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腿叔叔 - 第4章
漫漫何其多
穀雨心臟漏跳了一拍,他抿了下嘴唇,垂眸笑了下沒說話,沈寧安簡直沒眼看了,紅着臉大笑着坐到了一邊,沈時戚輕笑:「好了,該吃飯了,快下樓。」,說罷攬住了穀雨的肩膀,帶着他下樓。
沈寧安沒跟下來,沈時戚偏過頭,在穀雨耳畔小聲道:「沈叔叔編的怎麼樣?」
穀雨低頭笑,點頭小聲道:「合情合理。」
沈時戚停下腳步,對穀雨道:「不過,以後不用太慣着她,像是在她房間裡一呆就是幾個小時這種事,最好不要再有了。」
穀雨不太明白,沈時戚微笑,「你和寧安年紀相差不大,一男一女獨處一室,不太好吧?」
穀雨這才知道沈時戚說的是什麼,忙臉紅耳赤的解釋道:「對,對不起……我以為您之前是同意了的,其實寧安只是愛聊天……」
沈時戚道:「比起我來,你更願意跟同齡人聊天?」
穀雨忙搖頭:「沒有,我……我以後會注意的,我……我以為您不會在意。」
沈時戚紳士一笑:「但如果我說我在意呢?」
傭人又來叫了,沈時戚笑了下轉身下樓了,留穀雨一個人在走廊上,半日腦中空白。
第六章
一句「如果我說我在意呢」久久在穀雨腦中迴響,穀雨幾乎不知道自己中午吃了些什麼。
沈時戚是為了什麼跟他結婚他是清楚的,但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穀雨不太敢往一個答案上想,他努力的為沈時戚找藉口,突然想到,兩人早晚是會離婚的,沈時戚一定不願意自己在離婚後和沈家人糾纏不清,萬一真跟沈寧安有了什麼,確實很麻煩。
這麼一想就說得通了,穀雨暗暗點頭,忽而又想到,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就要跟沈時戚劃清界限了。
雖然兩人的關係一直在保密狀態,但沈家人和一部分圈裡人早晚都會知道的,到時候沈時戚作為自己前夫,再多和自己接觸就不好了。
穀雨腦中亂七八糟,連飯後沈時戚什麼時候出門了都不知道,問了傭人才知道,沈時戚出門去親家了。
傭人說的親家,自然就是沈時戚小姑姑的丈夫家了。
傭人是沈宅的老人了,話有些多,絮絮的念叨着:「姑太太可是個好人,可惜沒嫁對人……孩子生下來就有病,她心裡一直憋悶着,不痛快,生了幾場大病,人就沒了,留下個小孩子,現在姑爺也沒了,只剩這麼一個孩子,還病懨懨的,真是……」
穀雨不太敢打聽沈家的家事,但老傭人顯然是把他當自家人了,說起來沒完,「您不知道,大少爺小時候跟姑太太有多要好,兩個人一起長大,小時候一塊兒瘋,後面的園子沒有他們沒玩到的地方,好的跟親生姐弟似得,後來姑太太嫁人了,還是大少爺做司機親自送嫁,親手將姑太太交到姑爺手裡的,後來姑爺待姑太太不好,大少爺差點把姑爺給打死,哎呦,造孽……」
穀雨不可思議道:「先生他……打人?!」
老傭人點頭:「可不是,姑爺對姑太太不好,大少爺哪忍得下這口氣,那會兒大少爺才十幾歲,直接闖到謝家去,把姑爺從樓上一路拽下來打,聽說把姑爺打的連他爹媽都不認得了,滿臉血,肋骨都斷了,謝家自己理虧,也不敢說什麼,從此說要好好對姑太太,但後來人都沒了,再好有什麼用呦……」
穀雨實在難以想象紳士如沈時戚,把人肋骨打斷的場景,而且沈時戚的小姑夫是做了什麼,能讓沈時戚把他打成這樣?
老傭人還在念叨着:「也是老天有眼,姑太太走了剛三年,姑爺又要結婚,訂婚前就出車禍了,哼……如今謝家兒子輩的人沒了,孫子輩的就還姑太太的孩子,看他們還指望什麼。」
穀雨有點明白沈時戚為何只是自己去而沒帶着自己了,兩邊親家相處的並不好,若不是還有沈時戚小姑姑的孩子,沈時戚大概都不會再去走動。
老傭人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總之就是不滿意謝家,也不贊同沈時戚好不容易回老家來,還要浪費半日光陰去謝家,穀雨不太好說什麼,想了下勸道:「先生肯定是因為小姑姑,所以疼小姑姑的孩子,這挺正常。」
老傭人想了想搖頭道:「倒也沒看出大少爺多喜歡那孩子,算了算了。」
老傭人又用干布擦拭了一遍家具,拎着工具去休息了,穀雨出了一會兒神,又被沈寧安找了來,穀雨心中叫苦不迭,再不敢去沈寧安房間,他回想自己和沈寧安共處一室聊個沒完確實不好,但這話不能跟沈寧安說,只好在客廳里,跟她聊了會兒天。
沈時戚晚間的時候才回來,回來後先去了沈母房間,沈母正在準備晚上要擺在客廳里的花束,一邊慢慢的修剪着枝葉一邊問道:「怎麼樣了?」
沈時戚頓了下,慢慢道:「變化不大。」
沈母頭也不抬道:「說實話。」
沈母年紀雖大了,但依舊眼明心亮,沈時戚知道瞞不過,只好道:「情況不太好,最近總是昏迷,清醒的時候少,基本上……不能脫離儀器了。」
沈母閉了閉眼,搖搖頭,又問道:「我聽說,親家公的身子骨也不那麼健朗了?」
沈時戚這次倒沒有遲疑,點頭道:「是,人看上去精神還好,但瘦了許多,據說年後謝老爺子還住過兩個月的院。」
沈母挑眉,剪下一片枯葉,「這個倒是沒聽說,不過……他年紀也不小了,八十多歲的人了,有點小病小痛的,正常。」
沈時戚「嗯」了聲,又道:「謝家還沒放棄,我今天跟謝老爺子聊,他說最近去找一些漢方,說對心臟病有些效果,他還說,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找心臟源,爭取在進一步惡化前進行手術。」
沈母嘆息:「這麼些年了,親家公倒是對你沒什麼芥蒂,什麼都不避諱你,還願意跟你說這些。」
沈時戚淺淺一笑:「小時候那些事,大家都已經忘了,現在人都沒了,多糾結那些做什麼呢?說起來,今天謝老爺子還跟我說,他們在試着……試着取一些意成的精子,不過……」
沈母嘴角溢出一絲譏諷笑意,沈時戚繼續道:「意成從小有這個病,又是在青春期前就惡化了,沒……發育太好,沒成功。」
沈母將花束整理好,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吩咐道:「讓人把這花搬到客廳去,你去看看穀雨吧,那孩子被寧安纏的可憐。」
沈時戚想起自己中午時對穀雨說過的話,想要笑,但當着沈母的面還是忍住了,答應着轉身去了。
沈時戚找到穀雨時穀雨正和沈寧安在大客廳的鋼琴前,沈夫人在休息,穀雨沒真的彈,只是教沈寧安指法,見沈時戚來了,穀雨忙起身,有點不安的看着沈時戚,沈時戚心中一動,嘴角上不自覺的帶了一點弧度,若不是沈寧安在,穀雨大概又要向他道歉了。
沈時戚還穿着風衣,他身材修長,穿着風衣格外好看,穀雨看着沈時戚手上戴着的黑色手套,不自覺的走神了。
「大哥你回來啦?」沈寧安依舊沒心沒肺的,低頭虛按了幾下琴鍵,「小表哥還好嗎?」
沈時戚沒答話,轉而看向穀雨,道:「晚上叔伯們過來,還有嬸嬸們。」
沈寧安沒抬頭,跟穀雨解釋道:「大多數是二爺爺家的,跟咱們不是一個祖父,但是一個曾祖父……」
穀雨點頭,問道:「我……需要注意什麼嗎?」
「什麼也不用。」沈時戚眼中儘是滿意的神色,「和我一起接受祝福就好了。」
沈寧安抬頭,看看沈時戚再看看穀雨,終於意識到自己多餘了,嘿嘿笑了下上樓找人給她弄頭髮去了,沈時戚看向穀雨,穀雨匆匆解釋道:「我們只是在客廳里說了會兒話,我沒有再去樓上,也沒有,沒有單獨相處……」
沈時戚心中有個地方突然小小的疼了下,不嚴重,又有些痒痒的,他盡力讓自己語調溫和一些:「我知道。」
沈時戚看了看左右,馬上有客人來,傭人們都忙着,沒人在客廳中,遂走近一些,輕聲道歉:「中午我說的話嚴重了,對不起。」
穀雨的臉倏忽紅了,他忙搖頭:「沒有,是我考慮的太少。」
沈時戚搖頭莞爾:「不,是我入戲太深。」
穀雨張了張口,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外面沈時戚的一個叔叔一家到了,沈時戚對穀雨微笑:「好了,來跟我一起去接人。」
沈時戚摘下手套,牽住了穀雨的手。
來人是沈家的旁支,如今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資產都比不了沈宅這邊,但沈家人彼此走動的勤,這些年一直相互幫襯着,關係倒是不錯,沈時戚領着穀雨一一認人,穀雨禮貌又和氣,眾人對他的印象都不錯,沈母沈夫人也迎了出來,她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繡金的旗袍,配了一枚鑽石胸針,簡單大方,眾人紛紛向她道喜,沈母微笑着說同喜,跟同輩的小叔弟媳們寒暄了半晌。
眾人多是仰仗本家吃飯的,沒人敢像沈夫人似得質疑穀雨的性別和出身,對兩人的婚事多是恭維,對於這些好話沈時戚一個不漏,照單全收。
「嗯?您覺得穀雨長得好看?是,我也這麼覺得。」
「穀雨性格好?這是當然的。」
「您說的對,他不是那種靠機遇一炮而紅的藝人,我始終相信,當實力積攢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成功就是必然的事……」
當着這麼多長輩,穀雨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穀雨實在受不了沈時戚這麼嚴肅認真的夸自己,趁人不注意悄悄扯了扯沈時戚的衣角,誰知沈時戚看也不看,順手拉住他的手繼續和人聊,穀雨表面上還要維持鎮定,時不時的笑一下,簡直……苦不堪言。
晚餐及時的解救了穀雨,沈時戚雖然依舊讓穀雨坐在自己身邊,但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了。
晚餐後眾人聊天打牌,沈時戚被拉過去打牌,他環視大客廳,找到穀雨後對他道:「過來。」
穀雨正被沈時戚的一個嬸嬸拉着聊東聊西,聞言忙過去了,沈時戚讓穀雨坐在自己位置上,穀雨見坐着的不是沈時戚的叔叔就是嬸嬸,忙推辭:「你玩吧,我其實不太會打牌。」
「不會我教你。」沈時戚另拉了個椅子過來,坐在穀雨身邊,輕笑,「打你的,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哎呀。」沈時戚的一個嬸嬸笑着調侃,「頭一次看見時戚給別人看牌,少見少見。」
沈時戚眼中含笑,對穀雨道:「摸牌。」
沈時戚就坐在穀雨身側,為免讓人說他看兩家牌,故離穀雨很近,說話間氣息都會輕掃到穀雨臉側,沈時戚剛吸過煙,身上還帶着淡淡的煙草的甘冽氣,穀雨懷疑自己晚上喝的那兩杯紅酒度數有點高,不然為何頭有點暈暈的。
穀雨確實不太會玩,但賭桌上自來有個奇妙的規律,新人手壯,果不其然,一晚上,穀雨竟是贏了不少。
玩到最後,穀雨都不太敢用心了,沈時戚倒是無所謂,家裡人玩的牌面兒並不大,比起眾人在外面玩的可能連零頭都比不上,不過是為了熱鬧湊趣罷了,沒人真的在意輸贏,他指點着穀雨,從頭贏到尾,最後算籌碼時,竟也贏了快三萬,眾人紛紛笑着算錢給穀雨,穀雨不知能不能收,看向沈時戚,沈時戚直接將款子接過來放在穀雨手裡,嘴角帶着笑,「長輩們讓着你的,拿着吧。」
眾人不免笑着打趣了一番,沈母向來不開通宵過夜的宴,眾人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跟沈母聊了會兒就紛紛告辭了。
傭人們都辛苦了一天,沈母讓他們明天再收拾殘局,沈夫人她們也早就困了,送走了人都回自己房間了,沈時戚等沈母回她自己房間後也帶着穀雨上樓了。
沈時戚將自己房間的浴室讓給了穀雨,自己去客房洗,穀雨沐浴出來後,正巧看見小廳沙發上還未收起的毯子。
穀雨走過去將毯子疊好,想了想,將毯子放回了矮櫃中。
沈時戚還沒回來,穀雨將頭髮吹乾後坐到床上出了一會兒神,沈時戚的床頭柜上擺着幾本書,穀雨看了看封面,確定只是幾本歐洲名著的原版書,跟工作並無關係後,挑了一本來看,畢竟不是母語,看起來稍費力些,但這正是原版書的魅力所在,穀雨不自覺的看了進去,以至於沈時戚回到房間站到他面前的時候,穀雨才發現他。
穀雨忙起身:「您什麼時候回來的?」,穀雨看看手裡的書,道歉道:「我……沒經您同意看了您的書。」
沈時戚一笑:「隨便看,就是我書房裡的文件,如果你有興趣,也可以翻翻。」
穀雨失笑:「您又開玩笑了。」
沈時戚沒說話,他轉頭看了沙發一眼,道:「毯子呢?」
「我……」穀雨語塞,「我收起來了。」
沈時戚含笑看着穀雨,「這麼急着收起來做什麼?我還要用的。」
穀雨臉紅了,吶吶道:「您不要再在沙發上睡了,昨晚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您什麼時候睡的,我沒想到您會在沙發上……」
沈時戚一笑,輕嘆:「我要是來床上,怕你昨晚就睡不了那麼好了。」,這句話歧義有點大,但沈時戚並不準備解釋,轉而淡淡笑道,「而且,沒得到你的許可,我怎麼能趁着你睡着的時候隨便過來,好像不好吧?」
穀雨深呼吸一下,盡力讓自己心跳平緩一點,小聲道:「那請您今晚……來床上吧。」
沈時戚嘴角溢出一絲笑意,穀雨急忙補充道,「再被看見我們分開睡,就……就不好了。」
沈時戚微笑:「好。」
第七章
翌日,傭人再次進沈時戚房間時,看到的終於是讓人期待的沈時戚和他的新婚愛人同床的場景了。
沈夫人對之前沈時戚睡沙發的事耿耿於懷,這日果然叫來傭人問了,傭人實話實說,沈夫人反覆追問後悻悻作罷。
「我說什麼來着。」沈母放下手中的蜂蜜茶,一笑,「小夫妻,感情怎麼可能有問題,你想的太多了。」
沈夫人乾笑:「我這不是……怕小兩口有什麼別的嗎。」
沈母微笑:「就算有什麼,那也讓他們自己處理去,現在的孩子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也用不着我們費心。」,不等沈夫人說話,沈母又不緊不慢的體貼道,「再說,也管不過來了,你看,等時傑或是寧安結婚了,我大概是沒精力像你似的多管他們了。」
沈夫人賠笑了下還欲再說,但轉念一想瞬間老實了,沈母話說的溫和,但言下之意,大有將來替自己管教兒媳女婿的意思,沈夫人雖蠢了點,但利弊還是分得清的,沈時戚和穀雨見過老家親戚後馬上就要走的,自己就是想插手也插不了幾天,但沈時傑和沈寧安就不一樣了,特別是沈時傑,婚後大概還要住在沈宅的,到時候自己兒子兒媳整天在沈母眼皮子底下,受她管教,那可就不妙了。
沈夫人訕訕笑道:「大嫂說的對,是我……是我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