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腿叔叔 - 第9章
漫漫何其多
沈母微嘆:「不過……你最好想清楚,真要過一輩子,那這些事他早晚都會知道,等他知道了,你還想跟他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嗎?」
沈時戚沉默了片刻後道:「如果操控得當,不一定會讓他知道,我準備今天向他表白,如果能得到他的同意,我會帶他去歐洲,拍婚照、補辦婚禮、度蜜月……我會讓他無心留意別的事,如果時間還不夠,可以讓他在國外拍戲,等他回來的時候,這邊的事已經處理乾淨了。」
沈母輕聲道,「一切和原定計劃一樣,只是刪了離婚這個環節,事成之後,你們就成了真的夫妻。」
沈時戚歉然:「是,以後……」
「先別想以後了。」沈母打斷沈時戚的話,冷淡道,「先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吧,籌備了那麼久,臨時改變主意,是那麼方便嗎?你真當謝家人都是瞎的嗎?懸崖勒馬,等你真的做到了再跟我說吧……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謝老爺子是要進土了,但他心裡還明白呢。你胃口太大了……想在他眼皮底下連人帶錢全吞了,你以為他會就這麼算了?」
沈時戚冷冷道:「這是他欠我們家的,再說……穀雨馬上就要跟我出國了,只要我不讓他聯繫上穀雨,那一切都沒用。」
掛斷電話後沈時戚深吸了一口氣,沈母其實說的沒錯,精心籌備多年,臨了改變主意,並沒有那麼容易。
如果按照原定計劃,按一切都會順風順水的進行下去,但他就是太貪心,魚和熊掌,他都想要。
想想穀雨,沈時戚還是覺得一切都值的。
沈時戚拿過孫秘書剛送來的一方小小的首飾盒,打開看了下,裡面放着一枚款式簡單的男士戒指,沈時戚微笑,拿起內線,道:「讓人去接穀雨。」
內線那頭助理道:「您剛才打電話的時間裡司機問過我,現在應該已經接到太太了。」
沈時戚將戒指裝好,抬手看了下時間,眸子驟縮。
沈時戚飛快拿起內線,冷聲道:「你剛說接穀雨的車子已經走了?幾點走的?
助理不知沈時戚怎麼會這麼急,突然又不確定了,道:「應該是……五點鐘的時候,對,五點鐘,他說是孫秘書通知他的,人已經走了。」
沈時戚掛斷內線,撥到了孫秘書那邊,不出意料,孫秘書根本沒派車。
沈時戚撥到穀雨那邊,關機。
打郝雙鵬的電話,郝雙鵬說穀雨已經上了自己的車。
不等郝雙鵬說完話,沈時戚重新打到孫秘書那邊讓他調裝在車上的衛星定位……定位消失。
孫秘書本在下層辦公,接到沈時戚電話後馬上跑上頂層,臉色發白:「我記得您告訴我,今天穀雨有工作,等到六點再把人接出來……」
沈時戚沒聽孫秘書解釋,直接撥到了交通局熟人那裡,不多時就調出了監控……平時去接穀雨的那輛車在出門不久就出了一個小小的交通事故,另一輛車的車主開車門與沈時戚的司機理論,之後那人上了沈時戚的車,不過半分鐘,車子繼續行駛,中間在一片居民區停了一分鐘,車上一人將已經昏迷了的司機扛進了小區,沈時戚的車子則駛進了鬧市區,監控只追蹤到了這裡。
沈時戚面色鐵青,他到底還是小看了謝老爺子……只差一天,居然就讓他找到了穀雨。
孫秘書擦了擦額上豆大的汗珠,道:「可能是,可能是我們之前放出去的消息造成的。」
沈時戚心裡明白,這就是臨了突然改變主意的後果,有些東西……想要懸崖勒馬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孫秘書聲音發抖:「我……我去交通局查監控,一定……」
沈時戚搖頭:「謝亦鴻不會碰穀雨一個手指頭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是在穀雨見到謝老爺子知道一切後,沈時戚該如何為之前的事做解釋。
孫秘書最擔心的也是這個,他是知道沈時戚計劃的變動的,心驀然沉了下去,猶豫了片刻後道:「那還去查嗎?我……」
「查!」沈時戚語氣森然,「萬一劫走穀雨的不是謝亦鴻呢!馬上去找,必須把他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孫秘書連聲答應,一邊快步跑出辦公室一邊打電話聯繫人,辦公室中,沈時戚死死攥着手中的首飾盒,幾乎要將這個小小的盒子捏碎!
臨海酒店附近的一處私人公寓中,穀雨看着推門而入的人,語氣平淡:「是謀財,還是想害命?」
謝老爺子謝亦鴻近來身體越發不好,他無視身邊人的勸阻,硬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穀雨面前,仔細的看了看穀雨,唏噓:「沒錯了……一定是你。」
穀雨皺眉,謝亦鴻嘆息:「孩子,別這麼緊張,我不會害你,只是沈時戚把你看管的太緊了,不得已,我只能用這種方式請你來見見我。」
謝亦鴻顫巍巍的掏出懷裡的照片,遞給穀雨:「看……這照片上的人你肯定認識的……」
穀雨掃了一眼,心中一動,照片中一男一女,女的是她母親。
謝亦鴻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嗓音沙啞:「你媽媽身邊這個……是我兒子,你父親,謝天俊。」
第十四章
謝亦鴻體力不支,站了片刻身體就有些吃不消,謝亦鴻身邊的人將他扶到一旁的沙發上,謝亦鴻始終看着穀雨,唏噓:「來……坐到爺爺身邊來,我把這些年的事,全部講給你聽……」
穀雨沒動,平靜道:「您說吧,我聽得見。」
謝亦鴻愣了下,落寞嘆息:「好。」
謝亦鴻摩挲着手中的照片,想了片刻後道:「從你父母認識開始說吧……」
「二十年前,你母親還在上大學,那會兒你父親是你母親學院的作客講師,他們認識了,相愛了,然後有了你。」
「你父親知道你母親懷孕已經三個月後,非常高興,他跑回家,跟他的母親,也就是我太太,坦白他愛上了一個姑娘,要娶她,但是我太太當時已經為他定下了婚事。」
穀雨指尖發白,低聲道:「沈家的姑娘……沈先生的小姑姑。」
謝亦鴻意外的看向穀雨,啞然:「你……你知道?」
「你剛才說過你兒子叫謝天俊,我在沈家時聽過沈先生的小姑姑是嫁到了謝家。」穀雨額間的青筋微微鼓起,「就是傻子……也該猜到了。」
謝亦鴻點頭:「是……就是沈家當時的姑娘,沈欣苒。」
謝亦鴻又咳嗦了幾聲,喘息道:「你知道多少?如果沈家已經都告訴你了,那我……就省些力氣,孩子,我……現在說一句,少一句了……」
穀雨沉默片刻後搖頭:「沈家很避諱說那位小姑姑,我只知道她去世很早,留下一個孩子。」
「好,那我繼續說……你父親不同意和沈家接親,但我太太很堅持,當時也已經同沈家商定了婚事,當時的情況……是沒法改了,我太太關了你父親幾個月,不許他見你母親,你父親為了你母親妥協了,就這樣,你父親娶了沈欣苒,但是他心裡愛的,還是你母親。」
「也是因為你父親對你母親念念不忘,在婚後,這段感情被沈家發覺了,沈時戚……」
提到沈時戚,謝亦鴻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沈時戚,這些年是我小看了他……當時,沈時戚知道了,他跑到我們家,把你父親幾乎打死,孩子……你父親當時差點就被打死了。」
穀雨靜靜的聽着,不發一言。
「雖然天俊差點被打死,但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們家理虧,所以我沒說什麼,沒有追究任何事,但沈家咄咄逼人,要求你懷孕的母親,打掉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你……」謝亦鴻攥拳,痛苦搖頭,「你父親當然不同意,他寧願自己去死……沒辦法,我太太就把你母親送走了,後來家裡接連遭禍,沈家姑娘死了,你父親也出了車禍,我和我太太……老年喪子,幾乎也被要了半條命去,就是那個時候,我們跟你母親失去了聯繫,直到最近,才找到了你,這些年……沈時戚一直隱藏你消息,我們用了各種辦法……」
謝亦鴻平靜了片刻,道:「我曾經也想過,你和你母親,是不是已經被沈家的人害了,但我萬萬沒想到……沈時戚居然會這麼下作,居然,居然……」
謝亦鴻咳嗦起來,渾身都在抖,守在門外的醫生忙跑了進來,扶着謝亦鴻坐好,等他呼吸平緩些後餵他吃了藥。
沈家老宅。
沈母戴上眼鏡,一點點的擦拭舊年的照片,剛從上海回來的沈寧安難得安靜的陪在沈母身邊,跟着看照片。
「大伯母……」沈寧安將架子上擺着的鏡框一一取下來遞給沈母,「您怎麼突然又想起這些老照片來了?」
沈母搖搖頭,輕聲嘆息:「突然就想起來了。」
沈寧安發覺出沈母有心事,貼心的半跪在沈母身邊,小聲道:「怎麼啦?您是不是想大哥了?」
沈母慈愛一笑,道:「不想他,我是想你小姑姑了。」
沈寧安道:「總聽您提起小姑姑來……我沒見過小姑姑,不過聽人說起來,小姑姑命可不好了。」
沈母點頭,摸了摸沈寧安的頭道:「所以啊,想要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把對方看個清楚,知道嗎?」
沈寧安看着沈母手裡的照片,微微皺眉:「小姑姑可真漂亮啊……總說小姑姑命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沈母將懷中的照片擦拭乾淨,低聲道:「你小姑姑……嫁錯了人。」
「你小姑姑是你爺爺的老生子,你奶奶當時年紀不小了,勉強生了她,之後身體就不太好,沒精力看管,大多時候,她是在我這邊養着。」
「你小姑姑不比你大哥大多少,那時候兩個人整天一起瘋,感情特別好……後來兩個人都大了,在外面上學,就總不在一處了,你大哥在瑞士上學的時候,你小姑姑已經留學回來了,在這邊,她認識了謝家的獨子,謝天俊。」
「謝天俊對你小姑姑一見鍾情,開始追求她,當時就在咱們家前面,每天擺一路的玫瑰花,在樓下彈吉他……那些你們覺得浪漫的事他都做了,你小姑姑當時比你大一點,但還是很單純,很快就被打動了,看……這個時候他們拍的照片。」
沈寧安看了下,她心裡雖厭惡謝天俊,但不得不承認:「確實郎才女貌。」
沈母眼中閃過一抹嘲諷,道:「空有皮囊……」
「謝天俊打動了你小姑姑,也打動了你爺爺奶奶,你爺爺覺得咱們家和謝家門當戶對,堪當婚配,你奶奶覺得謝天俊深情溫柔,值的託付,所以……這婚事就成了。」
沈寧安看着沈母,問道:「其實您當時並不看好這樁婚事,是嗎?」
沈母沒回答,苦笑了下,將沈寧安拉到身邊來坐好,道,「你小姑姑同意,你爺爺奶奶同意,我只是她的嫂子,是說不上話的……你大哥知道後也從國外回來了,跟着一起籌備婚事,我看的出,你大哥也不多贊同,但無奈你小姑姑一心要嫁給他,我們只能盼着兩個人能一直那麼好。」
「但事與願違,你小姑姑懷孕的時候……謝天俊出軌了。」
沈寧安瞪大眼睛:「他還是不是人!怎麼這些男人就愛趁着妻子辛苦懷孕的時候出軌!真是……」
沈母冷笑,道:「我當時看他送花彈吉他,就覺得他是個靠不住的,果然……對方還是個學生,我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你小姑姑的肚子已經七個月了,那個女學生……也已經懷孕了。」
「你大哥氣瘋了,我第一次見他那麼失態……他把謝天俊打進了醫院,謝家不敢說什麼,還一個勁的央求我們,你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我們沒敢告訴他們,你小姑姑傷心極了,只會哭,沒主意了,你大伯的意思,是孩子已經七個月了,能忍就忍,反正也打過了,解氣了,你大哥的意思,直接離婚,從此跟謝家不再來往。」
沈寧安贊同道:「對啊!就該這樣!」
沈母搖頭一笑:「那個年代,跟現在還不一樣……就放在現在,出了這種事,大家還多是勸和不勸分的。」
沈寧安憤憤不平:「那您怎麼說的?那個狐狸精呢?最後怎麼樣了?」
「我沒說什麼……剛才說了,我只是大嫂,我能勸,但是做不了主。」沈母淡淡道,「不過我去找那個女學生了,有一點你說錯了,她不是狐狸精,在我找到她之前,她並不知道謝天俊已經結婚了。」
沈寧安氣的臉白了:「這個混賬!」
「我和你大哥有自己的盤算,我們都想讓你小姑姑離婚,她還年輕,離了婚後另覓佳偶,以後的日子不一定差了,但謝家一聽離婚就連哭帶求,死纏爛打,是啊……他們當然不想放棄咱們這門親家,轉而去跟一個沒有身世背景的家庭結親,你小姑姑又念舊情,我們就想到了那個女學生……你大哥查到了那個女學生的住處,求我去勸說她,她當時也懷孕了,如果她一定要上位,那我們求之不得,你小姑姑也就死心了。」
沈母回憶到這段,語氣中多了絲欽佩,道:「我們沒想到的是,那個女學生並不知道謝天俊已有家室,那個女學生一開始還不相信我說的話,但在看過我給她的一些證件,婚照之後,她信了,我向她保證,她如果想進門,那我會幫她,並去勸你小姑姑讓出位子,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個女學生拒絕了我的提議,她托我向你小姑姑道歉,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傷害了你小姑姑,她求我不要告訴別人她的情況,她要離開,永遠不再見謝天俊。」
沈寧安讚嘆:「真痛快……然後呢?」
「然後她果然走了,沒帶走謝天俊的一分錢,也沒留給謝天俊哪怕一句話,走的乾乾淨淨。」沈母莞爾,「我當時其實很希望她能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去跟謝家撒潑,但她沒有,作為一個第三者……或者根本算不上第三者,她走的既灑脫,又體面。」
沈寧安搖頭,問道:「然後呢?謝家沒找她嗎?她也懷了謝家的孩子啊。」
沈母嗤笑:「謝家當然不會去找她,他們當時盡力修補兩家的關係還來不及呢……那個女學生走後,謝家當不知道,全心全意的照顧你小姑姑,噓寒問暖,把幾輩子的噁心話都說盡了,你大伯和你小姑姑心軟,最後……就這麼過去了。」
沈寧安無奈:「大伯和小姑姑……」
「他們兄妹性格都太軟弱……總愛息事寧人。」沈母輕輕拍拍她的手,「謝家也猜准了我們當時不敢告訴你爺爺奶奶,老人家年紀太大了,身體也不好,但如果你爺爺奶奶知道,那……」,沈母倏然紅了眼眶,深呼吸幾下道,「但如果你爺爺奶奶知道自己的老生女兒被這麼欺負了,那就算是跟謝家拼了……也要討一個公道的。」
沈寧安眼睛也紅了,沈母平復了下情緒道:「你大哥當時還是個學生,什麼都做不了主,我也……只能這麼過去了,但你小姑姑從那身體就一直不太好,生了孩子後,就是意成,還有病,她坐蓐時就得了病,之後你爺爺奶奶接連走了,你小姑姑知道後,沒多久也走了。」
「意成的病那會兒說是還有的治,兩邊一直盡力找法子,找好醫院好大夫,拖拖拉拉的,不說多好,但也沒惡化,你小姑姑走後兩年,謝天俊和一個做布料生意的人家的姑娘有了來往,之後兩邊老人相互見了面,都說好,訂婚前,謝老爺子特意來咱們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跟我保證,意成才是他永遠的大孫子,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虧待了他,當初鬧出出軌的事的時候,我就已經聽膩了這些話,我和你大哥沒怎麼理他,之後……訂婚前,謝天俊出了車禍,死了。」
沈寧安咬牙:「老天有眼。」
沈母目光溫柔,回想當年,沈時戚精心布局,讓謝天俊早早的歸了西。
當然,這些是不能跟沈寧安說的,沈母道:「謝天俊是謝家獨子,他死了,意成又有病,謝老爺子一夜老了十歲,之後,他對意成的病更用心了,私下裡,又開始找那個女學生。」
沈寧安這才想起來,忙問道:「對啊,那個女學生去哪兒了?」
沈母慢慢道:「她去了北方,中間輾轉了幾個城市,幸好,你大哥先一步找到了她。」
「你大哥這個人……」沈母搖頭一笑,「該說他是城府深呢,還是該說他心思毒呢,他就料到了謝家早晚會找那個孩子,所以這些年一直在聯繫那個女學生,幫她製作假身份,幫她躲避謝家的尋找,資助她的生活,替她支付的醫藥費……我也是那會兒才知道,她原來有抑鬱症。」
「你大哥……是個挺分得清的人,他沒覺得那個女學生做錯過什麼,雖然她間接傷害過你小姑姑,但她並不知情,而且也是受害者,你大哥將她從北方帶到了南方,謝家徹底失去了她的聯繫,在這邊,我還去看過她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