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員 - 第2章

伴讀小牧童

  像往常一樣,大壯每次出任務都需要大概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的時間裡,沒有任何方式能夠聯繫上他,而他也不會往回傳回任何訊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一開始思遠還是挺擔心大壯的,但他每次都能安然無恙的回來,手上拎着各地的特產和一捆外頭掛着霜的啤酒。所以久而久之,思遠也就習慣了這種生活,因為他知道大壯一定是能夠回來的。

  而這一個禮拜,思遠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前面幾天,辦公室的那些人還會拿他和笑笑當談資,再後來他也就和那條醜醜的鴨子船一起被所有人拋到了腦後,繼續過起了沒有存在感的生活。

  終於又來到了禮拜六,幸福的周末是思遠最愛的日子,他和往常一樣早早起床,給窗台上的花花草草澆上水並把屋子前前後後打掃了一遍接着又去菜市場買了一大堆大壯愛吃的東西,哼着小曲兒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今天應該能回來吧?」思遠摘下圍裙,看着滿滿一桌子菜,帶着欣慰的笑着:「好久沒買到這麼新鮮的魚頭了。」

  很多人都說思遠不夠男人、不夠霸氣,不過大壯卻一直肯定思遠,因為男人之所以是男人,就是能給人帶來安心的感覺,而且這種心安的感覺還能夠不分男女。

  恰好,思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的話不多,但卻會默默的把應該做的事全部做好,而且能夠像超人一般的堅持下去,所以大壯說只要肯看着思遠做一頓飯,那無論是男是女都會離不開他的。

  看着窗明几淨的出租屋,思遠長出了一口氣,來到陽台上伸展着胳膊,帶着笑意逗弄着窗台上那隻被人遺棄但是又被他撿回來的不能飛的鸚鵡:「八哥,你以後再罵人的話,我也扔你。」

  「傻X,傻X。」鸚鵡十分不給面子的張嘴就來:「大傻X、臭傻X。」

  「奶奶的……」思遠胡亂給它添了一把米之後,就不再搭理這煩人的傻鳥,轉身進屋去整理換季的衣物。

  而就在他剛踏入客廳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思遠轉過頭看了一眼,眉頭微微皺了皺,快步走到了門口,隔着門質問了一聲:「誰!」

  他能確定門外的人不是大壯,因為大壯回來從來不會按門鈴,他從來都是踢門或者從窗口鑽進來,而這樣文質彬彬的按門鈴,反而讓思遠心頭一顫。

  慢慢的打開門,他發現外面真的不是大壯,而是一個年輕的女孩。這個女孩穿着白色的長袖T恤和淺色的牛仔褲,大概一米六多一點,身材好得不得了,特別是五官,單獨拿出來都不算太突出,但組合在一起簡直讓思遠驚為天人,而且紅腫的雙眼和眉宇間那抹化不開的憂鬱讓她看上去嬌弱得惹人心疼。

  「你……找誰?」思遠說話時已經不敢喘大氣了,他隱約已經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是不是……大壯出事了?」

  這話一說出來,門外女孩的嘴就憋了下來,睫毛忽閃幾下,眼淚就啪嗒啪嗒的順着臉頰往下淌,雖然已經很努力的壓抑哭聲,可嗚嗚的哀鳴卻怎麼都沒法抑制。

  「真的出事了嗎……」思遠的腦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識的把女孩讓進房間,自己卻愣愣的站在門口,半天不知道應該幹什麼。

  「我哥……犧牲了。」女孩坐在沙發上,艱難的說出這五個字之後,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思遠這才反應過來,而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連站立都不得不依靠着門把,否則都可能癱軟在地。

  經過好一會他才稍稍恢復了一點,強打起精神扶着牆走到廚房,一言不發的給這個正在哭泣中的女孩盛了滿滿一大碗排骨蓮藕湯。

  當熱騰騰的排骨湯放在她面前之後,思遠頓時像暈倒似的坐在了位置上,他雙手用力的揉着臉試圖讓自己振作一點,不過想說話卻是萬萬辦不到了。

  兩個人就這麼坐在那裡整整一個小時,最終情緒稍有平復之後,思遠站起身端起已經冰涼的湯,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給你熱熱。」

  女孩點點頭,帶着哭腔「嗯」了一聲,然後兩個人又同時沒了聲息。

  就像默劇電影那樣,女孩坐在沙發上愣愣走神兒,思遠在廚房裡熟練的擺弄着鍋碗瓢盆,除了時不時鍋鏟碰撞的聲音之外,整個屋子裡死般寂靜。

  「先吃飯吧。」思遠低垂着眼睛把熱好的飯菜端了出來:「別餓着,都是大壯愛吃的菜。」

  他悲傷麼?他當然悲傷,但是作為一個男性,在這種時候如果他跟着一塊放聲大哭的話,那場面必然時空,他老實不代表笨,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干點什麼。

  也許是因為思遠的手藝很好也許是因為肚子真的餓了,那女孩一口氣吃下了讓人不可思議的份量,甚至連大胃王大壯都不能和他這個妹妹相比。

  一頓飯吃完,那些給大壯準備飯菜被消滅了個乾淨,而思遠也知道了大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他一直知道大壯是反恐特警,而且知道他一貫知道他工作的危險性,但大壯的身手他是見識過的,雖然不說躲子彈那麼誇張,但一般來說在全神貫注的情況下,等閒之人有錢都傷不到他。

  更不用說大壯這次的任務只是支援而已,所以他犧牲的特別離奇,根據屍檢報告,大壯居然是死於器官衰竭,而且是自然衰竭。

  「自然衰竭?」思遠眼睛裡全是問號:「這是在騙人的吧?這連我這外行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也感覺不可思議,因為自然衰竭除了什麼大病之外,就只剩下正常衰老了。」女孩皺着眉頭,雖然表情已經舒展了不少,但那抹憂鬱仍然沒有散去:「但是我後來發現他的死因還真是器官衰竭,所以這裡面一定要問題。」

  「你怎麼確定的呢?這需要很專業吧?」

  「我就是學法醫的,哥哥的屍體是我的導師親自檢查的。」

  女孩刻意避開「解剖」這個血淋漓的詞,只是用了檢查這兩個字,但是思遠還是能感覺她當時看着大壯屍體被剖開時那種悲傷欲絕的心情。

  「我能幫的上你什麼嗎?」思遠聲音小了下去:「其實我也知道我幫不上你什麼……」

  「能。」女孩半閉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會留在這裡調查哥哥的死因。」

  「你可以住我這。」

  思遠立刻接話,但是馬上就意識到自己這個要求並不靠譜,畢竟人家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讓她住在這裡,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但是讓思遠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丫頭果然是大壯的親妹妹,居然在思遠說完之後,立刻斬釘截鐵的說道:「可以,我先回去把哥哥的後事辦完,接着我就搬過來,房租我會付給你的。」

  「不用了,就當大壯還住在這吧。」思遠低垂眼瞼,表情有些悽愴:「他也沒說付房租的事,這裡租房子不貴。」

  女孩帶着抽泣的調調呼吸了幾口,憔悴的站起身:「你能先帶我去整理一下哥哥的遺物嗎?」

  「嗯……」思遠剛答應,然後又果斷搖頭:「你再沙發上睡一會兒吧,我幫你整理,我怕你情緒不穩定。」

  女孩沒多說什麼,微微點頭就躺在了沙發上,沒兩秒鐘就進入了夢境。而思遠看着她的樣子,不由得深深嘆息,雖然她看上去還算是堅強,但思遠知道大壯和他這個妹妹從小相依為命。相依為命這個詞……真的好殘忍,因為一旦失去另外一方的話,除了要面對巨大的悲傷,更要面對的是那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一個小姑娘在悲傷和恐懼中橫跨兩千多公里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沒有崩潰就已經代表她不是一般人了,如果再讓她去整理遺物……思遠自認為自己都沒有那麼好的韌性。

  拿出備用鑰匙打開大壯的房門,坐在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裝上,看着房間裡貼着的槍械海報就覺得大壯似乎並沒有離開。

  「沒想到,這一天還真的就這麼來了。」思遠伸手拿起自己送給大壯的一串佛珠:「開光有什麼用,還是沒能保住你的小命。」

  自言自語一陣,思遠蹲在地上開始整理大壯的東西,每整理一件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一樣,一直坐到天色完全黯淡時卻只整理好了一個箱子。

  屋子陰沉沉的,客廳雖然還有一個人在沉睡,但是思遠都能感覺到屋子裡那種陰鬱的氣氛。

  大壯的東西不多,收拾好心情之後整理起來特別快,不過當在整理一個上了鎖的箱子時,思遠突然頓住了。

  「這盒子的密碼是咱們WiFi的密碼,wqnmlgb,如果哪天我回不來的話,你就把它給打開。」

  大壯的話音清晰的出現在思遠的腦海里,他雙手輕輕顫抖着順着盒子的密碼鎖摳動了起來,當盒子開啟時候的咔噠聲響起,思遠的心不由得跟着一顫,而打開之後,最上層放着好幾個信封,最下層居然是一個紅銅的八卦盤。

  按信封上的編號,思遠打開了第一封信,上面熟悉的字跡撲面而來:

  「思遠,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八成已經不在了。別難受,這沒什麼的,干我們這行吧,就是刀頭舔血,從幹上這行開始,我就做好準備了。

  嗯……跟你一塊住了這麼長時間,老是被你照顧。說實在的,你的德行我太了解了,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才能看到這封信,但是哥在這還是得跟你說一聲謝謝。

  別的話不說了,下面幾個信封呢,一個裡頭放着是我的工資卡和獎金卡,密碼是我生日,你把這些給我妹,就當是我給她的嫁妝,再下頭的那個信封里是給你的房租和伙食費,我知道直接給你的話,你肯定不能收,所以我把每個月該給的都打進去了,密碼是你的生日,一共是三萬三千五。不是我說你,以後別那麼大方了,該省錢娶媳婦了。要是你覺得我妹合適的話,就去追,她雖然凶了點,可絕對是好姑娘。

  好了,我是一粗人,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對了,最下頭那個銅盤,你務必要幫我處理一下,除了你之外別人都不能知道,處理的方法很簡單,你按照上頭的方位逆時針繞三圈就行了,千萬別繞錯了。行了,哥雖然不在了,你小子可得好好活着啊,以後有人欺負你,你也得學着反抗,別老是硬吃啞巴虧。」

  信到此,曳然而止,掩卷,淚水早已滿面。

第3章

神仙?妖怪?神仙!妖怪!

  等再一次從悲傷中跳出來,思遠靠在床上從旁邊抽出一根大壯沒來得及帶走的香煙,重重的吸了一口,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平靜。

  手上拿着那個紅銅的八卦羅盤無意識的扭動着,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大壯為什麼最後還給他布置了一個轉動羅盤的任務,但這肯定有什麼說道。

  「叮」

  一聲清脆的爆鳴聲打斷了思遠的胡思亂想,他連忙低頭看着手上那個古怪的傢伙,可看了半天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仔細檢查一圈之後,他納悶的琢磨:「剛才明明是響了啊,怎麼這下一點動靜都沒有?」

  擺弄半天無果之後,思遠突然想起了大壯交代給他的任務,於是重新把那個羅盤托在手裡開始試圖順着逆時針轉動起來。

  這說來也奇怪,剛開始還能自如轉動的羅盤,現在無論思遠怎麼用力都沒法子再轉動分毫,甚至就像被焊死了一樣,幾乎是紋絲不動。

  「奇怪……」思遠愣了愣,鬆開已經發麻的手,倒吸一口涼氣,心說:「大壯是特警,這玩意難道是個炸彈?可不能啊,誰沒事會把炸彈放自己家裡啊。」

  這琢磨來琢磨去,思遠也能琢磨出個所以然,可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窗突然詭異的動了起來,幾乎是頃刻間思遠就被隔離在了小臥室里。

  他快速的竄到門口,用力轉動門把手,可把手從頭到尾紋絲不動,無奈之下他大聲呼救:「有沒有人聽見!救命!」

  屋子的隔音他是知道的,在房間裡打個嗝,正在衛生間裡關門拉屎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存在什麼不清晰一說。

  可這一次無論他怎麼踢騰怎麼叫喊,聲音都好像是被那道單薄的門給阻隔了一般。外頭的聲音進不來,裡頭的聲音也出不去。

  「你在那怕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思遠渾身一顫,本能的轉過身,後背死死的抵住門,眼神帶着驚恐的看着正坐在床上翻看一本《輕武器》雜誌的男人。

  這個男人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下巴上有一撮山羊鬍子,戴着一副茶色的眼鏡,看上去很是型男。

  「你……你是……你是誰?」

  「我是誰?」男人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看思遠:「你把我召喚出來,你問我是誰?」

  「我……我?召喚你?」思遠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直勾勾的看着男人:「我怎麼召喚你?」

  「喏。」男人用腳踢了踢被思遠扔在地上的羅盤:「你剛才不是用這個召喚我了麼?」

  被他一說,思遠才記起剛才這詭異的羅盤所發出的那聲不同尋常的脆響。

  「你……你是說你是住在這裡頭的?」

  思遠穩定住情緒,腦子裡來回的過着以前看過的小說和動畫片裡的情節,什麼戒指里住着老爺爺、什麼書包里住着老神仙、葫蘆里住着老妖怪、茶杯里住着老管家之類的橋段蹭蹭往外冒。

  「住這裡頭?請不要開玩笑。」

  那個男人站起身之後,思遠才發現他身材魁梧,而且脖子後頭有幾道不太明顯的虎紋,不過並不顯得很詭異,反而一股子正氣凜然。

  「你是誰?從哪來?」

  「哦,小朋友,你的問題好哲學啊。」男人攤開手:「我從天上來。」

  「天上?」

  「哦……看來碰到個菜鳥了。」男人靠在牆邊,撿起了煙灰缸里剩下的大半截煙頭,放到嘴邊,憂傷了吸了一口,而那本已經熄滅的煙頭呼啦一下居然自己燃燒了起來:「原來那個傢伙呢?」

  「原來?」

  「算了,我自己來吧。」男人閉上眼伸出左手食指在自己的右手手心畫了一個圈,嘴裡念念有詞了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一臉恍然大悟的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大劫沒過去,媽B的組織上也太不給面子了,大爺的下線說死就死,連個招呼都不打。」

  思遠滿臉的不明所以,不過從這個人的整體狀況來看,這傢伙必然不是什么小腳色,就算不是住在戒指里的老爺爺也肯定是通靈獸。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男人抬頭打量着思遠:「眉宇間有清氣,不錯啊,看來到現在沒作過惡。」

  「齊……齊……齊思遠……」

  雖然並不知道這個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男人為什麼會一口一個小朋友的叫着,但思遠還是下意識的把名字說了出去,就好像這個傢伙身上有什麼魔力一樣。

  「齊思遠,名字不錯。爐中火命,二十四歲。挺好的命格,不過今年本名有大劫啊。家中堂兄弟五人,定遠、威遠、恩遠、濟遠、思遠,你排行老三,脾氣最好。」

  聽到這個男人的話,思遠一臉不可思議,他根本不認識甚至也不認得這個傢伙,可他張嘴就能把自己的事情如數家珍,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而且思遠還沒有自戀到會有人跟蹤調查他這種死在屋裡不發臭都沒人知道的社會底層小人渣。

  「你到底是誰?」

  「嗯……」男人沉默一陣:「你確定要知道?」

  「嗯!」思遠用力的點頭:「我覺得你不像壞人。」

  「嘿,這個世界不像壞人的壞人滿地跑,不要因為看着不像壞人就以為他不是壞人了。至於我嘛,那還真不是壞人。」男人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我,英招。掌管槐江之山帝之平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