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刺 - 第11章
紛舞妖姬
什麼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什麼叫做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
雷洪飛和邱岳聽得面面相覷,雷洪飛還好些,只是淡淡點頭,邱岳卻已經忍不住靠前一步,上上下下、反反覆覆仔細打量着風影樓的臉,最後問道:「喂,你真的只有八歲?你確定自己不是十一歲,甚至是十二、十三歲、十四歲,早已經超過了第五特殊部隊入學標準,只是因為營養不足,發育不良,每天早晨沒有喝牛奶吃雞蛋,看起來才長得像個八歲的樣子?」
看着邱岳一臉懷疑的樣子,雷洪飛不由啞然失笑,說實在的,能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營的,又有哪個不是怪胎,哪個不是出類拔萃的精英?
風影樓的老爹,平時最大的特長,就是精於算計,揣摩別人的心理,這樣的行為雖然壓抑了風影樓的真正天性,當然沒有起到正面的、積極的、向上的作用。但是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硬是讓風影樓耳濡目染之下,擁有了遠超同齡人的心理判斷和推理能力。
雷洪飛沉思了片刻,突然揚聲道:「周玉起,過來和我們開個會!」
聽到頂頭大哥的召喚,周玉起跳起來一路小跑,屁顛屁顛的竄過來。看到周玉起一臉的巴結,滿臉媚笑,邱岳不由挑起了眼角,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但是周玉起卻絲毫不以為意,只是一臉熱切地望着雷洪飛,等待這位就算拋開年齡優勢,在他們這一群人當中,也絕對最強勢最耀眼的雷洪飛大哥。
「事實證明,我們這批人都很強。體能,心態,克服困難的勇氣,對環境的接受與承受能力,都堪稱優異!」
聽着雷洪飛的話,周玉起和邱岳臉上都露出引以為傲的表情。
第二卷
不動如山
第十四章
步步為營(下)
很多人都認為,出身優越的人,年紀輕輕就能取得正常人一輩子也無法獲得的財富與殊榮,那不過是沾了家裡的福,有足夠的資源與關係的緣故。但是絕大多數人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家庭環境,不但帶給了他們權力,更帶給了他們責任。
在別的孩子,還在外面「滾鐵環」玩捉迷藏時,他們這些將門虎子,就已經將世界地圖,尤其是亞洲地圖記入了自己的大腦。識字後,別的孩子還擠在一起翻閱什麼「超時空西遊記」、「恐龍特急克塞號」這樣的漫畫書,他們已經開搬着字典,閱讀諸如《解放軍文藝》、《中國兵器》之類的文獻。
不是他們不喜歡漫畫書,而是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如果偷看漫畫書,被發現絕對會受到嚴厲的處罰,而觀看同樣精彩,當然比漫畫更廣闊一萬倍的軍事雜誌,卻可以光明正大,甚至還會受到表揚。
出身將門的這些男孩,在出生的那一天,就肩負起父輩還沒有完成的強國夢,就註定要將中國軍人那股縱橫天下的不敗戰魂薪火相傳,所以他們摔倒了只能自己爬起來,他們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能流着眼淚撲進母親的懷裡哭訴,看到了洋娃娃、小雞、小鴨、小鵝之類的玩具,他們就算是喜歡了,也絕不能張口去要。
面對這種無可選擇的人生,要麼徹底放棄自己,把自己變成一個神憎鬼厭,在脂粉堆中浪費青春,利用家裡的權力欺男霸女,無論如何都扶不起來的花花公子;要麼激流勇進,打出將門虎子的威風,轟轟烈烈的闖出男兒的一片天!
能站在這片原始叢林中的每一個人,無疑都是肩負着家人過於沉重的希望,沒有被壓倒的後者!
當若干年後,他們中間有人成功了,功成名就,享盡萬眾歡呼,到處都有美女熱情擁抱的時候,又有誰知道,在他們身邊曾經有多少同樣優秀,同樣熱情洋溢的同學,同志,戰友,一個接着一個,消失在世界屋脊的舞台上?
又有誰,會為我們這些人失落而殘缺的童年去呃嘆?!
又有誰會理解,一個孩子眼睜睜地看着家裡的父母不知道為什麼天天吵架,直到被帶走的那一天,他的媽媽用身體擋住了家裡的大門,卻被父親狠狠推dao在一邊,只能絕望而無助的哭泣,只能不停地說着「兒子,對不起,原諒媽媽,我沒有辦法攔住你爸」這句話時,那種對心靈,強烈到極點,只想讓他放垢狂嗥的衝撞?!
……
「我們當然優秀,但是我相信,以前歷屆學員當中,絕不缺乏比我們更出類拔萃的前輩。他們有相當一部分人,也應該同樣面對過這種挑戰,我想他們失敗的最大原因,就是在於每一個人明明還沒有辦法管好自己的肚子,吃不飽睡不好,卻偏偏要每天急行軍,試圖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一個常規狀態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樣只會弄得所有人體力和精神狀態越來越差,最終自己把自己逼瘋拖垮。」
邱岳和周玉起一起露出深思的神色,他們再狂,也不敢說自己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超級精銳,想不踏入前輩的老路,他們就必須拋開在軍人家庭接受的固定思維方式。
拋開原有關念,我行我素隨心所欲,無疑是雷洪飛的拿手好戲,「所以呢,與其明知必輸無疑,還傻不拉嘰的一頭往南牆上撞,我們還不如反其道而行,把這次考核純粹當成一場野外生存夏令營遊戲,每天先保證自己能吃飽睡好,就連大家當天晚上的宵夜也要準備妥當,精力充足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才繼續前進。這就叫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更符合民以食為天的無上真理!」
「可是……」身為副隊長,從小就接受正統軍人理念教育的邱岳,終於忍不住道:「再怎麼說,軍隊中還是講究不動如山侵略如火,一次考核我們就能硬拖上十幾天,這也太誇張了吧?」
「誇張?!」
雷洪飛嘿嘿笑道:「我們再誇張,也沒有開着一輛德國進口的豪華大型巴士,在高速公路上跑了整整六天,才跑出三千公里這麼誇張吧?教官都以身作則了,我們小字輩的學員,當然是有樣學樣,依葫蘆畫瓢了!我想,速度再慢,只要能成功,怎麼也比那些跑得快,餓得快,失敗的快,挨批評得快的可憐蟲們要強得多吧?!」
周玉起和邱岳一起用力點頭,事已至此,他們這支以浪費糧食穩居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冠軍寶座的特種學員小分隊,兩位正副隊長,一位後援組長,外加風影樓這位不鳴則已一鳴人的狗頭軍師之間的戰略會議,已經取得了絕對共識。
就連學校那些教官也沒有想到,本來是要給學員們下馬威,來上一場震撼教育,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到了最後,竟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這群學員雖然年齡平均只有十歲,雖然沒有接受過專業野戰生存訓練,但是他們一個個出身將門,從小就開始接觸軍旅,有相當一部分人,寒假暑假甚至都是在部隊中度過,絕對擁有遠超同齡人的生存能力。
他們在雷洪飛這樣一個無恥到姥姥家的隊長帶領下,就好像是在參加一場自助叢林探險旅行般,帶着絕對的輕鬆寫意,走走停停,打打鬧鬧,每天釣釣魚,打打獵,摘摘野果,逮逮蛇,幾天之後隨着他們對叢林,對捕獵知識的豐富,技巧是越來越高。
邱岳帶領的打獵組,終於用竹片製造出外表絕對醜陋,但是威力卻已經不容小覷的弓。雖然一群人仍然射擊準確度有待提高,但是一旦在叢林中發現目標,哪怕對方只是一隻兔子,都會全組五個人一起拉弓,在一輪參差不齊的齊射後,緊跟着又是一排標槍投擲,如果這樣,被他們鎖定的獵物,仍然是「獸品」爆發,仍然安然無恙的話,沒有關係,幾個人的口袋裡,還塞着幾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還能再組出幾輪亂石拋射。
說白了,邱岳他們的戰術,就是以數量取代質量,把美國軍人最喜歡用的「火力至上」原則發揮到極限。
而採摘野果野菜組的,就是一群年齡比較小,體能相對比較差的學員。他們天天就跟一群狼似的,潛伏在叢林各個角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什麼兔子啦,刺蝟啦,田鼠啦什麼的小動物,平時都吃什麼草,嚼什麼菜,啃什麼果子,取得樣品之後,他們就會立刻把這種植物列入自己的採摘目標,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手中的食譜當然是越來越壯觀,工作完成效率也當然是越來越高!
至於風影樓和周玉起組成的釣魚二人組,更是與眾不同,把捕獵時間轉移到了晚上。
只要在宿營點有水潭之類的捕獵場所,風影樓和周玉起就會事先摸好地形,給自己設定好行動路線,等到天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時,他們兩個就會帶着醮了動物油脂的火把,一路摸到目的地,在水潭上方斜斜插上一根火把。
火把不斷燃燒,散發出來的光線,已經足夠把水潭裡的魚吸引到火把下方。你千萬不要認為,每天投擲一兩百次魚叉,到了現在,風影樓和周玉起叉魚的準頭,還是那麼差!
一群孩子終於沒有老爹看着管着了,在這個時候當真是猶如撒了鴨子的野小子,玩得樂可支,可是看着每天發送回來的情報,親手把雷洪飛和風影樓挑選出來的莫天,卻在暗暗搖頭。
放緩行動步伐,以獵取足夠的食物為優先,步步為營,看起來的確是一記不錯的妙招,在野戰生存手冊中,也的確提到過,在特殊環境中,絕不能冒失前進,一切都要以保存體力為優先,但是,在莫天這樣一個真正精通野戰生存的專家眼裡看來,雷洪飛他們都錯了,錯得厲害,錯得離譜!
他們實在太小看原始叢林了。
如果誰讓為,能夠找到足夠的食物和淡水,就能征服原始叢林,他就已經把自己一半生命交到了死神的手裡。
原始叢林中氣候多變,風是他們的敵人,雨是他們的敵人,陡峭的山坡是他們的敵人,遮天蔽日的大樹是他們的敵人,可以為他們提供避雨場所的山洞,裡面更可能隱藏着不可預知的危險,就等着他們冒失闖進去的時候,對他們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發起致命一擊。
在他們爬到樹上掏鳥蛋的時候,他們伸進鳥窩裡的手,可能會被同樣以鳥蛋為目標,更先下手一步的毒蛇咬中。他們在水潭裡捕捉魚時,可能會失足滑進水潭裡,把自己的身體劃傷,而水潭裡更可能隱藏着水蛇。
他們找到的水,可能含有過量礦物質,就算是沸煮後,飲用過多仍然會對身體造成緩慢傷害,他們在夜間捕魚,很可能會被野獸襲擊。他們從草叢密布的地區走過時,很可能就會有螞蟥鑽進他們的褲腳,吸食他們的血液。就算他們晚上宿營的時候,已經做好了防範野獸夜襲的準備,但是他們沒有驅蟲劑,沒有雄黃,六六粉之類可以把毒蛇、蜈蚣、蠍子、蜘蛛之類帶着劇毒的東西隔絕在外邊,事實上,在雲南和緬甸交界的原始叢林中,一旦他們中間有人因為受傷或生病,失去體力,甚至可能會被體積碩大的黑螞蟻在一夜之間生生啃成一堆骨頭。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每個人身上只有二十克鹽。就算他們再節約,這些食鹽仍然會在每天做飯時不斷消耗,當他們用盡了手中的鹽,這群沒有真正接受過野戰生存訓練的孩子,將很難吃下沒有任何調味品的肉類食品。
而他們在原始叢林這個溫度和濕度過高的區域內行動,每天都會流大量的汗水,做不好身體清潔工作,他們會得皮膚病,沒有足夠鹽分補充,他們的體力、反應能力,甚至是判斷力,更會迅速下滑。
特種部隊在執行任務時,為什麼喜歡用「不動如山,侵略如火」來展現他們行動的高速和有效?不就是希望減少在這些到處都是危險的極地環境中,可能遇到的各種意外和突發事件,最大化的保存戰支部隊的戰鬥力?!
第二卷
不動如山
第十五章
叢林的威力
莫天的判斷一點也沒有錯,雷洪飛他們這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終於被大自然上了最殘酷的一堂教育課。
首先受傷的是邱岳,這個獲得跆拳道黑帶二段的格鬥高手,爬上一棵大樹,試圖從鳥窩裡掏出幾枚鳥蛋時,他伸手抓到的是一條通體冰涼,足足有兩三尺長,在把鳥窩裡的鳥蛋吞食一空後,正舒服的趴在裡面睡覺的蛇!
面對這絕對外意的一幕,邱岳迅速縮手,沒有被咬中手指,但是他卻不由主的向後一退,當他發現事情不妙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從距離地面十幾米的大樹狠狠墜落,雖然連續兩次抱住樹枝,最終沒有摔傷,但是仍然付出了右手扭傷的代價。
緊接着,他們中間有人因為水土不服,開始拉痢疾,兩天下來,就已經臉色蒼白的幾乎沒有了人樣,必須要依靠同伴攙扶,才能勉強跟在隊伍後面前進。
到了第五天,又有兩個隊員倒在了行軍的路上。直到這個時候,說到底也還不到十六歲,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別說去照顧其他孩子的隊長雷洪飛,才注意到,這兩名全身都熱得燙手,雙眼緊閉的學員,隱藏在軍裝下的皮膚上,竟然到處都是令人觸目驚心的斑塊。就在檢查這兩名隊員身體的時候,雷洪飛更在他們的腿上看到了十幾條不知道什麼時候,順着褲縫鑽進去,正在瘋狂吸食這兩名隊員鮮血的螞蟥。
缺乏野戰生存知識,不懂得每天清理自己的身體和服裝,裡面有太多的跳蚤和虱子,再加上這幾天的叢林生存,已經大大減弱了身體對疾病的抵抗力,這大概就是兩名隊員最終倒下的原因。
雖然雷洪飛不知道,這兩名隊員表現出來的症狀,是很可能會致命的斑疹熱,但是他也能感受到,這兩個隊員絕不可能堅持太久。
至於其他還能用自己的力量繼續前進的隊員,也都處於亞健康狀態。他們絕大多數人,因為不停出汗,卻不能進行身體清潔,長了痱子和疥瘡,還有的人皮膚上被不知名的真菌感染,雖然知道伸手去抓,只會越抓越癢,但是這些孩子仍然忍不住伸手不停的抓,他們抓得自己的皮膚已經滲出血絲,而這樣的抓搔,再加上鮮血滲出,讓被真菌感染的皮膚面積越來越大。
到了第六天,他們晚上在宿營點生火做飯,打算繼續用石頭打熱法,熬煮菜粥時,一名隊員把從水潭旁邊的稀泥中拾到的幾塊石頭丟進了火堆里。包括風影樓在內,所有人都忘了,在野戰生存手冊里曾經額外提及,這種一直浸泡在水裡的石頭,如果丟進火堆里,由於劇烈熱脹冷縮,就有可能產生爆炸!
站在火堆旁,正在用木棍撥動石塊,希望它們可以更快被加熱的隊員,猝不及防之下,被燒得滾燙的碎石片混合着火星,直接從正面來了一次毫無花巧的衝撞。坦率地說,石塊的爆炸威力並不強,撞到這名隊員身上形成的傷也並不重,但是別忘了,這裡可是氣候多變,潮濕不說,一天到頭幾乎都無法見到陽光的原始叢林!只要身體上有了傷,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就可能感染病毒,就可以演變成無可控制的組織大面積壞死,甚至是出現毒血症!
隨着一個個隊員倒下,他們這支由孩子組成的隊伍,行軍速度越來越慢,每個人的體力與精神雙重消耗越來越大。
到了第七天,風影樓也倒下了,而且他的傷,比任何人都重。
任何一個喜歡叢林探險的愛好者都清楚地知道,在半世紀前,這片原始叢林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又一場侵略與反侵略戰鬥,敵我雙方不知道埋設了多少枚地雷,至今也沒有完全清除。現在幾十年過去了,沒有人知道這期中有多少次山洪爆發,更沒有人知道,有多少枚仍然可能爆炸的地雷,被山洪衝出原來的雷區,星星點燈般的散落到各個根本沒有任何戰術價值,卻因此更加危險的位置上。
第五特殊部隊教官當然不可能把一群沒有正式接受軍事訓練的學員,丟到有地雷的原始叢林裡,附近方圓幾十公里區域,他們早已經做過反覆排查,但是他們畢竟是人,絕對不可能將整片叢林都進行一次無孔不入的篩選,風影樓踩中的,是一枚早已經鏽跡斑斑的反步兵倒刺鈎。
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往日侵略者想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夢想早已經煙消雲散,曾經被稱為「東亞病夫」的中國,更在不斷茁壯成長不斷強大富饒。就好像是那段不堪回首的歷史般,經歷了幾十年風吹雨打,這枚半掩在泥土裡的防步兵倒刺鈎,早已經鏽跡斑斑,風影樓一腳踏上去,就將它踩成了兩截。
但是它的身體,卻依然有足夠的鋒利,在整體斷裂成兩截之前,刺穿了風影樓腳上穿的高腰海軍陸戰靴,更深深刺入他的右腳心。
反步兵倒刺鈎,這種曾經在人類最殘酷的第二次世界中使用的冷武器,它們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讓對方步兵失去作戰能力,抑制步兵軍團進攻節奏。它們看起來是沒有地雷那麼有震撼力,似乎就連危險性都小上很多,但是一旦命中目標,從對人體的持續破壞力上來講,絕不會比地雷差不多!
猶豫了好久,雷洪飛最後用格鬥軍刀,一點點割開了皮靴,當皮靴的靴身和靴底被分成了兩部分,終於可以從側面觀察受傷的部位時,圍在一邊小心翼翼屏息觀看的學員,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風影樓毫無防備,一腳重重踏上去,隨着重心轉移,將他的體重毫無保留壓到倒刺鈎上,倒刺鈎深深刺入他的腳掌不說,還有一部分,直接嵌到了皮靴的靴底,形成了一種木楔打入岩石般的穩定。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強行把靴底從倒刺鈎上摘下來,不要說風影樓只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就算是一個職業軍人,也會生生疼死。
邱岳蹲下身體,仔細觀察了半晌,道:「必須做手術才能把鈎子從腳掌里弄出來,風影樓你還是發信號求救吧。」
雷洪飛道:「兄弟,你怎麼看?」
上半身靠在一棵大樹上,痛得臉色一片慘白的風影樓,低聲道:「如果我發了求救信號……是不是就被淘汰,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雖然女教官一開始說的,學校要用這種方法淘汰一半學員,聽起來很可能有誇張的成分,但是真的沒有人敢保證,那只是女教官為了增加他們參加這次考核任務的危機感,而發出的虛言恐嚇,更沒有人敢賭,學校有沒有這種絕對變態,卻足以左右他們未來人生道路的規定。
看着風影樓重新咬緊了嘴唇,雷洪飛知道這個結拜兄弟心裡想着什麼,他盯着邱岳的臉,道:「我背着他一起走,你看行不行?」
雖然在這裡雷洪飛的年齡最大,社會經驗最豐富,但是說到軍事知識和軍事素養,全隊二十三個人當中,還是要首推邱岳這位副隊長。
「我曾經聽我爸的警衛員講過這種反步兵倒刺鈎,」迎着雷洪飛和風影樓充滿肯求意味的目光,邱岳卻在搖頭,「他說被這種倒刺鈎刺中腳掌,必須做外科手術摘除,生拉硬拽會扯下一塊肉不說,甚至可能會把人活活疼死。還有……」
邱岳拾起反步兵倒刺鈎斷裂開的下半部分,把它舉到雷洪飛面前,道:「我小子時候,手臂被生鏽的鐵絲網劃傷,都要去醫院打預防針,更何況是被這種鏽得幾乎爛掉的東西刺入腳掌?如果不立刻做手術摘出鈎子,再打破傷風抗毒素,那風影樓可真的是危險了。」
的確,破傷風可不是開玩笑的小病。它是一種急性毒血症,能引發破傷風的病毒,一般生長在泥土或者是鐵鏽當中,所以一旦身體受傷程度較重,又沾染上泥土或者鐵鏽,就應該立即去醫院注射破傷風抗毒素。某則的話,一旦病毒在體內存活,潛伏期最短的只有二十四小時,遇到強光刺激,甚至是聽到流水或者下雨的聲音,就可能誘發病變,得不到及時搶救的唯一結果,就是死亡!
「三國名將里,夏侯惇被敵人射瞎了眼睛,他當場把箭從眼眶裡拔出來,沒有疼死,他也沒有破傷風可打,可是還是活下來了。對了,在那個時候,還有一個名將叫周泰,他在一場戰鬥中,就連中十三刀,那些刀啊槍啊的,上面應該也有鐵鏽吧,可是他當天晚上還去喝了慶功酒呢。」
聽着風影樓的低語,就連邱岳的臉色都變了,「你不會是想要我們幫你像夏侯惇拔箭一樣,直接把倒刺鈎從腳掌里拔出來吧?」
第二卷
不動如山
第十六章
三國名將
風影樓的目光落到了雷洪飛的臉上,「大哥,拔得快點,再疼也就是一下子罷了,沒事。不過,以後我可就要一直賴在你背上不下來了。」
「你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邱岳仍然在搖頭,「就算我們能把倒刺鈎從你的腳掌里拔出來,後面的事情更麻煩。我們必須幫你處理傷口,把傷口裡的鐵鏽全部清洗掉,否則的話,不出兩天你的腳掌就會化膿,搞不好就會整隻爛掉。我們手裡能消毒的東西,只有咸鹽,我想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把傷口泡進鹽水裡,是什麼感覺吧?」
「三國名將里,呂布當然是第一名,而第二名的就是關羽。當年他手臂中了毒箭,華佗給他刮骨療毒,他還能一邊做手術,一邊和別人下棋。」
「我拷!」這一次就連邱岳都忍不住衝口罵了一句髒話,「你小子還真不客氣,把自己當成一個名角了。又是夏侯惇,又是周泰,又是武聖關二爺的,你別告訴我,你打算一次性把這三位名將的光榮事跡,都上演一遍……」
邱岳有點氣敗壞的怒吼突然戛然而止。
說實話,他真的看不起風影樓這個無論什麼時候,總喜歡躲在雷洪飛背後的同學,他更不喜歡風影樓一旦周圍人多,就會變得羞赧起來,怎麼看都顯得過於軟弱的性格。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清楚的在風影樓的眼中,看到了帶着幾分悲傷,幾分不甘,幾分渴望,更透着十二分近乎瘋狂的熾熱!
就是這樣一個百味陳雜的眼神,讓風影樓這個只有八歲的男孩看起來,真的像極了一匹狼!
一匹落入獵人預設的陷阱里,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掙脫,更無法全身而退,為了能夠繼續生存下去,為了能夠繼續在夜晚站立在高高的山崖上,面對頭頂那輪暈黃的圓月昂首長嘯,而回頭用自己的牙齒,一口口,一下下,終於用近乎殘忍的冷靜,把自己被捕獸夾鉗住的後腿生生咬斷,用這種人類絕不敢想象,更不敢嘗試的代價,換回了自由與生存權利的狼!
對他或者它來說,只要能夠活下去,他什麼都能做,什麼都敢做!
過了好半晌,邱岳才低聲道:「喂,不就是一間學校,不就是特殊訓練,不就是任務失敗,可能被淘汰,可能直接被遣送回家,值得這麼拼命嗎?」
「回家?」
風影樓在心裡默默念着這個詞,他是想回家,他是想回到那個熟悉的城市,而不是去面對必將經歷無數種可能的未來,他甚至對還沒有正式踏進校門的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有着一種近乎恐懼的排斥,但是,他雙手空空,你要他如何回家,又如何去面對那個在他身上寄託了太多希望的父親?!
風影樓慢慢的抿緊了自己的嘴唇,看到這一幕,邱岳把一卷布條遞到風影樓嘴邊,沉聲道:「咬住它,無論有多疼,千萬不要鬆口。」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