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女匪 - 第1章
鮮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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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江北女匪
作者:鮮橙
文案:
辰年出身於門閥大族,卻在襁褓之中就隨義父落草為寇。十六年後,橫行清風寨的小山匪在一次意外中與雲西王世子相逢。
自那以後,一張驚天大網緩緩拉開,意外接踵而至:義父的突然失蹤,一觸即發的戰爭,武功高強的神秘少年,清風寨的滅頂之災……
歷經萬般磨難,這個小小山匪終於浴火重生,威震江北,天下揚名……
只是,她能否還堅守住這一個義字。而他,又是否還算得來那一顆真心?
愛與恨將何去何從?你是否還肯緊握住我的手?
標籤:
豪門世家
天之驕子
江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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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夏永平二年,江北。
一場大雪從十月十七開始飄起,直落了兩個日夜還不肯停歇,將整個泰興城都覆蓋在一片白茫茫之下,仿佛已把人世間骯髒污齪都滌盪了個乾淨。
天上的雲層壓得極低,透不出絲毫的星光來,夜色本應該是濃黑的,偏又被地上皚皚的白雪映成了灰茫茫的白。街道上一片寂靜,只能聞得雪片簌簌落下的聲音,給這寒夜平添了一分清冷。
就在這樣的雪夜裡,城南一座宅院深處卻突然失了火。那火從屋中燒起,妖嬈的火苗從窗欞中鑽了出來,順勢繞上了屋檐,再被風一帶,火勢頓時大了起來,燒得木質的房梁劈啪作響。
即便是在深夜,這樣的大火也早該驚醒了人,可奇怪的是四下里卻一直沒有響起人們呼喊救火的聲音。
黑衣少年一步步地從後院往前院慢慢走着,不時地揮起手中的長刀,將攔在面前的侍衛一一砍倒。背後沖天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帶血的面容映得越發猙獰。
少年身前用布帶綁着一個小小的嬰兒襁褓,身後卻還背負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那女子年紀極輕,頭無力地耷在少年的肩上,眉目輪廓頗為深刻,面色卻如紙一般蒼白,嘴角上還帶着黑色的血跡,映着火光,觸目驚心。
女子只有氣無力地低聲喃喃道:「放下我,從后街走。走!帶着辰年走!」
少年卻是不理會她的話語,只抿了抿唇角,更用力地握緊了手中那把帶血的長刀。
女子的聲音越發的無力,到後面已是開始斷斷續續,「走……求你,放下我,辰年……就是我的……命,養大她……」
「不!」少年的聲音暗沉嘶啞,卻有着不容撼動的堅定,「我一定要帶你走,他既是從大門裡將你抬進來的,我就能帶你從大門光明正大地出去。」
女子聽了,似是想要笑,可嘴角只彎到一半便沒了力氣,只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原來,她也是被人用了八抬大轎從那大門裡抬進來的啊,可為何卻會落得了這樣的下場?身上的痛楚已是沒了,連四周的萬物也離她漸漸遠去,唯有往事一幕幕撲面而來……
她攢了全部的氣力,將嘴湊到了他的耳旁,卻只能吐出三個字來,「我好後——」
聲音戛然而止,終沒能說出那個「悔」來。
溫熱猶在,那細微的氣息卻是全然沒了。少年身子一僵,只覺得心也似隨着那氣息消散了一般,整個胸膛中都空蕩蕩的了。
還痛嗎?分明是還痛着的,卻不知這痛能落在何處,心都沒了,還怎麼心痛?
面前像是有着殺不完的人,總也看不到那城守府的大門,可他此刻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只存着一個念頭,他要帶她走,要帶她從大門光明正大的出去!哪怕那是地獄之門,他也要殺光了這些攔路的惡鬼,將她帶了出去!
☆、第一章
山谷初逢
江北的春天總比江南來得遲許多,直到了三月初,太行山中大小的溪水才漸漸豐沛起來。一抹嫩綠先從山澗的石縫間透出,悄悄地,不動聲色地往兩側的山坡蔓延上去,不過幾日時光,竟暈染了整個山谷。放目看去,滿眼深深淺淺的綠。
葉小七倚在一塊巨大的山石後,百無聊賴地用刀尖輕輕地挑着地上剛冒芽的嫩草,小聲問身旁的辰年:「小四爺,探到的消息准嗎?確定他們會走這條道?」
辰年嘴裡叼着一個草尖,沒有應聲,只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的谷口,慢慢地點了點頭。
葉小七是個定不住的性子,好容易憋了一會,又忍不住小聲叨咕:「辰年,不是我說,你真不該來攬這票買賣。我可是聽說有官兵暗中護着呢,估摸着是來頭不小。這肥不肥的還不知道,倒是夠硬的,偏又趕上穆爺不在,就咱們這些人,可別再崩掉了牙。」
辰年心裡本就有些犯虛,聽他這樣說更是煩躁,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問:「你那張嘴能不能歇一會兒?」
葉小七這才吶吶地停了嘴,轉眼卻看到藏在不遠處的何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身子,伸長着脖子往下扒望。葉小七心裡那點不痛快便找到了出處,抬了手臂用刀指點着何二,壓低着嗓門罵道:「看你娘的看啊?一會叫人瞧出了破綻,老子弄死你。」
何二一向懦弱,被葉小七罵一通,嚇得趕緊縮回了身子,消失在山石之後。
葉小七這裡卻還不肯罷休,嘴裡正罵罵咧咧的,旁邊的辰年卻是突然低聲喝道:「別出聲,來了!」
葉小七忙閉了嘴,轉頭看向山谷那頭。就見有兩個輕騎從谷口馳入,拍馬在谷內轉了一圈,然後留了一騎在那邊出口處,另外一騎又沿着原路跑了回去。
過了一會,雖還不見人影,卻已是能隱隱聽到咕嚕嚕的車輪聲,夾雜着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那聲音在山谷之中迴蕩,漸漸變大,越發的清晰起來。又過得片刻,便能看到一隊人馬護着幾輛馬車,不急不忙地進得谷來。
最當頭的是個騎着胭脂馬的青年男子,由幾名身姿矯健的騎士簇擁着,沿着溪邊蜿蜒的山道緩韁而行。幾輛馬車都被夾在了隊伍中間,最後才是那些裝滿了貨物的大車。
葉小七眼睛毒,仔細地看了片刻,悄悄地湊到辰年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你看那些騎馬的,穿着雖然各不相同,可馬鞍、馬鐙這些東西卻都是一樣的,分明是軍中制式的。這麼看來,還真是官兵護送,咱們下不下手?」
他正在辰年耳邊低聲嘀咕着,谷底的那個青年卻是突然勒停了馬,抬頭往辰年的藏身處看了過來。
辰年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扯着葉小七伏低了身子,同時心中暗暗詫異,這人怎會如此警覺?隔着這麼遠,難不成他還能聽見自己這裡的聲響不成?她略一思量,偷偷地向身後比了一個暗號,示意大夥都先按兵不動。
葉小七張了嘴還要說話,卻遭了辰年一記橫眼,嚇得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辰年從鼻腔里低低地冷哼了一聲,借着山石隱藏着自己身形,悄無聲息地往五六丈外的另一隱蔽處摸了過去。那一處的草木長得更茂盛一些,將辰年原就有些瘦弱的身子遮了一個嚴實。她扒開面前剛泛出綠的雜草,再次定睛往谷中瞧了去,見那青年雖然仍抬着頭四處打量着,視線卻沒有再落在她的藏身處。
辰年不由鬆了口氣。
谷底的山道上,有侍衛策馬貼近了青年身側,恭敬地問道:「世子爺,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青年聞言只淡淡地笑了笑,視線仍放在山谷兩側的崖坡上,卻是答非所問地說道:「太行山中風光果然與江南全然不同,山不柔水不媚,卻獨有自己的一份肆意灑脫。」
正說着,有人從後面拍馬趕上前來,傳話道:「世子爺,表小姐問怎地突然停下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青年回身看去,果見隊伍中間的那輛馬車上探出一個小丫鬟來,猶自往這邊扒望着。他笑了笑,策馬調轉了頭,往那馬車處過去了。
小丫鬟正撩着車帘子翹頭往前面看着,見青年竟然策馬迴轉,口中低低地「哎呀」了一聲,一下子縮回了車內,忙不迭地叫道:「小姐!小姐!世子爺往這邊來了!」
說話間,青年已是到了車前,假作沒有察覺車廂內的動靜,只笑着問道:「又坐不住了?」
話音剛落,車廂側壁處的帘子被人從內撩了起來,露出個眉清目秀的少女來,滿臉討好地看着青年,央求道:「好表哥,你再讓我出去透透氣吧,坐了這多半日的車,悶都要悶死了。」
青年不為所動,微笑着搖了搖頭,拒絕道:「此處地形險要,又是山匪出沒之地,要早些過去才好安心。待出了這個山谷,你再出來吧。」
少女聞言立時垮下臉來,不滿地嘟囔道:「表哥盡誑我,自從入了這飛龍陘,一個山谷接着一個山谷,不是入山谷就是出山谷!人都說百里飛龍陘風光旖旎,可憐我白白走了一遭,竟然是坐了一道的車!」
少女邊說邊窺着青年的臉色,見青年面上一直掛着微笑,像是很專注地聽着自己的話,便又換了語氣,撒嬌道:「表哥,你就叫我出去騎會兒馬吧。免得到了冀州被嫻兒嘲笑,她去泰興的時候還專門向我提過飛龍陘的景色呢,說那次可是騎馬過得飛龍陘。」
青年嘴角帶着淺笑,心平氣和地說道:「那次有薛將軍帶了一千兵士相隨,情形自是與我們不同。」
少女聽了再無話說,賭氣一般地摔下了車帘子。青年瞧她如此,頗為無奈的笑了笑,策馬往隊伍前端行去。陡坡上,辰年早已是等得有些不耐,偏葉小七又追過來問她怎麼辦。辰年看了看那些馬上的護衛,又看了看後面那幾輛滿載的大車,略一猶豫之後,心中的貪念終還是壓下了那一絲膽怯。
☆、第二章
出師不利
「準備動手吧。」辰年輕聲說道,順手扯下了一片細長的草葉,輕輕地抿在了唇間。一串婉轉的鳥鳴聲從她的唇間溢出,就像是山間的鳥雀突然被山谷中的人馬驚動,清脆響亮的叫聲倏地從山間響起,打着彎地竄向雲霄。
很快,別處的鳥雀也跟着叫了起來,一串串的鳥鳴聲此起彼伏,相互呼應般在山谷中迴蕩。
山道上行走的人們大都被這突然響起的鳥鳴聲搞得有些意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尋找這聲音的來源地。緊跟在青年身側的那個護衛卻是面色一變,「世子爺,情形不對。」
青年的手扶上了身側的劍柄,面容卻是十分鎮定,只冷靜吩咐道:「帶着人將表小姐的車護好。」
那護衛正應聲欲走,卻忽聽得前面傳來轟隆隆的一聲巨響,就見山道前方十幾丈處,一棵巨木攜着山石碎塊從陡坡上滾下,眨眼之間就將山道堵了個嚴實。
山道上的人馬尚未在這場突然襲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辰年已從藏身處猛地站起身來,手中緊緊地握着鋼刀,大聲叫道:「此山是我栽,此樹是我開,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葉小七用手捂住了臉,十分無奈地糾正辰年道:「錯了,老大,說反了,你又說反了!」
山道上的青年抬臉靜靜地看了辰年片刻,忽地啞然失笑。
他這樣一笑,辰年卻是突然發覺此人面容長得極為俊美,一時不由瞧得有些愣怔,直到葉小七在身旁悄悄地杵了杵她,這才猛然回過神來,頓覺得臉上一片火燙,忙揮了揮手中的刀以壯聲勢,高聲叫道:「笑什麼笑?老實地留下馬匹財物,咱們就高抬了手饒了你們性命。否者,別怪小爺我心狠手辣!」
她雖穿着男裝,可那把清脆的嗓音卻把她的性別暴露無遺。青年微微眯了眯眼,已是能確定眼前這少年乃是女子所扮,又見她這樣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非但沒有被她的言詞所恐嚇住,反而覺得這山匪十分地有意思,不由得輕輕地彎了彎唇角。
那邊,葉小七生怕辰年這第一次買賣再鬧出什麼笑話出來,忙在一旁跟着補充道:「底下的兄弟們,咱們是太行山清風寨的人馬,咱們大寨主是個吃齋念佛的好脾氣,只要大夥乖乖聽話,就不會傷你們的性命,大家莫要驚慌。」
他雖這樣喊着,卻也看出山道上的人其實並不見驚慌,那些護衛更是訓練有素地分作了幾撥,將幾輛馬車都護了起來。他心裡更是泛起了嘀咕,忍不住輕輕地動了動嘴唇,低聲對辰年念道:「還真有些硬啊……」
同時,青年身邊的護衛也悄聲對青年稟報道:「在這太行山中,清風寨的人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可看着這帶頭的卻明顯是個雛兒,會不會是別處假借清風寨的名頭?」
青年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