神韻中。
他身高足足有一百八十五公分,長得虎背熊腰,但是卻偏偏又給人一種猶如獵豹般的靈活感。他的腰肢一挺,就揚起一種無法言喻的驕傲,面對這樣一個男人,雖然他軍裝上的肩章顯示,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班長,武警部隊的上尉卻不由自主迅速立正向他敬禮。
「趙海平是我訓練出來的士兵,所以這次上面派我來處理他。」他的聲音略略有一點嘶啞,但是正因為這樣,反而多了一種富含奇異魅力的磁性,他望着上尉伸到他面前的手,卻沒有和對方相握,他淡然道:「相信你們已經明白我的職責,也知道我們的保秘守則,但是我仍然要再重複一遍。趙海平無論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帶回去,軍事法庭會給他嚴厲的處罰!我沒有名字,你們可以直接稱呼我為……班長!」
歐陽卓和上尉驚異的望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看起來應該比趙海平小上十歲吧,可他卻是親手訓練出趙海平這樣一台戰爭機器的教官!在歐陽卓和上尉的思維中,能訓練出趙海平這種傢伙的人物,至少也應該是五十多歲,發梢上已經染了一層花白,肩章上有那麼一兩條槓三四顆星星的厲害角色。
他真的只是一個班長,他穿了一套很普通的迷彩裝,沒有攜帶任何自動武器,如果非要從他身上尋找什麼與眾不同的話,歐陽卓身為一個刑警隊長,眼尖的看到,在這個自稱為「班長」的男人軍裝右胸部位,別了一隻小小的銀制勳章。
那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
歐陽卓突然發現自己的喉嚨被什麼塞滿了。
直到他要為班長介紹案情,兩個人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時,歐陽卓才突然一把抓住了班長的手。
班長略一皺眉,他迅速四處掃視了一眼,確定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小動作,他無奈的搖了搖頭,默許了歐陽卓的行為。
歐陽卓死死盯着班長的臉,低聲叫道:「大哥,真的是你嗎?!」
班長笑了,他伸手狠狠在歐陽卓腦門上彈了一下,翻着白眼道:「廢話!」
「我們現在有整整十年沒有見了吧!」歐陽卓捂着自己被彈得生痛的腦門,瞪大了眼睛低叫道:「以老大你的英明神武天縱之才,再加上你老爺子在部隊裡橫七豎八的關係網,你進了部隊十年,怎麼也該混個少校中校了吧,怎麼現在還是一個可憐巴巴的小班長?!別說剛才老大你崩着個臉,死板板的往那裡一站,我心裡還真是犯了嘀咕,我的老大再過上五十年,也不至於變成一個老八股吧?!」
「崩!」
歐陽卓的腦門又被班長狠狠砸了一下,他低聲道:「不許問,這是秘密!再說了……你老大我怎麼也算是BOSS級的人物,出場幫你們撲火,怎麼也得擺出個夠酷的POSE才對嘛!要不然那個上尉怎麼可能對我這個小班長主動立正敬禮?!」
歐陽卓不由倒翻起白眼,老大就是老大,這種無賴兼無恥的特色真是五十年不變!就好像是金庸老先生小說里描寫一位角色時曾經說過的一樣,別人越是不屑為不敢為不能為之事,他這位老大越是幹得興高采烈樂此不疲。海盜式的冒險精神一竄出來,不搞出點讓人目瞪口呆的玩藝兒,老大名字就得倒過來寫!
「我來點有點匆忙,什麼也沒有準備,需要從你們這裡借上一件武器。」
班長從一個武警戰士手中接過枝八五式自動步槍,他拉開槍機略略檢查,連備用彈匣也沒有拿,就拎着自動步槍慢慢走向大山。被他借走自動步槍的武警看到上尉並沒有阻止,他脫下自己身上的防彈衣,緊跑幾步追上班長,連帶頭盔一起送到班長面前,道:「那個罪犯很厲害,你把這些穿上以防萬一!」
左右看了一眼,這位士兵又從口袋裡摸出一隻小小的,也就是值幾塊錢的小佛像,把它也悄悄塞進班長的手裡。他低聲道:「這是我娘從五台上求到的護身符,還請過老和尚開光呢!軍營里不讓帶這種東西,我一直悄悄收藏着連班長也沒有發現呢!每次出任務我都會帶上它,希望它這次也能保佑你平安!」
看着武警戰士捧在手中草綠色防彈衣和頭盔和那隻小小的佛像,再看看武警戰士憨厚而真誠的臉,班長笑了。他從地上拾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道:「盯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只示範一次!」
拳頭大小的石頭被班長拋起四五十米高,就在所有人以為班長會直接舉槍射擊,表演一手點射功夫時,他整個人就象是一枝脫弦利箭般向前衝刺,那種由至靜瞬間轉為至動的可怕速度感,讓所有人無論是視覺上還是心理上,都產生了一種感覺:眼前這個傢伙根本不是人!
「啪!」
在高速運動中,班長手中的自動步槍響了,拳頭大小的石塊被一槍擊碎,上尉和幾名中尉一起倒抽了一口涼氣,也只有他們這種經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軍人才能看出來,班長那就是在石塊上升的動能和地心引力達到一個平衡點,整個石塊在空中進入零點一秒種懸浮狀態時扣動了扳機。
這已經不僅僅是最困難運動射擊領域的巔峰之作,更融合了一名槍手在任何狀態下,都能把握全局,並做出迅速分析的可怕計算、協調能力!在射出第一發子彈的同時,班長整個人向前撲出,他的身體還沒有撲到地面,就猛然縮成一個球狀,藉着他全身衝刺的力量,在地上迅速翻滾出七八米遠,就在這種高難度軍事閃避動作中,班長手中的自動步槍又響了。
「啪!」
空中最大的一塊碎石,又被他一槍打中,而且又是在動能與勢能達到平衡的瞬間,一槍將它打碎!
一位精研狙擊的武警部隊排長伸手捂住嘴,低聲驚呼道:「我的天哪!」
第七章
不敗戰魂
作為一個狙擊手,他看這位班長的眼光和別人略略不同,出於職業關係,他會不由自主的把任由人或物列為自己的假想敵,並在大腦中不斷演算他應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射中這個目標。沒有這種過人天分和熱情的人,就沒有資格成為一流狙擊手。
班長無論是奔跑射擊還是翻滾,他的身體都在不斷變換角度和運行軌跡,他的每一個動作與動作之間的變換絕對沒有超過零點七秒鐘,在全身做出最高難度翻滾閃避時,他竟然還能通過調節身體重心,在短短的零點五秒鐘時間內,就做出兩次假動作!換句話來說,就算是把一名世界頂級狙擊手請來,面對這一幕也只能搖頭苦笑!
滾進一個視野良好的隱蔽位置,班長身體一展半跪而起,他架起手中八五式自動步槍扣動扳機。
「啪!」
在天空中已經逞現出天女散花狀態,向四周飛落的碎石塊,其中最大的一塊又被他一槍凌空打碎。班長面色陰沉如水,他迅速調轉槍口,動作流暢得讓人心中發麻,眼睛、瞄準卡尺和天空的石塊還沒有達成三點一線的位置,他就再次扣動扳機。
天空中下起了一片碎石雨,四周一片寂靜。
班長走到那名武警士兵面前,道:「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記住了什麼?」
那名士兵真的傻眼了,他看了什麼?他記住了什麼?
他看到了班長猶如獵豹一樣可怕的爆發力,他看到了班長近乎完美的軍事閃避加攻擊動作,他看到了班長那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動作,比世界上任何一位影視明星更精悍的點射身姿……
這位士兵張大了嘴巴,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注意班長是用什麼方法鎖定目標,是用什麼動作揚起了手中的八五式自動步槍!他和其他人一樣,都不由自主被班長的動作和只屬於鐵血軍人的殺氣所吸引,竟然忽略了在戰場上,面對敵人最需要注意的地方!
「我要教你的不是如何去舉槍,想擁有百發百中的射擊精度,你只能在訓練場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苦練,沒有任何捷徑更沒有其它的技巧!」班長凝視着眼前這個孩子,沉聲道:「我要你記住的,是我的這種氣勢!這是一種對自己軍事技術擁有絕對信任後,在戰場上爆發出來的一種穿透力!擁有了這種氣質的軍人,才會真正明白,在突擊運動戰中,身體高速移動保持機動性,對任何可疑目標一律開槍撂倒,而且不能有任何失誤更不能誤傷其他目標的真諦!」
拍拍那位士兵,班長溫和的道:「如果你能刻苦訓練,擁有了這種突擊作戰的精髓,在兩年後你雖然還不是趙海平的對手,至少你在叢林、山地作戰時,再遇到這種對手,還有機會和他生死一搏!」
迎着班長充滿鼓勵意味的眼神,這位士兵只覺得胸膛里一股灼熱的火焰瘋狂的燃燒起來!他用最尊敬的眼神望着眼前這名軍人,他拼命將這個男人死命鐫刻進自己的內心深處,因為在他的心裡有一個明悟:這位班長已經代表了世界巔峰!
世界最精銳的軍人,這是多麼耀眼的榮譽啊!
班長最終還是沒有接過那位士兵手中的防彈衣、頭盔和那隻小小的佛像,他們這種層次的軍人對決,防彈衣和頭盔只能成為一種累贅,至於護身符……他們更寧可信任自己手中的武器,和自己千錘百鍊,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鐵血意志!
凝望着班長寬厚的背影,這位士兵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放聲叫道:「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成為和您一樣優秀的職業軍人!」
班長並沒有回頭,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肖震!」
「好,我會記住你這個名字!只要用心去做,任何人都有成功的可能!」班長傲然微笑道:「我喜歡你身上那種血性和戰友間的真誠與關懷,記住,把這種血性和關懷保持下去,因為就這就是我們中國士兵獨有的不敗戰魂!」
凝望着班長大踏步走進山區,肖震死命咬着自己的嘴唇,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對着班長的背影,敬上一個軍人最真摯的軍禮!
和肖震一起舉起右手的,是全場所有的軍人!
班長沒有像那些進入深山搜索趙海平的武警一樣,非要耗費體力的見到掩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躲進去再說,對於一個擅於布置詭雷的特戰高手來說,這些理論上最佳隱蔽位置簡直就是布設陷阱的首選地點。
一根經過偽裝的絆索橫在距離地面五公分的位置上,班長的腳邁過這根絆索,在即將落到一層薄薄的落葉上時,班長的腳突然定在半空中。他凝視着眼前那層薄薄的樹葉,略一思索,竟然直接一腳踏在地雷絆索上,然後蹲下了身子。
那根絆索被他一腳深深踏進泥土裡,卻沒有任何反應,事實上趙海平只用了一晚上時間,他根本不可能製造出太多的地雷,虛虛實實無疑是他必須要利用的心理戰術。班長伸手輕輕掃開幾片落葉,從落葉下面拾起一個灌滿汽油,一腳踩上去一定會破裂的塑料袋。
這隻塑料袋上用透明膠粘了兩張化學試驗室里才會有的濾紙,班長小心的把濾紙撕下來,隨手把塑料袋丟到地上,又在上面補了一腳。(註:如果用酒精把氯化鉀、白糖融解,把濾紙放到裡面浸泡後再晾乾,這樣的濾紙一旦和混和了硫酸的汽油接觸,就會燃燒,並產生爆炸。這算是一種最基礎,但是在戰場令人防不勝防的地雷。金屬探測設備查不到這種地雷,一腳踏上去,反應稍慢點,大腿就要被燒成烤雞腿了。)
在踏過一叢灌木時,突然「嗖」得一聲,一根雞蛋粗細,被人用力壓彎的樹枝猛的從灌木叢中彈起,就在樹枝斜斜彈起的瞬間,班長左手一揮,淡青色的刀光在空中一閃而逝,綁在樹枝最前端的一隻汽水瓶竟然被他一刀砍斷瓶頸。
和瓶內汽油失去聯繫的瓶口在空中翻滾着,徒勞的噴出一條混合着白煙的火舌。
班長小心的從地上挖出一顆自制地雷,但是他並沒有急於把那隻啤酒瓶子拎起來,他用軍刀避開那隻啤酒瓶再往下試探,果然他手中的軍刀又刺到一個堅硬的物體。在一枚地雷下面再安置一枚地雷,一旦工兵拆掉上面的地雷,以為萬事大吉抓着拆掉的地雷那麼一提,下面的地雷就會被引爆。
切斷兩顆地雷之間的引線,班長繼續刨挖,在把第二顆地雷周圍的泥土全部刨開之後,班長又用軍刀向下試探,他帶着「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又開始排第三顆雷。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班長低聲道:「哥哥我的口號是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心狠手辣臉色厚,趙海平如果你沒有安設第四顆地雷,你就不配當我的徒弟!」
結果班長硬生生在一個坑裡挖出五個大小不等的瓶子,班長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叫集無恥變態於大成,專門挑戰人類心理弱點極限的子母連環地雷!
班長一邊慢慢前進,一邊大肆破壞趙海平鋪設的詭雷。
跳雷、絆雷、飛雷、踏板雷、連環地雷、子母雷……在班長經過的地方,到處都是他敲碎的玻璃瓶。
班長突然身體微微一頓,他手中的八五式自動步槍仍然隨意扛在肩膀上,但是沒有人知道,他需要用多少時間,就能將肩膀上的步槍甩起瞄準目標開火。他盯着一百多米外的一叢灌木,冷然道:「趙海平,你給我滾出來!你不是很英雄嗎,藏頭露尾的算什麼好漢?!」
第八章
保家衛國
班長大踏步走向那叢灌木,他指着灌木叢放聲怒吼道:「趙海平我教了你槍法,教了你格鬥,教了你如何在戰場上生存和製造陷阱,教了你如何利用人體生理特點對目標一擊斃命,還教了你如何駕駛汽車坦克戰鬥機,但是我沒有教你如何在戰場上裝孫子吧?!你手裡不是有槍嗎,要不就向我射擊,和我拼個你死我活,要不就給我老老實實的滾出來!」
一枝八五式自動步槍從灌木叢里伸出來,緊接着一個頭上戴着用樹枝編成的偽裝帽,身上還披着一層自製偽裝網的男人站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將自己雙手和武器暴露在班長都能看到的位置上。
兩名中國最優秀的第五類特種部隊軍人,一對亦師亦友的師徒,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了。
趙海平那張平實而略帶木訥的臉上,肌肉不斷顫動,驚喜、恐懼、愧疚、憤怒各種表情不斷變換,誰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幹得不賴啊!你還真是為我們第五類部隊長臉了,一出手就幹掉了十七個『敵人』,更在大山里和優勢敵人玩起了游擊戰,拖得敵人不敢稍有輕舉妄動,當真是把特種作戰技術發揮到極限,連我這個老師都覺得臉上有光,要為你鼓掌喝彩呢!不過我真的很奇怪,你不是很有英雄氣概嘛,也應該知道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你為什麼不向我開火射擊?」
班長手一揚,一把中國特種部隊專用三棱刺刀狠狠插到他們中間一棵碗口粗細的樹上,班長指着那柄還在不斷顫動的刺刀,厲聲喝道:「告訴我,那把刺刀上刻的是什麼字!」
「我知道,我們的刺刀上都刻着『保家衛國』四個字!我被特許進入第五類特殊部隊的第一天,班長您就告訴過我,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是世界上最精銳的職業軍人,從那一天開始,我的身上就刻下了中國軍人最驕傲的印記。如果我玷污了這種光榮與驕傲,班長您就會親自把交到我手裡的一切,再取回去!但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真的會來了,而且來得這麼快!」
趙海平猛然拋掉手中的武器跪倒在班長面前,他揚起臉嘶聲叫道:「我知道我死定了!我知道只要您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死定了!我槍法不如您,頭腦沒有您靈活,徒手格鬥三個也未必能打過您一個,身手沒有您敏捷,實戰經驗沒有您豐富,我無論哪一項軍事技能都無法和您對抗。遇到您,我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我在殺死那十七個民兵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死在您手中的準備!但是我求求您,讓我再多活上一天,讓我完成了自己最後的好願好不好?!」
班長森然道:「你走到了社會對立面,就是我們的敵人,更是我們第五類特殊部隊最大的恥辱,你還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
「班長您教導我要保家衛國,為了祖國的榮譽和人民的幸福,我們這些職業軍人,就要隨時做好為國捐軀的準備。我一直在想,我趙海平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加入了第五類特殊部隊,跟了班長您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可是我突然發現,您告訴我的是錯的,我突然發現,原來我們都這麼傻,這麼笨!」
趙海平這個曾經在戰場為了掩護戰友撤退,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滾下山坡,一路上壓爆四顆地雷,卻因為身體高速滾動竟然毫髮無傷的鐵血軍人,在這一刻突然間伸手狠狠扇着自己耳光,他一邊扇一邊哭,隨着他的兩隻手掌不斷抽打在自己的臉上,鮮血和淚水隨之狠狠飛濺。
「班長您還記得我的女兒盼盼嗎?我們每天訓練完休息的時候,我最喜歡和你們說的就是我的女兒,說她的學習成績,說她喜歡藍色黑色最討厭綠色和紅色,說她喜歡吃漢堡包不喜歡吃油糕,說她下雨的時候最喜歡在雨地里瘋跑,沒有個女孩子的樣,說她長得越來越象她媽媽,才十二歲的時候,就開始收到男孩子們的情書,她就是我的心肝肉,她就是我所有的希望和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啊!」
趙海平的嘴唇不斷抽搐,他猛然發出一聲野狼般的長嗥:「可是她現在死了!我的女兒死了,她還那么小,她那麼可愛,可是她死了!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再也不會抱着我的脖子喊我爸爸想方設法從我這裡要上幾塊錢零花錢了!班長,我的女兒死得好慘啊!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她未見面的乾爹,你還親手用子彈殼為她做了一份生日禮物呢!!!」
饒是可以臨泰山倒而不變色,這時候班長也忍不住聳然動容,他盯着趙海平厲聲叫道:「這是怎麼回事,在你回家探親前趙盼不是還好好的嗎?她是怎麼死的?」
「怨我,都怨我啊!是我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婆娘,是我這個男人沒有用,讓自己的婆娘偷了漢子!可是我的女兒有什麼錯,她只是在我回來的時候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罷了,我只是氣憤不過,找那個混蛋去理論,打了他一拳罷了。」趙海平捶着自己的胸膛,嘶聲叫道:「我就是一個笨蛋,明明知道李衛華那個混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流氓,又有一批無惡不作的跟班,在這些年不知道怎麼的,混成一個鄉長後更是變本加厲,那批跟班也混成了拿着槍四處耀武揚威的民兵。我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土包子,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敢去找他理論,我竟然還敢打了他一拳!我的女兒趙盼,是被那個混蛋指使手下十七個民兵給輪姦致死的啊!我的女兒,盼盼,她只有十四歲啊!!!」
趙海平抬起頭,他的眼睛裡閃動着瘋狂和絕望的紅光,他瞪着班長,嘶聲叫道:「班長您告訴我,要保家衛國,要保護我們的人民!我跟着您上過戰場,和印藏邊境特種部隊的那幫阿三拼過刺刀,和潛入我們國境內的阿富汗游擊隊在叢林打過交道……我身上中過三顆子彈,現在身體裡還有一塊彈片沒有取出來,而班長您負的傷比我更多。我們血流了,汗流了,可是難道我們保護的就是這種混蛋,保護的就是一群把我女兒活活輪姦至死的王八蛋嗎?!您能不能告訴我,我為什麼還要保護他們,我為什麼還要在為他們流血流汗之後,還要為他們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