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刺 - 第12章

紛舞妖姬

  隨着雷洪飛雙手用力一拽,風影樓的瞳孔猛然狠狠一縮,緊接着再向外擴張,而幾乎在同時,他的身體先是不由自主的一曲,再猛然向外彈出,他的力量大得幾乎把提前壓住他四肢的四名同學一起掀倒。

  直到這個時候,風影樓才知道,原來人痛到極點的時候,身體裡感受到的,竟然是麻木的。也許只是一個孩子的錯覺,就在雷洪飛抓住連着反步兵倒刺鈎的陸戰靴靴底,突然用盡全力狠狠向後一拉,在無可抗拒的痛苦,以每秒鐘一百米的速度,沿着神經線狠狠刺進風影樓大腦的瞬間,他只覺得眼前一片金光亂舞,接着一陣黑暗,當他能夠再次用自己的雙眼觀看一切的時候,風影樓意外的發現,他竟然能用第三者的旁觀立場,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雷洪飛抓着終於拔下來的靴底發呆,看着周玉起伸手輕輕在他的臉上打了兩下,似乎想叫醒他。

  也許是一個,也許是幾個,也許是幾十個甚至是上百個聲音,在風影樓的身邊不斷迴旋,他們在小聲的誘惑着,哄勸着:「來啊,來啊,跟我們一起走啊,這裡可好玩啦,陪我們一起玩玩,好嗎?」

  就是在這奇異得無法言喻,似乎自己整個人都可以隨風而舞的經歷中,風影樓下意識的想點頭,但是他心裡又隱隱覺得不對,而且他更能清楚地感受到,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聲音在誘哄他,卻似乎又有些害怕他。他們似乎想要一起圍上來伸手抓住他,卻始終也沒有一個敢靠近上來。

  就在這個時候,風影樓清楚地看到,周玉起伸出手在他鼻子下面的人中穴上用力狠狠一掐,隨着這一掐,更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風影樓本來隔着一層玻璃,在觀察着外界的一舉一動,可是玻璃卻突然被周玉起打碎了般,一切突然變得更加清晰起來,而視角也在瞬間從第三人稱視覺,重新回歸到更直觀的第一視覺。

  風影樓努力轉動着自己的眼珠子,這短短的,不到一分鐘,也許是錯覺的奇異經歷,讓他真的有點無所適從。可是邱岳的一聲低語,卻把他的意識瞬間拉回了現實:「糟了!」

  糟了?!

  風影樓的目光落到了雷洪飛手中的靴底上,只看了幾眼,他的臉上也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神色。

  靴底是拔出來了,但是,倒刺鈎竟然還留在他的右腳里。

  「喂,」邱岳附在風影樓的耳邊,低聲問道:「這夏候惇拔箭的滋味怎麼樣?」

  風影樓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你想知道,好說!下次等你腳底也刺上一根反步兵倒刺鈎時,我來幫你拔就是了。」

  「NO!NO!NO!」邱岳把腦袋搖得就像是一個撥浪鼓,「如果我腳上插了一根反步兵倒刺鈎,我早就發求救信號了。至少我不是看了幾集三國演義,就腦袋一熱,敢去學習夏候惇拔箭,關羽刮骨療骨,周泰挨了幾十刀,不好好在家裡養傷,還敢當晚喝了十幾碗烈酒的傻蛋!」

  風影樓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喃喃自語地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只是腳上插了一根箭,拔出來都差一點活活疼死,夏候惇是被人用暗箭直接射進了眼睛裡,他是怎麼忍住疼把箭拔出來,先是把眼珠一口吞掉,又順手一槍把曹性給活活捅死了?!」

  「MYGOD!」

  邱岳翻着白眼,道:「拜託,你才八歲啊!人家夏候惇眼睛中箭的時候,怎麼算也應該有個三十來歲,更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你們兩個有可比性嗎?你要是不服氣的話,可以等自己三十歲的時候,再來試試嘛!」

  風影樓側着腦袋,思索了好半晌,最終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道:「嗯,你說的有道理!」

  「瘋了,瘋了,瘋了!」

  望着一臉認真的風影樓,岳邱連連搖頭,「我發現了,你就是一個中三國演義毒太深的小瘋子,可是我直到這個時候才驚訝的發現,我也是一個瘋子,因為我突然發現,我竟然有點喜歡你小子了!」

  風影樓有點驚訝地望着邱岳,他第一次在邱岳的眼睛裡,看到了只可能屬於朋友的尊重與關懷,明明痛得全身都在發顫,明明痛得臉色比紙還要白,風影樓卻對着這個新的朋友,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十倍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一團濃濃的紅色煙霧,從雷洪飛的手中揚起,不斷翻滾着,穿過他們頭頂那一片密不透風,讓他們每天幾乎不見天日的樹梢,在這片原始叢林的上空,揚起了宣布放棄任務,請求緊急支援的信號。

  他們這支在原始叢林裡,掙扎了七天的學員隊伍,最終還是由隊長親手發射了求救信號彈!

  

  第二卷

不動如山

第十七章

靈魂之門(上)

  

  雷洪飛的目光慢慢從在場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大家都沉默不語地盯着他手中那一枚仍然冒着濃密紅色煙霧的信號彈,他們所有人,包括風影樓在內,已經有一半失去行動力,剩下的人也累得有氣無力混身傷痕累累,無論是體力還是意志,早已經過度透支,根本不可能再向前走,也不可能再去完成那個從理論上來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我們失敗了,奇蹟,並沒有因為我們的努力而出現,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的心裡卻是說不出來的痛快!」

  雷洪飛在這個時候,臉上竟然還帶着由衷的笑容,「我們明明知道這是一場誰走在前面,就能留下的淘汰賽,我們明明知道,誰能跳過這一關,就是鯉魚躍龍門,從此將會踏進一個全新的世界,接觸到普通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接觸,甚至不可能知道的神奇領域,但是我們這一路上,沒有拋棄一個隊友,更沒有誰覺得自己夠強,可以離開拖他後腿的隊伍獨自前進。我們一路相互扶持,彼此依賴,直至今天全軍覆沒。我想,就算是真的被淘汰,我們也可以笑着離開了,因為做了一個男人應該做的選擇。就算我們今天失敗了,就算我們可能被淘汰了,也要比那些靠拋棄戰友,拋棄朋友,而獲得成功的人,強上一百倍,一千倍!」

  「啪!啪!啪……」

  掌聲,突然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響起!

  雷洪飛霍然回頭,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在一片距離他們僅僅有三四十米遠的灌木叢里,走出來一個全身都披着一層綠色偽裝網,手裡還拎着一枝同樣做了技術偽裝的自動步槍的職業軍人。雖然他臉上塗抹着幾道綠色的偽裝油彩,讓他臉部的輪廓都變得不清晰起來,但是看着他那雙充滿鼓勵與讚賞的眼睛,風影樓卻發出一聲驚喜交集的叫喊:「大壞蛋!」

  面對這個絕對稱不上褒義的名稱,那個男人卻自然而然的點頭,他甚至還回應了一聲:「嗯,是我!」

  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能被風影樓稱為「大壞蛋」的教官,除了莫天之外,還有誰?!

  「天哪!」

  隊伍中一名隊員猛然發出了一聲絕不敢置信的低呼,就是在十幾分鐘前,他還跑到那片灌木叢前,痛快淋漓的向裡面灑了一泡尿!他當時眼睛瞪得那麼大,竟然沒有發現,他這一泡尿,竟然都撒到了一位教官的身上。

  但是莫天卻是一臉無所畏,他接過的訓練,其中有一項,就是潛伏在糞坑裡,甚至要在裡面吃壓縮食品來補充體力,一泡童子尿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把手中的步槍隨意扛到肩上,莫天微笑道:「這些小子們已經舉手投降了,捉迷藏的遊戲已經結束,大家都出來吧。」

  隨着莫天教官一聲令下,雷洪飛他們周圍的密林中,雜草中,小溪與水潭中,甚至是距離地面十幾米的參天大樹濃密的樹冠中,突然都露出了一個個臉上塗抹了綠色迷彩油,全身插着茅草和樹葉,只要靜靜的往地上一趴,就會整片原始叢林融成一體再不分彼此的職業軍人。

  如果不是他們主動走出來,打死雷洪飛他們這批後生小子,也絕不敢相信,在他們周圍,竟然前前後後,潛伏了二十多個能夠在任何情況下,獨立執行高縱深軍事打擊任務的特種作戰分隊。

  一個精悍中透着絕對敏捷的身影,從足足十五六米高的參天大樹上,就像是一隻猿猴般輕巧的攀躍而下,無論她的動作如何劇烈,右手始終沒有鬆開MP5衝鋒鎗,換句話來說,無論在什麼時候,只要發現目標,她都可以在瞬間發起致命攻擊!

  看到這一幕,所有學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絕大多數人,都和軍營有着不解之緣,他們又怎麼看不出來,這位職業軍人隨意展現出來的技術,所蘊藏的可怕之處?

  和這樣一個身手敏捷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敵人,在叢林裡打運動突擊戰,絕對是一場任何人都不願意遇到的噩夢!

  她走到雷洪飛面前,還沒有說話,就先狠狠甩給雷洪飛一個白眼球,「怎麼,不認識了?!」

  認識,當然認識!

  身材已經接近黃金比例標準,容貌也相當不錯,就是氣勢稍嫌硬朗,但是就因為這樣,反而別有一分韻的美女,雷洪飛又怎麼會忘記?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把你們這樣一批從來沒有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後生小子,硬趕進到處都是危險的原始叢林裡,就會任由你們在裡面自生自滅的胡亂折騰吧?」

  女教官走到風影樓面前,看着那根仍然深深插在風影樓腳底的反步兵倒刺鈎,她不由皺起了眉頭,「你們這幫小子也太大膽了,你們沒有強心針,甚至不懂戰場急救,在每一個人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處於崩潰邊緣的情況下,竟然還敢用野豬式的生拉硬拽去給同伴療傷,你們知道不知道,剛才如果風影樓一口氣沒有緩過來,心臟就可能會停止跳動?!真到了那個時候,如果我們沒有緊跟在身後,就算你們發射了求救信號,二十五分鐘後直升飛機趕到,見到的也只不過是一具血液都開始凝固的屍體罷了!」

  從一名助理教官手中接過急救箱,女教官先在風影樓的右腳傷口部位注射了一支局部麻醉劑,然後從急救箱裡取出手術刀和鑷子,僅僅用了兩分鐘,就把深深嵌在風影樓腳底的反步兵倒刺鈎取了出來。

  「你的傷口裡有太多鐵鏽,必須要進行反覆清潔,甚至要把局部受感染嚴重的部位切除,所以我現在不能幫你縫合傷口,等直升飛機把你送到軍區醫院後,再接受第二次手術。」

  女教官一邊手腳麻利的在風影樓右腳纏上一層層止血繃帶,一邊板着臉,道:「以後你可不能這樣胡鬧了,要是受一次傷,就這麼瞎折騰一次,你遲早會把自己弄成一個殘廢!三國演義是小說,裡面的故事作得准嗎?要裡面的東西都可以信,都可以學習的話,你怎麼不學學西楚霸王項羽,來上個氣拔山河力蓋世,那樣的話,你可真是我們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大力士了!」

  幫風影樓處理好傷口,用清水把雙手洗乾淨,看到風影樓仍然呆呆地坐在那裡,呆呆地看着自己,女教官伸出手指,用幾乎和雷洪飛一模一樣的動作,在風影樓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微笑道:「小傻瓜,記住了沒有?」

  雖然臉上也和莫天一樣,塗着迷彩油漆,但是當一個柔和的弧度從女教官的嘴角揚起,卻猶如冰河解凍萬物復甦,那種瞬間的燦爛和說不出來的風情,竟然讓風影樓這個才八歲的小子,衝口來了一句:「姐姐,你好漂亮!」

  「崩!」

  風影樓的額頭上又挨了一記聽起來聲音挺大,但是實際上卻一點也不疼的輕彈。女教官輕咬着嘴唇,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瞪着風影樓,道:「不愧是雷洪飛的結拜兄弟,真是一對小色狼!記住,我是你的教官,就算不是教官,按年齡來說,我當你阿姨也綽綽有餘了!」

  風影樓傻傻的點頭,但他就是覺得,這個時候,站在他面前的這位女教官,看起來真的好美!

  而在這個時候,莫天已經把雷洪飛叫到了面前。「你剛才親手發射了求救信號,怎麼樣,知道原始叢林的厲害了吧?」

  雷洪飛輕輕點了點頭。他們運氣算好的,雲南的季雨時節剛過,七天時間,竟然都沒有下雨,如果這期間下過一場雨,估計他們這支隊伍倒得會更快。

  「你們一共取得了幾個信物?」

  雷洪飛咬住了嘴唇,莫天和那個女教官一前一後,把他們這支學員隊伍保護得滴水不漏,他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取到幾個信物?但是雷洪飛仍然老老實實從貼身口袋裡,取出他們費盡千辛苦萬苦,才終於取到的兩個一晃裡面就發出沙沙聲響,百分之百別有玄機的小金屬球送到莫天面前。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是在故意為難你們?對了,用你的話來說,就是要先給你們來上一百記殺威棒!」

  莫天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雷洪飛臉上的表情,微笑道:「我實話告訴你,薛寧波教官一開始說的,要在這場考核中,淘汰一半學員,絕不是虛言恐嚇。事實上,就拿你們同界的其他組學員來說,有些被淘汰掉的還不止一半,由於這種考核太於苛刻,甚至近乎苛刻,但是所有人又必須通過,所以被我們稱為靈魂之門!」

  薛寧波?!

  雷洪飛下意識的轉過臉,看了一眼站在風影樓面前的那位女教官,可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靈魂之門」這四個字給吸引了。

  雷洪飛必須說,還沒有踏進學校的大門,第一場考核,就要幹掉一半學員,這個靈魂之門,也真他媽的夠扯淡,夠變態,也夠玩死人不償命的!

  輕輕掂着手裡那兩枚小鋼球,莫天還是帶着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身為這批學員的隊長,你自己說說看吧,你們的任務是取得四個信物,你卻只拿回來兩個鋼球,你們這支隊伍,我們應該淘汰多少個?又應該淘汰掉誰?」

  

  第二卷

不動如山

第十八章

靈魂之門(下)

  

  本來就在豎着耳朵,聆聽着雷洪飛和莫天教官對話的所有隊員,在這個時候似乎就連呼吸的本能都忘掉了。

  雷洪飛是不能決定他們誰被淘汰誰可以留下,但是既然莫天教官問了,身為隊長的建議,很可能就會成為教官們的輔助選擇!

  說真的,包括雷洪飛在內,在進入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之前,他們真的無所謂,在他們心裡有的,只不過是朦朧的好奇罷了。

  可是這七天的歷練,卻讓他們的想法變了。他們是吃了苦,他們是受了罪,但是在同時,他們在其他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樣優秀,同樣出身名門的同類,聚集在一起,自然而然形成的強大競爭壓力!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把一堆煤炭放到了一起,只有彼此照耀,彼此刺激,把每一個人身上的光與熱集中在一起,才會形成雄雄篝火,才會耀出他們靈魂深處,未曾綻放出來的百點熱千分光!

  再也沒有辦法輕而易舉的超越,再也沒有辦法輕而易舉的戰勝,如果不拼盡全力,甚至隨時有掉隊的危險。面對這種現狀,靈魂中的好強,靈魂中的不屈,靈魂中屬於雄性的方剛,已經在他們的血液中,一點點被惡劣的環境,一點點被身邊的同伴聯手逼得激發出來。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們坐在下休息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站立起來的力量。可是當他們發現身邊的同伴,竟然一個個掙扎着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自己的牙,從自己身體深處,一點點,一絲絲,一滴滴,把生物的潛力,慢慢的壓榨出來。

  他們跟在隊伍里,繼續向前挺進,當他們驀然回首的時候,就連他們自己都要在心裡發出一聲輕嘆:「我竟然還能走這麼多路啊?!」

  當大家幾天在原始叢林裡,手挽手心連心,並肩戰勝了一個又一個在他們自己眼裡看來,都是根本不可能戰勝的困難,一步步向前挺進的時候,他們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如此優秀,如此強悍,逼得每一個人都要把自己的所有潛能徹底釋放出來的團隊。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經隱隱明白了什麼叫做第五特殊部隊……能留下來,走到最後的人,必然就是站在這個世界屋脊最頂峰的強者!

  能走到最後的人,也許這一生仍然是默默無聞,但是一旦見雲際會,他們很可能就會成為時代的弄潮兒,成為別人眼中光芒萬丈的蓋世英雄!

  蓋世英雄!

  試問在男孩子的心中,哪一個沒有過英雄的夢,又有哪一個男孩,沒有夢想過站立在泰山之巔,一覽眾山小的那種豪情萬丈,那種俯仰天地?!

  「雷洪飛哥哥隊長,你不要讓我被淘汰!」

  突然隊伍里,傳來了一個男孩子的哭泣聲。雷洪飛記得那個男孩,他無論面對什麼困難都沒有哭過。哪怕是走着走着,突然覺得大腿發癢,拉開褲腿一看,才發現上面密密麻麻趴着二十幾條螞蟥,這個男孩都沒有被嚇哭,他甚至沒有失聲驚叫,他只是一臉鎮定地走到風影樓面前,問了一句:「喂,野戰生存手冊中有沒有提過,被這種軟不拉嘰,看着就噁心的玩藝咬到了,我應該怎麼辦?我怎麼好像記得聽誰說過,被螞蟥咬到後,不能直接用手去扯?!」

  這個男孩是堅強的,他當然是堅強的。他更應該清楚地知道,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在崇尚堅強與果敢的軍人面前,軟弱的眼淚絕對換不來憐憫,更不會因此得到機會。但是他仍然哭了,他是被急哭了。

  在淚眼模糊中,這個腿上趴着二十幾條螞蟥,都可以不動聲色,現在卻哭得一塌糊塗的大男孩,望着雷洪飛和莫天,放聲哭叫道:「我想留下,我真的想留下,我想和大家一起進入學校,和大家一起學習,和大家一起慢慢變強啊!」

  「如果非要有人被淘汰的話……」

  雷洪飛定定地望着莫天,他突然彎下了自己以為再也不會折下的腰,他嘶聲叫道:「我求求你,就淘汰我一個,讓其他人留下,讓他們可以繼續去做着屬於自己的夢,並為之去努力奮鬥不休吧!」

  莫天真的呆住了。他真的以為自己早已經看懂了雷洪飛這個人,可是直到面對機遇的選擇,面對人生的挑戰,他才發現,在雷洪飛這個為了生存,就可以出賣肉體去換取鈔票,每天都活在玩世不恭的大男孩內心深處,竟然隱藏着一個如此熱情如火,又如此高傲的靈魂!

  莫天突然厲聲喝道:「雷洪飛,抬起你的頭!」

  「雷洪飛,你真的以為自己在這場淘汰賽中輸了嗎?那你就錯了!」

  莫天舉起了手中那兩枚雷洪飛他們在原始叢林,歷盡千辛萬苦才終於找到的鋼球,「我們要學員尋找的四種信物,就是四枚說白了一錢不值的小鋼珠嗎?讓我告訴你,考核你們這批學員的真正標準,和讓你們尋找的四種信物的名字吧!」

  莫天轉過身體,他目視全場,一字一頓地道:「這四種信物,就是……勇氣,信任,團體,和犧牲!恭喜你們,你們用了七天時間,終於在雷洪飛隊長在我面前彎腰低頭的時候,全部找到了!你們合格了,你們一個都不需要被淘汰,你們可以一起走進學校的大門了!!!」

  呆了,在這個時候,所有學員都聽呆了!

  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但莫天教官的話,是那樣清晰的在每一個人的耳邊迴響,「這本來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你們就算你們真的在六天時間裡,把整本野戰生存手冊都背得滾瓜爛熟又能怎麼樣?十幾年前打越戰的時候,出生在北方的兵,不熟悉熱帶雨林,在投入戰場前,他們哪一個沒有接受過突擊培訓?可是就連特種部隊,剛剛進入熱帶雨林,都吃了大虧!有些東西,本來就需要千錘百鍊,需要大量時間,一次次的學習與實踐,才能融會貫通,絕不是有了一本什麼武林秘籍,就能坐上火箭般的瞬間成才!你們這些孩子,能堅持這麼久,已經足夠讓我們這些教官刮目相看了!」

  「所以,這次考核,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你們在面對無可戰勝的困難時,展現出自己的本性!讓我們這些教官看看,你們究竟有多少發展的可能,究竟有多少值得讚賞的閃光點!」

  說到這裡,莫天的眼睛裡突然揚起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遺憾,「在兩年前,我曾經挑選出一個學員,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天分的孩子,在五歲時,就跟着他父親的警衛員,學習特種作戰技巧,他也是這麼多年來,唯一成功在原始叢林裡找齊四枚鋼珠的學員。但是,你們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完成了這個理論上,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

  所有人都在搖頭,他們真的無法想象,在兩年前,竟然有人能完成了這個如此變態的任務!

  「他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身為隊長把生了病、受了傷的隊員,一個個踢出隊伍,讓他們自己拉開求助信號彈,在原始叢林裡自生自滅也就算了,他甚至要求那些隊員,把身上的補給全部交出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反正你們也用不到了,還不如交給更需要它們的人』。」

  聽到這裡,在場幾乎所有學員都不懈的輕輕撇了一下嘴,就連周玉起這隻小狐狸都沒有例外。

  「他一個一個的拋棄,一個一個的淘汰,他不停的把隊員丟在原始叢林裡,結果只有他一個人堅持到最後,當他把四枚鋼珠交到我手裡的時候,我直接告訴他,他很優秀,任何一支部隊,一個學校,也不會說淘汰他這樣的精英,但是,對不起,我們第五特殊部隊不敢留他。」

  雖然心裡都在猜測這個學員可能的結局,可是聽到這裡,所有人仍然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