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王 - 第4章
格魚
張風羨慕地看着在河水中來去自如如履平地的林沐風,喜道,「好了,好了,花花大少,不要了,再抓這盆里就裝不下了。」
林沐風點點頭,一頭紮下水去,又網了幾條大一點的魚,然後踩着水上了岸。穿好衣服,折下一根細長的柳枝,他熟練地將柳枝穿過魚的腮孔,打了個結。
張風端着魚盆,林沐風手中提留着柳枝穿好的四條魚,踏着仍舊淡淡的斜陽餘光,一路回鎮而來。
剛進家門,林虎就迎上來,看到他手中的四條魚,呆了一呆,「少爺,哪裡來的魚呀?」
「河邊抓來的。」林沐風淡淡笑道,「林虎,家裡的廚房在哪?」
「在那。」韓虎順手一指,繼而不解道,「少爺,你問廚房幹什麼?」
「做魚吃。」林沐風甩下一句話,大步向廚房而去。他生平最愛吃的就是紅燒活魚,前世的時候,他幾乎隔幾天就要吃一次活魚。老上飯店也覺得麻煩,而且也不太衛生,後來他就自己摸索着學着做魚,做得多了,也就越做越好,無論是色澤、味道還是火候,都掌握得爐火純青。
等林虎從愣神中醒悟過來追進廚房,林沐風已經利索地將四條魚開膛剖腹拾掇乾淨了。
「少爺,你,你,怎麼能?」林虎大驚失色,「這雜役之事,有家裡雇的廚娘來做,實在不行,林虎也可以做,你是少爺,怎麼能幹這些粗活?」
「呵呵,吃喝嫖賭都幹了,這些算什麼呢?外邊等着去,等我做完了紅燒魚,讓你們嘗嘗,去!」林沐風邊在魚身上切花刀,邊說。
看着林沐風熟練的片魚動作,林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少爺從少嬌生慣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什麼時候會這烹廚之事了?他,他今天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處處這麼奇怪,這麼詭異!
……
廚房門外,輕雲走過來,問道,「林虎,你站在廚房外面發什麼愣?」
林虎神色變幻着,張了張嘴,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門一開,林沐風手中端着一個盤子,盆中盛着一條色香味俱全的紅燒魚,心滿意足地走了出來,看到林虎和輕雲,笑了笑,「好了,林虎,我做好了,還有三條,你們自己盛上吃吧。哦,對了,給……給少奶奶也送一條進去嘗嘗。」
說完,不顧林虎和輕雲那一臉的震驚,林沐風徑自哼着小曲回屋而去。
第一卷
壺中乾坤
第8章
為人師表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一輪彎月,悄然爬上了樹梢。微風習習,夜色如水。
內院。
輕雲輕輕道,「小姐,這魚都涼了,你還是嘗一下吧。」
「輕雲,這,這真是少爺下廚做的?」
「是的,小姐,輕雲親眼所見。」
「他……告訴林大叔,以後不要再讓少爺做這下等的雜役,來,輕雲,輕霞,咱們一起嘗嘗。」
……
這大明朝,可沒有現代社會豐富多彩的夜生活。林沐風百無聊賴之間,先是寫了一會毛筆字,後又強迫自己躺在床榻上看了會「四書五經」,最後抱着一本線裝書沉沉睡去。
一夜無語。天亮了,府外的街道上,隱隱傳來了行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在林虎的侍候下,林沐風勉強洗漱完畢。就是一盆清水,一條毛巾,一碗鹽水漱口而已。
用罷早飯,他依舊去了書房練起了毛筆字。其實,他的毛筆字功底已經頗深了,畢竟從小開始練,已經十多年了。雖然這具軀體不是自己的,但下筆的手還是受自己意識支配的,稍加熟悉也就揮灑自如遊刃有餘了。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望着自己一口氣用繁體字寫下的這首偉人詩詞,林沐風略有得色,很是滿意。他刻意用繁體字書寫,以練就自己的書寫習慣,畢竟,如今他可是生活在一個繁體字通行的時代啊。
「喂,花花大少,沒想到,你的字還真是不賴啊!」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吃了一驚,急急回頭望去。張風身着一身青色的長衫,裹着月白色的頭巾,清秀的小臉上掛着一絲訝然,笑吟吟地站在那裡。
「哦,是張風兄弟,何時來的,呵呵。我隨意寫幾筆,倒是讓你見笑了。」林沐風放下筆,「找我有事?欠你的魚不是昨日已經還了?」
「嘿嘿,我想,求你再去幫我抓幾條,哎呀,你的水性真是太好了,比張老五家的二蛋子水性還好。我的魚,都讓二蛋子他們搶走了,我想……」張風嘻嘻笑着,過來拽着林沐風的袍袖央求道。
「張家少爺,我家少爺是堂堂的生員,是有身份的人,還要用心讀書準備參加鄉試,豈能隨隨便便下河抓魚?」老林頭端着一壺茶,走了進來,望着張風皺起了眉頭,「張家少爺,還是請回吧!」
這個張風,年齡雖然不算小了,但卻頑皮之極,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兒,整日裡帶着一群少年在顏神鎮無事生非,是出了名的搗蛋鬼。東家扔一塊石頭,西家撒一泡尿,大家不過是看在巡檢老爺的臉面上敢怒不敢言罷了。這少爺剛剛轉了性子,雖然看上去有些「怪異」,但卻是向「學好」的方向走,老林頭怎能再讓他跟張風混在一起?
張風失望地瞪了老林頭一眼,眼珠子一轉,「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走就是了,嗯,這幅字寫得不錯,我拿回去給我哥看看……」說罷,拿起就跑。
老林頭倒了一杯茶,遞給林沐風,隨意往方桌上瞥了一眼,驚道,「少爺,這是你寫的嗎?」
「不錯。」林沐風隨口應道,放下筆,轉身去書架上翻騰着,想找一本相對比較「通俗易懂」的書來看看。
「哎呀,少爺,你的字真是絕了,比街上古玩店賣的字畫還漂亮!老奴記得你以前的字——天哪,難道真是老太爺在天有靈嘛!」老林頭居然眼淚婆娑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叩了幾個響頭。
「少,少爺,你再寫幾個字!」老林頭起身望着林沐風,顫抖着說。
林沐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裡多少也明白了幾分,肯定這林某人的字臭得很,起碼不如自己,要不這林老頭也不至於如此吃驚。但?也不對啊,既然是能考上秀才,字也應該不差才是吧。
提筆用正楷寫下「青州府益都縣顏神鎮林沐風」幾個大字,放下筆,微微一笑,「老管家,如何?」
老林頭看了半響,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在興奮地顫抖着,突然拿起林沐風剛剛寫下的兩幅字,跑了出去。
林沐風搖了搖頭,繼續翻看他的線裝書。
內院。老林頭大半年來頭一回推開門闖了進去,大呼道,「少奶奶!」
輕雲站在門口,俏臉上眉頭微皺,「老管家,不是說不讓你們進內院來嗎?」
「是,是,老奴一時間興奮過度,忘了,輕雲丫頭,你把少爺寫的字給少奶奶看看,快!」老林頭喘了口氣,雙手遞了過去。
輕雲嘟囔着,少爺的字還不就那樣,當初考秀才時就因為他的字寫得不佳,差點讓府學的考官不錄他,結果還是老太爺花了不少銀子才算過關,這有啥看頭?
但她馬上就不嘟囔了,尖叫一聲跑了進去,「小姐!」
柳若梅懶洋洋地放下手中的書本,秀眉一皺,「輕雲,什麼事情如此大驚小怪,沒有一點女兒家的樣子。」
輕雲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不過還是飛快地湊了過去,將手中的一幅字遞過,「小姐,你看看,這是何人所寫?」
「哦,是少爺請人給自己寫的嗎?」柳若梅掃了一眼,淡淡道。
「不,老管家說是少爺親自寫的。」輕雲小聲道。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柳若梅騰地一聲站起,「少爺又想搞什麼花樣?算了,還是隨他去吧,輕雲……」
「小姐,奴婢覺得吧,老管家為人忠厚老實,是決計不會撒謊騙人的,莫非真是少爺所寫?」輕霞從背後走過來,插嘴道。
「……」柳若梅站在那裡,幽深秀美的大眼中透出淡淡的奇色,沒有再說什麼,陷入了沉思之中。
……
「哥,你看看,這幅字如何?」張風笑嘻嘻地將一幅字放在張大有的案頭上,「如果覺得不錯,你給1錢銀子我就送你,我好去買糖人兒玩。」
「胡鬧,阿風,你都多大了?還玩那些小孩玩意兒。阿風啊,你也不小了,都是該娶媳婦的年紀了,老這麼胡鬧,怎麼對得起我們死去的爹娘?」張大有低聲教訓着,但眼睛剛剛落在字幅上,便吃了一驚,「阿風,這字如此蒼勁有神,到底是何人所寫?」
張風撇了撇嘴,「不就是昨日那個花花大少林沐風嘍。」
「是他?為兄的眼光果然不錯。此人沉着冷靜,見官不慌,必是胸有大才之人。」張大有點了點頭。
「得了吧,大哥,你不知道他名聲是多麼地臭,吃喝嫖賭無所不為,聽說連他的娘子都與他分居呢。」張風伸出手去,「給點銀錢吧,大哥。」
「字如其人,由字可觀人之才學,為兄的眼光是不會錯的。所謂花花大少,未必就不是一種假象。阿風,一會隨為兄去拜訪一下此位林生員。」張大有端詳着字幅,但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點散碎銀子,扔給了張風。
……
午後。巡檢張大有居然帶着張風登門造訪。
「林生員,大有冒昧登門,還請見諒啊!」張大有一邊拱手,一邊讓官差放下手中的一包包果品茶點禮物。
「張大人光臨舍下,沐風有失遠迎,大人恕罪!」林沐風不解看着張大有和一臉得意的張風。
「是這樣,大有聽舍弟說林生員的字別具風骨,特來拜求一幅字。」張大有呵呵笑着,眼睛卻瞥向了林沐風的書房。
「大人,沐風的字實在不登大雅之堂,如何能夠獻醜呢?慚愧!」林沐風此時有些明白了,肯定是張風把自己的字拿回去後引起了張大有的興趣。
「林生員何必過謙?請賜。」張大有再次拱手道。
巡檢職位雖低,級別可謂是不入流,但也畢竟是官府中人,林沐風雖然來到大明才不過短短兩天,但他也明白,這官是不能輕易得罪的,尤其是家門口的「地方官」。想到這裡,他肅手讓客,與張大有一起走到了書房。
「黃雲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機中織錦秦川女,碧紗如煙隔窗語。停梭悵然憶遠人,獨宿孤房淚如雨。」林沐風沉吟了下,揮筆用自己擅長的瘦金體行書寫下了李白的這首詩。
「妙啊!」張大有拍手稱快,「好字,勾勒有度,筆鋒有神,如同行雲流水,峰迴路轉,氣象萬千!配以詩仙李白的這首烏夜啼,真可謂是相得益彰,妙極妙極!」
「大人謬讚了。」林沐風微微一笑,對自己的毛筆字,他還是有些自信的,他本來就是學美術的,自古書畫不分家,書法也是他的基本功之一。
「字如其人,大有多有失敬,沒想到,這區區顏神鎮彈丸之地居然有林生員這樣的大才!」張大有滿眼全是讚許的光芒,他也是讀書人自然識貨。突然,他深深的躬身一禮,「林生員,大有一直想請個先生教習舍弟讀書,也好讓他不再這樣終日頑劣……請林生員賞臉!」
「這?」林沐風多少有些啼笑皆非了。
「張風,過來大禮拜見先生。」張大有朗朗的聲音傳進林沐風的耳朵,他一陣迷惘和暈眩——為人師表?從一個浪蕩子敗家子到為人師表,這轉變貌似有些太快了。
第一卷
壺中乾坤
第9章
初見娘子
張風很不情願地走了過來,長兄如父,張大有雖然寵愛他,但一旦張大有沉下臉來,做了決定,張風還是不敢違背的。他勉強跪倒匆匆磕了三個響頭,小聲嘟囔了一句,「拜見先生。」
林沐風一怔,急忙彎腰扶起張風,笑了笑,「既然巡檢大人如此厚愛,沐風就勉為其難了。風兄弟,不必如此多禮,請起。」
張大有朗聲大笑,「拜託林生員了,這束脩之事……」
「巡檢大人切勿如此見外,沐風絕不收的。」林沐風連連擺手,他知道「束脩」即古代僱主給先生的「薪水」,他並無心做什麼教書先生,只不過是不好意思弗了張大有的面子,勉強答應下來,哪裡會收什麼束脩。
張大有知道林沐風是富家子弟,也不指着這個吃飯,故而也沒再堅持,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沐風一眼,「既然如此,大有感激不盡,這份情,大有銘記在心了!」
……
送走了張大有和張風,林沐風也沒再進屋,索性在院子裡活動開了身子,嘗試着練了一趟長拳。剛開始還動作還非常僵硬,到後來越來越協調,一招一式也逐漸找到了一些前世的感覺。這之前的「林沐風」雖然是個浪蕩子弟,但卻生了一幅好身板。身材高大健壯,四肢修長,練武的好胚子。只是過於好色貪酒,好吃懶做,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身體軟綿綿有些虛弱。一趟長拳下來,已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林沐風皺了皺眉,摸了一把汗,太虛了!今後要多練練氣力才行。
內院的拱門不知在什麼時候悄然打開了,輕雲和輕霞簇擁着一個儀態端莊的麗人走了出來,臉上均掛着濃濃的詫異和震驚。
「少爺,小姐看你來了。」輕雲輕輕呼道。
林沐風正昂首向天琢磨着自己的心事,聞言轉首看去,不禁一呆。不遠處,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婦」神情淡然地盈盈站在那裡向自己瞥來。上着粉紅色的短襦,下着淡綠色的長裙,腰間繫着一條寬約寸許的紫色長絛,還懸掛着一枚月牙形的玉佩。髮髻挽起,黑亮如雲。纖細身材,眉若遠山,膚若凝脂,雙眼含羞,酥胸高挺,白皙如玉的臉頰上浮現着若有若無的紅暈。
太美了!稱之傾城傾國或許有些誇張,但絕對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標準的東方美女。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還有那股子不用說話就透射出來的溫柔賢淑,足以讓男人為之銷魂傾倒了。
林沐風心中一顫,這大概就是「林沐風」過門不久的娘子柳若梅了。強行將有些熾熱的目光從柳若梅風情萬種的嬌軀上「挪」來開去,他微微垂下頭去,梳理着自己紛亂茫然的心緒。
腰肢輕擺,柳若梅盈盈向前走了幾步,櫻唇半啟,聲音淡淡的,「夫君以前習過拳腳嗎?」
「夫君!」這聲音雖然淡淡的,但聽進林沐風的耳朵卻是轟然一震。他定了定神,勉強一笑,「胡亂耍着玩,倒叫你見笑了。」
輕雲手裡拿着一張字紙,走到林沐風跟前,仰起俏臉狐疑道,「少爺,這是你寫的嗎?」
林沐風掃了一眼,點了點頭,「不錯,怎麼了?」
輕雲回頭看了柳若梅一眼,雙眼滴溜溜一轉,「少爺,我家小姐說了,她要在臥室門口貼一幅對聯,麻煩少爺給寫一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