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WM[絕地求生] - 第23章

漫漫何其多

  「你們做什麼呢?!」賴華從樓上下來,大吼,「訓練時間!不好好訓練,在這糟踐東西!」

  卜那那嚇得四腳翻飛,屁滾尿流的跑回二樓了。

  「於煬呢?」賴華瞪了老凱一眼,看向祁醉,「他還沒回來?」

  祁醉默默嗑瓜子,沒說話。

  賴華低頭看看時間:「晚上練習賽馬上就開始了,他弄什麼呢。」

  「說是辦點事兒。」賀小旭擺擺手,「唉,你們一個個這麼緊張做什麼,跑得了於煬跑得了祁醉嗎?Youth平時訓練還不夠努力的?偶爾出去透透氣不行?我沒事也愛出去逛逛……」

  賴華皺眉:「逛什麼?透什麼?!在基地喘不上氣來?」

  「你……算了,我們90後的事跟你說不清。」賀小旭起身,拍拍身上的瓜子皮,招呼保潔工來收拾客廳,「剩下的瓜子送三樓去,Youth還沒嘗過呢,這家的還挺好吃……」

  賴華臉色鐵青,轉而看向祁醉這個90後,祁醉心情也不怎麼樣,隨口道:「叛逆期吧?應該還沒過。」

  賴華不滿:「這就是沒有紀律性!回頭找個時間,給他開個會!不光他,還有二隊的,都弄在一起,給小孩子們講講責任心和榮譽感,培養點兒戰隊信念。」

  不到半小時,於煬回來了,他去賀小旭那銷了假,匆匆上三樓,正趕上晚上的練習賽。

  晚上四個小時的練習賽時間裡,於煬擔當了指揮位,除了必要的溝通,他沒跟祁醉說一句多餘的話。

  練習賽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今天有韓國強隊,還有兩個歐美戰神隊,難度比較大,名次不好是正常的。」復盤之前,賴華難得的先安慰了一下大家,「總名次麼……我算了下,第四。」

  於煬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一晚上,都是他指揮的。

  「我的。」於煬沉聲道,「第四把有個大失誤,把卜那那賣了。」

  「唉不怪你。」卜那那好脾氣的笑笑,「當時讓我判斷,也是要棄車,從後面繞他,咱們沒想到韓國隊這麼能苟,吃着毒還在蹲咱們。」

  於煬搖頭:「我的。」

  「這是復盤,不是背鍋大會。」賴華敲敲桌子,「挺晚了,早點復盤完事兒睡覺去,別扯沒用的。」

  復盤結束,凌晨三點。

  眾人揉揉酸疼的脖頸,紛紛離開休息室,回自己房間洗澡睡覺。

  祁醉晚走了兩步,看着於煬直接進了訓練室。

  空曠的三樓訓練室里,只於煬的機子還亮着。

  祁醉嘆了口氣。

  於煬拿着賴華復盤的筆記本,反覆看,反覆練。

  昏暗的走廊里,祁醉倚在牆上,默默出神。

  訓練室里傳來噼里啪啦飛速敲擊鍵盤的聲音,祁醉突然想起來這種強烈的熟悉感是什麼了。

  於煬現在,像極了幾年前的自己。

  凌晨五點的時候,於煬摘了耳機,關了電腦,出了休息室。

  於煬拎着外套,沒回自己房間,他進了三樓的洗手間,直接用洗手間的冷水沖臉。

  晨光依稀的走廊里,祁醉看着於煬,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賴華要給於煬開會,賀小旭時不時的鼓勵於煬幾句,他們都在明示暗示祁醉,讓他多勸於煬,多和於煬交流,讓他明白戰隊的意義,傳承的意義。

  於煬年紀太小,經歷太複雜,跟祁醉還有另一層的關係……祁醉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

  越是清楚自己當年肩負過什麼,越是猶豫要不要這麼快的把這擔子交給於煬。

  祁醉很喜歡於煬,二十五歲了,他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喜歡到……祁醉已經不甘心退役了。

  水聲太大,於煬沒聽到祁醉的腳步聲,他揉了一把臉,把T恤也脫了,用冷水打濕了,擰了下,當毛巾抹脖頸和手臂。

  祁醉看着於煬半裸的背影,眸子驟然縮了一下。

  於煬後肩上,赫然刻着兩處未癒合的字母紋身。

  左肩上是HOG。

  右肩上是Drunk。

  他左肩上是戰隊,右肩上是信念。

  不消任何人多言,他早已扛起來了。

第24章

  半年了,祁醉從沒向自己的傷病示弱過。

  在役八年,他見證過無數傳奇,也目睹過無數「神」的隕落,退役這種事對祁醉來說並不陌生,他十七歲進了HOG的一隊,就是因為他隊長的隊長,前前任HOG隊長自認不敵還沒成年的祁醉,自動決定退役,為戰隊新生力量騰出了他的那把電競椅。

  祁醉終結過無數人的神話,從不覺得有什麼可驕傲的,對於自己將要面對的事,他亦不認為有什麼可恥的。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走上巔峰,然後隕落,這是每個職業選手的必經之路。

  更何況比起賴華這種狀態下滑到谷底然後生生被罵退役的職業選手,祁醉運氣已經很好了。

  他的老隊長在默默維護他的榮耀,他欽定的接班人也自動自覺的扛起了戰隊的大旗,祁醉的職業生涯簡直是圓滿了。

  Drunk這個id,可以壽終正寢,在巔峰之時退出電競圈,留下電競之光永遠的神話。

  HOG將來若真的沒落凋零了,每每提起祁醉的時候,大家還是會唏噓,會惋惜,會覺得只要他沒退役,就一定能將HOG的榮耀延續下去。

  沒了祁醉,HOG必然會走下坡路,知內情的人都預料到了,所以這口黑鍋,他們都在搶着背。

  不只是搶……於煬都已經把這口鍋刻在自己肩上了。

  「你……」

  祁醉聲音有點啞。

  祁醉厭惡的皺了皺眉,偏過頭,右手攥成拳,抵在自己額上,深呼吸了下。

  鏡子裡,祁醉的喉結在隱忍的抽動。

  半年了,祁醉第一次這麼不甘心。

  之前那些,全是屁話。

  沒人期待退役,風光退役也不行。

  於煬在努力,祁醉能看見,但還是差的太多。

  祁醉可以預見,將要面臨的各大賽場上,自己如果不能上場,於煬要面對多大壓力。

  想要贏太難了,輸了以後,直接頂替祁醉指揮位的於煬勢必會變成靶子。

  於煬才十九歲……

  「你要是不想。」祁醉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可以找那那,跟他溝通一下,或者是……」

  「你們在一起打了太久了。」於煬打斷祁醉,拿過隊服外套穿好,低聲道,「時間太長了,磨合太久了,他倆已經習慣了,而且……」

  於煬抬頭看祁醉:「你還沒想好怎麼跟他們開口吧?」

  祁醉一怔,自嘲一笑。

  若不是要讓戰隊做好準備,他都想把賴華和賀小旭都一起瞞了。

  祁醉不善於和人告別。

  越親密的人,有些話越不知該怎麼說。

  HOG這面旗祁醉扛了太久了,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對戰旗下的隊員交代,他已經累了。

  祁醉深呼吸了下,目光複雜的看着於煬:「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們門沒關好,我出來抽煙……」於煬垂眸,眼淚不小心流下來了,於煬煩躁的抹了一下臉,低聲問,「這麼嚴重麼?」

  祁醉沉默。

  於煬點點頭:「知道了。」

  「釜山……」於煬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我肯定盡力。」

  於煬本來還繃得住,但他的猜測和祁醉親口承認總還是不一樣的,這個口子一開,連日來的擔憂壓力不甘心一起涌了上來,於煬眼眶瞬間像絕了堤似得,怎麼也控制不住了。

  於煬不願意在祁醉面前這樣,低着頭拿着自己濕了的T恤往外走,想躲回自己房間去。

  「釜山我去。」祁醉堵在門口攔着於煬的路,突然道,「我會上場。」

  於煬抬頭,不確定道:「你不是跟賀經理說……賴教練不讓你上,怕萬一失誤,那神之右手……」

  「去他媽的神之右手。」

  祁醉釋然,連日來胸口濁氣突然一掃而空。

  祁醉倚在門框上,輕輕吐了一口氣,自言自語,「我選第二條路。」

  於煬怔怔的回憶祁醉那天和賀小旭的那席話,愣了片刻,緩緩蹲了下來,眼淚崩潰一般蜿蜒而下。

  「哭什麼。」祁醉輕輕撥了一下於煬的小辮子,「說起來,咱倆還沒真正的在一起打過一場比賽呢,你不是……」

  祁醉閉了閉眼,清了下嗓子,輕笑,「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打一次麼?」

  於煬拼命壓抑着,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這是我的決定,跟你沒關係。」祁醉克制的,輕輕撫摸於煬的頭髮,一笑,「我突然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非要被活活罵到退役了。」

  在沒真正成為戰隊拖累的那一天,沒有哪個職業選手能甘心將自己的夢想草率的交給別人,也沒哪個職業選手能放任自己傾注所有榮耀的戰隊因此蒙塵。

  「信我。」祁醉按了一下於煬的發頂,「Drunk還沒老,釜山我能贏。」

  於煬肩膀不住顫抖,聞言使勁點了點頭。

  「等咱們回來……」祁醉聲音輕柔,「你是不是也能把你的事全部告訴我了?」

  祁醉輕輕嘆息:「咱倆的事,也耽誤太久了吧?」

  於煬埋頭在膝蓋里,半晌帶着哭腔,低聲嗯了一聲。

  祁醉笑笑,輕輕在於煬頭上彈了一下。