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酒徒 - 第4章
格魚
蕭睿緩緩低吟着《西遊記》開篇的這一首開題詩,掃了一眼自己寫下的「第一回靈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伸了伸懶腰,覺得有些倦意和睡意,便撇下手中充滿墨香的紙卷,上床想了會在水簾洞裡稱王稱霸的孫猴子,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波起身帶着幾個夥計開始釀酒的活計,而蕭玥見弟弟屋門仍然緊閉,就推開門見蕭睿睡得正香,便沒忍心叫醒他。正要出門的時候,卻見案几上一片狼藉,紙卷遍布。
蕭玥過去一看,眼角不由充滿了喜悅:原來弟弟昨晚在挑燈夜讀啊……
順手將凌亂的寫滿字的紙卷歸攏起來,卻見了《西遊傳奇》四個大字,字是那種清瘦的行書體,蕭玥出身官宦之家也是識文斷字之人,見這字更是喜出望外。
「天,我家子長的字真是不賴呢。」蕭玥轉頭看着呼呼入睡的蕭睿,又一次激動地落下了晶瑩的淚花兒。
第009章
狂張顏筋(上)
蕭睿醒轉,舒服地伸了伸雙腿,打了個哈欠。
睜開眼來,見蕭玥已經將洗臉水打來了,案几上也擺上了兩碟小菜和一碗稀粥,一根油炸麻花兒。
「子長,起床來洗漱了好吃飯了。」蕭玥遞過了溫熱的汗巾。
「姐。」蕭睿心裡暖洋洋地,趕緊起身接過。
……
起身來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將唐人這繁瑣的衣着穿戴整齊,蕭睿出了臥房的門見後院一片寧靜,四顧一眼,見姐姐似是在忙着自己永遠也做不完的針線活計,姐夫就在前面的酒肆忙碌,整個院中只剩下自己一個閒人。苦笑一聲,信步向王家大門外行去。
隨意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着,腳下一片輕盈。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盛唐民眾對於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若問古今興廢事,請君只看洛陽城」。數千年歷史長卷在腦海中浮現,洛陽的景觀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熱風拂面,行走在唐人間,蕭睿眼望着體味着這盛唐洛陽的繁華喧囂,心頭沒來由地一喜,又是一嘆:洛陽,是當時的世界名城,絲綢之路的東端,是中國歷史上建都時間最長的城市。然而,這座名城又無數次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兩軍對壘的戰場,宏偉的宮殿,繁華的市區,幾度化為丘墟,又幾度繁盛。
此時此刻,也只有他這個穿越千年而來的陌生人,才會產生這種不合時宜的慨嘆,近乎痴夢的神遊吧。
無論是城中車水馬龍的鬧市,還是城外高山流水的莊園,都帶着夢一樣的神采,帶着詩人筆走龍蛇的余香,帶着酒客們暢飲流連的歡笑。此時的陪都洛陽,被詩人們寫進了詩句里,寫進了激情里,塞在了一個酒罈里或者一個箱子裡,或孤飲,或聚會,或行走。
一城繁華半城煙,多少世人醉里仙。這便是洛陽的味道。
蕭睿隨意走進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喝了幾壺寡淡的酒,吃了一盤讓洛陽人久吃不厭的醬牛肉,默然跪在胡凳上,耳邊聆聽着酒肆中酒客們那帶些市井淫蕩的調戲聲,還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的俗不可耐的唱腔,眼望着酒肆敞開的大門外那悠閒而來又悠閒而去的行人。
心情逐漸放鬆下來,在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千多年前的洛陽,在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小酒肆里,穿越者蕭睿終於徹底完成了「穿越的心理轉變」。他明白,他清楚,他無奈,他興奮,不管他願不願意,他已經成為徹頭徹尾的大唐人,一如這酒肆中粗魯的酒客,一如那街上遊走的行人。
走出酒肆,醉眼朦朧的城郭,二三隻呆頭呆腦的麻雀忍不住在街道旁神思恍惚的古樹間打盹。殘雲如席,捲起這城裡城外的煙塵喧譁,澹澹洛水洗浣過吳帶當風的筆觸,那半倚妓館門口臉上帶着嬌媚微笑的豐腴少女,尚未褪去酒意的嬌顏上,便鋪陳成了蕭睿眼中、夢裡的大唐洛陽。
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居然信步而行來到了一條幽靜的巷中。神色略頓,他不禁苦笑一聲,扭頭正待往回走,卻見旁邊一面宅院中的正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神色清越的老者帶着兩個從人走出大門,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扭頭而行的少年蕭睿。
「子長老弟?這是何往?」孟昶訝然呼道,「為何過某家門而不入?」
蕭睿也是愕然,回頭來瞥見孟昶那張明明孤傲非常此刻卻泛濫着親切的笑臉,「呃,這是老孟你的府上?我信步行來,心神遊盪,不成想竟然來到了你的家門口,實在是汗顏汗顏。」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孟昶跟蕭睿一見如故,對於這個世間少有的「同道」,孟昶已經隱隱將少年蕭睿視為了知音,「老夫打開中門要迎接兩位貴人,正好子長老弟在,我們一起相聚一番,豈不是美哉?」
……
……
一輛車馬緩緩而來,車上先下來一個神情狂放的紅杉中年男子,更怪異的是,明明是穿着便袍,腰間卻偏偏束着一條官袍上的玉帶。中年男子之後,馬車上又下來一個瘦高青年,20出頭的年紀,面容雖不俊朗但卻帶着一種淡淡的清秀之氣。
孟昶搶上前躬手道,「兩位貴人能光臨孟某這種市井之徒的舍下,孟家蓬蓽生輝!」
紅杉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伸手便給了孟昶一拳,「老孟哇,故人相見,什麼貴人貴人的?不過是一個區區小官,何足道哉?再說這些話,季明我罰你兩壇酒!」
身旁的青年也笑着拱手還禮,「孟老見外了。孟老雖在市井,但才名遠播性情高潔,這洛陽上下都是知曉的,何必妄自菲薄。清臣從季明先生而來,向孟老討教幾杯玉壺春,叨擾了!」
三人寒暄着,全然沒有注意站在孟昶後面的少年臉上已經「扭曲」得幾近變形,如果再仔細瞅兩眼,分明就能看到他臉上白皙的肌肉正在輕微地抽動:倒了,倒了,遇到名人了。
草聖張旭,鼎鼎有名的大書法家,不僅馳名大唐也聞名後世。據說為人灑脫不羈,豁達大度,卓爾不群,才華橫溢,學識淵博。常喝得大醉,就呼叫狂走,然後落筆成書,甚至以頭髮蘸墨書寫,故又有「張顛」的雅稱。後懷素繼承和發展了其筆法,也以草書得名,並稱「顛張醉素」。
而這位顏真卿,不僅是有名的書法家,還是一個偉大的愛國者。他創立的「顏體」楷書與趙孟頫、柳公權、歐陽詢並稱「楷書四大家」,與柳公權並稱「顏筋柳骨」。天寶十四年,安祿山發動叛亂,他聯絡從兄顏杲卿起兵抵抗,附近十七郡相應,被推為盟主,合兵二十萬,使安祿山不敢急攻潼關。德宗興元元年,淮西節度使李希烈叛亂,奸相盧杞趁機借李希烈之手殺害他,派其前往勸諭,被李希烈縊死。聞聽顏真卿遇害,三軍將士紛紛痛哭失聲。
第010章
狂張顏筋(中)
似是察覺到蕭睿那近乎狂熱地目光,顏真卿有些不太舒服地活動了一下身子,側眼看去,見一個嘴角掛着淺笑、長相俊美的青衫少年正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眉頭一皺。
張旭則擺了擺手,大咧咧地問道,「老孟,這少年是何人?」
孟昶哈哈一笑,剛要介紹蕭睿的名字,突然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不由淡淡道,「此是我的一個忘年交蕭公子,對於酒道頗有見地,今日適逢其會,就一起聚聚吧——子長啊,這兩位是張旭張季明,顏真卿顏清臣兩位大人,且見過禮吧?」
張旭在長安做一個小小的金吾長史,此次跟長安一個貴人回洛陽。他與孟昶本是舊交,又貪戀他的玉壺春,便拖着同樣陪伴貴人來洛陽的顏真卿去孟昶府上。造訪是假,飲酒才是目的。顏真卿去年才中舉登了甲科,在監察院當了一個從七品的小官。
這會兒,蕭睿已經回過神來,神情漸漸恢復了那招牌式的淡定從容,也沒在意孟昶在介紹上的「馬虎眼」,徑自上前見禮,「見過兩位大人!」
「罷了。」張旭擺了擺手。
顏真卿也沒把他放在心上,只是認為他是孟昶的一個後輩,淡淡一笑別算是回了禮。
……
……
孟昶不愧是一個混跡在市井間的奇人異人,他的小花廳布置得淡雅幽靜充滿了書卷氣息。一個雕花格子書架立在當前,上面滿是書籍。兩個碩大的細腰彩陶花瓶置於牆角,四張案幾呈品字形擺放着,那淡青色的胡凳上都鋪着一面厚厚的羊毛地毯。
四人環位而坐,孟家的侍女有的端着黝黑的酒罈送來酒,有的則用托盤端着精美的酒壺與酒盞,有的卻送來了簡單的菜餚和果品點心。
唐人飲酒對酒具的要求很高,孟昶當然更是如此。當侍女擺上那彩陶鎏金的鴨嘴酒壺,金花帶鎏金銀碗之後,顏真卿不禁一聲讚嘆:「孟老不愧是酒道隱士,這酒具之雅令人嘆為觀止。」
張旭不管那一套,立即讓侍女讓他的酒壺中倒滿酒香四溢的玉壺春,自顧先喝了一碗。
蕭睿卻是一驚,這個時代的金銀非常貴重,多在貴族間流行,這銀質工藝酒碗如果出現在王侯之家毫不奇怪,可出現在一個民間釀酒者的家裡,也算是比較稀罕了——起碼說明,置辦這些酒具,孟昶耗費了不少錢財。
孟昶端着銀碗,笑吟吟道,「季明,清臣,這是某珍藏的一套酒具,如果不是你們二位貴人來訪,某還不捨得拿出來用也。請,滿飲!」
飲罷,張旭狂喜道,「老孟,此玉壺春更回味悠長了,勁道也烈了幾分,比起往日所飲強之不少,你這釀酒之道想必是又精進了。」
孟昶向蕭睿瞥了一眼,嘆息一聲,「二位,某自釀出這玉壺春以來,便自詡堪比世間任何美酒,但自字長老弟一番點評,某才知這輩子算是自大之極,某這點釀酒之術算得了什麼?慚愧慚愧!季明,你過些日子再來,某這酒按照子長所說的法子重釀會味道更足。」
張旭訝然,這才認真打量了蕭睿一眼,「少年人也懂釀酒?」
蕭睿拱了拱手,「略有興趣,略知一二也。」
顏真卿認認真真地打量着蕭睿,淡淡道,「蕭公子不及弱冠,卻不成想也是酒道中人。」
孟昶想起蕭睿的聞香識酒以及那對酒文化和釀酒規則的信手拈來如數家珍,不由興奮了起來,「兩位可千萬莫要小瞧了子長,他的品酒之功、釀酒之術遠勝於某,某是自愧不如也。」
這話讓張旭和顏真卿兩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張旭,他為人雖然狂放灑脫但人卻孤傲,骨子裡傲視人群,於孟昶剛好是一般的性情,知道孟昶向來是清高自傲,如今對這麼一個後輩如此推崇,不惜平輩論交,也算是一樁怪事了。
張旭瞅着蕭睿,見少年面上即不喜也無一絲傲氣,淡淡然坐在那裡,只顧輕輕搖晃着手中的銀碗,端詳着碗中那清冽的酒液,不由狂笑一聲,輕彈雙手道,「好一個少年,來,你我且對飲一碗!」
敘敘談談,酒已過三巡。其實,多是孟昶三人交談,蕭睿只在一旁側耳聆聽做那沉默的看客。這種唐人飲酒聚會的場合,他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一壇酒下了肚,張旭酒意湧上,狂放的性情完全顯露出來,趺坐在案幾背後,用手指頭敲打着精美玲瓏的金花帶鎏金銀碗,縱聲高歌:「隱隱飛銀隔玉壺,洛陽城裡博陽居。桃花流水春去也,人間仙釀何處尋?」
「好詩!」顏真卿擊節贊道。
張旭哈哈大笑,拂袖而起,「以酒入詩者,當世唯李太白一人爾。而以酒入道者,也唯有老孟一人。看這世間的文人騷客只是故作姿態的暢飲,能知酒中三味者鮮有人矣。」
說話間,張旭面色突然一變,由狂放變得異樣的凝重,深深向孟昶一禮,「老孟你博學多才,胸有乾坤,卻日日留戀在這釀酒作坊中,豈不是虧負了這滿腹的才華?季明有意向當朝一位貴人舉薦老孟,不知你意下如何?」
孟昶愕然,張旭突然這麼一本正經地說話,他倒是有些不適應。緩了一緩,他方起身還禮,「季明厚意某謝過了,但某這一生無意功名,只願意徜徉酒中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書也讀,酒亦品,唯這官不可做也!」
張旭嘆息一聲,沮喪地又坐回案幾後面。他太了解孟昶的性情了,知道他不肯做官是不願意逢迎於人下,嫌棄那官場太過污濁。
顏真卿苦笑一聲,也勸了一句,「孟老大才,不報效朝廷實在是太可惜了。」
第011章
狂張顏筋(下)
孟昶淡然一笑,回頭瞥了蕭睿一眼,見蕭睿神色淡淡地,就像是那幽靜的水塘沒有風吹拂起一絲漣漪,朗聲道,「兩位好意,某心領了。某絕無出世之意,倒是子長老弟你年紀尚輕,也出身官宦之家,還是不要如老夫一般沉湎酒中,多讀讀經書,去長安應考才是。」
不知為什麼,孟昶與蕭睿相識時間很短,但卻一見如故,竟似那相交了多年的知己好友。對這少年,孟昶不僅欣賞,還有着掩飾不住的關愛之心。孟昶畢竟年老,見識過這世間太多的風雨滄桑,知蕭睿與自己不同,要是想有所成就還是得走仕途。故而,才有今日這番勸言。
蕭睿見孟昶目光灼灼眼中有明顯的愛護關愛之意,不由心下一暖。他短期銀碗小酌了一口,一聲輕笑,「我雖年輕,卻也並無做官之心。」
一旁的顏真卿聽孟昶說蕭睿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不由笑問道,「不知蕭公子尊姓大名?」
蕭睿微微一怔,但還是拱手直言,「在下蕭睿,顏大人。」
「蕭睿?劉丞相之婿?」顏真卿訝然,面色中不免就帶出了一絲不屑,雖然淡淡地幾近無可捉摸,但還是落在了蕭睿的眼裡。蕭睿心裡一嘆,只目光沉靜地望着顏真卿,臉上毫無羞愧之色。
張旭與顏真卿雖是京官,但也久聞劉幽求府中有一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女婿,名聲甚為不堪。當然,對於浪蕩子蕭睿的大名,怕是這大唐朝廷中沒有幾個人不知。畢竟,他的父親是蕭至忠,他的准岳父又是劉幽求。
顏真卿為人周正,好學守禮,性情剛毅,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浪蕩子蕭睿這種無恥之徒。雖見眼前這少年神情氣質有些不俗,但知道他是蕭睿之後,神色便明顯冷了幾分,轉過頭去再也不看他一眼,暗裡還搖了搖頭:「難怪不求上進,竟然是那浪蕩子!」
只張旭神色不變。他也知蕭睿的名聲不佳,但他為人獨立特行,眼前這少年神色從容應答自若,頗有幾分好感。雖心下略有失望,但也沒表現出來。
孟昶心裡一聲長嘆,這就是他在府門口有意迴避蕭睿身世來歷的用意。按他的本心,是絕不相信蕭睿如此不堪的,但眾口鑠金,他一個人看重他有什麼用呢?私底下,他甚至抱怨了好幾遭:子長老弟啊子長老弟,你怎麼弄出這麼一個讓人不遲的聲名來?
顏真卿如此反應,也是人情之常。人家是官身,又是聲名鵲起的儒門士子,如何能瞧得起他這個浪蕩子?蕭睿心知肚明,但心裡還是對顏真卿起了幾分芥蒂。心道這大唐名士也不過是如此而已,目光淺薄,流於凡俗。不過,這讓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必須要儘快洗清聲名,否則自己在這大唐可謂是寸步難行。
孟昶強笑了幾聲,打着圓場道,「子長老弟也頗有才學,何不也賦詩一首,以和季明?」
蕭睿淡淡一笑,見浮現在顏真卿臉上那若有若無的不屑一顧,在張旭臉上那隱隱的揣測和迷惑,不由意興闌珊,失去了與這大唐名人相聚的興致。詩,倒也不是不能做,況且胸中比唐人多了一千多年的文化精髓積澱,吟詩那還不是信手拈來。
但他看上去性情淡泊,其實骨子裡也是一個傲骨嶙峋的人,即便是別人對於「前身」的嘲諷,他也委實接受不了。況且,實在不願意「委曲求全」去貼別人的冷臉,搖了搖頭,「老孟,吟詩就罷了,今日在下酒興已足,就此拜別了!」說罷,也沒有向張旭二人招呼,徑自起身扭頭就要行去。
顏真卿嘴角一曬,見他浮浪無禮,心頭對蕭睿的反感又重了幾分。
孟昶低嘆一聲,想要攔阻又不知說什麼,只好任由他離去。
張旭目中閃出一絲奇色,趺坐在那裡大笑道,「少年人,既然這般愛惜羽毛,又何以不珍視羽毛?」
蕭睿腳下一頓,緩緩轉過身來,微微有些激動的神色變得淡漠非常,緩緩道,「虛名於我如浮云爾。時光似流水不可待,往事如落花不可追。兩位貴人,高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
「時光似流水不可待,往事如落花不可追。」張旭沉吟着,眼望着蕭睿揚長而去,剛要說什麼,卻見孟昶起身向兩人告了個罪匆匆追了出去。
張旭猛然一拍案幾,嚇了顏真卿一跳。
「清臣老弟,看他神色從容,神情氣郎,舉止有度,似乎這丞相府的浪蕩子並不像這傳聞中的那般不堪。」張旭打了一個酒嗝,大聲道。
顏真卿淡然笑了笑,「一個浮浪小子而已,何以值當季明先生如此看重?他如何,與我等何干?」
張旭哈哈大笑起來,「也是,來,我們繼續滿飲!」
……
……
「子長老弟,留步!」孟昶呼了一聲,攔住了就要出門去的蕭睿,喘了口氣道,「子長啊,這顏清臣是清流士子,端方守禮……你也無需太在意……」
「老孟,你多慮了,這等鄙夷在下見識得多了。」蕭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